“小羽还是没法醒过来的么?”
安洁忒看着面前紧闭的病房,抿了抿自己薄薄的嘴唇。
“她现在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旁的护士用专业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回答道,“为了她的安全,我们非常不建议您现在前去探望。”
“好吧,我知道了。”
棕色短发萝莉长叹了一个口气,然后示意身后的护士将坐在轮椅上的自己推了回去。
现在是越来越想见到粉发少女了——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想要进一步验证内心对对方潜藏的喜欢,还是想要询问有关之前张卓然控诉熊孩子的事情。
感觉内心好乱,真的是一团乱麻。
回到了病房后,护士还没有将自己放回去,旁边的边凝蝶就挣扎着从床上抬起了脑袋:“就算是你那么说,我也依旧坚信你是被神所眷恋的女儿。目的不是别的,就是为了净化这个罪恶的世界,向之前对你犯下了累累罪行的人类复仇。
而你不就是这么做的么?和其他几个潜伏的魔法少女在暗中互相约定好一个日期,然后在战争爆发后将你所在的人类大后方直接一锅端,杀死了包括你那个恶棍保姆和她男朋友在内的所有一百多号曾经或多或少欺负你的人,还借助这个机会慢慢地进行折磨,品味他们布满震惊和绝望的脸庞,以及卑微祈求着饶恕的蝼蚁身姿——这不是标准的主角模板,还能是什么?”
“你还看不清现在的形式么?”安洁忒已经再也不愿意和对方一起中二下去了,不耐烦地吼了起来,“我们不是主角,我们只是这个悲惨世界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随时都会丧命的无足轻重人物,就像你那位副会长一样,被赤乡友奈直接就捏碎了灵魂宝石,甚至连一点反抗都做不了!”
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手指力度之大以至于将本来就平坦的胸戳得凹陷了下去:“我那对手骨最大的特性就是铜墙铁壁搬的坚硬,在战争期间可以一口气抵挡数千门火炮和导弹的进攻而坚挺半个小时,然而放到现在根本就是连一拳或者一枪都无法抵挡,脆弱得宛如一张白纸——要不是有海雾的思维链接作为指引,根本就是死个千百回都不够的。
本来,在之前漠对我展示她和阿斯娅的过往时,我就已经开始在审视自己的内心了——之前以为她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但是却发现根本就是和自己别无二致,从曾经天真纯洁的孩子被世界折磨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现在再加上如此一边倒的战力碾压,还有你们奥瑞阿娜那如此轻松就被夺走的生命…
我算是看清了,自己的生命根本就没有因为成为魔法少女而变得高贵多少,依旧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的易碎品,神根本就没有将我钦定为所谓被选召的女儿,根本就不比一个普通人好多少。
我累了,爱咋地咋地吧。”
“可是咱们之间曾经面对神所许下的誓言…”
“我依旧会当金娥丽丝断罪双子的,这点不会改变,”棕色短发萝莉摆了摆手,在自己的病床上安顿了下来,“但是我不会再以什么净化世界的狗屁崇高名义了,就老老实实辅助金娥丽丝打击各种罪恶势力,然后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完事了。
而且除了对待小羽的感情以外,我还得想个办法解决一下内心积攒了很久的憋屈。”
“什么事情?”绿色长发少女一脸好奇。
她得到的回复则是一脸烦闷的轻哼:“我自己的私事,不关你的问题。”
这个事情其实算不上是什么私事——尤其是考虑到自己已经和对方将内心的种种情绪基本全部发泄出来了以后。
内容很简单:爸爸他一直不知道真相。
或许他知道女儿是一个唐氏综合征,但是绝对意识不到自己被保姆天天用各样各样的手段进行折磨和羞辱,而且上了幼儿园和小学后情况不但没有多少好转,反而随着自己的自卑和自闭变得越来越严重。
以及很重要的一点:棕色短发萝莉至今没有原谅她的爸爸。
这一说可能显得很奇怪,但是细品原因的话却显得合情合理:安定舟作为唯一的直系亲属,将一生中的绝大部分精力奉献给了农业,却鲜有照顾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是几个月才能见上那么一两个小时的面。
可恶的保姆固然是导致了一切的主要元凶,但是如果爸爸不那么忙的话,如果爸爸肯多花一些时间陪陪自己的话,如果爸爸能够在挑选保姆的时候眼光好一点的话……
事情根本,根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自己成为魔法少女、被保姆威胁着不能告诉爸爸否则就要毁掉后者的名誉后,这样的恨意就出现了:一开始很淡很微弱,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心态的扭曲愈发增添,在战争爆发的时候达到了高潮。
为什么呢,爸爸?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花时间多陪陪你的女儿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及时地注意到我的异常,将我从无法反抗无法逃离的霸凌中拯救出来呢?
