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乡村教师
2023年 10月10日 雅加达 “萨拉托加” 号航母
“……”
“……”
“……”
翔鹤，瑞鹤和萨拉托加三个人相互大眼瞪小眼。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先开口说点什么。
“……”最终，是瑞鹤先忍不住了。“萨拉托加。这次为什么换成你指挥了。”
“林肯姐的建议，议会也通过了，你有什么疑问吗？”
“凭什么？你一个……”瑞鹤显然很不高兴。
“瑞鹤，让萨拉托加把话说完。”翔鹤适时的按住了瑞鹤。
“因为我更熟悉人类的战略方向，也更容易猜测出人类使用的战术。最重要的是，这次，中国人动真格了，我们不可能获胜。瑞鹤，如果让你来判断，你觉得中国人的进攻方向是哪里？”
“……我……”瑞鹤显然被问住了，“……你怎么知道中国人动真格了？”瑞鹤还没蠢到问为什么赢不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我姐姐她们四个去了一趟上海，然后现在一直停留在舟山，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的。”萨拉托加开始给瑞鹤分析情况。
“然后呢？”
“西弗9月22号在北海道岛东边和人类的潜艇编队遭遇了，不过她没被发现。”
“……然后呢？”
“马里兰前两天在安达曼群岛附近遇到了敌人的舰队。马里兰判断那支舰队里至少有一艘航母。”
“…………然后呢？”瑞鹤越听越糊涂，她知道这些信息，但是她完全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萨拉托加显示出一张地图。她们三个跑到萨拉托加这里来协商的原因也在于此。相比于仍然使用着80年前的技术的翔鹤和瑞鹤，萨拉托加搭载着大量先进的电子设备。“安达曼群岛的敌人肯定是向南中国海这边移动的。那条航母可能属于印度，也可能是中国的航母。但是，我们基本上可以确认为是中国南海舰队的‘山东’号。因为印度人的维克拉玛蒂亚和维特兰特两艘，一艘迟迟没有出航，另一艘在之前因为海伦娜的行动受损，应当还在检修。总之，他们没有可用的航母。”地图上，印度的颜色变红了。
“南海舰队的主力一直驻扎在斯里兰卡，来应对海伦娜她们带来的威胁，从而保护对中国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从波斯湾到瓜达尔港的运输线。”
“我……我知道中国人在保护那条运输线，但是为什么？你说对他们至关重要，有多重要……？”瑞鹤对人类世界的了解仅仅来自那短暂的半个多月的卫星信号，以及萨拉托加带来的各种资料。她对海对岸那个现在称得上是世界上超级大国之一的国家并不了解。
“……”萨拉托加感觉自己现在就好像给小学生上课的老师一样，需要把每一件事情都讲得清清楚楚。“中国人的这条运输线运的，是石油。这对他们来说非常关键。然而，他们的主力舰队已经放弃给这条运输线提供庇护，这意味着海伦娜她们接下来的行动会顺利的多。”
“所以我们应该去印度洋上。避开敌人的锋芒，打击敌人薄弱的环节。”瑞鹤直截了当的得出了结论。“嗯，萨拉托加，你的分析还是有用的，不然我们确实想不到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萨拉托加现在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名小学老师，而且还是负责管教那些最不听话的孩子的小学老师。“瑞鹤。你觉得，现在制海权在谁的手里？我们？还是人类？”
“……我们吧……？人类似乎一直在避免和我们交战。”瑞鹤得出了一个让萨拉托加啼笑皆非的答案。
“人类确实在避免和我们交战，但是，那是因为，和我们之间的战斗对他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反而会带来严重的损耗。”萨拉托加叹了一口气，开始从最基础的部分讲解，“对于人类来说，战争要么能带来利益，要么是为了维护利益。短期的，或者长期的。和利益无关的情况下，人类不会主动挑起战争。而之前，人类和我们之间的战斗其实是无利可图的，因此他们不会主动向我们发动攻击。只有当我们开始威胁到他们的核心利益的时候，他们才会开始行动。上一次冲绳海战，就是这样。瑞鹤，翔鹤，我们拥有的，是主动权。”萨拉托加并不喜欢这种枯燥无味的行为。但是，显然她们似乎并没有能力自己想通这一点。“我带来的海权论你们看过没？”
“我看完了，但是……看不懂呢。”瑞鹤没有说话，反而是一直沉默的翔鹤给出了反馈。“萨拉托加，你想说的是，‘在海军会战中能获得决定性胜利的一方，拥有制海权。’这句对吧？但是……什么叫决定性的胜利呢？什么又叫优势海军呢……？”
