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9月30日 上海 江南造船厂
列克已经上了船台，开始检修和改造工作。为了减少检修改造工程对列克的刺激，列克的大多数系统都被暂时关闭，不然，从之前古鹰和列克她们受伤的时候的反应来看，恐怕这个改造动作会跟人类不打麻药做手术一样……张挥不知道AI会不会精神失常，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话，恐怕疯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现在，张挥很难得的能欣赏到列克的睡脸。平时这个家伙一天24个小时都精力充沛，似乎随时都有能力把整个港口炸到天上去，也就只有现在，这个家伙才会老老实实的躺下来。所以，列克改造的期间，张挥就只能睡沙发了。虽然实际上随便把人往哪里一丢也完全没问题，但是张挥还是把自己平时睡的床让了出来。
“……你这家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呢。”几乎所有系统都被关掉，列克现在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下降到了最低，而且也失去了所有的行动力，张挥终于可以在这个家伙面前放下长久以来的伪装，说两句早就想说出来的话。
“印象里你这家伙不应该这么皮的。”张挥轻抚着列克亚麻色的头发，“那是你妹妹该有的性格，不是你的啊。你们两姐妹性格还共通的吗？”张挥诉说的内容，似乎并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世界中。“还是说成熟之后才会是我熟悉的样子……吗。这么想想，好像也是呢。嘁，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想不到，我当时只是脑洞大开加上中二病发作的行为……居然成功了啊，我算不算是死宅之中的顶点了。不过这个代价……真的是有点大啊。列克……如果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张挥坐在床头看着列克。“对不起……不该把你造出来的……”
“不过也怪不了别人了……只是……如果让你知道了这些，还有更多的事情的话……你会恨我的吧。列克……太太。”轻轻摸着躺在床上的列克的脸， “这样的结局就太……至少对我来说。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啊。”
“萨拉托加……你那个妹妹，昨天美国人传来的消息是她跑了，卫星拍到的最后的照片里，她在拉包尔，显然是和我们的对手站在同一个阵营了。估计下一次战斗你们两姐妹就会在战场上遇到了吧。”
“如果今天刘主任找我不是要把我一撸到底撵回去当参谋的话……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得继续骗你了……对不起。”张挥握着熟睡中的列克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军人……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对不起……但是我还是会继续下去的……对不起。”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傻丫头。”
指挥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室内重归一片寂静。
“张政委。来，坐下吧。”刘主任指着桌子对面的桌子示意张挥坐下。
“张政委，这次找你来呢，主要就是谈谈心。”刘主任的表情风平浪静，看起来真的就只是想找张挥聊聊天而已。然而，张挥很清楚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昨天军区开会，明天我们回舟山，所以今天才能抽点时间来跟你聊一下。”
“张政委，从后方调到前线，生活节奏还适应吧？”刘主任看起来真的就是来关心张挥的生活起居问题的。
“一切都还好，”张挥暗自琢磨着刘主任把他找来的真正用意，“战场上没有考虑生活舒适与否的空暇。”
“军人当然要服从命令，但是军人也是人，”刘主任和颜悦色的跟张挥交流，甚至还说出这种话，这让张挥觉得不寒而栗，“只要是人，条件跟不上，战斗力还是会下降的。就算从战斗的角度考虑，我们军人也要保持良好的状态。”
“您说的是。”猜不到刘主任真正的意图，张挥只能随声附和。
“所以张政委，如果有什么迷惑，还是要尽早提出来，组织会帮你解决的。”
“是。”张挥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刘主任想说的事情。
“张政委，”刘主任的语气似乎严肃了一点，“我们解放军对军纪的要求，一直是很严格的。”
“是，刘主任。”张挥逐渐明白了刘主任这次来敲什么边鼓了。
“张政委，军纪里，作战消极，临阵畏缩，这是要背处分的。你的任务，我希望你还记得。”
“刘主任，我……”张挥想要给自己辩解。
“同样，军纪里，在完成急难险重和其他特殊任务中，组织严密，作风顽强，不畏艰险，连续奋战，为保护国家、人民和军队的利益，做出突出成绩的，是足以记功的。”刘主任右手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你只需要专注于你的任务，其他的事情，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夏无尽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对于他，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政治处是不会插手的。”
“……刘主任，这……”
