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花的内战里没人认为彼此拥有安全,躲在上层的几十万普通民众与残存贵族都瑟瑟发抖,不知何时奴隶可能推翻之前的协议。
相对的,奴隶来到陌生又寒冷的地面,能征战的两万青年已经尽数脱离,活着到这一刻的也不过一万多而已,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两万多没有任何武器的消瘦中年男人,饥饿正在消磨他们的耐心。
城外,一万五千余人的士兵残部,也在寒冷中面临灭顶之灾,还有不可知的危机正在逼近他们。
除此之外,全城上下唯一称得上安全的地方,大概只有及特尔的避难所了。
一个位处城市中层内壁山体洞穴里的古老隧道,温暖而又干燥,甚至可以说是庞大,贯通整个致远花城,开启的入口隐藏于第十三层往上的楼层内侧,昏暗吸光的楼梯当中几乎不可能有人凭自己发现内里还有暗道。
通过暗道再经过十多条混乱的土道,才最终抵达避难所的大门,一个三角形的石铁混合产物,不知道多少年前就曾打开过,至此未再合上以至于门阀生出层层血红铁锈。
及特尔跟泽维埃一家便躲藏在这样安全的地方里,天花板在五米高的头顶,脚下则平坦且无障碍,一瞧就是人工制造的通道,走进去上面的灯石就噼里啪啦跟随步伐闪烁,墙孔亦有少许低温蒸汽循环而喷出。
“我都三十多岁的人,竟然还不知道致远花有这种地方。”泽维埃言下之意非常明显,他作为致远花唯一的公爵,哪怕是个傀儡,也多少知道些秘密,但当下看见的绝非记忆里任何一样。
“此处是奴隶们重新发现的,分成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古代就有的隧道,一个是十几年前启蒙者在国王资助下建设的蒸汽管道,但城里从来没有过任何资料,所以我估计不止是国王在启蒙者事件后销毁了所有信息,恐怕连参与的工匠全家都被灭口了,启蒙者死的那一年城外的一个石场小镇因为山崩而全灭,死了六千多人。在那之前他们的工作就是特地被圈禁在当地由士兵看管进出,需要时就带到城里作为劳动力建造一些启蒙者设计的东西。”及特尔又犯了臭毛病,一说话就没玩,话唠得他自己都有些烦。
“的确,西蒙国王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泽维埃附和回应,左手抬着一只灯石火把,右手则揽着家人前行,都举头观看未曾见过的装饰。
“可为什么要隐瞒掩盖,有什么不好的?”他随后就产生了新的疑问。
“啊哈!那就是重点,最重要的一点了!我检查过许多工程图,但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有某种极为巨大的可活动结构存在于城墙之中,不是那些现代城墙那种破烂货,而是在古城墙中有更巨大的,更古老的,并且包裹着整个致远花城,人力恐怕造不出来,就算造出来也没法驱动。”及特尔还是越说越兴奋,不一会儿就忘了话唠有些会让人烦这个不断提醒自己的事了。
“言下之意即是说,启蒙者在这造的是用于驱动城市内里东西的工具?类似的东西地下的奴隶之家曾经也有过,我亲眼看到过,是专门造给底层奴隶加湿供暖外加照明用的,不过这里的看起来大了十几倍,而且主要是要驱动某些东西。”泽维埃接着及特尔的话茬主动回应说。
“启蒙者真是个天才,也不知从哪想好了这么行之有效的设计方案,不但致远花本地可以造的出来,真运行时也能产生效果。你知道吧,公爵大人,之前我是跟奴隶混饭吃的,他们本来想修好这里当做突袭城里的据点,结果东西到是修好了,反倒无用武之处。”
“这东西现在可以运作?”
