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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告别

旧的告别

人生路漫漫,在走过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时,我们都会失去一些东西。有些人会因为重要之物的逝去而沉浸在悲伤中,在原地踟蹰不前。而有些人,则会回味一路来美好的风景,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继而迈步前进,活在当下。

不过对于我来说,在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尽头的人生之路上,真的能毫不迟疑的前进么?

我端着一杯红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个熟悉的城市。

茶是刚刚泡的大吉岭红茶,淡淡的水雾从辈子袅绕直上,模糊了我的视野,使得下方灯火通明的景象一片朦胧。

“瞳……”朦朦胧胧的视野中,仿佛浮现出了他的脸庞。

这里是我几个月以来生活的地方。几个月短暂,平淡,正常人的生活,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也就是在这里,我邂逅了瞳。那是我一生最美丽的回忆。

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静静地弹着吉他的瞳。舞台上大放异彩,接受着万众掌声的瞳。手把手教我弹吉他的瞳。还有……牵着我的手,在游乐园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天的瞳。那些,都是弥足珍贵,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再体会得到的体验。

我轻轻地张开手,仿佛那里还留着瞳君手心的余温。

“小姐,差不多该早点休息了。”如同往常一般,跟随我多年的老管家森先生在我身边提醒道。

“嗯,再稍微等一下……”

但是和往常不一般的是,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住在这个城市了。好像和瞳在游乐园分别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心情呢。虽然是不舍,但是更多是满足和安心。已经满足了,别无所求……了?

别无所求了?

“呐,为什么呢。”我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倾诉着,“为什么虽然已经有了一种别无所求的感觉,但是却还是感觉自己对未来那么迷茫呢……”

“小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么?”森管家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和瞳见面。我的脑中瞬间闪出了这个愿望。

不行不行,瞳和miku才是最应该在一起的,我不能去打扰他们。

“……唉。”森管家轻轻的叹了口气,“和小姐共处那么多年,小姐心里在想什么我多少还是能明白一些的。”

“呃……”

“不是别人会如何,而是小姐想如何。”

“我想让瞳过的幸福。”在森管家面前没有必要隐瞒什么。从小到大除了瞳之外,也就只有森管家能让我倾诉一下了吧。

“小姐……您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森管家慈祥地微笑着,“小姐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么?”

我看着森管家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难道,这不能算是我想要的?

“有时候,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实际上不是自己所想的。如果是像小姐这样温柔的人,自己的愿望会被掩藏得越来越深。”

“我自己的愿望……”我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我无法理解。难道为瞳君着想就不是我自己的愿望了么?

“早点睡吧,小姐。明天就要去那里了。”

“……说的也是。我洗浴完之后会马上睡下的。”

“那么,我先告辞了。”接过我递过去的空茶杯后,森管家行了个礼,走出了房间。偌大的卧室重新回到一片寂静。这种只属于一个人的寂静,我不喜欢。

“呼……”把胸口以下的大半个身子泡到热水里之后,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泡热水澡最舒服了。苍白色的皮肤被水蒸气熏成粉红色的时候,那种舒适的感觉简直能让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一般。趴在浴池的边上,我拿起手边的一本册子。这本册子里写着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瑞士苏黎世七叶草医院,云集了全世界绝对尖端医疗资源的地方,名副其实的医疗界No1所在地。虽然从名字和介绍听上去都不错,但是得知自己要住到这个医院里去,却是每个人都轻松不起来的事情。一般寻常的疾病,怎么会需要这样尖端的医院出马?

而七叶草医院的七楼——Hope&Cure,是拥有着更加特殊的意义的地方。不对,应该称作疗养院更适合一些?从名字上就能大概看出一二——希望&治愈,这是一个比起治疗,更需要希望的地方。

希望为主,治疗为辅。哪怕是七叶草医院,都不能保证一定会生还的七楼。

“对不起……瞳。”我喃喃自语着,“对不起……瞳,隐瞒了你很多事情。”

我并没有告诉瞳,Miku,克鲁茨,小薰他们有关我生病的事情。“柔弱的大小姐”只是我故意对外表现出的样子,为了我的愿望——过着正常人的校园生活。如果告诉他们,我其实是“患有绝症的大小姐”的话,接下去的生活都会不一样的吧?