“军队作风很重要，强调作风的目的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作风糜烂的部队，是不会有强大的战斗力的。所以，军纪也好，作风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能力。”刘主任右手再次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刘主任……”
“明白了吗？”刘主任盯着张挥的双眼。
“……我明白了。”张挥明白了刘主任这一番话真正的目的。
“好了，我的时间很紧，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张挥，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可以回去了。”
“是，刘主任。”张挥站了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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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挥在办公楼外面碰上了赶路的方烨，两人视线相交，双方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对方此行的目的。张挥耸耸肩，没跟方烨打招呼，擦肩而过的两人各自沉默着走向各自的目标。张挥打算回去已经停电停水检修的“福建”号上去，尽管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但是，在外面闲着也同样无聊。造船厂里没什么事情可以做，连张挥最不喜欢的组织生活都没安排，恐怕所有人都忙着给昨天马宗孝说的“大型登陆战”做准备。按理说，作为前线指挥官，张挥现在应该忙的脚不沾地。然而，事情偏偏不是这样。
原本应该忙着开各种会议，通宵看地图，和舰队其他指战员研究战术安排的张挥，现在一个人在造船厂里闲逛。不仅仅是张挥，夏无尽和方烨看起来也清闲的很，整个第一航母大队里，真正忙的天天看不到人的，好像就只有马宗孝。“……嘛，我好歹也是个参谋，这么不重视我至于吗……”张挥无聊的踢着石子。
“嘿，小子。”突然，一只大手拍在张挥的肩膀上，吓得张挥一哆嗦，“啧，还他娘的是这怂样，上了前线没把你胆子练出来？”
张挥听到这个声音就已经知道是谁了，“舅，你咋也跑来这了？你这会不应该还在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么？”张挥身后这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精壮汉子是他在北海舰队第十六潜艇支队当支队长的舅舅，王志刚，也是在张挥父母去世之后给他提供庇护的监护人。
“你小子地理课本都扔到太平洋里了吗？现在都几月了，白令海峡快冻了，北极航线到了停的时候，我还在那呆着干什么？跟那帮美国龟孙子隔着海峡大眼瞪小眼？”王志刚的两撇胡子随着他的训斥上下抖动。“这不前天开完会了，听老刘说你也在上海，跑过来看看你小子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王志刚和刚刚找张挥谈心的刘主任是曾经的战友，俩人到现在也经常保持联络……这对张挥来讲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深海舰队的严重威胁导致传统海运航线几乎中断。在严峻形势的逼迫下，北极航线这个一直“很有潜力”但是始终无人开发的航线终于被各大国和跨国公司想起来了。尽管浮冰和气候给航行带来了很多风险，但是，除了格陵兰岛周边海域之外，不用担心水底下或者海平面上突然冒出来什么东西，然后被连船带人一块送进海底，这就省下很大一笔护航费用了。加上气候变暖，北极夏季的海冰是一年比一年少，船上装好雷达，守夜的人别打盹，北极航线并不会比冬季的大西洋危险太多。所以，北海舰队每年夏季都会派一部分护航舰船驻扎在勘察加半岛的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和美国的第三舰队一东一西的看好阿留申群岛这个北极航线的门户，顺带保护中国和与中国签了护航协议的国家的商船。
尽管代价依旧高昂，但是，能够运输和不能运输之间的区别是十分巨大的。至于为什么深海舰队不向北极圈内发展的原因，没人知道。即使是控制了冰岛和格陵兰岛，深海舰队也几乎从不向更北的地方活动，它们的任何行为都会尽量向南，即使北边来来往往的商船几乎没有任何保护，这帮不知所谓的家伙也只会盯上南边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商船和战舰，而对北边薄皮大馅的可口目标视而不见。
“舅，我这也一直在冲绳前线呢……刚回来。”尽管已经二十六岁，张挥在王志刚面前依然缺乏自信。
“嘿，他娘的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跟你爹一个德行。”王志刚的大手拍着张挥的脑袋，“你爹当初娶我妹妹的时候在我面前也他娘跟你一个德行，一眼就看出来没胆。小子，冲绳前线我听说你还遇上几次事？咋样？”
“……有惊无险吧。和列……战友之间配合还不错，没出大事。”张挥倒是习惯了自己这个舅舅这种粗鲁的说话方式，“要有事我现在也不可能在这站着啊。”
“哼，看立功名单上没你名字，估计你小子表现也就是那样，好不到哪去。”王志刚撇撇嘴，“配合的好倒是个好事，你们这支部队忒他娘邪门，我也不知道你们评功怎么算的。不过起码你这不至于背处分。小子，你得好好表现啊，尽快给我混个校级出来。”
“舅舅，我才26岁……”尽管战争期间更年轻的校官也遍地都是，但是对于张挥来讲，他从军校毕业出来也不过才一年半，没有立功的情况下，想在短短的一年半里跨越上尉这个门槛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二十六岁咋了？我队伍里22岁的少尉都有了，26岁算什么？”王志刚点着张挥的额头，袖子上代表上校的袖标在张挥眼前晃来晃去。“你爹当初也是你这种想法，哎，真他娘的是父子俩。”王志刚收回了点着张挥额头的手指头，往前贴了张挥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这次大仗我听到风声了，上面很重视。我跟老刘打听过了，这次你们会承担比较重要的任务，好好表现，混个少尉回来。”
