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分。
虽然时间仍旧是周内，但图书馆并不会在这么早的时间开门——喜欢自讨苦吃地排队的同学们，通常会在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厅买一杯自己喜欢的咖啡，然后一边用双手捧着喝一边在紧闭的大门前等待。
伊澜当然不是个喜欢吃苦的人，所以也不会轻易地加入到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的队伍里。按照惯例，他应该会收到一条来自盛白羽的qq消息，里面除了一些插科打诨的表情包，还有她预订好的座位号。
然而，当他打开手机qq的时候，里面的第一条消息，居然不是来自盛白羽的。
“月见……由希？！”
他使劲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再次把视线聚焦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学长醒了嘛qwq”
“这人聊天怎么这么熟练啊——”
伊澜并没有立刻回复她，而是像往常一样，打开了自己和盛白羽的对话窗口。
“宁是腿断了马？我在8号桌”
“这才是标准结局嘛……”
伊澜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绕开长长的队伍，侧身闪进了图书馆大门旁边的咖啡厅。
8号桌离门口比较远，但是从大门看进去的话，一眼便能看到。而伊澜的顶头上司、钟摆组织的“零号代理人”盛白羽，也像预计的那样，早就在位置上坐定。
“地瓜干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就算吃你，也觉得不怎么样！”
“切，耍流氓可还行。”盛白羽不屑地嘁了一声，“事主的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你身为代理人，需要和各种各样情绪失控的人打交道，这都是家常便饭。我不也是一直干这种活计，才在钟摆混到今天……”
伊澜把书包甩在一旁的位子上，然后毫无违和感地瘫在了盛白羽的对面。
“这货是杠精本精，根本没得洗。”他一把抓过盛白羽已经给他点好的蛋糕塞进嘴里，“唔……唔啊——！！怎么又是芥末！”
“你不是吃过早饭了嘛，那还让我给你点餐，可不就得放飞自我了。”盛白羽白了他一眼，“提前说好，这和我知道你最——不喜欢芥末味的东西，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好好，你说是，那就是。”
伊澜挣扎了好久，才从芥末冲天的劲儿里缓过来；而盛白羽便优雅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边细细地品味着手中的曼特宁咖啡，一边细细地品味着伊澜被辣得生无可恋的样子。
“诶，我说盛白羽——”
“叫我盛姐。”
“是！报告盛姐，经过我的观察，我认为，这个阮青岚的遭遇，应该是受了魔神柱的影响。”
“哦？何以见得？”盛白羽轻轻地把咖啡杯放在桌上，“魔神柱只有那么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伊澜直起身来，将双臂平举，双手在盛白羽的面前慢慢地晃来又晃去。这个僵尸一般的迷惑行为，当然搞得盛白羽一头雾水。
“……你搞什么？”她皱了皱眉头。
“你刚才的眼神，就很正常。”伊澜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但是那个阮青岚不一样。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周围一切的仇恨……像刚才那样，我两条胳膊往他面前一甩，他不得把我肘子都给扬喽。”
“……这就是……你说明问题的方式吗……我姑且接受。”盛白羽觉得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那么其他的地方呢？语言？观点？我的意思是，逻辑思维有没有问题？”
“逻辑思维？当然已经烂得一塌糊涂了。”
伊澜把胳膊收了回去，认真地叉在自己的胸前，“这人被学生会搞过，所以对学生会的人，特别是你……意见很大。”
“啊，很正常。”盛白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刚才私聊了几个办公室的同学……他们把自己干的蠢事全给我交代了，而且说，自己一见到阮青岚，脑子就不听使唤。我还以为是他们的问题，看起来……”
“能够在真实的世界中影响事主的气场，这一点就能说明问题了。”伊澜的神情逐渐认真了起来，“就当我活该把这些倒霉催的撞个遍——背后搞鬼的，一定是个魔神柱。”
盛白羽轻柔地摇了摇手中的杯子，那残余的白沫，也被均匀地散在杯底。
“好，我知道了。”
下一个瞬间，她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从背后的书包里摸出了一本厚重的、有些陈旧气息的精装书。
“Clavis Salomonis……”
“没错，《所罗门的钥匙》。那阮青岚都和你说什么了，尽量复述原话，方便我查资料。”
“难不成所罗门神话就是你说的资——”
伊澜还没说完，盛白羽就倏地抬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回他不敢再说了——
这不只是因为盛白羽忽然冰冷的眼神，更是因为，在将近半年以前，那个寒彻骨髓的凛冬里，当他真的与名为“巴尔”的魔神正面交锋的时候……那一战带来的噩梦，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紧接着，他做了一次明显的深呼吸，然后把自己和阮青岚突然发生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哦，这样子……”
盛白羽一边听着伊澜的话，一边把手里的书翻来又翻去——不像是有意地寻找着什么东西，反而像是信手乱翻，大有一副“翻到什么就算什么”的意思。
像极了在学生当中流行的“命运之书”——随便提个什么问题，然后随便停留在某一页上；万金油一般的答案自然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而有些别扭的答案，也总能让人找到一个合理却有些牵强附会的解释。
毕竟，人们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唔，亏我翻了这么半天。这答案不就在这儿么？”
盛白羽忽然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而伊澜的视线，随着她修长的手指，停留在了《所罗门的钥匙》的第二篇。
而震惊于精美的插画的他，缓慢地读出了那个晦涩难懂的名字。
“Ag……reas？”
“没错。如果这些都是他的真实经历，那么答案就很清楚了——”
盛白羽“砰”地把书合上。
“这个作祟的魔神，就是Agreas——阿加雷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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