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2029年的世界大战与2019年的栀子花开（下）
“李秋逸，世人称其为......”
“神之子。”
听到这个名字，总统从飞艇残骸上跳下去，据说跳下去之前，他一直在喊圣母玛利亚的名字，还有他母亲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害怕吧，可能因为高空太高，可能因为那男人的名字太响。
一只白皙的手爬上了‘乞力马扎罗’号的边缘甲板，然后一个漂亮的跳跃，穿着婚纱的女孩稳稳落地。
难怪她跳的有些费力，原来她身后拖着一柄火焰山般的合金巨刃，上面流泻着火。
她注视着李秋逸，李秋逸注视着她。
一眼仿佛就已经过了万年。
李秋逸将漆黑旧金刀的封刀印撕掉，没有看她，轻声道：“婚纱很漂亮，很适合你。”
姜凤倾礼貌地笑着，“谢谢。”
李秋逸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姜凤倾，这种笑话不好笑，别开玩笑了，好么？”
姜凤倾将披散着头发甩到脑后，笑容狰狞：“曾经我和你开了许多玩笑，但在今天要杀你这件事上，我可是很认真的啊....”
战斗在眨眼间就开始了。
姜凤倾率先发动了攻势，她单手握刀，穿着高跟鞋的脚掌原地扭动，踏碎坚硬的甲板，像是一枚白色而美丽的炮弹弹射了出去，秒速度达到了每秒50米。
由于她疾驰而来的速度太快，导致以她为中心荡起一圈空气波纹，刀身上的火焰在她身后越拖越长，仿佛一条流动的火红色画卷。
李秋逸从怀里掏出了改良后的64式手枪，在一秒内打空了一排镇魂弹夹，子弹头在出膛的刹那，爆燃起银色的水浆，然后像是接连不断的雨，朝着迎面而来的姜凤倾盖去。
然而银色的雨水在空气中蒸发了，空空留下一团白雾，白雾中火焰光芒盛大。
持刀女孩冲出，速度不减，身后是一湾河流般的火焰，在空气中暴躁的涌动。
贯穿，扭动，像是艺术般起舞。
火焰眨眼间吞没了他，漆黑旧金刀在无法忍受的高温中融化成了金色的液体，沿着他的细长手臂流淌。
他完全可以带上更好的刀，甚至是这艘战舰上、被全人类誉为‘神刃’的那柄超强之刀。
但他没有。
就像他用1956年产的64手枪去开枪一样，就像是那些子弹里打出的只是用来发射信号的白雾。
终究还是舍不得对她动手啊。
李秋逸吐出一口血。
拥有着神之躯的他，在最后的攻势中防御住了姜凤倾的火焰巨刃，那柄巨刃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
原来他以为她是不会杀他的。
直到他看见了在她身后凝聚着的.....那一柄足以斩断神之心的大和御神尊剑。
贯穿，扭动，像是艺术般的起舞。
她面无表情地扭动着剑刃。
于是血液成倍成倍地顺延着剑刃泵出，顺着她的手臂流淌在她的洁白婚纱上，滴落在白色的高跟鞋上。
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时候来着？
很早之前了吧。
只记得学校门口那一间会漏雨的公交车站。
“嗨，你学文还是学理？”
“....还没想好。”
“要不你跟我学理科吧，我爸说学理科出路多，你看现在全年级前10名，十个八个都是学理的。再说了你看清华北大一年才招几个文科生？”
“哦哦。”他缩了缩脑袋。
“喂，你在你们班是不是老被欺负啊，昨天我看他们还让你去厕所洗脸来着，被打到眼睛了？”
“那都是同学闹着玩的。”他梗着脖子吼道。
“同学闹着玩可不会往眼睛打啊。”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小声说道，记忆中她的侧脸很美丽，“我听我们班女同学说，你是孤儿院里逃出来的孤儿，有人生没人养，是真的么？”
“要你管啊！”他叫道，“再说把你嘴给撕烂信不信？”
女孩却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风铃铛铛响。
“我说真的，以后你学理科吧，我准备报理科来着，说不定我们能够一个班，我罩着你。”女孩歪了歪头，“谁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跑他们，不收保护费。”
“滚啊！谁要你罩着？”
“欸，好吧好吧，随你好了，什么时候想通就来找我吧，高中一年二班，我叫做姜凤倾，昨天刚转学过来的，之前在那个学校打架被开除了，我还是学校第一名来着。”
“滚啊！”
记忆那天她走之后，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公交车站台终年漏雨，学校不肯拿钱出来修。
记忆那一天她的白裙和笑容都很好看，能让人记一辈子的那种，光影盛大而美丽，道路两侧的栀子花正值怒放，单叶对生的花瓣、像是情侣手拉手，三叶轮生的花瓣，像是青春下的三人共舞。
血滴滴答答地落下，像是一场雨。
他的心脏，在剑刃强大的元素乱流下粉碎了，碎片混合着血液一起流入腹腔，像是树叶飘进了马路的水坑里。
这真像是一个奇迹，人类的心脏碎掉后，他居然还能继续让血液在体内流淌，大概是神之躯发挥了作用吧，但这就像是续电器，电量和生命总会流淌到尽头。
李秋逸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姜凤倾的脸庞，出乎意外，面无表情的姜凤倾没有拿掉他的手。
于是他手上的血液，在她稚美的脸庞上开出血之花，浓浓淡淡的，不比当年栀子花开要差。
“我没想过你会这么恨.....我。”李秋逸胸前的军功章一颗一颗的掉落，“但谢谢你。”
“你妹妹的失踪我已经尽力了。”姜凤倾淡淡出声道，“离开队伍后，我去了世界里的很多地方，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她，或许真的已经死了吧，十年前就已死了。”
李秋逸用全身的力气摇了摇头：“以后若是有机会，就麻烦你继续帮我找吧，不要告诉她我死了，或者告诉她，她的哥哥死在了人类战场上，而不是你的手里，不然她会生你的气，那丫头十年没见了，性格大概不会变的吧。”
听到这句话的姜凤倾忽然笑了。
笑容很美。
他却没能看懂。
姜凤倾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
李秋逸点了点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血液像是河流般涌出，远远超出了神之躯的修复效率。
“当年你问我学文还是学理，我说了很过分的话，其实那天晚上我找到了老师想要修改请愿表，可惜老师不喜欢我，因为我家没钱，还是个有生养没人养的孤儿，所以他没有给我改，他揪着我的耳朵把我丢了出去，让我滚.....”