泽维埃突然停下来问。
“当然!但我不知道有什么后果,也许古代城墙经过驱动后可以闭合,作为某种防御外敌的绝对堡垒,可光设计行得通或者零件没问题也不行,人力不可能推得动整座城市,一定还有什么缺陷或者奥秘是我没搞懂的。”及特尔又开始自言自语,说到一半竟然用手指戳着脑门思考起来。
一旁的公爵夫人受够了及特尔,掩住一双儿女在灰色羊毛袍子间,试图屏蔽来自这家伙的噪音,唯独泽维埃仍然注目于古老隧道中的浮雕。
“这就是国王要隐瞒的秘密。”他意识到了长久以来思考的答案,那么多人都没得到的,竟然被他碰巧遇见。
“不,不对。”转眼间泽维埃又换了思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国王不是害怕被人发现隧道,他害怕被人知道的秘密还有更深层的因素,要不然又为什么要让启蒙者来做这些,一定有东西让他感到害怕了。”
过度的专注让泽维埃没留意到身后的儿子,倒退时将他不小心撞到,一下子磕到了墙壁上,鼻血立刻抹在墙壁间。
“哎哟哎哟,对不起乖儿子。”
孩子还没哭出来,泽维埃就扔下火把将孩子抱起来,搂在怀里安慰道。
当那一家人都在检查孩子的伤势时,及特尔被视野里某样移动的东西吸引住眼球,像右侧看去时,发现墙壁不知为何竟然转动起来,从缝隙间还可以隐约看到淡淡的微光,将天花板的浮雕壁画连成一片。
被某种齿轮驱动的墙壁,开始发出噪音,墙上的画中人物跟随金属的扭动而动作有所改变,似乎墙壁的设计者有意用这些机关演绎某个故事,只是及特尔看不懂,现如今注意力也全被身边的奇景所吸引去了。
“轰隆!”
不到一分钟后,避难的五个人都听见了震耳欲聋的巨声,某种比雷鸣还要令人感到惊恐的回音传荡于城市里。
尽管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或者说只是稍有眉目,但慌乱中回过头的泽维埃与及特尔,都知道与他们刚才某些行为相关,愣在原地看着彼此,再向前望去时,发现本来是死路的黑暗深处,凭空多出一条新的路口。
而在他们来的三角大门外,竟然能听得到脚步声,从远看去一列列动作一致的人影正在半跳着跨步前进,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看起来像是拿了一根拐杖,头顶圆礼帽,身穿笔直西装的贵族绅士。
偏偏正是这样的情况,更让寻求避难的及特尔一行人感到危机靠近,想也没想就就往更深处的黑暗道路前进。
同样往黑暗走去的不止他们,霍吉尔虽然也是从城内奔向城外的黑暗,带去的却是实在的希望,好不容易摆脱奴隶射程后的他,拖着疲倦的身躯见到了城外的人影。
与他所预期的不同,众人正在奔着他前来,似乎后方有什么必须躲避的灾难,有些人竟然完全不顾霍吉尔的存在。
“轰隆!”
轰动全城的恐怖巨响传递到城墙上,高处的积雪和冰锥被抖动坠落,压垮一大片城外的雪松,甚至连蛋糕一样的城墙都开始出现崩溃,一大角碎成滚石,碾压了一片闪避不及的士兵,直到河岸的平地泥潭才停下来。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反应是来自深层的地震,过去也偶尔遇到过,自从矿坑挖得多,致远花的地下就空洞的不太稳定,以至于本地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司空见惯,可眼下看到的比历来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愣是吓住了每个试图逃跑的人,也恰巧在此时士兵们都看见了霍吉尔的存在,双方就在原地中一动不动地对峙,试图搞清楚发生什么。
“怎么了!?”
本来他还想先跟拜亚商量一下,让一万五千多人分批有次序地进入城中。
“有人袭击了我们的后方,一大批人,夜色里看不清是什么样的军队,似乎正从西侧的大森林中窜出来。”
有士兵回答道,说出了霍吉尔怎么也想不到的情况。
“霍吉尔先生,城里怎么样了?”试图寻求生路的士兵问道。
“所有人!立刻进城,之后再解释别的,码头有武器,小心奴隶的远程武器,趁着他们的支援部队来之前帮码头守军控制好防线!”
霍吉尔给出了回复,也许该考虑一下,可奴隶们的援军却绝对不等人,抢夺每一秒都决定众人的安危,来不及面见拜亚就只好擅自下达命令。
听到霍吉尔喊声的士兵们大多看到码头的遭遇,对于可能要发生的麻烦心里都有盘算,一时间的确有不少人犹豫一下就冲了出去,也还有另一批人停在原地,似乎不打算在淤泥的水路上充当箭靶。
试图搞明白城外发生状况的霍吉尔一连揪问十几个士兵,但大多数人只是跟随人群前进,对后方发生的袭击并不知情,距离过远也让信息失真,问了几次后竟然出现了十几种状况。
“霍吉尔!”
