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通常来说即使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也并非能够在一天中最累的时候接受邀请，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根本就是荒废了的楼顶。
湛蓝也并不例外。但是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来呢？
“虽然名义上楼顶也可以算是‘空间’，但是向来的规矩：上至教导主任、下至普通学生都会不由地认为站在教学之顶是不合适的。或许与遥远的孔孟之道能扯上一丁半点关系吧。但是所谓正宗的国人大概也是这样一群渴求跟先贤们无论如何能扯上一点关系的人吧。”
“有点太崇洋媚外了哦。”
“不，这只是我自己斟酌过后给予的客观评价。那你想听听我对国外的评价吗？”
因为感到了德克沉郁的嗓音再次出现，唯恐气氛被带歪，再被狠狠地像是被家长教育一番一样。这种感觉，虽然湛蓝不是个极其争强好胜的家伙，但也是有些抵触的。
“喂，我怎么感觉你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倾吐对象，才来找我这样的人来灌输你的外国思想。”
“灌输吗？根本谈不上，相比之下，在这里生活了18年的你倒是被莫名其妙灌输了不少东西吧。再说你不是挺喜欢历史的吗。”
“你要是把国外历史和中国古代历史分开来看的话，权可以当作如此。”
“你果然是个传统的国人。不过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何邀你登此楼之巅吗？”
话的后半句明显带着一股半吊子的文言文味道。古文一项，也是湛蓝唯一拿得出手的可以称得上特点的东西。其实也可以想象，一个经历过寂寞童年的少年，能在重重成长压力下存在至今，有一些在常人眼里古怪的爱好，比如好古风之类的，也就不足为奇了。
“君之所指，余悉知矣，不若凭高望远，窥视也。”
“哈哈，不愧是湛蓝啊，这种理由你也能想得到。但是咱们学校这个宿舍窗户着实够小的，用望远镜恐怕也是看不到什么精彩镜头的。”
“所以呢？用魔法？”湛蓝也是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不会真在琢磨做些龌龊之事吧。其实也保不准，以他的个性……
看到湛蓝明显的一愣，德克微微一笑，手伸进兜里，取出眼镜盒里的眼镜布，慢慢地擦拭着眼镜。也不知是好久不见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德克摘下眼镜之后，湛蓝发现他的一双眼睛依然可以说是拥有迷人外形的，并不像其他人一样会有种眼睛突然变小的感觉。
“你戴的眼镜是平镜？”话语里不免有种“我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的意思。
“嗯，是平镜。我也没戴隐形眼镜，不过我的视力确实是近视，而且是极度近视。”说着他指着自己的黑瞳，“你想知道的话，先仔细看看这里。”
湛蓝知道恐怕这又会与魔法有些关系了，好奇之下，他主动贴近。于是两人几乎是脸对着脸保持了10秒。
“嗯……噗！哈哈，哎呀，受不了了。”两个男人的近距离对视，在没有太大意义的情况下，是会引人发笑的，关系好的朋友尤其如此。湛蓝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笑出声来。
不过湛蓝还是发现了德克瞳孔前似乎隐约漂浮着一圈极其微小的颜色不同的珠子，而且随着德克视界的改变，有明显绕着旋转的行为，就好像左轮手枪一样。
“发现了吧，效果不错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这在幻术系法术里也是一个著名的基础法术——心灵视距。简单地说就是运用魔法沟通心灵，通过改变收像位置将人视线中的一段距离直接剪掉，从而缩短视距，使得你想看的物体变得清晰。”
时隔20分钟，德克也不得不佩服湛蓝在魔法上面的天赋。
他双手架在护栏上，盯着夕阳无奈地说着：“难怪你的脉冲可以到达那种效果，看来老话说的确实不错，有些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个贩夫走卒，而有些人只要稍微专注一下就能登堂入室，这就是公平吗？”
“拜托，能不说点鼓励的话，你们魔法师对待新手的态度未免有些太随意了吧。”后者同样感到无奈，虽然自己的天赋被好友肯定，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对他另外的方面的否定。
