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湖发生了一桩命案,季县令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不关许小闲的事,他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左右无事,便抬步第一次迈出了月亮门,向主院走去。
这里的院落更大,天井中有亭台游廊,有假山荷塘,还有小桥流水。
碎石漫成的甬路从中央的水榭向四方蜿蜒散去,几块异石看似随意的丢在甬路的旁边,但在这春意盎然的花柳相衬之下,却带着一股子高雅写意的味道。
踏上碎石路面,许小闲走向了中央的水榭——水榭上面有一块牌匾,上书‘闲云’二字,字迹笔走龙蛇飘逸洒脱,倒是应了这水榭的名字。
站在闲云水榭,他四处看了看,左右是垂花门楼,四面是抄手回廊,正房雕梁画栋轩俊壮丽。那扇朱红的大门开着,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这前身的记忆对此间极为模糊,显然前身来这里的时候极少。
此刻一见,许小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精美的宅院,若是放在前世,这得值多少钱?
活脱脱的豪宅啊!
可惜,妻子未曾过来,一想到妻子,许小闲心里顿时有些失落。
小家碧玉的妻子配上这江南园林风貌的宅子,闲来无事在这闲云水榭喝喝茶,看看书,下下棋;在这院子里浇浇花,除除草,种种树。当真是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再来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大致就是人生之圆满了吧。
“少爷、少爷!”
稚蕊的呼声打断了许小闲的臆想,他讪讪一笑摇了摇头,看了看爬上三杆的春阳低声说了一句:“若曦,我很想你……再见!”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情绪,抬步走入了主屋,脸上顿时大喜——
大堂里摆着一口大箱子!
就凭这么大一口箱子,里面至少也能装个千八百两的银子!
巨款啊!
有了这么多的银子,在这传说中的架空历史中,老子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如此想着,许小闲脸上笑开了花,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脸上的那朵花骤然凋谢——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特么的!
大箱子的底部散落着几颗碎银子!
若不仔细去看还看不见!
搜了半天,我等了半天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这里能有多少银子?
许小闲弯下腰,将那几颗散碎银子小心翼翼的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刨了刨,又掂了掂……二两,多一钱算我输。
来福押着张秀走了过来,许小闲偏着脑袋掂着这几粒碎银子仔仔细细的看着张秀,张秀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许小闲没等他卖惨,一脚就踹在了张秀的心窝子上。
“少爷……”张秀一骨碌爬了起来,又心神俱裂的跪在了许小闲的面前。
“稚蕊,给少爷搬一把椅子来,来福,给少爷拿一把刀来!”
稚蕊倒是跑去搬椅子了,求生欲望极强的来福却弱弱的说了一句:“少爷,小人、小人真不是您的看护人呀!”
来福心里怕啊,这狗曰的张秀当真把所有银子都败光了,少爷肯定会很生气,少爷一生气那病一发作一家伙把张秀砍了,少爷没事,可我就摊上大事了啊!
“来福,”
“小人在。”来福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低声回道。
许小闲一脚将来福也踹了出去,“狗东西,还敢和少爷我讨价还价了?少爷说你是我的看护人你就是,啥废话那么多,去取一把刀来!”
“啊……小人这就去!”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来福垂头丧气心如死灰的走了。
许小闲瞪了来福的背影一眼。
欠揍!
当我没点分寸是不?
对这家伙不狠一点他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稚蕊搬来了椅子,许小闲坐在了张秀的对面,“抬起头来,让本少爷再仔细的看看你的这张脸。”
张秀“砰砰砰”就给许小闲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鲜血长流,他的内心是绝望的,少爷连他身边的人都那么狠,对自己肯定不会留情了。
这十四年来,他一直窝窝囊囊,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扮猪吃老虎?
“少爷、少爷……”
“说,是谁指使你在少爷头上作威作福的?”
张秀顿时冷汗淋漓。
“我数三声,若是你敢不说,少爷我这就剁了你喂狗!”
“三!”
张秀嚎啕大哭,看走眼了啊,哪里料到这少爷以往都是装的!早知道这少爷如此凶残,这差事弄死也不能接下来啊!
“二!”
张秀骇然抬头,他现在确信这个疯了的少爷当真会砍了他的脑袋。
他连忙抬起了头,惶恐的说道:“少爷、少爷,小人说、小人这就说!”
“是谁在背后指使你的?”
