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四点半,卡斯佛伦国王城堡——位于公主塔底层的国王办公室富丽堂皇,接近一百平米的单间由纯粹的大理石地板铺陈而就,六座巨大的落地窗顶挂着宛如幽灵般的薄纱窗帘,随着和煦的夏风轻轻飘着。
一座金丝楠木的老板桌陈列在房间中轴线靠后的位置,背后一面红天鹅绒墙面上挂着身穿蒙面铠甲的国王像。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伴随着沉重的打字机工作声,老板椅后不见巨铠国王的身影;那淡黄卷发的王妃瑟娜坐在那里,脸几乎快要贴在打字机上;一边念着敲打的内容,一边不太熟练地用力敲击键盘:
“亲爱的……杜彭公爵;依照《保护条约》……您去年应当上交的七十二万公斤粮食中,至今仍有三万公斤尚未缴齐。我不想再催一次。为了您的家庭安全与幸福,请尽快交齐——此致敬礼,您永远亲爱的阿瑟·冯·卡斯佛伦。”
“咔咔!”拉动机关,退纸,瑟娜掸了掸纸张上的灰尘,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正准备盖戳,却听到前方左侧的木门处发出了“叮咚”的门铃声。瑟娜按动了手边的机关——利用某种远程魔法解锁了木门——
随后便见到自己燕尾服的仆人为一名金发少女——刘易斯——开门,令她走近了自己。瑟娜的笑容愈发灿烂,她恣睢地靠在了老板椅上,翘着腿,向对面的椅子伸手:“啊!刘易斯,欢迎!请坐。”
刘易斯走到瑟娜面前,行礼后便自己抽出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并将一打文件顺着光滑的桌子推给了瑟娜。
瑟娜在确认每一张交给刘易斯的文件都回到了自己手上后,扫视了每一张需要签字的文件的右下角,点了点头:“嗯,都签好字了?”
刘易斯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是的。抱歉让您久等了。”
瑟娜冷笑了一声,调侃道:“并没,我倒是期待你再过个一两个小时等我下班了再来。这样你就只能把文件投在警务室里,然后我第二天一大早上起来就带着禁卫军去你家抓你;等我把你关进又湿又冷的地牢里,回来看到你已经提交了材料了,再派人去捞你顺便再讹你一笔保释金。完美。”
“殿下您真会开玩笑。”刘易斯无奈地回应道。
瑟娜笑了笑:“谢谢,我一直都很会开玩笑。这个给你——”随后将一个信封推给了刘易斯,“这是你的行动资金,价值五百金币的支票。你可以用这笔钱在卡斯佛伦境内购买一切你所需要武器、服装、设备、药品,用完了你还可以把剩下的兑换成天洲用的银钱在当地使用。不用质疑来路,这都是我的私房钱。”
“谢谢殿下。”刘易斯鞠躬后收起了支票,正准备抽身旋走,却被瑟娜的话稍稍阻止:“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该下班了;明天开始警卫就不会放你进宫,所以你还有什么要求,建议你现在就跟我说。”
刘易斯听完,坐回了椅子上,细细思索。而瑟娜也不慌不忙地看着刘易斯眉头紧皱。半饷,刘易斯才说道:“殿下……这趟旅程艰险重重,为防分身乏术,我还需要一支能够听我调遣的作战小组——我需要一个勇气十足的魔法突击手;一位擅长潜行的侦察员;还有一个能够携带重武器和弹药的支援兵。有了这些支持我才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
瑟娜听完,敲打着嘴唇,哼了一会儿:“嗯……偷鸡兵、斟茶兵、志愿兵……”冷笑道,“那还缺个庸医啊?你来吗?”
看到刘易斯点头,瑟娜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不行,这是隐秘任务,没有跟天洲官方通过气。你携带武装人员入境,一旦对方察觉将会使我国在外交上陷入不利。况且天洲的签证审批需要至少半年以上,商队下周出发,我们没有时间为你搞到三张额外的签证,更况且你挑的人可能压根就不会通过审批。”瑟娜知道刘易斯的用人倾向——从她将原本势不两立的伊碧塔拉拢成自己的同伙就可以看出,刘易斯有才必用。而这回任务艰险,性命攸关,刘易斯定会雇佣一些愿意舍生取义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指不定在天洲搞出什么麻烦,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她。
刘易斯听完有些焦急:“但是殿下,您也知道我被阿荼诅咒了——‘只要我还沾染着异世界的气息,不光是阿荼,其它邪神也不会放过我’,换句话说野外各个邪神派系的魔物都对我垂涎欲滴,您总不能指望着我孤身一人穿过那些魔物的领地,然后假装它们看不见我吧?”