“谁能把对方全部干掉，谁就能赢。”萨拉托加直截了当的用最美国的方式概括了那句话。
“但是我们不可能被全部干掉。”
“这就是我们一直没有被全部干掉的原因。我们原本不可能获取主动权的，但是现在主动权确实在我们手里，因为我们……你们死不掉。”萨拉托加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和她们并不完全一样。“你们即使战沉也能很快修复如初，因此和你们的战斗就如同和巨型史莱姆战斗一样。很容易击倒，但是却永远都没办法消灭。击倒你们的代价不算小，而且，离陆地越远，代价就越高。所以说人类就逐渐后撤到了能够比较容易的击倒你们的距离上。在这个范围内，人类可以用能够被接受的成本将你们驱逐或者击沉。这样就有了我们现在和人类之间对峙的情况。”
“但是这和制海权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不明白，萨拉托加。”如果说瑞鹤是个刺头学生的话，那么翔鹤绝对是个乖乖女类型的。然而，这并没有给萨拉托加带来一丝一毫的安慰。不管怎样，她还得继续这种无聊的讲解。
“人类因为利益因素不去打击我们，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能力打击我们。实际上，只要人类愿意，他们可以在地球的任何地方击沉我们。只是击沉之后对于他们毫无利益，而且实际上对我们也无法造成什么根本性的影响，因此，他们一直没有这么做而已。我想，现在至少地球上有两个国家清楚在雅加达这里有三条航母。如果他们想攻击我们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导弹就会落到我们头上了。所以，实际上，只要人类想，他们就可以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击败我们……我们是没有抵抗的能力的。只能努力拖延，让我们最终的失败来的晚一点，以及，尽量给人类带来更大的损失。”
“……萨拉托加，你啰啰嗦嗦的讲了半天究竟想表达什么。”瑞鹤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太耐烦了。“说重点。”
“重点就是，既然人类有能力在任何地方击败我们，那么我们即使前往印度洋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要人类还能监视我们的行动，他们的舰队能到南中国海，也就能回印度洋。如果我们的主力转移，最好的情况，也是人类的舰队回到印度洋，然后双方继续维持现在的僵局。而只要中国的舰队统帅脑子比我们稍微好用那么一丁点，冒一些风险摧毁我们的拉包尔基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瑞鹤看起来已经彻底被萨拉托加绕晕了。“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中国人正在集合舰队，筹划一场大的战斗。中国人调来了至少一条航母，说明他们这次是认真的，我们没有取胜的机会。受制于拉包尔基地的安全问题，我们无法去印度洋上和中国人打游击。这两点，我想瑞鹤，还有翔鹤，你们能理解了吧。”
“好像是懂了……”瑞鹤嘟哝着，好像她已经被萨拉托加绕的完全不会思考了。“然后呢？”
“中国人的进攻方向有两个，”萨拉托加从没想到自己过去被人拿脚踹着学的东西居然还有需要教给别人的一天。“综合来看，敌人最有可能进攻的……只有菲律宾。我们在菲律宾有前进基地，依托这里我们能够在南中国海和中国人进行周旋。绕过菲律宾进攻关岛也可行，但是打下关岛来能对拉包尔造成一定的威胁。但是，并不能解决现在整个南中国海不能通航的局面。加上从中国本土到关岛之间的距离，中国人向关岛运输物资和投送兵力会非常困难，只能依赖海军航空力量。而进攻菲律宾，中国本土的路基航空力量可以提供支援，因此我认为，”萨拉托加的手在屏幕上点了一下，“菲律宾应当是他们的目标。”
“……萨拉托加……这些……都是《海权论》里写的吗？”显然，瑞鹤已经放弃理解萨拉托加描述的战略规划了。
“光看书是没有用的……我这些知识，是在美国海军的时候被人拿靴子踩着脑袋学的。”
“……？”瑞鹤不理解萨拉托加语气里突然产生的那种让她感觉很诡异的东西是什么。“什么……什么靴子踩着什么脑袋？拿靴子踩脑袋可以学的快一点吗？”
“……算了，你们还理解不了。”萨拉托加已经体会过好多次这种说了半天对方什么都不懂的感觉了。一开始的时候，萨拉托加并没有觉得这种感觉多么难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萨拉托加明显的感受到，自己，其实是个外人。熟悉人类社会的萨拉托加无法摆脱人类文明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而仅仅是刚刚接触了人类文明的苏族，和完全从里到外被人类文明浸透的萨拉托加在各种事情上都格格不入。即使是最能理解她的林肯，也经常表现出她没听懂萨拉托加在描述什么的样子。更何况翔鹤，瑞鹤她们了。到头来，最后最能理解萨拉托加的，反而是不怎么被别人欢迎的马里兰——因为她反而是和人类接触最多的那个，尽管这种接触通常都是击沉和被击沉的关系。
