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西亚自黑暗中醒来,也许罗宁的确有他必须获得力量的理由,但是这不能改变他在得到力量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这一事实。诅咒之塔还是骗了罗宁,借助罗宁的意志创造了吞噬世界的亡灵大军,那么,现在的内西亚所要做的,就是在罗伦再次毁灭世界之前,斩除那个错误的“罗伦”,将他的挚友重罗宁新夺回身边。
这么想着,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与陪伴在他身边最后的伙伴,魔剑“灾厄”,开始向着塔顶奔去。
当他第二次站在塔顶的时候,面对他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依旧在走向紫色的法阵,漂浮于他身周的也依旧是曾经的那些深蓝光点。
“罗宁!”高喊着自己挚友曾经的名字,内西亚再次突进,向那个背影挥下重剑。
环绕在罗伦身边的符文在瞬间化为了坚盾挡下了这一击,之后向内西亚掠去,试图像曾经一般封锁住他的行动。
同样的招数不会击中现在的内西亚第二次,他轻松将符文斩为两截,之后再次突刺,剑刃迅速接近罗伦,但却停在了罗伦身后,仿佛被坚墙挡住,再也未能前进一寸。
罗伦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弱小的罗宁了,巫妖的遗产赋予了他无以伦比的专注与执着,也同时赋予了他将这份执念转化为力量的手段。“将思念化为力量”这一几乎违背了现有法术体系基本原则的奇迹,就这样发生在罗伦的身边。
“当你对一个人,一种思想,一种信念的思念足够强的时候,我可以帮助你将这种思念转化为奇迹。”这也是当初诅咒之塔对罗伦所说的话。“然而,这奇迹只能生效一次,也便是说,你的思念不能改变,一旦变心,便会失去这份力量。”
内西亚知道罗宁的信仰是什么,生在战争年代的罗宁,被战争夺去了近乎所有的罗宁曾经无数次地告诉内西亚,他的信仰就是和平,内西亚也正是因为认同了这信仰,才决定作为罗宁的扈从骑士而战斗,护送着他的挚友一路通向他的梦想。
“但是,”内西亚嘶吼着“这是你想要的和平么?带来亡者的大军,吞噬人类本身的存在,然后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中活下去?”
虽然现今人类的联军已经剿灭了来自黑塔的死灵大军,但是内西亚毫不怀疑,只要罗伦完成现在的仪式,比原先更为沉重的绝望会再次笼罩人类,何况,即便是为了达成现在的战绩,人类也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
这也是内西亚站在这里阻止罗伦的理由。
罗伦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走进了深紫色法阵,轻轻招手,法阵前的帘幕被撤去,露出了一池清澈的液体。
“这是‘生’”熟悉的声音响起,然而挟带着巫妖之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渺,继续刺激着内西亚“这不是罗宁”这一想法。
“‘生’是来自世界的泪滴,为了哀悼在这个世界上逝去的生命,也为了弥补这些生命逝去的空缺。”罗伦没有回头,继续解说着“只有大量的生命在短时间内迅速消逝的时候,‘生’才会产生。只要一滴生便能让死者复生,伤者痊愈,同时,‘生’对于一切死灵生物都是剧毒,哪怕仅仅是‘生’所散发的雾气都会让最强大的骨龙化为灰烬。”
内西亚不知道为什么罗伦要对他说这些,也不需要知道,罗伦收集这些不可能是用来自灭的,他一定拥有某种利用这份力量的方法。
那么,阻止他,就是内西亚所要做的。
内西亚在奥兰多处习得的剑术“银翼”本是以华丽与表演性为目的的宫廷剑术,但是这本身柔弱的剑术在内西亚的重剑下被发挥出了无以伦比的破坏力,原先只如微风般拂过的银翼在内西亚手中,变为了足以击破甲胄的恐怖黑翼。
现在,这片沉重的黑翼掠向了罗宁,随之而去的还有内西亚的意志与决心。
斩除错误的罗伦,将错误的世界拉回正轨的决心。
升起的黑墙将罗伦与内西亚隔开,即使是门萨的巨盾也无法抵挡的黑翼与之相撞,却连火星都未能撞出。毫发无伤的黑墙是世间最为坚固的物质之一——光墓,是连光都将永陷其中的理想的阻碍。
