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天爷在四川展现了它原本该挥洒的力气。
如今本来就是七月天,天气本该就是最热的时候。
雨过之后天晴,每一天都是大太阳的情况下,温度一下子拉伸到了三十度以上!
习惯了后世温度动不动就是三十四五度的人,自然不会想到,在古代的三十度左右,便是很高的温度了。
毕竟没有经过那么多年的碳排放,没有那么多年的工业生产,没有那么多的汽车、空调等等,臭氧层还比较完美。
所以柳铭淇能忍受得住,一群公子哥和小姐们就难以忍受了。
多亏了南宫丘成直接撒钱出去,买入了大量的冰块,不然晚上他们都睡不着觉——除了四位大小姐有婢女可以扇扇子之外,他们可是一个仆人都没有带的。
说起来也挺吓人的。
明明十来天之前,还是一副水漫金山的架势,现在却是骄阳照射,地面上干瘪瘪的。
说是现在干旱都有人相信。
四川的情形如今是越来越好。
不但宜宾的长江水位提前恢复了正常,连重庆那边的水位也降到了警戒线以下。
葛松道把重庆交给了张子哲,自己根本就没有过去。
他停留在宜宾,一边做着宜宾的梳理工作,一边把筹到的粮食和蜂窝煤等物资,尽数通过长江水道发往重庆。
另一方面,葛松道在这个时候不但没有收敛锋芒,反而是命令守备军分成了两路,杀入了南诏区域,将之前屠杀村庄、袭击柳铭淇等人的朵尔族余孽给全部绞杀。
顺带着还带了两千多妇孺和孩童回来。
厉害吧?
葛杀神就是这么的没有道理可讲。
听说了葛松道在宜宾坐镇,所有的南诏大小部落,全都一声不敢吭,任由他们杀入朵尔族的老巢,把这个族群给剿灭干净。
实际上聪明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是葛松道的先发制人。
他就是通过这次的出击告诉南诏人,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杀进来了。
葛松道在西南三省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南诏人知道这是一个什么人。
他就是一个疯子!
南诏人本来很多也是不讲理的。
但和葛松道比起来,他们觉得自己再正人君子不过。
至少他们不会发疯啊!
葛松道坐镇宜宾,不让南诏人蠢蠢欲动,他信任的张子哲也不负众望。
就这么短短的十来天时间里,重庆的周边县乡村不敢说完全将洪灾的影响全部清理干净,至少是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因为家里被淹了的民众们,都被张子哲安置在了空地上面,并且严格的按照了柳铭淇说的防疫要求,让他们各个方面都注意,不能起疫情。
一开始当然有人不习惯,可是张子哲快刀斩乱麻,前三天抓了三千多人直接来抽鞭子、关禁闭,一下子就震住了所有人。
然后他们就乖了,一切都按照柳铭淇的规定做。
哪怕是青壮劳动力们前去修补堤坝、重建道路去了,留在聚集区的老弱病残们都不敢乱来。
你还别说,就这么的五六天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得病,更没有发生什么群体的不舒服迹象。
要是往年遇到这样的灾难,哪一次不死个千儿八百人的?
偏偏这一次一个老弱病残都没有死,连瘟疫的迹象都看不到半点,自然就是人家裕王世子的建议生效了。
这便让张子哲欣慰不已,还特意的写书给总督大人,请他感谢裕王世子的措施。
收到了葛松道感谢信的柳铭淇,此时却并不高兴。
为什么?
柳铭淇接收到了朝廷转来的各地文书,详细的知道了现在大康境内是怎么样一副情况。
四川倒是好了,可它下面的湖北、湖南、安徽、江西不好啊!
这些地方现在居然还在下雨!
下暴雨!
对!
你没看错!
时间最长的湖北已经连下了二十七天的暴雨!
最短的江西也下了二十五天!
昼夜不停!
再加上从宜宾、重庆蜂拥而下的长江洪峰,源源不断的涌来……
你说说看,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地方的堤坝和泄洪系统能顶得住?
也就是云梦泽周围的方圆百里保住了,其余的湖北长江两岸上千万亩良田全部被毁。
湖南、江西和安徽就更不用说,有一个地方算一个,全部被洪水给冲垮了。
这下子就算是他们有提前收割粮食都不管用了。
成千上万石的粮食,就这么泡烂在了洪水和雨天的双重夹击下。
据说太子抵达湖北的第三天,就迫不及待的向朝廷上书:“此湖北湖南已经进入建国八十一年以来,最危急的时刻!儿臣恳请陛下赶紧调派禁军六卫,赶赴四省区域,帮忙救人救灾。另,粮食和蜂窝煤等物资,越多越好,万千民众之性命,皆在朝廷之手矣!”
