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一岸是一个小村落。在很久以前这里居住着好几十户人家,但近几年来人都陆陆续续的搬走了。只剩下最后六家人。
好像是刻意而为的一样。这六家从以前开始就没有什么交情。明明是那样热闹的一个村庄,人们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但当那些人走后留下的人家竟然都毫无接触,顶多碰过面罢了。
六间屋子隐藏在零零散散的砖瓦之中。其中一间住着一家三口,家中的男丁是一个渔夫,他的妻子是另一家的女儿,不过那家已经搬走,而她执意要陪丈夫在这里生活。
他们的儿子只有两岁,牙牙学语着,天真可爱。
他们过着清苦的日子,但是同时也拥有着属于他们的淡淡的幸福。
渔夫不大会说话,所以和其他人都没太多挂钩。连出海打渔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每当渔夫要出海,妻子总不免抱着孩子哭泣一番。因为丈夫每一次离开总会令她害怕,以为他再也回不来了。
孩子小不懂事,妈妈哭他就在旁边笑着。
这次,渔夫又要出海了。妻子抱着他,哽咽着和渔夫说着什么。说完后站在一旁,看着渔夫抱起孩子亲了又亲。
渔夫走后,妻子就关紧家门,教给孩子一些儿歌,自己再祈愿丈夫平安归来,然后又免不了一阵哭泣。
渔夫站在破船上,孤身一人在苍苍茫茫的大海上,嗅着浓烈的鱼腥味,一次又一次撒下手中的网。但收获不多,渔夫就将船驶远些,卖力的捕鱼。他足足在海上待了两天,但当他沿路返回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走的有些远了,分不清家的方向。
渔夫呼吸有些急促,抬头望向天空,已经乌云密布……糟糕,马上要涨潮了!渔夫愈发感觉不安,拼命向前划船,渴望找到回家的路。
海潮涌起,使渔夫的穿上下颠簸。暴雨打的渔夫生痛……完蛋了,完蛋了!渔夫在心中一边祈祷一边呐喊,但随着浪潮翻涌的越来越猛烈,他干脆就放弃了划船,心中念叨着妻子儿子的名字,希望他们有一个好归宿。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感觉穿在不停翻动,最后卡在了沙地上。
嗯?
渔夫睁开眼睛,发现船头被海浪狠狠的推进了沙滩中,抬头一望,这里……不就是我的村子吗?
他感到难以置信,拍了拍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狼藉的胡渣……是真的,我活下来了!他为自己的运气大声笑了起来,然后把船从沙子里拔了出来,尽管不剩什么鱼了,他还是浑身有力地走向自己的家。
……
当他站在家门口时,整个人僵在那里,感觉内脏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喉咙满是臭味——
妻子衣衫褴褛地躺在床上,眼泪鼻涕在脸上纵横,浑身血迹,肠子从腹部的伤口里涌出,那是当年妻子产下儿子时的伤口。而床上的猩红中,静静的躺着家中的柴刀。
儿子,儿子被鱼钩挂在了窗户上。就像腌鱼一般,鱼钩从孩子的嘴里挂住,头皮与头骨几乎要分开,眼珠挤出眼皮,舌头耷拉着,滴着淡红的血液,与地上的血泊融为一体。
“被海盗给洗劫了吧,这家……”
“真够可怜的,唉。节哀顺变吧。”
渔夫身边的两个老人说着安慰的话,而渔夫依旧呆呆站在那里。
他什么都没说,走进了屋子里,重重地把房门关上。
两个老人有些讶异,但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想与这倒霉的一家人搭上关系,便自顾自的做事去了。
渔夫坐在家里,喃喃着,一直到了夜晚。
家中一片漆黑。
“咚,咚,咚!”
木头门被敲的咯吱作响,晃动着让木屑飞起。渔夫抬起头,凝视着破门。
他沙哑地喊出了妻子的名字,然后猛地起身,将门打开。
什么也没有。
渔夫呆滞住了,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沙滩,他大吼一声,将门重重的关上,自己依靠在门上,开始泣不成声。
咚!咚!咚!
渔夫清晰的感觉到了门的震动,背后一阵发麻。
不是幻觉。
渔夫长大了嘴巴,然后再次把门打开,还是空无一人,连海鸟的影子都没有。
谁在敲门?
渔夫跪在了地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是你们吧!果然是你们吧!
渔夫喊出了妻子和儿子的名字。
你们来找我了吧?我得和你们在一起吧?对吧,我们是一家人,分开了还怎么活啊?你们死了,那样死的,报仇没有意义吧?我得和你们……在一起啊……
渔夫眼泪啪嗒啪嗒落在地上,然后他怒吼一声,冲向了波涛汹涌的海洋。
……
不久,这里仅剩的五户人家全部搬离。即使是那些冥顽不化,固守陈规的老人也毫无异议的搬走了。
因为在一次海盗袭击事件之后,那户人家的女人和孩子死于海盗之手,男人也投河了……就从那时起,每天晚上他们家都会响起敲门声。
敲门声很响,但打开门却一个人都没有……人们感觉毛骨悚然,都认为是死去的人的幽灵在作祟。所以他们都急忙搬离了这里,渴望逃离这烙印在灵魂里的敲门声。
我躺在翻腾的海里,任凭海水将我越推越远。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在海上迷失的我又回来。
本来迷路了的我,必死无疑的我幸运了回到了家中,但是与此相对的,我的家人却在我的面前迷失了生命。
那样的话,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回来,就那样一直迷失下去,他们是否还会存在于那里?
会的吧?一定会的吧?绝对会的吧?
就算是在我心里活着,我不要与你们在一起。我死去,而你们要存在于那里。
让我死去吧,而你们也找不到我。
别再去敲我们家的门了,不会有人替你们开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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