李秋逸抬头望着铁灰色的天空，成片的大型战舰正从他的头顶飞过，不知要飞往哪里。
“我也有想过的，有一个人能够保护我和我的妹妹，我没有体会过被爱的滋味，遇到你的那一天，我觉得似乎有一种可能.....可能....从后往后就会有人爱我了，因为那一天你说....你要罩着我的。”
眼泪忽然无声地落下。
李秋逸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他的手指在姜凤倾的脸庞上悠悠划过，像是时光在指尖溜走了，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他抓的如此用力，甚至害怕会抓破她的肌肤。
但他的手终究还是落下了。
手掌渐渐无力的松开，视线一点一点了陷入了空旷的白色，身后传来同伴们压抑不住的惊呼。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仰面躺在满是花瓣的水流里，然后缓缓被水吞没。
水面上有一道光，散发着清香的水淹没了他的眼睛，他与那一道光一同沉入孤独沉浸的水底。
他伸出手去。
似乎要抓住那一道光。
那一年年的青春光影，还有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逝去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不过那没关系——明天、明天我们跑的更快一些，前速前进，赶赴时光的逆流.....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
窗外传来芳香的空气，香味一开始还要，闻多了就有些腻歪了，但是不闻不行，这里距离窗户最近嘛。
“你笑屁笑啊！一会儿看分数线出来，我看你还能笑出来？数学考60分就觉得自己牛逼起来了？”
“课代表！作业忘记带了！”
“这话你跟班主任说去.....”
“饶命啊！”
“你去跟李秋逸那软蛋去借不就完事儿了，反正数学老师老花眼，认不清作业本上名字。”
“也是啊。”
“李秋逸？”
“喂！李秋逸？”
“李秋逸好哥哥，借给臭弟弟作业成不，上次那游戏机借给你玩半分钟。”
视线渐渐变得明亮。
这里是陆军临时医院了？还是还在‘乞力马扎罗’号上的特殊医护室内？
都2029年了，还需要交作业？
他觉得胳膊很麻，于是趴在桌子上，缓缓地伸长了手臂，电光闪亮之间，窗外花瓣狂暴旋转。
“刮风了？”
“没有啊，哪里刮风了？”
“花瓣都飘屋子里，赶紧把窗户关了。”
“李秋逸你丫别装睡了，赶紧把作业本给老子，信不信从三楼教室给你踹到一楼大厅？”
一枚花瓣落在他的头发上。
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习惯性的去摸挎在腰间的漆黑旧金刀，然而那里空荡荡的，手里只有笔。
他低下头来，军官风衣上的徽章都已经不在，校服上印着‘京北国际高中三校’的徽章。
上课铃声轰隆隆地震响。
短暂的一秒后，他反应过来那不是空袭警报，而是普通的上课铃声，因为他的特殊视网膜里没有检测到敌人。
有男生从外面跑进来：“哎！上课啦上课啦！”
一个威风凛凛的黑裙女孩子大跨步走了进来：“老师很快就过来了！都给我回到位置上坐好！”
一个短平头的男生站在李秋逸的面前，脸色不善地笑了两声：“行啊，跟你借个作业你跟我摆谱是吧？”
“下课给我老实等着。”
然后他发现李秋逸没有像以前那样缩脑袋。
“这是睡傻了？”
男生挠了挠头回去，回到座上翘起二郎腿。
数学老头抱着课本，颤颤巍巍地走上了讲台，“同学们把书给拿出来，上回书咱们说道....”
李秋逸的视线落在讲台旁边的值日表。
2019年6月1号，星期六。
星期六还要上课么？假的？
不，看起来是真的，京北国际高中三校比不过一校和二校的入学成绩，所以周六要强制性补半天课。
“这是十年前。”
“我回来了？”
他轻声呢喃道。
这一年。
没有战争，世界会战还没有打响。
这一天。
是姜凤倾的生日。
但她还没有转学而来。
这一刻。
窗外万里无云，蔚蓝天空阳光璀璨。
一枚花瓣从他的发梢掉落，香气四溢，学校两侧街道传来汽车轰鸣，视野里大片大片的栀子花开。
忽然间，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像是火焰般将他燃烧到窒息。
李秋逸忽然发疯一般，冲上了讲台，用那他一贯写的很好的粉笔字，用力挥舞写下了一句愤怒至极的话语：
“我一定要击溃你！！！”
绝对！绝对！绝对！
绝对要比在你杀掉我之前更早的击溃你！
全班人一脸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没人知道。
那个女孩名字叫做姜凤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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