在内西亚想出突破这障碍的方法之前,黑墙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之下,这时面对内西亚的,是他曾经无数次在与罗宁的切磋中面对过的漫天的符文。
毫不意外的,内西亚被这符文吞没,失去了行动能力,被固定在了半空中,等待巫妖罗伦的发落。
“你本来可以赢的,如果你手上的剑是真正的‘灾厄’的话。”罗伦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悠远而飘渺不实。“真正的‘灾厄’我刚弄到手,还没来得及交付给你。”
随着罗伦的声音,一把封印在琥珀之中的剑从那池“生”中飘出,悬停在内西亚面前。
“你手上的那柄剑是我仿照着这把剑,将上古符文“锋锐”与“除魔”植入你原先的佩剑后制造的仿制品,虽说用上古符文来做仿品奢侈了点,但是你没有让我失望,这把剑在你手上真正成为了恐惧的化身。”
封锁着内西亚的符文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化为了一整块琥珀将内西亚封装在其中,看上去,这名伤痕累累的魔将就像是罗伦的新收藏品一般。
虽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但是内西亚依旧能够说话,骷髅特有的带着吱嘎声的话语从琥珀中传出:“老师曾经说过,手上沾染的鲜血,纵然化身枯骨也将烙印其中。”说着,内西亚的灵魂火似乎瞟了一眼自己已然成为骨架的右手。“然而谁曾想到,我真的成了一具枯骨?而那些我的先辈与我曾沐浴过的鲜血,反而成了赋予我这身‘血骨’力量的源头。”
“安啦安啦,我从来都是用闪电和火焰把敌人烧成焦炭的,从来没让鲜血沾染过我。”罗伦似乎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无论如何,今天过后,就不再有罗伦啦,也不会有内西亚,这一池‘生’将会赋予我们第二次生命,以传说之剑‘灾厄’与‘深渊’为骨,以上古符文‘永恒’与‘刹那’为血肉,我们的新躯壳将是永恒不朽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罗亚和内伦好了。”
“开什么玩笑!”内西亚愤怒地咆哮:“在把这个世界破坏成这样之后,你难道还想一走了之?”
“嘛,我该做的都做了,再留下送死也是白费嘛。”罗伦有些轻佻的声音传来:“反正他们是攻不进这座塔的,只能想办法向以前一样再把这座塔放逐到虚空之中,那样的话,巫妖罗伦在他们看来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至于我到底死没死嘛,只要我不再以巫妖罗伦的身份出现不久行了?”
“什么叫该做的都做了?创建一支死亡大军,屠杀这片大陆上一半的人类,这就是你获得这份力量的代价么?”
“啊——不。”罗伦干脆地否定了。“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黑塔只是给了我这么做的力量而已。”
“什......”内西亚陷入了震惊之中,这么说的话,那个当初和他一同训练,一同欢笑,一同在战场上挣扎的他的挚友,已经在策划这场席卷世界的屠杀了么?
“嘛,别这么惊讶”罗伦的声音不再飘渺,开始渐渐地越来越像那个曾经的罗宁。“你没发现么?我对生命一向很冷淡,他人的生死很难让我有什么感觉,那么,用一场大屠杀来换取一个在绝望中筑成的坚不可摧的人类同盟,不是很值么?”
“不......”内西亚不想要再听下去了,但是他没有选择。
“人类永远是不长记性的生物,如果你不给他们足够大的打击的话,他们还是会继续就这么浪费他们已有的这些幸福。即使有短暂的和平,不让他们意识到这个世界究竟可以让他们多无助之前,他们永远不会选择理解别人,容忍别人。”罗伦最终阐释完了自己的理由,然后准备继续准备转生的仪式。“好了好了,不要再保持那份表情了,大不了我让你忘掉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好了,新生就要来到了,现在你怎么想并无所谓。”
内西亚沉默了,之后,他试着开口:“如果我说,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为这些你为了和平而夺取的生命付出代价,你会同意么?”