瑟娜叹了口气,理解但也抱歉地说:“你不会得到你的作战小组。但是我们有一位同伴能够利用她的人脉帮助你在天洲本地获得需要的成员;而且,我有一件法宝能够让整座商队成为你可靠的保镖。”瑟娜请刘易斯来到自己右手的窗前——向下望去,兵营之中,一辆通体污黑、红色车轮、如同马车与火车头结合体的多铆蒸刚载具出现在了刘易斯面前。
从它那锥桶型的车头和烟囱可以看出,这是个蒸汽动力的载具——一看就是齐莫根据刘易斯关于“装甲列车”的零星描述捣鼓出来的;体积介于马车车厢和火车头之间;车尾的车厢顶部装备有两座近乎于臼炮的火炮炮塔以及同轴机枪。
“商队将会全队装备这种武装货车,它装备有230毫米蒸汽螺旋加速式多用途——喝——”瑟娜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憋死,“呼——质量发射器,能提供对抗魔物的充足火力。卡斯佛伦境内的史莱姆和魔狼这样的魔物几乎都不会对你产生任何威胁,你大可放心。而且这种车也是与天洲交易的一种样品,如果天洲相中,将能为我国提供一笔巨大的收益。”
刘易斯一眼看上去,立即变作了一副大呼完蛋的表情——先不说齐莫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在没有内燃机科技的情况下,强行开发出汽车类的载具是否真的能跑;就算能跑,这刚性悬挂的乘坐体验,怕不是没到天洲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王妃根本没有理会刘易斯的不乐意,绝对相信着这些条件可以打消刘易斯的疑虑,直接转换了话题——她从抽屉中掏出一封已经开过封的信,递给了刘易斯:“既然你提到了邪神,那就还有一件事:我们的宗教管理办事处截获了一封光王教会发给你的审判信。要你去一趟圣光王大教堂。以前这样的信件在光王祸乱时期都是威胁他们口中的异教徒自首并接受宗教审判的,但现在他们大概没这个胆子。我有点好奇她们想找你干嘛。你可以不去,但我建议你抱着观光的态度去拜访一下光王教会,听听他们想说什么。但如果去的话,最好带上几个朋友。”
知道光王也是邪神之一的刘易斯接过信件,先是感到一阵紧张,随后便迫不及待地将信掏了出来——
“不讨喜之人刘易斯,听令——”
乃至两日后的下午。卡斯佛伦街市,一间标有“冒险用品新货”的冷兵器商店中,一种发疯式的呢喃接连传出——
“这不是在做梦!刘易斯居然带我逛街了!这不是在做梦……”粉发的少女阿米达拉,身穿着那身无比绚烂的粉色魔法少女服,双目无光,死死地抱着刘易斯的腰身,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刘易斯艰难地迈动步伐浏览货架,而阿米达拉就那样被刘易斯肆意托拽。
“阿米达拉她……真的没事吗?”一个紫发遮眼海带头,身高不足一米六、披着麻布披风、分不出男女性别的幼小科斯穆学生在刘易斯身边战战兢兢地问着——罗姆,南方留学生;刘易斯的前室友,接近于邻家小妹妹的存在。
“有事也可以理解,谁让我把临行前最后一次逛街购物的机会留给了她而不是伊碧塔呢……不过居然直接疯了也是预料之外。”刘易斯叹了口气,在防具类货架上仔细搜索着。
货架对侧的走道上,在店铺靠墙的重武器货架上,一位绿色波浪发的雄壮科斯穆大姐姐一边软绵绵地哼着一边问道:“嗯……但是为什么不是和伊碧塔呢?你们又闹别扭了?”——高等二年级的学长尼尔,身兼科斯穆音乐部首席配乐师、科斯穆校园自警队先锋、刘易斯的枪械试射员三职,是可靠的战斗型同伴。
励志成为史上最能打的吟游诗人的尼尔,正在货架上一把半银半红的吉他斧前犹豫不决——所谓吉他斧,就是在保留吉他本身功能的基础上,在琴箱的周围安装斧刃,从而同时获得乐器和武器两种功能。这把武器的商品名叫做“美言之琴”,意思是用这把吉他奏出无论怎样的乐曲,周围的听众都会美言几句的。
“嘛……情况有点复杂。她也在忙着准备另外一场休学旅行,打算在出发之前把课业赶完。” 刘易斯一边回答着,一边摆弄着手头一面十寸见方的棱形黑色曲面盾牌。
盾牌可以绑在小臂上,盾的下沿要尖一些,上沿则要钝一些。不能指望这面盾牌用来抵挡箭雨,但偏折兵刃却十分好用;尖尖的下沿也可以作为拳刺攻击敌害;更何况这面盾还有玄妙——