不过,我不后悔。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

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是森管家对明天目的地的注明。

瑞士 苏黎世 七叶草医院 703

七楼,希望&治愈……我该怀有什么样的希望去面对未来呢?

“小姐,你真的不明白,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又想起森管家说的话。

“我怎么会知道……”我丢开册子,拉下头上的浴巾,任由银白色的长发在水中游动。

“我希望什么的……我怎么会知道。”将半个脸庞也一起沉入水中。这样的话,就算自己流泪也不会感觉得到了吧。

“和瞳君在一起,我什么都不会害怕……”

在游乐园坐过山车的时候。

鼓起勇气向瞳君表白的时候。

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只要握紧他的手,什么都不会害怕。但是现在……

一个人的未来,几乎已经确定了结局的未来。

谁都不在身边的未来,让人害怕甚至充满绝望的未来。

害怕……好害怕。

“一个人的我……能做什么呢。”

“我能希望什么呢……”

脸颊上热热的感觉,应该是浴池里的热水吧?

第二天,我们按照原计划,抵达了弱音家在瑞士苏黎世的分家。

“不愧是瑞士……”踏在这片土地上,感觉空气里都充满着清冷的雪山气息,大脑仿佛都因为这清爽的空气而清醒了不少。”

“瑞士正因为拥有如此优秀的环境,才会诞生七叶草医院的。“森管家在我背后解说道,“走吧,小姐,我来带您去。”

“嗯,拜托你了。”托这里环境的福,心里的烦闷也仿佛拂去了不少。

七叶草医院在苏黎世城外郊区。森管家开车过去的路上,我趴在车窗上,看着远处的美景。

那个……应该是阿尔卑斯山吧?要是瞳也在的话真是很……

刚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转眼僵在了脸上。

瞳……又想到了瞳……

即使已经远在异国他乡,脑中依然到处都是他的影子。虽然,已经见不到了吧……

“到了,小姐。”森管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这里,就是七叶草医院……?”我张大嘴,有点不大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因为自己生病的关系,之前在全世界也去过非常多的医院。不过从来不会有哪家医院会像这家医院一般——怎么说……

“这里云集了全世界最尖端的医疗科技,所以看上去有点不大一样吧。”

这已经不是有点不大一样了吧!心中吐槽一句之后,托森管家的福,我找到了适合的形容。嗯,七叶草医院仿佛是从科幻小说里钻出来一样,充满科技感的近未来设计建筑完全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搞不好——在这里治疗的话,真的能再见到大家?

“哦?看来已经有人等着了。”

顺着森管家的目光看去,医院的大厅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位护士。精致的面容混杂着东西方的特征,黑色的瞳孔灵动而充满活力。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和浅粉色的护士装相映,散发着奇特的魅力光芒。

护士注意到我和森管家,快步走过来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么?”

“这位是弱音**,今天是小姐的入院日。”森管家微微行了一礼介绍道。

“哦哦哦!原来是你啊!”护士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瞬间从刚才的职业模式切换到了某个奇怪的模式,“唔……真的是个美人呢,头发的颜色也好漂亮,简直就像个洋娃娃一般……”

“那,那个……”还是很不习惯被突然称赞,感觉突然脑中思考回路就这样卡死了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

“啊啊那么快就脸红了,好可爱好可爱。”

“咳咳。”森管家有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请问……”

“啊,不好意思,因为太可爱了就忍不住调戏了一下。”护士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浅仓七海,和你们一样来自日本,预定是作为弱音**的随行护士。”

诶?诶?诶!?这个人是我的随行护士?我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笑吟吟的浅仓护士。

“唔,不过医师好慢……”浅仓护士鼓起嘴一脸生气地看着大厅里。

这个浅仓护士,虽然有着正经凛然的职业模式,不过私人模式还真是活跃啊……不过无论何时都向外散发出的自信的神采,好羡慕……

“唔?”看到我正在看着她,浅仓护士对着我爽朗地笑笑,“怎么了?”

