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她再次强调自己的诉求，陈屿丞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也缓和下来。他从给文殊宛盖腿的外套里拿出手机插进裤带里，出去的时候护士小姐给她拿来了一杯热水。
“男朋友，出去给你买吃的？”
她接过杯子，轻轻抿了一口，不是太烫，但还是放在了一旁，文殊宛摇了摇头，微笑的很刻意。
之后那个护士只有换药水的时候来过。
街上的车开始堵塞，断断续续像一碗又稠又断的面线糊。有骑着单车的学生从车流里穿梭而过，风鼓起外套和商场外的玩偶人一样似乎很笨重。
她想掏手机拍照，在拍下来的时候玻璃上有映着自己的影子，前面是那些疾驰而过的少年。自己看起来就好像是被社会已经轮番毒打了一轮，在对着照片发神时被陈屿丞打断。
“看什么那么入迷，不就是一张照片。”打包的咸粥放在前面的放置东西的桌子上，他自己打包了一份麻辣烫。
文殊宛看着难免有点心理落差，她的勺子无数次想要伸到陈屿丞碗里，却被他用筷子打在手上留下深红的印痕。
她拿着勺子吃了几口就盖上盖子，闭上眼睛等待吊水结束，陈屿丞的麻辣烫味道还弥漫在房间里混杂着医院的消毒水味，闻久了一下子胃里的东西又要反上来。
文殊宛拿着药水瓶子，隐忍着呕吐感再次上来以最快的速度往卫生间去，陈屿丞比她快一步帮她拿药水，在女厕所前让她自己进去，自己在门口洗手的地方等着。
“又吐了？”陈屿丞接过药水在一旁充当支架让她腾出手清理。
“你不是知道？还问？”
镜子里的她十分憔悴，妆面已经脱了一半，一副倦态。
她走在前头走得飞快，陈屿丞在后面跟着乱了阵脚最后还跑了几步。
药水只剩下最后一层的时候文殊宛打开了调速器让它一下子流完自己去找的护士，拔针时已经有一点回血。
“回去饮食清淡，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创口被半根棉花棒压着，她回身去拿背包，陈屿丞已经拿好在她身后。
出医院是晚上九点十五分，街道的人变得稀疏。棉棒在出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扔掉结果又冒出一个血珠，陈屿丞注意到，把她的手拿到面前由两个人审视，文殊宛倒轻巧随即抹掉在手背上留下橘红色的一抹。
“我去开车。”陈屿丞在路边终于找到一辆共享，等待的时候路灯照的树影在地上摇晃，过去的公车拖着长身里面却没有几个人。
一到夜晚就会莫名冒出一些无助感，感觉充实的一天压缩下来也就是几个字概括总结，好像就这样看着满当，被放掉不实后和折叠帐篷一样轻巧。
她从烟盒掏出一支烟，结束这漫无目的的幻想，陈屿丞的车子到眼前的时候烟也刚好点着。
“少看你抽烟。”
陈屿丞也想到点一支，手伸进口袋却被文殊宛按在里面：“开车不抽烟。”她指尖夹着放在窗户外面，眼神在车内没有灯光的照映下迷离，找不到焦点。外面的街灯给她打光，柔和，暧昧，清冷。
陈屿丞看得发楞，做的也只能是妥协。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们旁边的公车上坐了一对校园情侣，男生抚摸着女生的脸，女生也别扭的转过头去配合，手无所适从的放在两边，相反男生的动作要比女生要老练得多，另外一只手搭载女生的大腿上，预备式亲吻，但还没进一步发展时车子就开了出去。
“现在的初中生挺早熟。”
“是吧，没读书就早早结婚生子，我兄弟也要结婚了。”
陈屿丞也是有注意到的。
“结婚，这个年龄，没读书也差不多。”
她喃喃自语下定论。
“现在有什么打算吗，你的好兄弟都开始结婚了。”她笑着打趣道。
“谈恋爱。”
她假意的惊讶，笑得好像是得到天大的秘密一样惊喜。
文殊宛不在深究，戛然而止这个话题，她清楚接下去的话顺下去又会以哪个方向发展。
“很有意思，话问了一半。”
他更想接着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却被人告知已经答题完毕，他拿到了没有完整的卷子，他现在的情绪很微妙，不能愤恨，也不能宣泄。
文殊宛拉下车子的镜子给自己补上口红看起来不会太没有气色，她玩味的看了陈屿丞一眼，车子也到校门口，她下车在关上车门时又扭头，手撑在副驾驶上，身体拱起。
那是猫防卫的动作。
“没必要太在意，真真假假。”