“舅……”张挥总觉得这俩老朋友好像正在联手对付自己。
“好好搞好你那个什么……AI？反正让它听话一点，我听老刘提了，这次本来你们大队该有个集体二等功的，但是舰队论证的时候因为你那个AI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就给降成集体三等功了。集体三等功现在不算什么，集体二等功还算能给你自己加点分，但是也一般。想跨过校级这个门槛，还是得有个个人功才行。”王志刚拍拍张挥的肩膀，“好好干，小子，你没问题的。航母也不可能跟我们这些潜艇一样动不动就出事，上了前线，你也比我们这些安全一些。”
“舅舅，我还没想好呢……”张挥一直对他这个舅舅动不动喜欢越俎代庖包办他的大小事务的行为很无奈，“没准等干完这半年的任期我就回去干参谋了。”
“然后呢？等打完仗退伍回家？你能干什么？”王志刚被张挥气的吹胡子瞪眼，“有点志气，在航母这种战略级的舰船上任职可比我这个开常规潜艇的安全多了，我都活到50岁了，你怕个什么。战争年代，对于咱们这种军人来说是建功立业的好日子，懂吗？好好干，我没事会找老刘打听情况的。你小子要敢打退堂鼓老子打断你的腿。”
“是……”张挥跟王志刚之间的聊天总是会走到这个方向上，张挥这个舅舅说一不二的性格曾经给张挥带来了不少阴影，不过，那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行，我得赶紧走了，”王志刚看来是专门抽时间来教育张挥的，“回去我还要给下面那群小子开会，行，你好好干啊。”王志刚重重的拍了张挥的背，然后匆匆忙忙的走了。
“……”每次和自己这个舅舅聊天张挥都感觉如芒在背，但是，这确实是张挥在世的唯一一个亲人了。所以，尽管话不投机，张挥也不太想让自己这个舅舅揪着自己的耳朵骂人。
还有列克。张挥不想骗她，但是，正如马宗孝说的那样，列克的身份注定了一定会有一个人去骗她……直到她死，或者战争彻底结束。舰队不可能放弃这么一个好用的武器，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列克——还有第一航母大队的其他所有舰船——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舰队不会轻易放弃。而列克的本质决定了，她不可能被人类轻易的信任——甚至可能永远都得不到人类这个群体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让别人相信列克会为了他们的利益而战……非常不现实。不管列克知道了真相之后的选择究竟是什么，人类都不会相信，只要，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张挥也不敢相信列克在知晓全部之后依然能够像现在这样信任人类，愿意服从人类的命令并且为人类的利益而战。张挥不太明白列克现在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因为即使是他也不明白列克的底层逻辑究竟事如何运行的。但是，作为人类，张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服从其他人的命令，为其他人的利益牺牲自己的生命。
因为他是人类这个群体的一份子，他的亲人，爱人，同学，朋友，以至于他认识的所有人，这些全部人的利益，正在受到威胁。而他作为军人，保护这些人，是他的义务，是他的责任，也是这些人给他提供衣食住行的目的。
“呃……”想到这里张挥突然意识到，或许，“爱人”这个词应该剔出人类的范畴。不过，列克现在也算不上是“爱人”。
总之，张挥没有把握认为，列克在知晓一切之后也会有类似的想法。至少，列克和她的“敌人”们才是同一种族，如果“种族”这个词还适用的话。
“老马说的没错……好像”。思前想后，张挥不得不承认，马宗孝说的路，似乎是唯一的。不存在不伤害列克又让列克被人类社会接纳的方法，想要让列克能够继续存在下去，最终只有走回现在这条道路上来。其他的道路，不说列克能不能接受，人类，是接受不了的。就算少数人能够理解，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他们是无法相信知晓一切的列克依然会选择为人类，而不是同族的利益而战的。这不仅仅是列克的问题。更是人类整体的问题。
“所以果然谎言和欺骗是维持这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必要因素……吗？”张挥站在船厂的码头上，一艘货轮正在卸载铁矿石，抓斗轰鸣着将矿石搬运到码头的传送带上。张挥的背后，船台上的“福建”号正在进行着改造工作，巨大的龙门吊正在忙碌。“……该找老马聊一聊……吗？”张挥犹豫不决。他很清楚马宗孝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听这个答案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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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挥，”马宗孝听张挥吞吞吐吐的讲完了自己的疑惑，“你是不是想在不违反自己军人的职责的前提下，保护列克星敦？”
“……诶？”张挥听到了一个完全没意料到的问题，“是。”
“那你显然只有一个选择。”马宗孝从电脑前站起来，“好好表现，立个功，正式当上列克星敦的政委。”
“……但是，我……”张挥记得自己刚刚说过自己的犹豫。
“现在阻止你做出这样的判断的因素有两点，一方面，你认为你现在的职责是对列克星敦的欺骗。另一方面，你承认列克星敦对你的吸引力，因此担心你因为对她的欺骗而自责，从而导致机密的泄露。对不对?”