“不,那个,没,没什么……”

“七海,又在调戏女孩子了?”

“才没有调戏!只是因为她太可爱了而已……还有!医师你又迟到了!”

正当我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大厅里飘出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说呢……这个医师和浅仓护士简直就是相反的两种类型啊,如果说浅仓护士是一眼看上去非常有职业素养,那这个医师就是第一眼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医生。

他的外表和声音一样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氛,看上去应该是个欧洲人,却能出乎意料地说着熟练的日语。一头乱糟糟的金发随意梳理,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两眼没什么神气地看着我们,呃……这个好像应该叫死鱼眼吧?一头天然卷的银发,诶?这个世界上和我一样发色的人原来很多么?走过来的路上我注意到他白大褂下面还赤脚穿着一双人字拖,呃……

“卡伊医师!你能不能好好注重一下形象?这样会给病人留下多不好的印象!”浅仓护士在很多方面还是挺认真的。

“唉别在意那么多细节,我才不想将来还要维持第一天给的好印象呢……哦哦,你就是我的病人么,你好啊,我叫卡夫布拉什奇科夫斯基·伊巴克莱莫夫。”

“……诶?诶?”卡夫布拉什么什么什么?

“医师!”然后卡夫布拉什么什么什么医师被浅仓护士毫不犹豫地手刀爆头,“不要玩了!”

“啊,抱歉抱歉。”医师毫不在意的笑笑,“基于我的名字实在太难记,大家都叫我卡伊医师。”

啊,太好了,还以为以后每次都要叫那么长的名字了。

“那么,接下来由浅仓小姐来给你们带路。”卡伊医师边说着边向外走去。

“卡伊医师,你去哪里?”

“去生活区买点东西。”卡伊医师摆了摆手,“拜托你了。”

“卡伊医师一直都是这样子。”去病房的路上,浅仓护士一边介绍着医院的各种设施,一边数落着卡伊医师的种种罪状,“整个人就没一副医生的样子,一点也不注重形象,没有干劲……”

“啊哈哈哈……”我干笑着,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卡伊医师。还真的完全不像是个医生啊……严格的浅仓小姐一定一直在暴走吧。

“可是,卡夫布拉什奇科夫斯基·伊巴克莱莫夫先生是有着非常显赫的履历吧。”跟在后面拖着行李的森先生苦笑着说。

“说是这么说没错啦……”浅仓护士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你真是厉害啊,非常轻松就记住了卡伊医师的名字诶。”

“呵呵,职业习惯。”森先生简简单单带过去,“卡夫布拉什奇科夫斯基·伊巴克莱莫夫……”

“森先生,虽然我理解你想比较礼貌地称呼卡伊医师,不过一直出现那么长的名字会被读者说是来骗稿费的……”我弱弱地说。

“是,小姐。”森先生清了清嗓子,“卡伊医师是俄罗斯人,俄罗斯国立医科大学首位毕业,现在是七叶草医院里手术部最厉害的一个,没有之一。由他来当小姐的主治医师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诶!?”那个懒洋洋的大叔居然那么厉害?!

“弱音小姐,失礼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哦……”

“呜!”被看出来了么!我条件反射地用手捂住脸,“对,对不起……”

“啊,嘛,也没什么啦……”

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好像看到了浅仓护士的心心眼和周围的奇怪气息……是我的错觉么?

“到了,这里就是703。”

好,好大的房间!咦,等一下,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为了能让小姐更好地习惯这里的生活,老爷特意让医院改造了一间和弱音日本旧宅一模一样的房间出来。”森先生解释说,“包括小姐的卧室,落地窗和最喜欢的浴室。”

“诶……可,可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布置不会给医院造成什么困扰吧?”

“不用担心弱音小姐,七叶草医院的病房运用了最尖端的材料科技,有一套独特的建筑机制,扩建和改造都是非常方便的。”

“请记得以后要敲门医师,这里是按照弱音小姐卧室的样子布置的,请不要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单纯的病房。”浅仓护士头也不回地说道。

啊,是卡伊医师回来了。

“啊啊,抱歉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毕竟很久没有当过主治医师了。”

“诶?很久没有当过主治医师?”