拜亚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几秒后这位艾兰思家的贵族踏着河滩的泥浆,从高地冻住的草坡上滑了下来,身后的跟随者则是麦斯和盖温,还有一众武官。
“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才多久。”霍吉尔问。
“我们在西岸有敌人袭击,穿黑衣的军队,一大群!少说得有几千人!”拜亚可能夸大了数字,但他的惊恐都写在脸上,除非他撒谎,否则霍吉尔只能接受这个绝望的事实。
故事里的天降神兵都是来帮忙的,可到了霍吉尔谱写自己的童话时就成了阻碍,他这个时候不禁怀疑地问了问内心,是不是自己才是故事里的反派。
“加尔迪亚人和但罗呢!?”霍吉尔更在乎不夜光的下落。
“西岸!他们先到达的森林附近,也许在城墙和森林的夹角,离着还很远,我没听到他们的消息,要是他没在这,肯定是回队伍身边。”麦斯替拜亚回答。
“那你们继续进城,我要去找他们。”霍吉尔不加思索就定下方向。
“我们该这附近建立起防线才行,进城只会引发战争。”拜亚明显还不是特别清楚城市里的状况。
“战争已经开始了,被先冲进去的那些士兵引发,你看到了吧。”霍吉尔一把拽住拜亚的衣领,引来盖温等人手握剑鞘。
“可士兵们也是战力,不该进去送死。”拜亚示意让盖温等人冷静,又双手摊开对霍吉尔表示无奈。
“没有武器的战力?你不知道我看到什么,奴隶的援军随时就会抵达,到时候谁都上不了岸,码头上有武器和各种物资,等想好再进去,什么都晚了。”
霍吉尔到不生气,只是稍作反驳回斥,将道理摊开给拜亚看明白。
跟随在拜亚身边的艾兰思亲信盖温连忙找了个高些的位置,观察过后发现码头的确如霍吉尔所言,赶紧使了个眼色给拜亚看,这位贵族青年便点头默认了霍吉尔的建议。
“那群人到底是隶属于谁的,故意引发骚乱去送死。”拜亚还是对刚才看到的一幕感到惊恐,害怕仍然有人在内部对他们不利。
“不像是正常人会做的事,不过现在没时间去查了,赶快让所有人都想办法进城,就算发生踩踏有人溺水在水里也好过进不去,只要能抢占码头沿岸就不是问题。”霍吉尔说道。
“即便是这样,也太离谱了。”拜亚还是仍感困惑。
“看见拉德苏了么,你带他一起进去吧。”这位更有领袖模样的亡国之子吩咐道。
“刚才在河道中间,八成是被人群顶进去了,不是被踩在脚下的泥潭就是已经进了码头湖泊的范围。”麦斯说出他刚才所了解的一切。
霍吉尔看着脚下那群从河道中蜂拥涌入城里的人群,箭雨开始零星落下,军队的秩序也荡然无存,命令根本不能传递散播,有些人被射中前,就先在同袍脚下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空壳,或许这就是他刚才随意叫喊的代价。
“我去通知加尔迪亚的军人,他们肯定被冲散了,我师弟不夜光还在他们那。跟拉赫马汇合后的指挥任务就全部交给你了,拜亚先生。”
“等等!”
