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妈”，却让她呆滞了几秒。
意识好像有一瞬间的回笼。
叶羽柠抓住了时机，几步上去抱紧了李木婷，后者从呆滞中抽离，她用力试图挣脱叶羽柠的怀抱，尖长的指甲在胡乱地挣扎中，划过叶羽柠的肩和颈，在即将要划过她的脸那一瞬间，叶羽柠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她凝视着她的母亲，自打她有精神病倾向以来，叶羽柠便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她了，平日不论是在家中亦或是在b市的医院里，都是父亲一人在照料。
不是叶羽柠不想，她也力不从心，那把殷红的刀，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世人无关痛痒的谩骂，这些刺痛的记忆就以足够将她击垮，这两年来，她一面堕落，又一面为了父母活着，一面坠入深渊，又一面抓紧岩石，伤痕累累地往上爬。
母亲的瞳孔散开，头发早已被她抓得凌乱不堪，衣物撕裂，露出雪白的皮肤，上面的咬痕与刀痕却是格外地瘆人。
叶羽柠一瞬间不敢相信，这原是模特出身，教她要一生优雅从容的母亲。
“妈，是我，是我柠柠……”
“柠柠……”李木婷喃喃道。
“对，柠柠，您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李木婷忽而又蓄起了力，发了疯似的要挣脱开来，“我孩子？死啦……全都死啦……”
叶羽柠心头猛然落下千斤坠，狠狠地砸在她的心房，绞痛得就要窒息。
她好像也有一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样沉痛的窒息感明显地传过来，卡在了心口处找寻不到发泄口，却还要接受着来自不清醒的母亲的荒唐的间接诅咒。
“不！妈，你记错了，没有死，没有死，谁也没有死，文文活着，活着！柠柠也活着！”她咬着牙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却泄下了全身力气，她脱了力，撒腿便往医院外跑去。
“文文。文文。文文……”
“柠柠。柠柠。柠柠……”
呢喃了好一阵子，李木婷好似又清醒过来了，她冲进了浴室里，在镜子里看着满脸疲态的自己，又冲到了窗边，仿佛看见了过道里仓皇而逃的叶羽柠，“对不起……”
叶羽柠逃离了病房，在医院的大堂角落的一张椅子上蜷缩起来，泪水不受控地落下，她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着，周遭都是阴冷漆黑，漫无边际。
可在她一抽一吸之间，一口浓烟便被她吸入了喉咙里，呛喉的烟味逼得叶羽柠猛地咳嗽起来，她通红着眼抬头，却看见了依旧是昨天一身黑色卫衣的陆宥舟，直挺挺地站在她身侧，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摁灭在烟灰缸上。
“……”叶羽柠没有说话，又把头埋进膝盖里。
陆宥舟瞥见身旁有动静，侧眸道：“就这么喜欢吸我的二手烟？”
“……”
“不臭？”
“……”
“刚都呛到咳嗽了。”
叶羽柠被他一字一句断断续续地吵得心烦，闷声道：“那你还抽啥抽？”
陆宥舟见她终于有了反应，痞笑道：“这不是看见你在这儿给灭了吗？”
叶羽柠又没有了回声。
“喂。”
“烟瘾犯了，真没忍住。”
“我来换药的，还没轮到我。”
“怪疼的。”
就在这时候，广播里冰冰凉凉的女声播报：“请三十号病人陆宥舟听到广播后进入2号诊室就诊。”
“哦。”
“跟你一讲，就到我了。”
“真好。”
“来，帮我拿着。”
叶羽柠还没回过神来，头上便被盖上了一件衣服，淡淡的薄荷香味再次袭来，进入她的鼻子里，好似将方才那点烟味给溶解了。
她攥紧衣服探出头来，陆宥舟刚好走在长廊里，此时的他穿着宽松的一套白衣黑裤运动服，挡住了结实的肌肉，看上去高挺瘦削，此时看不见他眸子里起伏的波澜，就这么一眼望去，宛若画卷里干净纯粹的男孩，走在长廊边，却成了焦点。
看着他出神的那一刻，叶羽柠好似放松了许多，在病房里母亲给她带来的压抑感消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少年肆魅出尘的背影。
叶羽柠贪婪地把脸埋进陆宥舟的卫衣里，吮吸着那股薄荷香，似要储存着它们，好一点一点地在想念时释放。
陆宥舟出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叶羽柠拿着自己卫衣捂着脸的画面，一如两三年前在他面前一般，软糯可爱。
他一下没忍住，拿出手机对焦了叶羽柠，静音拍了一张照片，小心翼翼地保存在相册里。
“就这么香？”
“啊？”叶羽柠完全没反应过来陆宥舟回来了，猛地把卫衣拿下来。
“我的意思是，我气味比它浓一点。”
叶羽柠耳朵一阵发热，拎起衣服一角便给他扔过去，这小把戏倒也难不着他，随手一捞便把衣服稳稳接住了。
“你看医生了？哪儿不舒服？”陆宥舟坐到她身边问道。
“没。”
“没？那难道是来看我？”说着，他薄唇稍稍翘起，稍长的眼尾也微微弯下一个弧度。
叶羽柠白了他一眼，此时的她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准备离去，言简意赅地评论他：“自恋狂。”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医院，陆宥舟就一直在叶羽柠身后三五米的地方，带着卫衣的黑帽子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甚至连步伐都调整得随她一致。
直到她拐弯回到自己的小区，陆宥舟才慢悠悠地在烈日底下掉头离开。
叶羽柠本就没什么睡意，在母亲这么一搅和下，更是难以安静下来，服了几颗安眠药，方才得到几小时的安宁。
傍晚时分，叶羽柠数了数手头上所剩无几的生活费，自打父母离婚过后，父亲一人担着全家开销，加之母亲病情恶化一度住院，医疗费的担子愈发沉重，给叶羽柠的生活费便越来越少，她自然是能理解的，只是偶尔还是会感叹着囊中羞涩，脑海里忽而闪过昨晚的酒吧，吧台旁的吉他声歌声此起彼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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