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瀑布。大海倒扣到地面上，将肉眼所见的一切尽数淹没。
极端天气已经成为全球范围的常客，厄尔尼诺现象经过二十一世纪几十年的进化，外加三年战争的催化，已是稀松平常，唯有连绵不断的十七级超级台风才能引发一丝丝怪异的感受。
精瘦如铁的身影在膝盖深的泥水中艰难爬行，闪电自天空划过，照亮一张独属于少女的精致脸蛋。
以及那双没有光亮的眸子。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悬崖，隐藏在泥水深处的鹅卵石冷不防绊了一跤，尖锐的枝干准确扎中喉咙，却在诡异的扭曲中断裂破碎。
少女狼狈地爬起，甩掉身上的泥泞。一颗倒塌的古树横档在面前，她徒手抓起腐朽的枝干，将它抛下悬崖，消失在幽暗的黑夜中。
三处石碑耸立在悬崖尽头，矮小的它们尚不及少女一半高，若非建立在高处，或许早已淹没。
她从怀里摸出一颗食指般大小子弹，薰衣草色的光芒划破夜空，映照石碑上的字迹。
米伊蕊、赤乡友奈、烟树智乃。
三个名字歪歪斜斜印刻在石碑上，作者似乎并不精通印刻之道，字迹扭曲如三岁小孩，本国人看了可能都会误以为是外人。
少女跪倒在石碑前，凑上嘴唇，毫无顾忌亲吻石碑上的名字。
“主人……我的主人……我最是亲爱的主人…………”
头顶的蓝色呆毛在暴雨的摧残下骄傲地挺拔，此时面对啜泣，终究还是伏下身躯。
子弹散发的光芒在她周围形成薄薄的薰衣草光晕，驱散外界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提供令人安心的保护。
雷声依旧震耳，天空仿佛也在为这悲伤的一幕拗哭。
直到冰冷而没有感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堂堂魔法少女，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能哭活主人否？能完成复仇否？”
另外一个身影走上悬崖，她的面容和前者别无二致，她的步伐矫健轻盈：“瞧你刚才那狼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普通人类，简直就是在丢魔法少女的脸。”
“我好怀念主人的气息，”搂抱墓碑的少女加重手上的力度，她攥紧手上的子弹，仿佛依偎的小猫，“如果能够在她的怀里睡觉，一定会很温暖吧？”
“清醒点，蠢货，你的主人已经死了，”后来的少女一脸冰冷，雷鸣声再度响起，却在她的声音面前黯然失色，“既然你怀着为主人复仇的愿望成为魔法少女，那么就应该从现在开始努力，加倍磨砺自己的能力，直到向在天国的她们证明自己。”
“如果姐姐也在这里的话，该有多好啊，”搂抱石碑的少女没有理会，只是在喃喃自语，“如果她能够在彻底失去理智前遇到主人，该有多好啊……”
啪——
后来的少女将对方拎起来，然后赏了一记脆响：“我记得你在刚刚遇到精灵龙的时候，内心不是非常渴望复仇么？”
“我……”依旧目不转睛盯着石碑的少女一脸迷茫，“我不知道……抱歉，特莫克。”
“在铁幕，像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是要每天给十个大耳瓜子，然后一脚踢出去送到前线，不杀掉一百个伪神和失魂者不许休息的那种。”
名叫特莫克的魔法少女拎小鸡一般从悬崖跳下，稳稳降落在百米深的崖底，将她丢到旁边的山洞里。
山洞自下而上，完美隔绝外面的雨水，里面甚至点着十几颗蜡烛，亮度没有子弹显眼，也足够驱散黑暗。
“你这是准备复仇么？你这明明就是在摆烂躺平摸鱼！”特莫克指着摆满一整个山洞的瓜果蔬菜，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明明从精灵龙那里获得如此强大的能力，不拿来好好开发潜力准备复仇，简直就是在浪费，浪费你的天赋，浪费你的才华，浪费精灵龙看上你的幸运。”
“我只是想尝试复刻一下主人为我做的菜，”长着蓝呆毛的少女捧起一颗足有足球大小的西红柿，亲昵地抚摸，“主人虽然有专门的大厨，偶尔也会自己动手，她烹煮的汤非常鲜美，喝下去不但让暖流传遍全身，甚至还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我一直想还原这个味道，还原主人的味道，但是……”
啪————
又是一个大耳光，差点让她飞出去。
“我当初真是看错了你，李霜，”特莫克摇摇头，语气里满是失望，“路过看见将死的你想要许下错误的愿望，本想好心帮助你，结果发现只是糊不上墙的烂泥。”
叫李霜的魔法少女没有回复，甚至没有反击，只是捡起刚才滚落的西红柿，轻轻吹去沾染的灰尘。
“主人……真的不能复活么？”
“和你说几次了？死掉的人不能复活，这是铁律，这是精灵龙在愿望里埋下的最大陷阱！”特莫克感觉自己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尽，“你如果许下了复活的愿望，你口中的主人就会变成伪神，变成会无差别大开杀戒吞噬一切的存在，要么你再一次杀死她，要么她杀死你。”
“如果主人不能复活，那一切就没有意义了啊……”李霜一屁股坐在足有轿车大小的黄瓜上，“就算是杀了那些人，又能怎样呢……死去的再也无法复活，不能复活的再也无法相见，我已经很尽力为主人蚀刻墓碑了，可是……”
“那你咋不去死呢？”特莫克在山洞里来回踱步，“你既然觉得复仇没有意义，又天天念叨着主人的名字，那还不如赶紧把宝石拿出来砸碎得了——没准还能赶紧升上天堂，和你的主人团聚呢！”
李霜没有回复，而是自言自语起来：“我或许应该回去找姐姐？虽然姐姐已经疯掉了，有我保护她，应该是可以恢复正常的吧？”
“还不如趁机好好监视银滨，看看她们内部都有什么最新动向，”特莫克深吸一口气，“她们最强战力不在，多好的机会，你却在这里摆烂，没有一点觉悟。”
她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对了，我有一个主意，你要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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