“那你不想问点什么吗？我把你叫到这里来，搞什么窥视之类的。”德克突然开口，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头。上了一天的课，即使是精神力优秀的魔法师也是有所消耗的。不过这种做学生的感觉，一年到头来貌似也就那么几次机会。
“我当然想问，自从你上次跟我解释什么是上古魔法、中古魔法之后，我就搞不明白魔法既然有如此严格的体系，那这体系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难道是像小说里经常写的那样高等级对低等级的‘绝对压制’？”
德克原本以为对方被刚才的“心灵视距”所吸引，理所应当会问到今天的目的，或是关于这种对湛蓝来说算得上新魔法的东西的各种疑问。尽管已经不是小孩子的年龄，但是任是谁面对从无到有的魔法，都会有种跃跃欲试的心态吧。
“本来想先说些缓和点的话题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不告诉你的话你恐怕会转身走人的吧。”德克不禁想起自己初学魔法时的样子，“差距不小嘛……”
“嗯？”湛蓝听到了德克的呢喃，以为他在责备自己。
“不不不，我是说如果在过去，我指的是在那人之前，你的脉冲只属于E级非循环魔法；不过现在的话，大概能算的上B级。”德克回过神来，随意说了一句。
“也就是说按照字母表倒置顺序排名的是吧？这不是就跟很多游戏完全一样嘛。”
但前者的前言不接后语并不影响后者的判断，湛蓝依然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一句话。不得不说这也是相当超于常人的。
“嗯，简单的来说就是这样，最低从F级开始，最高S+，这也是从文献上得知的、仅限于评级的最基础体系。那个人之前是阿尔法体系，现在是泽塔体系。”
“还是感觉有些不相符。如果你现在说一句‘湛蓝你别睡了，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呢’，我恐怕都会马上转移状态，立刻忘记什么魔法、脉冲之类的东西。”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心理还是有点波动的，无意识中在削弱着自己作为常人的状态。
不过德克这次没有理他，从自己衣服的内侧口袋里拿些东西。
“无论是你还是那个人，我感觉得出来，在谈关于魔法的问题时，总是严谨小心地阐述观点，那么毫无疑问魔法是个非常严谨的词眼。”
德科仍然不说话，只是随处走着翻弄着屋顶上的一些破旧的学校用桌椅，然后搬过来两把。“喂，湛蓝，你把那把桌子一起搬过来。”不过湛蓝倒也没有含糊，说搬就搬。
等一切完成时，湛蓝也终于察觉到了对方摆在地上的一大摊东西，准确地说是一地食物。什么披萨、奶油蛋糕、热狗、巧克力，当然还有必备的咖啡，全部都摆在地上。而且刚才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桌椅在这一刻居然变得崭新如初！
不顾湛蓝的目瞪口呆，德克率先把椅子调整了一下角度，然后重重地靠坐在上去，搅拌着不知什么时候做好的咖啡，微微地喘着气，看上去就像跑了1000米似的，因为这是在湛蓝知道德克曾经是运动会1000米冠军的前提下。
“你确定这些都能吃？”湛蓝有些犹豫，不似刚才的果敢。不过也算是正常的，毕竟吃进嘴里的东西马虎不得。
德克对他示意了一下，然后托着小盘子，优雅而享受地咬着一块奶油蛋糕。
“确实如此，这是魔法本身性质决定的。低级魔法以上的魔法，稍微随意一点就可能会酿成大错，而且即使是低级魔法，滥用的话也是会给自己带来损伤。就好比你是一台内燃机，你的精神力作为燃料以魔法的形式在你体内噼里啪啦地燃烧。”德克咂了咂舌，这种定性的反应但凡使用魔法者都会感到棘手。
“而大师级的魔法师虽然可以通过自己的经验、通过自己的精神疏导、甚至是通过有效的按摩、饮食和保持健康的生活规律来减轻这一损伤，但是机器哪怕再完美，也是有损坏的一天。”
“那么你不在乎吗？这么危险的东西。”湛蓝终究显露出作为一名国中生的应有的成熟程度，并以此考虑问题。
“呵呵，你觉得有那个加勒比海盗会被‘哪天会被雷劈到’这种担心吓到吗？上了这座船，人都会变得成熟不少的。”德克借着一种比喻来解释，随后又意识到了湛蓝的问题。“哦，对。你现在不算是‘上船之人’的，而且想不想的事也是完全由你决定的。”
此话一出，顿时让湛蓝生出一片生疏之感，貌似原本把臂入林之交的两人，从这一刻起，脚下之路一分为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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