太子都说出“建国以来最危急时刻”了,可想而知他看到的是什么场面。
发慌的不仅仅是太子。
还有翰林院掌院学士冯玉强,他的措辞更为激烈,“倘若朝廷不给予大力支援,臣恐怕洪灾过后,两地烽烟四起,国本动摇!”
冯玉强主管监督的是江西和安徽两省。
这两省的情况和湖南湖北差不多,今年年初才遭遇了大雪灾,过了半年又是大洪灾过来,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可要是说烽烟四起,那就真的很吓人!
江西和安徽都是中原腹地,这两个地方一乱,必然带动湖南和湖北大乱,到时候四个省份一起乱,可真的是有乐子瞧了。
但即便是他们说得这么严重,朝廷都没有办法赈灾。
不是说没准备好。
朝廷已经命令京畿地区丘县和考县的两大仓库准备好了粮食,并且召集京畿地区的粮食商人,让他们把手里的麸糠都换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有皇帝坐镇的缘故,京畿地区真的运气太好了。
他们的雨仅仅比四川都少下了两天,然后就停下了。
这段时间四川还在赈灾的时候,他们的粮食都已经脱壳打磨得差不多了。
因为今年的水利措施做得特别好,京畿地区迎来了难得的超级大丰收,不过粮食的价格却还没有降下来。
毕竟这眼看着到处都在下雨,都在闹洪灾,粮食怎么可能便宜?
不过粮食商人们的收购价格还不算高得离谱,今年的粮食农民们卖价是每升二十文,粮食商人收购完毕、搬运回来后对外的卖价则是三十文。
比起去年蝗灾时候的四十文价格,可是低得多了。
朝廷这一次依旧是给粮食商人们粮食,然后换取他们手里的麸糠。
比例还是一比三。
迄今为止已经换了三千万石的麸糠,随时准备四大省份雨停了就给送去。
可如今看到太子和冯玉强的奏章说得如此严重,景和帝和曹仪、南宫忌商量了之后,立刻又命令粮仓再次兑换三千万石麸糠出来,准备一起给押送过去。
一时半刻粮仓还没有准备好,但也不着急。
毕竟几个省份的暴雨还没有停下,根本没办法运送,而且哪怕是运送也要讲究一个统筹,不可能一窝蜂的全送过去。
副相钟昶用最快速度乘坐马车一路狂奔,花了十一天的时间抵达了山东,发现这里的情况也比较紧张。
连续的暴雨虽然已经力度减弱了,但是洪峰却一直还没有到来。
旁边的江苏也是如此。
它们两个地方的洪峰强弱,一切都取决于长江和黄河的肆虐程度。
反正副相大人现在心里很慌。
他一边命令山东和江苏的人赶紧疯狂的准备防洪,一边让他们不断加固堤坝,且疏通出海口,一定不能让洪峰堆积。
一旦洪峰冲垮了哪个地方,那么它就立刻会改道,从而直接把那个地方给全部祸害了。
然后他又急匆匆的赶往了江苏淮安。
没办法。
淮安是漕运衙门所在地,是京杭大运河的支点中转站,也是处于江苏和山东的中间点。
然后还有漕运衙门可以帮忙,所以钟昶在这里最合适。
当然钟昶不是一个人。
一千虎贲卫奉命陪同保护副相出行。
冯玉强也是一样的,有一千金吾卫保护。
另一位副相马浩秋则是带着一千骁骑卫。
太子的护卫力量更强,两千羽林卫之外,还有三千龙腾卫随行。
景和帝听到了冯玉强的“国本动摇”之后,心头有些发慌,趁着现在京畿地区完全没有隐患,又给钟昶、冯玉强派去了三千同属的禁军军士,太子那边更加派了五千龙腾卫。
唯独副相马浩秋身边,却是没有增加多少人手。
原因很简单。
山西和陕西和京畿地区差不多,因为靠近黄河源头,洪峰势头还要小一些。
马浩秋去了那里后,已经接收了京畿地区调去的粮食,和四川一样,开始了下一步的赈灾善后工作了。
这也是难得少有的能让景和帝和朝廷安心的事情。
倘若这一次长江和黄河所有流经城市都像是两湖流域、江西和安徽一样,大康朝真的是要国本不稳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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