拜亚拉住了正要跳到人潮里的霍吉尔,可半句都没说出口,也许是期待着眼前的家伙能活着回来又不忍提及现实的残酷。因为接下来留在城外的人,恐怕都活不过今晚了。
“见到了陛下的话,请替我说对不起。”霍吉尔明白了拜亚的用意,也做出了最后道别。
男人之间不用太多废话,一日以来的转折太多,生中遇死,死里又逃生,没准接下来就会抵达人生终点,抱着不太乐观的想法,霍吉尔已经逆着人潮往西岸伤员所在的地区出发。
拜亚目送他离开城墙,跟盖温裹着毯子加入了拥挤的人群,没有秩序与尊卑的碰撞中,军队的架构早就荡然无存,霍吉尔的一嗓子只不过是通过对求生的渴望,敲碎了伪装士兵荣誉的最后一块玻璃。
如今,他们是野兽,凛冽寒冬里饥肠辘辘的野兽,为了求存不顾一切地向前进发,在得到安全庇护所前,绝不会停下。
跟总算等到机会而冲进城里的大部分人不同,霍吉尔逆流而上,孤身前往寒冷的死地,把生的希望抛在脑后,只为完成当年对卡墨娜许下而未曾完成的誓言。
同一片月光下,反抗军营地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中,完全超出了佣兵突袭时的危机,大量的精锐奴隶前锋已经蹿到营地各处,熄灭火把吞噬光明,制造出席卷营地的黑暗浪潮,试图以黑夜里的视觉优势将反抗军彻底绞杀。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指挥过抵抗奴隶之王进攻的格温德琳,立刻算出冲进营内敌人的数量,将辎重跟老弱病残置于营地西侧的居民区内,那里还有特地为此时留守的一千多兵力。
一处大后方靠近居民区高地范围的帐篷内,临时凑得起的指挥者们在格温德琳的指导下听从接下来的安排,完全来不及顾得上帐篷外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正在厮杀的惨况。
“还没找到胡斯么?刚才的巨响又是怎么回事?”格温德琳对聚集到一起的士官们询问。
众人纷纷摇头,别说是不知何处发生的巨大噪音,他们最近连胡斯都很少见到,更不知道胡斯究竟在哪,只是以他们对胡斯的了解,没理由到现在还不出现。
“不用找了!”塔鲁提着滴血的双刃巨斧从外面闯了进来,看上去刚从营北赶到西侧的指挥后方。“瑟雅斯不知为什么十分钟前跑出营地,胡斯立刻就跟了上去,我就在那看着,叫都叫不住,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训练过的精锐奴隶士兵跟我们的人差不多,不到五百人的数字以我们的人力抵抗住他们不难,真正有威胁的是费雷德里克和入夜后的照明问题。”格温德琳抛出了建议,对胡斯的去向全然不理。
“喂,你不问问胡斯怎么样了吗?”塔鲁显得不太满意。
“阿尔文·安斯艾尔说得对,到这种时候还在为女人烦恼的家伙。算了,没必要理他。”格温德琳趁着胡斯不再,当众发泄过去从未有过的怨气。
“到底又闹什么别扭。”塔鲁瞧见格温德琳发火,小声嚼起舌头来,但也不愿意直接触女人发火时的霉头。
在座已经赶到的各层士官,对胡斯的事情到不算太过在意,过去也听闻格温德琳有些意见,莱恩被派出去后的事情,军内也是谣言四起,对于共同创立太阳团的元老干部们而言,他们这些较低阶层的干部都没资格对他们之间的矛盾指手画脚。
如今曾经的盟友们都背叛了反抗军,太过于八卦别人的麻烦,绝对不利于公事,当下也只是在想格温德琳能否领导他们解决危机。
“费雷德里克停止亲自进攻了,刚才天空传来的巨响好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似乎现在全都交给部下们熄灭灯火,估计是在等大部队的到来,没准是害怕有意外发生。”有士官百夫长发言,汇报最新的情况。
“应该趁着现在想办法堵住营地的缺口,把奴隶们挤出去,他们人力虽然多,但训练和装备特别差,想打赢我们的人必须靠人数优势,肯定不会分散兵力攻打北面的出入口,东侧一个地方就够他们受的了。”
由塔鲁领导士官们相对激进,好几个百夫长跟着起哄,似乎不怕与费雷德里克战斗。
“不行!”格温德琳否定道,连塔鲁听了也呆住了。
“趁着他们人少,不是应该.......?”塔鲁说到一半,就觉得还是听完格温德琳讲话再说比较好。
“已经连续有人对我们进行背叛,大巫爷离开奴隶那里,加重了费雷德里克对我们的不信任,一定是码头那面或者国王军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终于下定这个决心。”
格温德琳喘了口气,将瑟雅斯做的一张微型羊皮地图卷摊开在众人面前。
