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刺痛使轲持的思维回复现实，他仔细看了一下，与紧咬着他手掌的白发少女对视了个正着。
“你……这不该是在手上，应该是在嘴上吧？”
一不小心说出了类似性骚扰的发言，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只是轻轻掰了几下就将艾祈幸的攻击化为无形，她则谨慎地退后了几步，金黄眼瞳中开始有奇异光芒闪现。
“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什么甲德神吧？”
“你猜？”
“……你的事情我不了解，只是啊，那个教会是要解散了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警察已经找到了你们的老巢，我所带之势力也参与了这次事件，无论你凭借的是什么，都已经完了！”
正义凛然地发出这一通话，艾祈幸有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少年先是沉默了许久。
“完了？我的教会……”
开始抓挠头发，他似乎有些崩溃地重复呢喃着几个词语。
“完了、完了……我的心血……我的教会……”
仿佛快哭出来一般，少年深深埋下了头。
接着……
“……你真的觉得我不知道吗？”
幽幽冒出一句后，轲持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简直像爆炸一样，莫名其妙的笑声回荡在教室中分外渗人，他一边笑着一边还不得不用手抹掉笑出的眼泪，整个人如果不是在当前危急状况下恐怕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明？暴动？真理？白痴啊……谁会相信那种鬼话啊，拿来骗骗别人也就够了，自己都信了怎么可能！”
抱住肚子一边笑一边做出痛苦姿态，少年又喘息着笑了一会儿后，在朱木两人准备溜走的一瞬间盯住。
笑得口水都溢出口中，轲持用一只手擦了擦嘴边，然后……
他伸出刀子。
“虽然我的确不是什么神明……不过，看上你可是我那个蠢货老爸从小就打上的主意，他只是看上了你的势力，但是！我可是从小就喜欢上你了啊？”
听闻此言，白发少女第一反应是皱了皱眉。
“我小时候可不太可能……”
“就是因为那样啊，你的父亲也赶不上你……他掌管那个时候我家还能进入你家去做一些小动作，现在就算再安插一些人进你家，得到的情报也只是你想泄露出来的吧？”
摊开双手，轲持又再度将两人拦下，这次他神情中虽然没有了那一丝装神弄鬼的傲慢，但却更加自信满满。
而艾祈幸则露出了一丝了然神情。
“原来如此，那个时候我受到过你家成员的照顾啊。”
“不过是个小人物，你不用想起来也可以。”
“不，既然是照顾过我的人，对其怀有感激之心是应当的吧，倒是你……”
摇摇头，白发少女的金黄眼瞳中多少掺杂了一些轻蔑之色，在两方再无退路的局面之下，这种轻蔑直接变为了表达恶意的言语。
“刚才开始你就不停地在说我怎样我怎样的，我又不是游戏人物，难道你还想操控我的想法吗？”
“嘿……”
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明确表达反感的她，轲持这一瞬间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在了艾祈幸一方。
就是现在！
朱木直接蛮横地撞上对方，意图造成缝隙而使身后的白发少女脱离。
“真是遗憾。”
被轻易挡下了。
虽然最开始就明白，两人之间有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没想到少年抛掷整个身体的一撞，竟然像击中石头一样毫无反馈，反而使自己摇晃着无法站稳。
轲持则是依然带着那副讨人厌的微笑，他一把抓住朱木，踢向对方胯部，万幸朱木反应及时用膝盖挡住，但也被击飞了出去，接着轲持不依不饶地跟上，又猛击几拳少年脸部。
“噗！”
拳头磕上牙齿了吗……
总之，随着一拳、一拳，他手上似乎也多了几道伤口，但仍面色如常地狠狠将拳头砸在一时无法站起的黑衫少年鼻子与嘴上。
“像你这样的窝囊废，怎么可能把我弄倒啊？”
牙关疼痛不止，口腔有铁锈味正在蔓延，温热液体逐渐滑落至颈肩，脑袋也一片昏沉。
但即使如此，朱木也还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不是喜欢着会长大人吗……？”
似乎被打傻了一样，他突然吐出如此白痴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和她，关你什么事？”
一把拽住少年衣领，轲持将他凑到脸前，全然无视其因窒息而导致的微弱挣扎，以充满血丝的眼眶近乎爆裂地瞪着仿佛将死的朱木，甚至接着手又逐渐升高，血液随弧度一点点将他的手掌与衣物沾染，似乎真的想将其勒死当场。
一双手突然死死抓住染血的手。
“住手……”
轲持缓缓转过头去，与露出愤恨之情的白发少女的怒视打了个照面。
她几乎一字一顿地咬牙说着，仿佛每说一个字就将舌头咬碎一遍般面露痛苦之情。
“你不是喜欢我吗？那么，放过他，你真的完全不顾我的想法吗？”
利用这份自己完全不想要的爱情，艾祈幸表情所示其现在心中似滴血般剧痛，但若她此番行动有所成果，那也不算白费。
只见对方一点点逐渐放下被勒住的少年，然后……
一脚踢在朱木肚子上，让他撞入一堆桌椅之中不省人事。
“过来。”
有点毫无情绪的声音，现在的轲持简直如疯子一般。
不，他的确就是疯子吧。
为了保住朱木的生命安全，她也只能静静站在他面前，忍住心中的厌恶之情。