“是。”
马宗孝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嗯，看来是时候给你好好的给你上一课了。张挥，你听好了。我们的工作，并不是纯粹的‘欺骗’，恰恰相反，我们必须要真诚，要对舰长们坦诚相待，除了那些我们坚决不能说的话之外，我们对她们不能有任何的欺骗。即使话题不小心涉及了这些我们不可以说的事情，也应该尽量避开话题，而不是编一个谎言。舰长们非常聪明，而且记忆力都很强，我们任何的谎言都无法长期瞒住她们，而一旦谎言被她们识破，他们有了疑心，秘密不再是秘密只是早晚的事情。”
“这……我不太明白。”张挥脑子里一直想着欺骗和谎言的事情，“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不就是撒谎了吗？”
“当然没有，我们只是因为机密的关系无法透露这些事情。张挥，不能说，和说谎，显然是两码事。而只要我们都不说，舰长们，是无从知晓这些机密的。”马宗孝正色道，“但是我们也没有欺骗她们，因为，我们只是执行了保密条例对我们的规定。尽管这个机密对她们和我们都至关重要，但是，我们军人，只能服从命令。而且，如果她们不会问起来这件事情的话……那显然，我们也没有必要提。张挥，如何做到这点就是你的事情了。”马宗孝看着张挥的眼睛，“如果这种程度的欺骗和隐瞒你都认为是罪恶的话，张挥，我想你的人生实在是顺利的不像话了。看你的简历，父母双亡的你肯定见识过比这黑暗的多的事情。”
“我……”张挥明白马宗孝说的一切，他也很清楚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他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到。
“你亲手创造的列克，你不想背叛她，我能够理解。而且，和舰长们产生感情的，也不止你一个。”马宗孝摘下眼镜，揉了揉眼，“但是，你要想明白自己的立场，以及，舰长们的立场。你愿意看到列克因为不符合舰队的要求而被拖去解体吗？甚至于……背叛人类？”
“不愿意。”唯独这样的结果，张挥绝对无法接受。“……没错，我好像只有这一条路走了。”
“我也可以用我身为你的上级的权威来命令你如何做，但是，张上尉，我觉得你并不需要我这样做。”马宗孝最后提醒了张挥他身为军人的职责，“好了，古鹰还在带人检查故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也想跟着去转一圈。”
“那个，还有一件事情。”马宗孝刚刚的发言让张挥突然想起来什么，“你……和古鹰……”
马宗孝歪着头看了一下张挥，嘴角抿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钱包，“左边这个是我儿子，今年上三年级了。右边的，是我小女儿，刚刚4岁，前天刚刚能开始看报纸了。中间的是我老婆，现在应该是在咱们东海舰队的哪个军区医院里吧。如果没有这场战争，”马宗孝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现在应该在接我儿子放学回家，然后到家的时候，我老婆应该已经把饭做好了。”
“……”张挥终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哪个……我没什么事情了……”
“好，‘福建’号的改造详表你也看一下，这涉及到我们接下来的战斗。具体的安排，大概会在‘福建’号改造完成，也就是后天左右，开个会来布置下去。”马宗孝走到指挥室的门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也要去跟着做检修了。”
“……等等，”张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古鹰听不到我们刚刚交谈的内容吗？”刚刚两人在“汉中”号的指挥室里的交谈，如果是列克的话，那么显然她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指挥室里，没有那些监控设备。”马宗孝打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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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3日 舟山 “福建”号飞行甲板
列克和张挥站在甲板上准备着新的训练科目，刚刚启用的弹射器需要配合性的训练。列克操纵着弹射器，注入蒸汽，检查管道密封。刚刚从休眠中清醒过来，列克的脑海中萦绕着一个疑问。她记得在自己休眠的时候，张挥跟她说了什么事情，她觉得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大到张挥都不敢在她清醒的时候说出来。列克觉得以自己对眼前这个家伙的了解，他是不喜欢隐瞒什么事情的。所以，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
“列克，昨天大队开会，老马布置了接下来的战斗任务。你知道了吧？”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列克听到了张挥的声音，“今天下午安排的队伍应该就到位了，我们上午需要把新启用的弹射器搞定，保证没有问题。”
“啊，我知道，作战概要已经给我发过来了。”列克赶紧收起脑海里的疑问，避免被张挥察觉到自己还记得什么事情的事实。张挥挑自己在休眠的时候来说的事情，似乎说明这件事情，张挥不想让她知道。“嗯……这次的战斗任务还真是……麻烦呢。”