“瞭望塔的哨兵被拔掉前,回报码头有零星冲突发生。奴隶们一定是在给自己谋后路,分兵来打我们的人肯定不多,所以费雷德里克才会亲自出马,但这意味着奴隶的主力部队也迟早会倾巢而出,趁国王军没有反应过来前将我们先消灭,拿下我们的补给和码头,到时候就有跟国王硬耗下去的资本。”
她点了点地图某几处,将霍特尼斯主广场三角形的对峙局势指了出来。
“奴隶们的话,的确就算强攻国王军也只是白白送命,可你这样一说,不就变成我们在给国王军拖时间,让他们同样机会准备好去进攻奴隶吗?”有隶属于莱恩的士官百夫长对此表示有保留。
“北面的教堂有瀑布遮挡和制造噪音,教团后方的通道又太深,他们到底怎么布置兵力,又藏了多少人,我们的斥候根本无从得知。格温德琳确实说的没错,是该撤退了。一味的追求武斗之旅,在这跟奴隶缠斗只会徒增伤亡,现在不是无谓展示战士尊严的时候,为将者只知道勇猛,一个匹夫就可以顶掉他了。”塔鲁带头同意了格温德琳的计划,他也学着像胡斯与莱恩那样思考。
“老大?”他的下属显得很吃惊,看来并未猜到塔鲁会有这番表态。
“的确要撤退,不过还有节奏的撤。我们不能白给国王军充当人肉沙包去吸引奴隶,但也不能离开的太快,让奴隶们无功而返有所怀疑,必须尽可能的把费雷德里克钉死在这,拖到一定时间后等奴隶们和国王军正式冲突起来。我们就可以在居民区的黑暗环境里坐山观虎斗,借助城中暗道直接偷袭王宫。”
格温德琳给出了再清晰不过的计划图,用一支铅笔在地图上标记好了行动的方向,分批逐渐撤退到高地的居民区内,假装撤退后吸引奴隶的追击,故意拉长奴隶们的战线,在他们意识到中计时再钉死奴隶军的主要战力费雷德里克本人,直径五百米的广场,东西两侧跑一转来回便近一公里。
“那安斯艾尔和夏洛特先生那群人怎么办?”塔鲁追问着格温德琳。
“已经提前通知过他们的任务,这时候应该已经抵达居民区的范围做好准备了。”
“啊嚏!”
城墙阴影下方的边缘,居民区内已经人去楼空的一栋雪地酒吧旁边,阿尔文刚好打了个喷嚏旁边的恩加多就立刻嘲笑起来
“八成是谁在背后唠叨你吧?”恩加多说道。
“一想想平时那些会在背后唠叨我的人,我就不寒而栗。”阿尔文明显感到有些冷,便把之前随手偷来的貂皮寒衣穿上身。
“家里人么?”恩加多觉着有话可套。
“不止,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大贵族那苛刻的礼教,睡着了都会让人吓醒。我家里就我妹妹跟我关系好些,家族却会强行安排一个你根本没见过的女人跟你结婚渡过一生,有时候别人家里的可怜孩子甚至不知对方是男是女。”阿尔文跟冻僵的老鼠似的拼命摩擦肩膀两侧。
“要是个帅哥的话.......还能加入贵族的上流社会呢。”恩加多完全没思考阿尔文所说的问题,红着脸陷入了自己的幻想。
“我只是说某些例子,你别太以为他们有那么宽容。就算背地里跟男女鬼混都好,有些东西始终是不会拿到台面上被承认的。那群贵族虚伪的很,我父母总说习惯就好,可谁能带着面子活一辈子?”阿尔文说着说着就回忆起往事去,他的童年有再明显不过的遗憾。
“我师傅就带了一辈子面具。”恩加多冷不丁插入了新话题。
“你从来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吗?黑皇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之前还没想到过问你这个养子呢。”阿尔文觉着恩加多算得上是同伴,问些秘密也不会被拒绝。
“师傅他.......从来没老过,留着跟你差不多的胡子,只不过是金发黑眉。我一直认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只是碍于身份才不肯承认,可渐渐地发现可能是我一厢情愿了,毕竟自小就生活在他身边,从十几年前被他在贝加边境捡到就是这样子,之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得了。”恩加多挑起一绺头发,反复在手指上打转。
“要是这样想,他把你留下来,故意装作接受反抗军的意见去袭击夏洛特他们,之后一个人落到地面逃避佣兵团的追杀,好像是把你当诱饵了。”阿尔文推测道,心里琢磨着黑皇冠恐怕跟自己一样是个高种人。
“不,师傅告诉过我冽银可能叛变,提醒过我很多危险,只是没把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的细节全说给我。他对我的能力有信心,只是想让我远离喧嚣和危险而已。”恩加多没心思再玩头发,从左腰的包裹里套出一堆过肘白色手袜,本来是贵族宴会用的女式装,如今冬天找不到替代品,暂且用于保暖。