“啊,是这样的,主治医师和手术主刀医师是不一样的,我不大适合当主治医师……”卡伊医师挠挠头。

“因为医师看上去太不可靠所以根本没人放心让你当主治医师!”浅仓护士想也不想地送上一个手刀。

“啊哈哈哈哈……”卡伊医师干笑着,慢慢准备退出病房,“那你们先聊,我去联系下食堂那边今天多准备点好吃的……”

“等一下卡伊医师。”浅仓护士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用非常可怕的语气说道,“刚刚医师去生活区买了什么?”

“咦!啊哈哈哈哈,没什么啦……”卡伊医师突然像被说中了什么一般。

“医师……”

“是,是?浅仓小姐?”

“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要在医院里面买烟抽!!!!!!!!!!!!!!!!!!!!”

“那,那个,在医院里大吵大闹的没问题么……”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但是没人理我。

永远懒懒散散的卡伊医师,自信认真却又活跃过头的浅仓护士,他们就是和我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时间的最亲密的人。而森先生——

“抱歉小姐,接下来由卡伊医师和浅仓护士负责您接下来的生活。”

“诶?”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为,为什么?”

“七叶草医院原则上不允许医护人员和病人之外的人出入。”卡伊医师叼着一根pocky说——浅仓护士没收了卡伊医师的烟以后,丢给他了一包pocky作为代替,“虽然说今天已经例外了啦。”

“可,可是……”刚才几乎快被冲散的不安,如同再次涌来的潮水一般,再次填满我的心。

这十多年来,森管家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陪着我成长。我从未经历过他不在的日子。对于我而言,他早已成为是亲人一般的存在。现在,森管家也要……

“和小姐共处的17年里,我很快乐。”森管家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完全看不出什么离别的感伤,“小姐成长到现在,所缺少的东西,我也非常明白。”

“我……缺少的东西?”

“那就是独立的精神意志。”

森管家吐出的这个词让我一怔。

“啊,这么说似乎太严肃了点。准确点来说,小姐一直太为别人着想,却从没想过自己呢。”

“……”难道这有什么不妥么?

“太在意别人的幸福,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而做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我不明白啊……”

“……我就知道。”

森管家似乎是放弃了一般叹了一口气。

“我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和我们所希望的东西,往往是不一样的。而我对小姐的最后一个期望,就是找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并且去努力。”

“……”

“那么,我希望我们有一天还能再见面,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呼唤出我的名字。

“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卡伊医师,浅仓护士,小姐就拜托你们了。”

温柔而慈祥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森管家转身离开了病房。偌大的房间,重新被一片寂静所支配。我目送着那个永远穿着黑色西装的背影离开,却克制着自己伸出手想要挽留他的冲动。

和弱音家一模一样的房间,却没有朝夕相处的森先生。接下来,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瞳也好,森管家也好,都是因为我的无力才有这样的分别,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明明可以不用那么痛苦的……

“弱音小姐……”浅仓护士犹豫着开口了。

“对不起……我,没事……”果然我一个人的话……什么都做不成吧。果然……我是最无力的吧。果然,全是我的错吧……

“弱音小姐……”浅仓护士走过来,轻轻地抱住我,“人啊,在只有自己的时候。都是脆弱的。但是,不管你在哪里,都会有伙伴默默的为你祈祷,默默地等你归来。然后在相遇的时候,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伙伴……”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仿佛映出了大家的影子。

森管家,小薰,miku,克鲁茨君,直树君,巡音老师……

还有,瞳……

大家正笑吟吟地看着我,伸出手迎接着我。

“从今天起,由我们来当你的伙伴。”

眼前的浅仓护士的身影,似乎和他们的影子重合起来了。因此,我决定像当初一般,再次试着将他们当做是我的伙伴。应该,也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嗯!”我含着泪,却露出一个和浅仓护士一般的,大大的笑容。

“唉……”卡伊医师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果然我还是不大擅长处理这种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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