“拿条航母来当前线机场……历史上承担这种任务的船结局可都不怎么样啊。嘛，不过单从这次的对手来看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而且我们也不在最前线，应该不会有事的，不像我们在冲绳的时候一样凡事全靠自己的力量。”张挥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什么转变，列克是这么觉得的。之前的时候虽然张挥也会关心自己，但是，语气和措辞都会有微妙的区别。之前，张挥很少对她用“我们”这个称呼，更多的都是“你”，而且，也很少特地照顾自己的情绪。“嘛，总之，你专心练习就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列克还记得自己完工第一天张挥就告诉自己，他不会一直庇护自己，不可能一直给她当政委，也不可能长期和自己一起在战争前线。列克也很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的感觉，那种被人抛弃的感觉。这之后张挥看起来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但是列克很清楚，这个家伙脑子里的想法并没有改变。他只是意识到，他培养出来的“列克”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听话，所以他在寻找其他的策略，仅此而已。但是，现在，张挥似乎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列克摇摇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理出去，专心手上的工作。之前的改造内容很简单，启用了甲板上的第三条弹射器，现在列克正在检查这条弹射器能否正常工作。这件事情原本不需要张挥帮忙，毕竟列克自己可以非常直观的感到弹射器的方方面面：储汽罐里充盈着澎湃的蒸汽，被润滑良好的阀门紧紧的束缚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油泵将全新的润滑油均匀的涂布在弹射汽缸和蒸汽活塞上，几条钢缆将弹射滑动器栓在蒸汽活塞上，而弹射滑动器上，已经挂好了用来实验的滑车。“张挥，弹射器检查完毕，你那边设置好了没有？”
滑车前的张挥还在探着身子在滑车里鼓捣着什么，“应该可以了，你看看能不能接受到滑车里的力传感信号，可以的话就可以准备试车了。”
列克瞟了一眼，她看到了滑车里的力传感器传来的数据，现在三个力传感器传来的数据都在0附近晃着，“可以了，我这能看到数据。”
“OK，”说着，张挥踹了一脚滑车，列克随即看到三个力传感器的度数跳跃起舞蹈，“传感器正常吧？”
“应该没问题。”
“成了。”张挥随即从滑车里拿出了另一套力传感器，走回列克身边。“传感器校正好了，试车吧。”
锅炉轰鸣起来，列克开始给储汽罐灌入高压蒸汽。这个罐子和列克用的有很大差别，巨大的容积和明显比另外两个储气罐小得多的耐压让列克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压力很快就达到了额定值。“张挥，我要弹咯。”列克提醒张挥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OK，开闸放汽，注意按照训练要求，慢一些，速度要慢，轨道很长的，距离足够。”
列克小心翼翼的打开阀门，仔细控制着蒸汽的流量。然而，很显然，飞驰出去的小车比列克训练要求的速度要快了不少。
从飞行甲板上飞出去的滑车在水面上打了三个水漂，然后沉了下去。
“嗯……力量还是太大了，列克。要再小一点的。”张挥看着手里现世的加速度值，“比预定值高了15%，这还是压力太高了。”
“嗯。”列克把另一辆滑车挂上去，“那我再试一次。”
然后，又是一次失败的滑车飞行。这一次，滑车好像飞得更远了。有句俗话叫“失败是成功之母。”但是，这句话并没有告诉你，在成功之前你究竟得有几个妈才行。
“……好吧，我们至少终于成功了一次。”扔了一打滑车下海之后，列克终于成功的把加速度控制在了规定范围之内，“就是这个代价有点大。”滑车不是一次性使用的，用完了还要想办法捞回来。虽然滑车都是自带了气囊和钢缆，但是上面高精度的力传感器进水就完蛋了。当然了，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估计都不够一枚制导炸弹的成本。
“呼……”列克因为紧张而紧紧抿着的嘴唇终于放松了一点，“嗯……我再练习一下，我知道需要的气压了。”一旦成功了一次，有了经验的列克就可以精确的控制汽缸气压和阀门角度，从而实现完美的复现……吗？
“……”随着又一个滑车飞进海里，列克发现事情并不总如她所估计的那样，即使，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的脑子。
“蒸汽和流体力学，没有什么是百分百的精确的，列克。”张挥看列克有些沮丧，摸了摸她的头，“没事，这玩意说贵贵，但是打起仗来，省这几个钱也没什么意义，我们有一上午的时间。”
“嗯。”列克明显的察觉到张挥态度的转变。不过，她现在不想去追究这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想破坏这个她期待了很久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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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挥，这次要求这么奇怪究竟是什么目的啊？”扔了几十辆滑车之后，列克终于掌握了符合训练要求的技巧，能够精确的控制好弹射的加速度了。“这么麻烦的要求为什么不给我装电磁弹射啊，那个很容易控制的。”