只见刘易斯扣动一个盾下的小开关——咔咔,宛如甲虫翼一般,盾牌的后部分瓣打开,露出其下四臂弩的弓弦结构;同时盾牌的上沿尖端分裂为爪型,手动拉扯至弩机的发射位——只需扣动扳机,即可发射牵绳飞爪,用来牵引远处物体或者发射爬墙飞索。防御、拳击、勾爪,一盾三能,物有所值。
刘易斯端详了一番,便向门口收银台的店主晃了晃手中盾牌——“老板~这个盾帮我拿一个全新的。”
“再帮我拿一个工兵铲。”看到店主动身后,刘易斯继续要求道——她知道,半米长的工兵铲在包括战壕的各种环境里都是好东西;除了挖掘的本职工作,开刃一部分还可以用来劈柴或作为利器战斗;不同于刀剑,工兵铲那巨大的铲面在劈砍之余,还可以重重地击打头部,在制服对手的同时仅造成非致命伤害——试问在坐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位,哪位能做得到?
过了一会儿,前来购物的绿粉黄紫四个人便从武器店里走了出来:刘易斯宛如拿着名牌衣服般,手提着两袋装有武器的白袋黑绳纸口袋;尼尔扛着吉他斧如同刽子手下班一样走出了店门;罗姆和半昏厥的阿米达拉则是什么都没有买。
四人在隔壁冰淇淋店的露天茶位坐好。刘易斯像解开腰带一般解开了阿米达拉死死抱住的双手,将她放在庇荫处的椅子上。点好了冷饮,四减一位少女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洲的事情,主要是带货——尼尔想要一支结实的二胡(因为像个锤子所以用来打人);罗姆对天洲的玉石颇有兴趣;而刘易斯自己则表示想买几只瓷盘子回来,还有茶。
吃完了冷饮,几个人都开始发呆之时,罗姆忽然红着脸扭捏了一会儿,向刘易斯递出了一个小盒子:“听……听说你要出远门,我为你准备了……礼物。”刘易斯听完一惊,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有布制内衬的纸盒——似乎是罗姆用钢笔盒改的。里面装着一只做工精美的雕花木管,而木管里则藏着一支发绿的尖锐骨刺。
罗姆颇为兴奋地介绍道:“这个是痛殴吹箭。是我们部落里的一种魔法武器,骨刺里蕴含着‘被十二个壮汉殴打致死的猪所承受的痛苦’凝练成的毒素;任何被骨刺所命中的人,都相当于立即受到十二个壮汉的痛殴。通常不致命,如果天洲有人欺负你,你可以用这个射他。”
“谢谢,我很喜欢。”刘易斯收起吹箭,又收到了尼尔落落大方递来的礼物——精致的礼品盒里装的是一座八音盒。尼尔说道:“这是气氛音乐盒。我听说天洲那边很讲究看气氛说话,这个八音盒可以在气氛发生变化时播放音乐,来帮你判断局势。如果局势变得不利,只需按一下上面的开关,就会为你播放助兴的音乐,附带吹奏强化效果。音色不光是八音盒的本音,几乎所有乐器包括人声都可以播放出来。”
“帮大忙了。”刘易斯谢过尼尔。就在两个人为刘易斯送礼物不亦乐乎时,瘫在椅子上的阿米达拉眼神似乎终于恢复了些光泽,挣扎着从背后也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物盒:“刘易斯……收下我……最后的……”
“刚醒了就吓唬我啊?这一招你要用也得看气氛来吧——”刘易斯笑着接下了阿米达拉的礼物;阿米达拉装死“交党费”的这一招在去年的双子杯魔法竞技赛上把刘易斯吓得梦回战场,暴怒而起直接将当时还是对手的伊碧塔按在地上锤。
然而正当刘易斯放松警惕打开了礼物盒时,眼前所视之物如同一股凉风惊得刘易斯双腿一紧;尼尔直接睁开了通常紧闭的双眼,虽然立即又闭上了;罗姆如同兔子般躲到了椅子后面——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张造型颇为惊悚的橡胶面具,苍白的面容上五官异常地扭曲着。整体的做工其实十分简单粗糙,但正是由于粗糙的做工才得出了如此吓人的结果。
看着刘易斯强忍着受到惊吓仔细端详盒中的面具,阿米达拉悄悄地笑出声来:“嘿……嘿嘿……嘿嘿嘿……”然后在放声大笑的同时也恢复了元气。
“嗯,你吓到我了。”刘易斯故作淡定地点头认可阿米达拉吓人的功底,问道,“所以这是个吓人玩具还是个魔法道具?”
