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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宝石永不褪色

第六十六章 宝石永不褪色

人类在愤怒之时,据说瞳孔的颜色会有所改变,因血管中血液的流动而由黑至褐,光线越明亮便越可以看得出来,在霍特尼斯主广场上,几乎所有人都被焦躁与不安的情绪包围着,作为一切始作俑者的信魔内墨感觉得到这些让他兴奋的东西,哪怕受了重伤也不忘让梅丽尔停下来,花上一点时间欣赏起遍地尸体的这片土地。

“我答应过你,让正义在这国家降临,那也是我的梦想,可现在也许要你一个人自己去完成了。”内墨坐在地上,把手杖放在身边,几个跟随在囚犯们旁边的肉人偶用尸体堆出了一个临时的沙发,内墨则颇为舒服的靠在上面。

“你这人总喜欢说不吉利的话,听上去就好像你快死了似得。”梅丽尔并没有注意到内墨的伤势正在逐渐加重,还用一副不太快满意的语气回答他。

囚犯们停了下来,在没有梅丽尔的带领下聚在一处空地旁,四周围的巡逻军士兵大多死伤殆尽,肉人偶们也所剩无几,只要继续向前走几十米就可进入难以被追踪的街市,大都对梅丽尔此时站着不走这件事有所抱怨。

“不走吗?”及特尔在囚犯们的催促下踮脚走到梅丽尔身后,帮那群不敢直接与老大对话的犯人们做传声筒。

“他不走我也不走。”梅丽尔没好气的回答。

“就跟你说的一样,梅丽尔。我想我快死了,让我选个舒服点的死法,至少也对你能有些意义。”内墨手臂与胸前原本的血迹已经干枯成黑色硬块,但新的则随着他的伤口再次裂开覆盖在上面。

“马上就要走出去了,难道你在这个时候放弃吗?”梅丽尔蹲在内墨身旁,用两只手握住内墨的领子强硬地将内墨拽起,却因内墨故意用力向下拉扯而毫无反应。

“别傻了,我的两只手已经完全被废掉,打领带做不了,写字就更别提,与其一辈子都没有任何期待的活下去,还是现在留在这更好一些。”内墨虚弱的无法抬起脑袋对着梅丽尔说话,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两支被血染红的手套。

“那又有什么所谓,我认识很多残疾的人,他们一样活得很快乐,被贵族挖出眼珠的老甲跟得没了舌头的桑妮,你都认识的,只失去双手而已,为什么偏偏要在已经成功了这个时候要留在这里!”梅丽尔嘶喊的声音引来了附近士兵的注意,一些巡逻军小队开始在一百多米外集结。

“叫及特尔的小子,把她带走然后到安全的地方,我听够了她的废话,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内墨对及特尔用最平静的语气讲,比他们见面的时候要平和的多。

“这家伙说得对,他伤势太重了,失血会要了他的命,就算能离开这也会在半路上死去。”及特尔伸出手将梅丽尔往后拽了一下。

当及特尔说出“死”这个字时,梅丽尔刚才还在压抑着的情绪全部爆发出来,强忍着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跪到内墨的身边,用手臂揽住他的躯干,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把他抬起来,可这皆是徒劳无功,内墨的心里已经认定了死亡的事实,不愿再让梅丽尔冒险为他留下。

“会有点疼,不过......”内墨忍住疼痛拿出了一瓶装着血液的玻璃瓶,拆开瓶口后倒在手上。

隐之环本来消失的外形在空气中变成有边际的透明实体,就在这短短的一小会时间里,内墨用仅剩下的力气撑起手臂,取下了手指上的戒指,将它戴在梅丽尔手上。

“什么东西?”梅丽尔被面前从未见过的东西吓到了,大声叫喊。

“就当做最后的礼物吧,重创了我的敌人要了我的命,但他知道没能力夺走这个重要的宝物,迟早有一天他会来抢夺这枚戒指,到时候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内墨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缓解刚才过度用力时手臂伤口扩大的痛楚,并且承受着更大的代价。