“不给你装电磁弹射显然是因为能够满足需求的电容你带不动。虽然你是全电推进的，但是，如果真的用电磁弹射，那你基本上就没有机动能力了。用汽缸至少你还能保留一点富裕的能量。当然，最重要的是，”张挥拍了拍列克的肩膀，“蒸汽的便宜，而且坏了你自己能修，不用回厂。”
“……就这个理由……好吧。”列克歪了歪嘴，“但是什么飞机需要把力量控制的这么小啊。我的舰载机抗过载的能力都还不错啊，这要把加速度控制到1个G……好小。”
“列克，这次你的任务是，”张挥转过头来盯着列克的眼睛，“弹运8。”
“……诶？”
“嗯，运输机太重了，而且机体结构也没有战斗机那么牢固，弹射要很有耐心。不过，也不会是原版运8，肯定会为了能在航母上降落改很多东西。”张挥确认列克刚刚没听错话，“你这次当前线机场来用，这不是昨天开会提到的么？”
“……呃……我不明白。”列克确实完全没有听明白张挥在说什么，她一点都没搞明白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昨天开会只提到了训练的事情……”
“来，反正训练的差不多了……”张挥拉起列克的手，“回去看我给你分析一波。”
“……”第一次被张挥主动牵起手来的列克现在稍微有些混乱，她不明白张挥突然转变的原因，但是，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已经让她有些昏头了。
张挥打开自己平时用的电脑，调出来曾经当参谋的时候用的分析软件，然后熟练的导入了一系列数据。“来，这些就是之前开会提到的所有内容了。这次我们的战略目标是，在吕宋岛北部计划的三个登陆地点登陆，”张挥指着地图上的三个闪烁着的红框，“然后向吕宋岛中部推进，合围吕宋岛北部可能存在的所有抵抗力量，切断吕宋岛北部抵抗力量的补给，然后彻底消灭该区域内的抵抗力量，这是此次战役的第一阶段任务。”随着张挥的讲解，三个红色的箭头延伸出来，然后合围了吕宋岛北部的区域，“敌人采用的战术应当还是以能够再生的堡垒为支点进行梯次防御。敌人的堡垒非常难缠，拥有异常强大的修复能力，并且，凭借这些堡垒，敌人的自动机械能够控制堡垒周围大概500-1500米的区域。我们的步兵无法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穿越这些被堡垒封锁的区域。然而，好消息是，这种防御模式几乎没有任何机动性，”张挥随手点了一下，一系列密密麻麻的蓝点被标在了地图上，“这些就是我们已知的敌人堡垒的分布情况。这些堡垒的分布，和它们的控制区域，大概覆盖了半数可行的进攻路线。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应该假定敌人拥有更多的我们尚不知情的堡垒，因此，我们应该假设，我们所有的攻击路线，”张挥点了一下鼠标，若干条红线被画了出来，“都被封锁了。”红线上打了叉。
“所以，我们的陆军需要火力支援。我们的运力在登录后的第一周里无法保证陆军的火炮补给，因此，这一段时间里，需要海军来提供对陆压制。这一点，由我们东海舰队，和北海舰队来负责。昨天的会议里提到了，此次北海舰队的两条航母和你，一共三条航母会参与此次战役。我们的任务有两点，第一，保证运输舰队的高效运作，陆军需要的大量补给无法就地征召，全部依赖海运补给，因此，战役的第一阶段里，我们首先要保证运输舰队的安全，不过，这一点和我们无关，此次高雄和凉月被抽调去担任护航任务，昨天你也听到了。”
“嗯……”张挥不停的说着，列克努力的记忆张挥说的一切，“然后我们的任务没有提。”
“对，但是很容易分析出来。显然，用一艘航母去给运输舰队护航太浪费了，你的任务一定是保证制海制空权，或者，对登陆陆军进行支援。敌人的堡垒不仅坚固，而且拥有异常的自我修复能力，这就迫使我们除了衡量破坏性之外，还要考虑支援的持续能力。空军能够提供的支援模式无非就是空地导弹和炸弹。我国现役的空地导弹装药量都不足以彻底摧毁敌人的堡垒，这一点，在我们保护菲律宾人民撤离的时候已经有过先例了。因此我军研发了一系列类似美军“宝石路”的重型钻地炸弹，根据内部公开的文件来看，此次战役应用的应该是总重2吨的雷霆-14。尽管我军的歼-15等歼击轰炸机能够携带一枚雷霆-14，但是为了保证打击的有效性，这种重型炸弹通常都需要由轰炸机或者改装过的运输机来进行投放。然后，”张挥啪啦啪啦的说着，零星的唾液溅在屏幕上，“我们有这次训练的数据。”张挥把这次列克训练的详细要求翻了出来，“加速度，1G。你的弹射器长度，160米。任谁都能意识到，这个弹射器本身就长的很不正常，除了你因为飞行甲板很宽之外，其他航母根本装不上这么长的弹射器。其次，任何我们现役的舰载机，也都不需要这么长的弹射轨道，通常几十米就够了，很少有需要上百米的弹射轨道的。所以，这个弹射器，肯定是为某种特殊的飞机设计的。这个问题你曾经问过我，当时我不是给了你几个猜测么？还记得吗？”
“嗯……”列克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她对自己身上有一个完全没法用的弹射器很疑惑，“你当时说可能是预警机用的。”