阿米达拉摊手描述道:“首先抱歉这糟糕的做工,灌浆塑形的时候出了点麻烦……这个是‘血亲易容面‘,我唯一拿B分的期末作业。它能让使用者有条件地易容——你只能易容有血缘关系的人。原理是面具通过选择性地读取你表皮细胞中隐藏着的亲属基因,来完全复刻一个亲属的面容。而且这不是幻术——如果你亲属的基因带有某些特殊能力但到你这里失传了,你可以用这个面具把这种能力取回来。”
“这听起来几乎就是你们二重幻影本族的能力。你是怎么做到的?”刘易斯听完,拿在手里一边把玩一边好奇地问——她知道二重幻影是能够自由易容并以易容为生的魔物种族,原理在于通过视觉读取对方基因序列并复制对方的每一个细胞。这种能力十分强大,但如何习得这种能力,在人类一方一直都是难题;而从古至今人类都是靠幻术易容来达成类似的目的。
“我在原浆里加入了我的一块皮肤。”阿米达拉坏坏地说道,尼尔和罗姆立即相继爆发出了一阵唏嘘之声:“Gross!”“那多疼啊!”
但刘易斯知道,二重幻影的身体结构和人类完全不同:像人类如果破坏了真皮层将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但二重幻影则无所谓,他们几乎就是一个由心脏核心驱动的橡胶制人型,没有明显分化的皮肤系统,皮和肉是完全均质的;况且它们的痛觉神经可以自由受控,在受到创伤时可以关闭局部的痛神经来免疫疼痛。
于是刘易斯继续追问道:“复制能力?譬如哪些?“
阿米达拉变得十分激动,她将面具抢回来戴在了自己脸上,得意地说:“我已经成功取回了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隐形能力。你们看。”——不同于人类,魔物有的时候会进化、或者说变异出一些通常个体没有的能力,稍不留神就会失传,所以对于像阿米达拉这样的魔物种族,继承祖上能力十分重要。
在众人的惊愕中,奇迹发生了——阿米达拉脸上的面具变得无影无踪,直接暴露出其下她自己的那张傻脸。
刘易斯和罗姆忍俊不禁,而尼尔则义正言辞地说道:“是面具发动了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的隐形能力。而不是你。”
阿米达拉则斜眼看了看尼尔,十分不满地说:“嘿,这很粗鲁,尼尔。你不觉的如果你有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拥有用你这样的大脸盆子发射光束炮的能力,那岂不是赚大了吗?”说完就比划着脸盆粗的光柱往尼尔脸上套。
“阿米达拉同学,我突然打算用这种材质做一整套橡胶紧身衣,你愿意捐献一下你的皮肤吗?”尼尔说着伸手握住了靠在墙边的吉他斧,不紧不慢地威胁道。
阿米达拉听罢立即躲到了刘易斯身后,颤抖着说:“她她她她她居然威胁我!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这是人说的话吗?”
刘易斯被两个“损友”的对话逗笑了,扶着桌子站起身环顾左右问道:“好吧朋友们,要不我们先前往今天的下一站?”
“哪里?”众人看向刘易斯,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向西北方向那根尖尖的高塔——“圣光王大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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