工作真的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连亲生骨肉都可以舍弃到一边不管不顾,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大禹一样三过家门不入。
幼小的她不懂得父亲在农业学的泰斗地位,不懂得他正在为了养活全世界的人培育更多的农作物,更是不懂得世界粮食奖的分量。
她只知道,爸爸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没有出现,仅仅只是定期带来一些零食和极其短暂的停留,反而引起了一种‘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本可以容忍黑暗’的绝望。
一份能够让更多人吃饱饭不被饿死的宏伟事业,和一个嗷嗷待哺的低智商女孩,孰轻孰重?
旁观者自然而然可以从绝对理性的角度分析,来声明自然是前者更重要,但是他们却没有资格代替站在这个天平另一段的小孩子进行回答。
尤其是,对于一个父亲就是自己眼里全世界的儿童来说。
她不需要当一个理中客,她同样不需要胸怀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她只需要一个父亲,一个能够悉心照顾她将她从霸凌和绝望中拯救出来的父亲。
所以她恨自己的父亲,恨对方抛弃了自己,恨他根本就没有做到一个合格家长该有的职责。
将整个安全所曾经欺凌与蔑视自己的一百多号人杀掉以后,安洁忒一边和其他的魔法少女一起加入自由联盟向曾经压迫她们的人类复仇,一边就在进行思考:自己在见到父亲之后,到底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杀掉?
是像其他人一样残忍杀死,还是来个痛快,干净利索地将其捏爆?
心智的扭曲已经让小萝莉将她的爸爸归位了必死的一类人里,其罪孽程度仅仅比保姆要少一点。
但是在和安定舟重逢的那个夜晚,一切都乱了套。
那个晚上,自己和同一战队的其他魔法少女一同肆意地焚烧而破坏田地,顺便将一个开着坦克的人类小伙像蚂蚁一样攥在手里和装甲车一起碾为薄片。
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男人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一个猛地转头就见到了那个身影。
然而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几次的最熟悉陌生人,却不知为何在那天晚上无比地清楚,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然后她就这么楞在了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之前曾经幻想过很多很多种想要质问对方的方式、想要杀死对方的方式、想要向对方复仇的方式,到头来却只是像一尊雕像一样任由那个年迈的男人泣不成声搂抱着自己,静静地聆听着来自父亲的忏悔与自白。
两个人就这么脱离了战场,找了一处废弃的房屋待了下去,彼此之前沉默地看着一团篝火发愣。
安定舟说了很多话,很多看上去极其无厘头、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可能是因为实在是过于激动导致语无伦次了吧?
但是内容倒都是一致的:今后会好好地补偿曾经没有陪伴在身边的遗憾。
但是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弥补么?
那颗千疮百孔的内心,真的能够通过今后父女之间的相处得到治愈与康复么?
更不要说,爸爸他似乎并不知道有关保姆的任何事情,只是单纯以为自己是生了经常几个月不回家的气才会暴走的。
那个晚上,棕色短发萝莉无数次地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无论是回应对方的忏悔还是告知真相,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无比厚实的可悲墙壁。
直到现在,直到战争已经结束后的一年,虽然像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生活,却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的交心——不过基本上都是爸爸前来找自己,然后被直接拒在房门外头不去见面。
在恰斯卡是如此,在现在银滨市,也同样是如此。
如果以前还可以用:自己要倾尽全力只想和所爱之人在一起,这样的方法来进行回避,但是现在,在发现自己对金娥丽丝只有尊敬没有爱意、在察觉到了对小羽那微妙的情感、在察觉到自己只是一个随时都会死且没有任何主角光环的普通人后,这样的心态就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或许是不是应该,做出一些改变了呢?
在时间还来得及之前,将一直埋葬在内心深处,苦苦憋着的情绪什么的诉说出来,这样就算是万一出现了什么事情,也好歹不会留下终身遗憾吧?
但是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和爸爸重归于好呢?
到底应不应该和小羽坦白自己的心意呢?
到底应不应该鼓起勇气,尝试着以此为机会,彻底治愈内心最后的阴影,回归到真正正常而普通的生活呢?
越想越感觉脑袋一团乱麻的安洁忒叹了一口气,然后用耳机调出一个全息窗口,用勉强能够活动的手指在空气键盘在敲打起来。
别的不说,先至少给两个人分别写封信,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吧。
在为时未晚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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