“对，但是你现在用的预警机是不需要这么长的弹射器的。”张挥提醒列克，“所以，当时我以为这是给咱们国产的预警机空警2000设计的。尽管我们现在也有更小型号的预警机，但是，空警2000还是最好用的。而空警2000是依赖于运8这个平台设计的，尽管未经改造的空警2000不可能在航母上降落，但是，运8在经过特地设计和改造之后，其实是有可能的。”张挥点了几下，一张图片显示了出来“这是美国人的案例，也是目前在航母上起降的最重的飞机，这架飞机是KC-130，加油机型号，降落的这艘航母是埃塞克斯级。重量43吨，跟咱们的空警2000差不太多，没有使用阻拦索和弹射器，完全依赖KC-130优异的性能起降。我们的运8做不到这一点。但是，运8空重只有三十多吨，如果再去掉一些设备的话，可以压到30吨以下。配上尾勾，在运8油料快烧干的情况下，是可以安全在航母上降落的。”张挥拉出一个非常复杂的算式，“这个我大概的估算过，虽然应该和实际情况有很大的出入，但是理论上的可能性，是有的。”
“……所以呢？”列克已经被张挥绕的云里雾里，不知道现在张挥讲得重点在哪里了。“运8有可能在我身上降落……但是怎么判断出来就是运8的呢？而且这又有什么用……”
“这就是猜的了，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个赌，我蒙中的概率至少有6成，”张挥信心满满，“因为轰6是绝对不可能在航母上安全降落的，涡扇的低速性能远远不如涡桨，而且轰6空重都有40多吨，就算设计院的家伙开了挂把轰6减重到跟运8一样重，涡扇本身的缺陷就足够轰6冲出甲板摔水里去了。涡桨可以逆桨刹车，涡扇只能靠阻拦索拉住。至于用处，我想，应该是投放雷霆-14吧……这具体如何安排的，我也不太懂了。但是，你的任务既然是前线机场，在这次任务之前又特意上船台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弹射器启用，那么，肯定是和任务有关的。”
“……好像是明白了……”列克思考着，“但是为什么不是从福建或者广东的基地起飞的轰炸机来执行这个任务呢？”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支援的持续性吧？”张挥在电脑里翻了翻，“有了，这是战争第一年的时候我们掩护菲律宾人民撤离的时候的录像，”一段视频播放了出来，展示了一个被彻底摧毁的堡垒，滚滚浓烟背后，残破扭曲的金属正在熊熊燃烧。“视频全长一个多小时，我们快进一下。”视频随后以20倍速进行播放，火焰渐渐熄灭，浓烟也很快消散，残破扭曲的金属好像熔化了一样开始流动起来，随后，流动着的金属逐渐凝聚出建筑的雏形——列克很熟悉这个场景，她在冲绳被鱼雷命中的时候，修复船体时也是这个样子。视频的最后，金属凝固成的建筑成型，开始失去金属光泽。“好了，我想看完你也就明白了，列克。”张挥关掉视频，叉着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一边的列克，“敌人的堡垒和敌人的舰船一样，拥有恐怖的再生能力。尽管再生之后并不能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是，对于缺乏重武器支援的步兵来说，这是非常严重的威胁。因此，我们需要持续的为陆军提供支援，直到他们的重武器获得充足的补给。一个典型的敌军堡垒从被完全摧毁到外表修复需要一个小时，这之后修复到能够发起攻击还需要额外的一个小时。因此，我们对单个堡垒的压制间隔最长为两个小时，直到陆军完全控制该堡垒，彻底拆毁之后才能停止。运8的飞行速度最高仅为600KM/h，而距离登陆场最近的我军军事基地接近800KM，即使是轰6也无法保证2小时内的单机往返。毕竟，降落，整备，都是需要时间的。”说到这里，张挥站了起来，“因此，一个接近登陆场的基地是必须的，而且，越近越好。因为距离越近，我方攻击队伍在空中消耗的时间就越少，就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保证最大的支援效率。列克，这就是你这次的任务。”
“……但是为什么开会的时候没提呢？”列克随手倒了一杯水递给张挥。
“因为这是我猜的。”张挥这句话差点让正在倒水的列克把水壶扔在地上，“嘛……别这么激动么……我好歹也干了一年多参谋，这种推演我还是办得到的。任务细节肯定要到临出发才能安排好。不信咱们打个赌，我说的肯定不会偏离事实太远。”张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说的肯定没问题。
“……”列克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认识到张挥一直不曾展示给自己的一面，她印象里的张挥，很少这么显摆自己。他这一番做法……列克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呃……不会吧……你……张挥……呃……”列克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但是张挥这段表演在列克看来，颇有种小男生在心仪的对象面前努力表现自己的样子……“至少和小说里写的挺像的。”并没有生活经验的列克也只能从网络上寻找现实生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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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列克发现张挥并不是单纯在跳大神。四架长的非常像运-8的运输机降落在了舟山机场，同时，列克也收到了协助机组成员进行触舰复飞的通知。这个训练对于列克来说不需要准备什么，主要是把雷达助降系统和甲板风的情况管理好，并且及时和机组进行沟通就好了。列克自身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尽管需要做的事情不多，但是通讯联络却少不了。列克第一次和人类驾驶的机组沟通而不是管理自己的舰载机，她还不太习惯把一些关键的信息反复强调出来。不过，总的来讲，列克已经很少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不停的犯各种低级错误了。