“别这样对我,内墨!说清楚些,我不想把这当做道别!”梅丽尔双手握紧了内墨的手心,完全没有放开的打算。

“好好看我给你的资料,你知道那些东西都在哪,到时候你就懂了。”内墨或者是心有内疚的缘故,不敢抬头与梅丽尔直视,低头稀里糊涂说完一堆东西后就不再出声。

“像红宝石那样为我继续展示绝妙之美吧。”

内墨合上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肉人偶突然出现在梅丽尔的上方,温柔地将她的手与内墨分离,用她无法反抗的力气将她架了起来,以常人难以追赶的速度迅速远离内墨,囚犯们也跟着一起逃跑,最想早点离开的及特尔反倒犹豫了一会,与内墨对视一阵后才跟上队伍的尾部。

在囚犯与梅丽尔进入街市区的隧道入口后,肉人偶们又回身把隧道口破坏以身躯为骨架,将自己填充于隧道入口被它们打碎的瓦砾中,把原本用于出入的隧道堵上一端,显然是避免梅丽尔再赶回去。

“看开点。”及特尔离梅丽尔四五米远,用很小的声音安慰她。

梅丽尔能给出他回答,仅剩下断断续续的哭声,趴在那片漆黑的碎片上,将尘与泪混合成悲哀的结晶,一千遍一万遍的否定着那个人的死亡。

内墨实际上还未死,或者说离死亡的距离并没有梅丽尔想象的那么近,仍然一个人躺在他给自己搭建的沙发上,用仅剩下的七十多个肉人偶发起了最后一次攻击,在成为受伤士兵的噩梦前就被阿尔文独力击破,一次没有任何顾虑的冲击将肉人偶们通过看不到的斩卷绞成碎片,霍吉尔仍在处理那些四周围逃跑的犯人和没被彻底杀死的肉人偶,而阿尔文抢在所有人前就发现了内墨的位置,还没等内墨反应过来,阿尔文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他。

“又见面了,阿尔文·安斯艾尔先生,要谈谈吗?”内墨例行问好,那是他自小培养出来的习惯,就算生命的感觉正从他身上流逝也依然不改。

“午安!内墨·洛夫克拉夫特先生,看起来你现在不怎么舒服,也许我该换个时候再来拜访。”阿尔文确认内墨没有任何威胁后,抬头望望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又用目光检查起内墨身上的伤势。

“用这幅模样见你让我感到很害臊,不过我也没得选择了。咳咳!”内墨在他的红色礼服上咳出了不少鲜血,喘息过后勉强抬起了脑袋,直视阿尔文的双眼。

“你就没一点愧疚感吗?死了那么多人之后,你也终于走上了末路,是时候说点什么忏悔了吧,要不然你可去不了那个死后的世界。”阿尔文并不着急杀死内墨,正相反,他还有更多的话去审问,确定了内墨暂时还不会死去后质问他。

“我不信那些死了就可以去个鬼地方享乐的宗教,也不渴望获得任何人的原谅,我只想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罢了,对于一个一辈子都活在人们带着虚假面具社会里的我,没什么比看到人类真正的本来样貌时更兴奋的了。”本来说话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的内墨,用了某种方法变得更强壮,摆脱了之前虚弱的状态,但除了说话声音变得大点之外,并无助于他那已经难以动弹的身躯做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来。

“深有同感,你跟我都是在一个国家的同一个阶级出生的,帝国上流社会的贵族们虽然并未堕落到如入这里一般,但戴着的那层让人看不清摸不透的面具着实让人讨厌,那份心我能理解。可这却不是我认同你在这片土地上所作所为的理由,每个人无论有什么原因,只要做了恶事便最终要付出代价。”心里想着其他事情的阿尔文,在内墨面前转了一圈后回到他面前,用一种没有怒火又轻松的口气说,就好像什么都会好起来一样,并没有给内墨施加多大的压力。

“既然你会这样回答,你一定也很清楚我的故事,在一群虚伪者当中活了足够久的我,就和泡在发臭的烂泥中一样,每日窒息在无法忍受的恶意海洋中,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生命中仅有的光明。”从不曾在眸子里流露过任何一丝温柔的内墨,鼻头红润了少许,哪怕没泪水流下,也足以让阿尔文察觉到这个铁石心肠的恶魔曾经有过多么让他在意的东西。