“回、回少爷,是、是……当今的中书舍人徐瑞徐大人。”
许小闲皱起了眉头。
这个信息有些复杂。
这中书舍人可是在京都长安城的官儿!
自己的那个父亲死在自己三岁左右,三岁前的记忆几乎会被清空,只知道父亲名叫许云楼。
至于母亲,这记忆里压根就没有关于母亲的信息。
如此看来这敌人很是强大——父亲当年得罪了这位徐大人所以落难在了这里?
再一想这原主落第之事……按照当今大辰皇朝官制,中书舍人虽然是个正五品上的官儿,可这位徐瑞徐大人恐怕还影响不了科考的结果。
“除了他,还有谁?”
“回少爷,奴才、奴才本就是徐大人曾经府上的管家,奴才真的是受了徐大人的指使前来这凉浥县当了许府的管家的。这一切,都是徐大人的指使,他、他说让奴才盯着少爷,只要不、不让少爷死在奴才手上,随意奴才怎么做都行。”
“奴才句句实言,没有一句谎话!”
“我爹当年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来这府上的时候,就只有少爷和稚蕊二人,那时候少爷才三岁,稚蕊才一岁,差点就快饿死了……奴才那些年也是巴心巴肝的带大了少爷和稚蕊,念着这份情,还请少爷高抬贵手!”
许小闲思忖了片刻,张秀理应是没有骗自己,那就记住徐瑞这个人,以后再想办法去弄个明白……也或者就这样装糊涂?
这件事的背后似乎水很深。
有来历不明的父亲,有没有信息的母亲,有京都的大员,还有——
这张秀叫自己是野种……难不成父亲当年做了什么风流事?或者是拐了那位徐大人的女儿结下了这等深仇大恨?
许小闲这就弄不明白了,他的思绪回到了当下。
“少爷我的银子呢?”
“……少爷啊!小人该死、该死……!”
“我没说要你活啊,我问你银子呢?五千两啊!你知道五千两银子是多少么?你就给少爷我留下了二两!”
许小闲大怒,面目狰狞,“老子的银子呢!快说,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砰砰砰……”
张秀又连磕了五个响头,额头的血已迷糊了他的眼,“少爷、那些银子、小人没有藏着,花、花、全花在了兰瑰坊的头牌思思姑娘的身上了,小人没管住那家伙,败了少爷的银子,少爷大人大量……”
许小闲双手杵着椅子抬腿就是一脚,活生生将张秀踹飞了出去。
恰在这时,两个穿着官服的捕快在刑名师爷杜正纯的带领下走了过来,张秀“嘭!”的一声正好落在了杜正纯的面前。
杜正纯吓了一大跳,看着那血糊糊的面孔,分辨了半天才认出这厮是许府的那位管家。
张秀此刻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浑身的疼痛,他仿佛看见了救星,一个翻身就抱住了师爷的腿:
“杜师爷,救我……!”
卧槽!
杜师爷又吓了一跳,这张秀在凉浥城颇有些名气,今儿怎么这么惨?
不是说这许府恶奴欺主,那许繁之是个懦弱无能之辈么?这是谁来为许繁之撑腰了?
许小闲一听张秀那话,知道是季县令派了人来,他起身走了出去,来福提着一把砍柴刀正好期期艾艾的走了过来。
少爷要杀人啊!
完犊子了,我得去背锅!
这一家伙,把牢底坐穿都是好的,怕就怕被县令大人也给砍了脑袋。
我冤啊……!
然后,来福眼睛一亮,官差?!
啊,有救了!
他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许小闲一把夺过了那柴刀,杜师爷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惶恐——这许家少爷那疯病又发作了?
“杜师爷,救我!”
“少爷、不要!”
“繁之,冷静!”
“谁拦我我砍死谁……!”
……
太吓人了!
杜师爷带着俩捕快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押着三人飞快的离开了许府。
精神病人太可怕!
那来福……太可怜了!
许小闲屁事没有的丢下了柴刀,“稚蕊,把这主屋收拾出来,少爷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稚蕊惊恐的看着少爷,好半天才咽了一口唾沫,说了一个字:“好!”
“来福啊……”
“小、小、小人、在!”
鬼门关口走了一遭的来福都不敢抬头看一眼少爷,后背的冷汗还在直流。
“备车,呆会咱们出去散散心。”
许小闲站在阳光下,手里还在掂着那二两银子。
现在的情况是人家兰瑰坊的头牌思思姑娘凭本事挣的银子总没可能去要得回来,那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面临着第一个问题——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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