训练持续了一下午，夜间还要再进行两个小时的夜间触舰复飞训练。忙碌的训练空隙，列克正在忙活着弄点吃的。而张挥，已经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了。
“张挥，想吃点什么？”列克把电磁炉从厨房里搬出来，“……张挥？”
“随……便……”张挥的精力看起来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
“……好吧。”列克稍微想了一下，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后，张挥身边开始响起第九交响曲的旋律。
“列克……你还真是不打算让我歇一会啊……”张挥苦笑着撑起身子，“贝九2一放我怎么歇的下来。”
“我们只有吃饭的时间啦！你真要睡着了怎么办。所以让你精神精神。”列克手上娴熟的切着西红柿，“我记得你喜欢听这个。”
“嗯，毕竟还是你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来着……列克，你能听懂……这些吗？”张挥坐直身子，看着正在收拾西红柿的列克，“我的意思是，你能听出来……这些旋律中，真正想表达的含义吗？”
“嗯……”列克星敦切着西红柿的手没停下来，“大概能听懂吧？反正听起来挺欢快的感觉。”
“……嘛，并不单纯是这样了，不过先这么理解也没错，第二乐章整体的氛围描写的确实是战士得胜归来，情绪高昂振奋的场景，但是也并不单纯。这个曲子……我最早听到还是因为它是WINDOWS示例音乐来着。WINDOWS XP的。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列克切好了西红柿，正在打鸡蛋，“……听你提起来这件事情并不高兴啊”
“就像波莱罗一样。当人不停的听一些很欢快的音乐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他自己的心情并不多么的……愉悦。”张挥的双肘架在膝盖上，双手托着头，“列克，听着这首曲子，你……有什么感想？”
“……张挥？”列克放下了手里打好的鸡蛋，“……又想起来了吗？”
“嘛，也不是想起来了吧。只是……有点怀念？”张挥依然像刚才一样弓着背，“突然发现我都有好久没听这些了。在冲绳前线的时候脑子里根本想不起这些东西来……应该说这真是靡靡之音吗？空闲下来听一听就不想干活了。”
列克把鸡蛋倒进锅里，“怀念什么？怀念那些你半夜做噩梦吓醒了让我给你放音乐的日子？”
“……列克，你很清楚那时候你是有多不情愿干这事的。”
“不情愿我不还是干了嘛……”鸡蛋在锅里滋滋的响着，列克随手翻炒了几下，然后把西红柿倒了进去。“那时候自由自在的上着网然后被你突然叫回来给你放音乐……肯定不高兴了。”
“现在呢？”
列克歪了歪脑袋，她总觉的张挥的话里有话，“我这不是主动来给你放了吗？”
“嘛……也是。”
列克敏锐的捕捉到了张挥眼中闪过的一丝歉意。“好了，赶紧吃吧……休息时间还有15分钟。”
“……辛苦你了，列克。”张挥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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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挥再次出去协调了，尽管到了晚上，他能做的事情基本没有。但是，列克清楚，这个家伙总是坚持这么做。在冲绳的时候，明明其实什么都不需要他做，列克自己能处理好所有事情，但是张挥依然坚持观摩列克在战斗中的一举一动，仿佛他随时准备着顶替列克的责任一样。
然而，列克很清楚，自己和他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在几十秒里把张挥从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变成一具还有热气的尸体，而张挥绝对不可能对她做同样的事情。列克可以在控制几十架舰载机打击不同的目标的同时控制舰船的航行，而张挥……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列克更加清楚的是，张挥肯定知道这样的区别，因为，正是那个家伙亲手设计的列克。所以，列克对张挥这么关心这些方方面面有些不太理解。在她的印象里，其他三名政委都不曾像张挥一样对这些琐碎的东西这么关心。列克也不清楚张挥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张挥这么做的原因，肯定和他在自己休眠的那段时间里，跟自己说的话有关。而且，刚刚张挥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让列克很在意。
那个愧疚，列克几乎可以肯定，是对自己的。“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列克在给进行夜航训练的机组反馈各种信息的同时思考着这个问题。但是，列克想不到答案，她看不出来张挥能怎么对不起她。最终，列克决定给这个问题打个记号，然后干脆的抛在一边不再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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