阿尔文有些不再忍心问下去,眼前这样一个对自身存在都抱有怀疑的可怜男孩,也许那个杀人如麻的黑皇冠是他仅存的亲情回忆,要是再逼问多余的消息,就跟让恩加多背叛师傅没有区别。
“黑皇冠很强么?”阿尔文冷不丁地问。
“强?跟你比?你伤好了以后吹的那么厉害,到现在也没看出来到底厉害在哪。”恩加多嗤之以鼻,嘲讽起阿尔文前不久吹嘘过的事。
“之前人太多了,随便出手会伤及无辜。我现在逐渐恢复到过去的状态,握刀和剑的手感好了不少。”阿尔文也不害臊,更不恼火,胸有成足地拍拍腰间两把武器。
“是是是,那个白发的小女子给我们安排了的任务,等会截击费雷德里克就靠你了,别忘了任务,夏洛特·格林会负责把他引过来,到时候反抗军的人就会从两侧撤退到居民区,再往楼层西北的矿业广场集合。”不知不觉间恩加多发现自己十分胜任这份工作,扮演起好人的角色来竟然毫无阻力,甚至有些小开心。
他们仍旧顶着零下低温的大风等待奴隶之王到来,格温德琳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去东莞到位,很快就到了阿尔文用刀锋重新证明自身荣誉的那一刻了。
奴隶们的营地里,经历了刚才的轰隆巨响跟小规模的地震,本来不牢靠的地面上洒的全是搬运中的物资,堆积在后方的箱子也落成了一叠叠残骸,大量奴隶立刻上前去清理,可十万人的物资堆积的太过混乱,混乱又衍生冲突,地面奴隶跟地下奴隶在纠察队来到前互相抢夺物资,甚至为此大打出手。
“咚。”
特兰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刚才的突发事件到没让他受伤,只是一时有些迷茫。
“唔!”
梅丽尔也钻了出来,大匕首劈碎了压在身上的木条,挣扎着踩到废墟上。
她身穿的跟以前一样,还是一顶鹿皮帽子,但衣着精制了不少,窄袖的男装长衣在她身上不显的像假小子,反而看起来颇像个公主,没过膝盖的水獭背毛围裙上钉着几枚黄金野百合扣子,穿着的也是方便于雪地和石头间奔跑滑的硬底布靴。
“你说过我死了对吧?”特兰背对着梅丽尔问道,附近还算安静,奴隶来之前他有些话想说。
“对。”
“其实我没死,或者说不是你理解的那种死亡。虽然另一个角度以你们的视点出发,我就是死了。可我必须说,我没死。”特兰抛出了一大段复杂的话语,完全不在乎梅丽尔能不能理解。
“你这傻子。”梅丽尔没费事的去理解,她自己也经历了某些常识之外的神秘。
“好像你现在对我的状况不再感到意外了?”特兰反问。
“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有机会而已。”梅丽尔话语间明显有所遮掩,一个她知道而又跟特兰息息相关的秘密被隐瞒了下来。
特兰并不想继续追问,他心底有自己的答案,一个人扶好螺旋剑在身后,不顾一切地向前走去,完全不在乎那些还在检查损失的奴隶。
“等等!我们就算装束不会引起疑心,现在去大营也完全没意义了。费雷德里克跟我可是闹翻了,去那他会再杀我们一次!”梅丽尔连忙跟了上去,一把拽住特兰的手臂。
“不行,我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不穿过这里就过不去。”特兰完全不理梅丽尔所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反抗军营地么?”梅丽尔瞧出了特兰前进的方向,奴隶营地的西门外正对着的就是反抗军。
听出梅丽尔语气中带有不满的特兰,知道她一定会出于某些理由阻拦自己,也许是朋友的善意,或者某种责任,但当下他决定谁都不管,一定要见到心中想见的人才行。
趁着奴隶仍然处于混乱以及兵力虚空的状况,整个西侧营地的区域都无人勘察,也就一些老弱的妇孺还在临时帐篷中取暖。
特兰没一会儿就走到奴隶营地西侧门的边缘,梅丽尔竟然跟不上他的速度,完全不像当初的那个特兰。
几十秒后,梅丽尔总算跟上了特兰,发现他在营门处的空旷火把下站着,竟然一动不动,痴愣愣望着营外的一个人影,那人影缓缓向前,颤抖着地双手扔下了手里的棍子,在寒风里竟然开始抽泣。
“特兰?”
“瑟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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