“你愿意放弃这一次机会了吧？明智的选择。”
轲持像拥抱一样将双手放到艾祈幸身后，然后，一点点将绳子系起，重新一圈圈捆绑住如神一般的白发少女。
“现在你也应该明白了吧？你的想法毫无价值，你只要被我照顾就好了，安心吧，就算其他话是谎言，只有我喜欢你这一点，是我唯一的真实。”
忽地变为温柔面孔，他伸出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刚刚被绑住的少女。
“在你接受我之前，我会把你关起来一小会儿，安心，不会太久的，我会给你一切，为你实现一切期望，所以，他人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你只要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好恶心。
作呕。
想把喉咙里的东西都扣出来，用指甲在喉道到肠胃间全部刮得干干净净，一股脑全吐出来的反胃感，恶心、恶心、恶心……
已经抑制不住了……
明明从被艾祈幸绑架开始就一直死死忍耐着、咬牙着、可是无论是谁都未曾体谅过这样的自己啊。
……受够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
被踢倒在地的少年，突然发出如是声音。
算不上阴沉，大不了有点冷淡罢了，蔑视、轻蔑、不屑……类似这样的词语堆叠成的语调，简直跟感情缺失一样，他就是这样冷淡着一张脸，从阴影中狼狈得如戏剧丑角般抬起头。
然后，那双眼睛。
没有任何光泽，不存在希望，仿佛对眼前之物彻底失去期待的眼睛……漆黑，仿佛黑洞？不，漩涡？然而无论哪个比喻都不恰当，那双眼既无深邃可言，亦不包含任何疯狂，不如说连愤怒都被倦惰盖住，只是看着就会让人感到疾病和疲惫，眼瞳涣散，令人厌恶的一双眼睛。
表情一成不变，冷静、平和，甚至可以算平静的。
只要这份平静，不要和那双眼睛搅和在一起的话。
糊成如此阴森之面……让人作呕，简直便是太宰治《人间失格》中所言的死人之相，可连死人脸好歹也是笑容筑成，这张脸上毫无动静的嘴角仿佛被丝线连根蹉起一般。
“我……本来的话希望你是真心喜欢艾祈幸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当然是喜欢她的啊？”
“你才是。”
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此刻的朱木真的就像死尸一般，黑色短发散乱而狼狈，黑色衬衫在地上划出了不少破损，灰尘沾布在布料面上，就连那苍白脸庞都增添了不少擦伤，如此瘦弱的身躯到现在更显脆弱，几乎摇摇欲坠。
“这么伤害那孩子的人，到底哪来的勇气说喜欢她这种话……可能的话真的希望你能借我一点啊。”
语气也依然是平淡，连原先的敌意都荡然无踪。
但，朱木只不过抬起了头而已。
只是被那种死人般微微涣散的眼神注视的轲持，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眼瞳因恐惧而收缩，连双腿都不自主地退后了两步，明明是拥有如此大武力差距的场面，刚才还一副疯狂姿态的男人竟然害怕了。
“切。”
因不甘而咂舌，轲持咬紧牙关，握紧刀子重新踏出一步，下定决心掠走眼前之人的性命。
而少年……竟然转身便逃了。
“什么啊，只是口头上说的好听这不是完全的草包吗！”
看着对方的举动，狂喜冲淡了恐惧，紧接着轲持便因对刚刚自己表现的不满而愤怒起来。
刚才自己到底在怕什么啊？
就面对这家伙，这么个懦弱的人，害怕？
“刚才的一切，你都看见了吧？”
羞耻被愤怒取代，他为了更加掩盖自己心中的不安，而转身压在心爱的艾祈幸身前。
双眼狂乱地转动了，陷入癫狂的少年狂笑着大喊。
“那个家伙，逃跑了啊！这么个胆小鬼……这么个懦夫……他到底有哪值得你喜欢的？不，这种家伙、单是呆在你身边不就会弄脏你了吗？啊啊啊，好可怕……”
自顾自陷入妄想中，轲持完全无视了现实中一脸冷淡的白发少女，抱着头胡言乱语着：“不、别说呆在一起了，他连和你呼吸一片空气的资格都没有吧？只有我、只有我……明明你就是我的……”
在发狂至高峰之时，少年情不自已地举起了刀刃……
一下划进了少女身体中。
“……！”
“你的血……是我的了，这样，我们就连接在一起了……”
明明被刺入了刀子，艾祈幸竟靠咬牙强行忍住了疼痛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眼瞳一瞬间缩至针眼大小，背后也逐渐被流淌而下的冷汗浸透。
呆滞呢喃一番后，轲持贪婪地舔起了刀刃上的血，神情逐渐镇定下来，甚至变得有些温柔，他举起手摩挲着白发少女的脸庞。
“抱歉，很疼吧。”
有点悲伤地笑着，他露出病态痴恋的神情，将头凑近一点，但最终在离少女双唇仅隔一线之时停住了。
少年呆滞地看着那双冷漠的金黄眼瞳，面无表情地呢喃：“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为什么？”
“……”
“还是不说吗？算了，没关系的，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勉强露出一丝微笑，竖起手指、并开口让计数之声响彻教室后，轲持转头向朱木逃跑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去，手中的刀上还有许多淋漓的鲜血。
掌握一切的甲德神，开始了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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