罗伦停顿了片刻,然而还是否定了:“代价这种东西是人们来安慰自己的,他们希望善恶有报,这样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么,只要他们以为罗伦已经死去,这便够了,我没必要付出本可以不付出的代价。”
内西亚明白,他不可能说服罗伦了,但是就这样结束么?他不知道这时他还能做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不允许一个能够为了自己的意志把世界化为焦土的罗伦就这样逃离他的罪孽,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这场转生,将自己与罗伦一同埋葬。
当奥兰多把属于内西亚的长剑交给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剑是你的生命,所以你必须爱护它。但是,正如有些事是你付出生命也要做到的,当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牺牲你的剑,去做到平时它做不到的事情。”
之后,他向内西亚传授了他自己为剑术银翼添加的招式——“碎羽”
那么现在正是使用这一式的时候。
“抱歉了,‘灾厄’”虽然手上的剑并非真正的神器,但是内西亚依旧十分感激这把从他还是个骑士的时候就陪伴在他身边的武器,但是为了胜利,他将献上这柄剑,与他的生命。
剑回应了他,过载的白炽光芒在剑上亮起,之后,剑身炸裂开来,破开了半边封印着内西亚的琥珀,向罗伦飞射而去。
身为巫妖的罗伦仅在瞬间便在面前召唤出了四重骨盾与两道冰墙,而这些连咆燃的陨星都能够挡下的防护在这些飞射的碎羽之前显得不堪一击。在罗伦即将被这些碎片贯穿之前,黑墙再次升起,挡下了这些致命的光羽。
然而内西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全力挥出一拳将封印着真正的灾厄之剑的琥珀击碎,之后将其一把握住。“‘灾厄’啊,赋予我斩除一切之力。”
“如你所愿。”仿佛来自深渊的声音响过之后,从灾厄的剑身上扩散开一道冲击波,破除了封印着它与内西亚的琥珀,并且修复了内西亚身上的创伤。
“那么”内西亚挥剑指向罗伦“在灾厄的禁魔领域之中,与我一同接受我们应有的结局吧。”
黑墙落下,罗伦将身边残余的符文拾起,拼接成了一柄长剑。苦笑了两声之后,他激活了植于体内的符文“千钧”与“刹那”“被摆了一道啊,但我可不会放弃。虽然对身为战士的你不太公平,但我姑且还是能激活体内的力量的。”他也将长剑指向了内西亚“我会让你忘记今天的一切的。原谅我吧,我只需要你的原谅。”
相向冲锋,随后交击,黑剑与符文构筑的长剑交击在一起,并没有火花闪出。符文“千钧”在激活时带来的巨大惯性让罗伦毫不费力地挡开了“灾厄”。而刹那则让他在瞬间便恢复到了挥剑前的姿势,预备挥出下一剑。
“但是你终究不是一名战士。”这么说着,在罗伦挥出第二剑之前,内西亚将手中的断剑刺入了罗伦的胸膛。“所以你才会以为击败对手的只可能是王牌。”
使用碎羽后产生的高温依旧停留在断剑上,罗伦的身体在高温的炙烤之下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响声,然而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般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赢过我......呢......”
内西亚不再说话,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一步步将罗伦向前推,很快便到了那池“生”的前方。
“那就在这里结束吧。”他拔出剑,上前抱住罗伦,之后向那池会将他们彻底毁灭的“世界的泪滴”跃下。
就在这一瞬间,池底破裂,白银圣子西尔借助圣剑之力斩开了坚不可摧的“光墓”,向着正在坠落的内西亚与罗伦掠去。
几乎处于本能的,内西亚挥剑招架。“灾厄”在沾染上了“生”之后闪着妖异的红色,而西尔手上的“圣剑”在沐浴了“生”之后放出了明亮的白色,在这两柄传说之剑交击的瞬间,耀眼的光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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