陈屿丞带呆坐着，侧面看去文殊宛已经走远，路灯，白色。她走的飘摇是河里没有脚的浮萍。她一直是这样，生命力，适应性及强，也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河水要是静的她就能那么一直安稳下去。
心烦意乱，许多事情都没有连接的节点。就这么平铺直叙的在他面前，他不知道从哪里处理起就这么接受从各处抛来的。
早起升旗仪式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靳墨在刷牙的时候和文殊宛说了一句：“冬至快乐。”她愣了一下刚睡醒还没反应过来。打开手机才发现今天是12月21日。
学校的早餐支起了卖汤圆的当铺但很快就被洗劫一空。
“下午下课之后陪我去外面。”
“好。”
文殊宛在塞进最后一口鸡蛋匆忙的赶到三楼的舞蹈室。
校外，商店。
文殊宛在冰柜前转了一圈，拿起两包速冻食品对比了一下最后还是两包都拿在手上。
“老板娘，三块钱散装红糖。”
老板娘乐呵呵地打包称重：“小姑娘挺会吃的啊。”
她嘴角微微的弧度。
“煮汤圆？”她捧起来看了一眼，转头问她。她只是匆忙的往回赶，点头潦草的回应。
4：50分，松了口气。
文殊宛把外套脱下搭在椅背，回程的路没有敢一丝停歇，到宿舍的时候身体发了一层薄汗。拿出藏在桌子底下很久的小锅用热水冲干净，装上用烧水壶热好的水把红糖和汤圆倒进去拿着勺子在一旁不停的搅防止糊底。
腾起的热气遮住她的镜片，只能听见翻滚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靳墨在她身边问道：“你那么着急回来就是为了煮汤圆？”
“有你的份。”她推着靳墨回到位置上，自己回来继续看着汤圆直到都浮了起来。用打包盒装好，放进纸袋纸里。掐算好的时间现在差不多五点三十分。
她又重新披上外套拿着东西出门，锅里还有新的汤圆在滚动。她出门时拍了下乔芝，手指着锅里的汤圆：“自己去装，我出门一趟，不用给我留。”
晚上六点她准时出现在陈屿丞学校教学楼下。
“下课了吗？”她拿着手机发语音，眼神不离教学楼出来的每一个面孔。
“我下课了。”
他在文殊宛身后回答。
“你来找我了。”他显得有点惊讶，心是雀跃的，但表面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期待。
文殊宛在人群中艰难的转身，退后一步是为看清他的脸。
黑夜里的红色是火，燃烧起，点亮一方的天际。文殊宛即使不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但风吹树林，哪片树叶能够静止。
“冬至快乐。”
她拿起手里的东西，等他接过。
陈屿丞打开来看是打包盒装着的汤圆，他问：“你买的？”
她顺势点头。
“那怎么没有勺子？”他狡黠一笑，身体前倾凑近，近距离观察她露马脚之后的慌乱。
“我煮的，冬至要吃汤圆，吃一个长一岁。”文殊宛保持着冷静，双手插在衣兜，头低下半张脸藏在衣领里御寒。
她用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
“你说什么？”陈屿丞蹲着和她视线持平，等她再一次重复。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先回去了，我。趁热。”她转身抬脚时，陈屿丞说：“我听到了，你不喜欢年龄小的。”
文殊宛转头看他不惊讶于他听到自己的喃喃自语，而是等待他一个答复。隐忍的表达，他可能明白又可能真的不理解。
“听到了那又怎样。”
“我会吃完。”他又接了一句：“我比你小一点而已，差不了一年。”
也不知道冬至怎么也成为情侣的日子，路上牵手嬉笑的人，文殊宛不断和他们擦肩而过。她扬起脖颈，挺直腰背，模仿着傲世的天鹅。虽然路上也没有人会去分心看她一眼。
陈屿丞回宿舍之后对着汤圆一顿摆拍，配文。
“今年又长了一岁。”
文殊宛和陈屿丞中间横亘着一条河，谁都不想走过去，只在岸边看望着。害怕被水湿了衣物，但在岸边走时已经湿了鞋袜。
他说：“汤圆味道很好，全都吃完了。长了很多岁。”
文殊宛回复说：“你长了很多岁，我还是没有长。”
存在于冬至的暗语，我在这天长了很多岁，你说你不喜欢比你小的。我故意没有吃，就害怕你没有吃而我们距离更大。”
年龄只是一个借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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