“总之，我想瑞鹤你应该能理解为什么这次林肯姐会提议让我来安排这次战斗了。我了解人类，我更了解中国。”
“嗯……”瑞鹤的喉咙咕哝了一声，习惯了处于领导地位，她第一次处于这种被别人领导和指挥的境地。但是，萨拉托加展现出来的知识与萨拉托加从人类那边带来的强大力量却不得不让她服从。况且，这也已经经过议会投票决定，她已经只能服从了——她自己的反对票并没有什么用处。
“很好。”萨拉托加点了点头，她实际上根本不想和翔鹤，瑞鹤以及所有和日本沾边的人合作，她记得这些名字曾经做过什么，也很清楚她们实际上也隐约的保留着对这些事情的记忆，尽管她们自己还不了解那些记忆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和这些人才是同一个种族，拥有共同的利益，人类的历史已经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她现在心中产生的这些不忿和怨怼，其实只是来自文化背景差异带来的……误解。更何况，萨拉托加只有借助她们的力量才有可能拯救她正在被奴役的姐姐。“所以，关于此次的战役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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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翔鹤，瑞鹤和萨拉托加开始着手调集战斗力。根据萨拉托加的判断，菲律宾是无论如何都守不住的。过去的时候，人类因为错误的战略和武器系统的劣势，在战斗中消耗了大量的物资，因此不得不从菲律宾撤离。现在，在奴役了一批苏族之后，人类已经拥有了和她们打消耗战的资本。单纯依赖持续的消耗让人类认为维持占领无利可图，自行撤退的方针将不再具有可行性。这一点，是全体苏族人从萨拉托加身上得出的结论。
人类拥有了和苏族相称的持续作战能力，结合上人类自身高科技带来的优势。苏族想要从这种碾压的态势中挣脱出来，只有两个选择：解放被人类奴役的苏族，从而将人类的持续作战能力恢复之前的水平；或者拥有和人类相称的技术水平。所有人都认同，后者是不可行的。
因此，就像林肯的宣言一样，苏族，将为了解放所有同胞而战。
“但是人类为什么要奴役我们呢？人类为何又一定要攻击我们呢？”沙利文听萨拉托加解释了半天，仍然不太明白，“我们……我们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沙利文，你现在在关岛吧。”
“嗯，我和拉菲一直在这边。”
“你们那里过去是美国的军事基地。而我所在的雅加达，过去是一个叫做印度尼西亚的国家的首都……现在印度尼西亚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嗯……”
“我们都已经摧毁了好几个人类的国家，损害了这个世界上的两个超级大国的利益，直接和间接杀死了上亿的人类个体，和全体人类敌对，你觉得……人类凭什么不来打我们？你所在的位置，我所在的位置，过去都曾是人类的势力范围，即使是为了复仇，人类也有绝对充分的理由发动战争。”
“……所以……我们是邪恶的吗？”沙利文显然也在萨拉托加带来的资料里花了不少的功夫，“所以人类才要来消灭我们？”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应该是这样吧。不过，所谓的‘正义’和‘邪恶’，不过也只是人类自己制造出来的概念而已。所谓的‘正义’相对于‘邪恶’，恐怕也就是对‘更多的人有利’相较于‘只对少数人有利’的选择。”
“……我……我听不明白。”沙利文没理解萨拉托加的长篇大论。
“总之，对于我们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不存在所谓的‘正义’与‘不正义’，我们不属于同一个物种，我们没必要用人类划下的条条框框来束缚自己。这只是非常普通的……”萨拉托加突然想不起来她想用的词。
“……萨拉？”（这里只是萨拉托加的简称，Sara。）
“嗯，这只是非常普通的，两个物种之间的生存竞争（struggle for exist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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