“是你的妻子和女儿对吧?”阿尔文在离开北方前层读过内墨的档案,但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人将档案篡改,其后的资料阿尔文只能靠推测得来、

“她们是我的挚爱。内墨回忆之余说。

“最爱你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内墨?”阿尔文用一种几乎谦卑的态度对想要杀死他的信魔问,大概这是猜到了什么后故意采取的姿态。

“妻子背叛了我。”内墨简短的回答说。

“根据不夜光的说法来看,你的妻子的确是对其他人投怀送抱后抛弃了你,可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假的,我跟他看过的有关于你家庭的档案均由你自己亲自编造,恰巧我发现了前档案馆馆长是你的好友笛卡尔,所以我以十二骑士的权限去调查有关笛卡尔和你妻子的记录,最终我发现在笛卡尔前往东方探查第一古柱时,你的名字被列在队员名单上。笛卡尔回来时的幸存者中却不见你,明明你现在还活着,笛卡尔反倒是整个队伍里最后的幸存者,真奇怪。而你妻子和女儿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大灾难发生后的第三天,在一家专门处理死者的医院当中。”阿尔文从原本的推断渐渐将真话挑明,不怕让内墨知道自己早就清楚了他的所有故事。

“看来没必要装下去了,你说的对,她们没有活着抛弃我,而是以死亡的方式离开了我,全因为那场灾难,在妻女死后笛卡尔还将我的名字从探险队中抹除,试问谁在付出代价后会甘心承受如此羞辱,如果我没有聪明的脑袋去帮别人研究魔法来,估计今天我也不会有机会复仇。”内墨没有任何拒绝承认的打算,就像他不曾对胡斯有所隐瞒一样。

“于是你为了报复笛卡尔就在这座他曾经留下过最后痕迹的城市里大肆破坏?不惜接触第二古柱来引发新的灾难?”阿尔文不敢相信自己这种猜测多么的不可理喻,更重要的是他几乎可以肯定内墨会回答他“没错”。

“死人而已,你害怕吗?说些其他的吧,你继续追问也没用,有些东西我不想说,你是没法继续强迫我回答的。趁还没有人来这里。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笛卡尔和我的关系?一定有个人在背后帮你,不过我想不到会是谁。”内墨临死前还担心着这事,在还没别人打扰他们的前提下主动问。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阿尔文问。

“故意把你知道的透露给我,不恰恰是因为在北方军团或这国家的军队抓捕我后你就失去了跟我谈话的机会吗?一定是想跟我交换一些情报才故意这么讲的,既然你不愿意主动说,那就由我来。”一副憔悴样子的内墨,斜眼看了一眼阿尔文后,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一叠牛皮纸,上面似乎记载了什么文字。

“光这些还不够。”阿尔文看都没看,就将那份资料收到手里,舔舔嘴唇有点厚颜无耻讲。

“艾兰思家得到了北方某个佣兵团的协助来秘密推翻王室,他们的老板是默读者,反抗军背后则是黄金孤星社的其中一个成员,就这些,只能挖到这么多了。”相信自己不久于人世的内墨,同样也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必然会遵守约定,不会听了情报就离开。

“默读者的传闻有听说过,没想到还真的存在。”阿尔文攥起下巴来寻思着。

“他从来都不只是个吓人的传说,贝加和所有大国都有他的关系网,米勒都司的沦陷听说也有他参与在内,拉苏跟海勒古扩张的一系列战争里,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佣兵团很多都可以追查到他的旗下,不过默读者很懂得怎么保护消息,很少有人确定到底佣兵团跟他有什么牵连。”内墨说出了他暂时知道的全部,如果在黑皇冠面前说的话,他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就算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也好,黑皇冠作为一个优秀的佣兵绝不会允许他人谈论自己的老版。

“金色孤星社就从来没听过,不会是你编出来的吧?”阿尔文还在审视中。

“黄金极昕社或金色孤星社,你怎么叫他们都好,这个秘密结社组织在我看来都是大陆上最神秘的组织,目的、人数以及参加者身份均不明,但我猜测这个组织内的成员可能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尝试挖掘更深消息的人没一个活着的。”内墨想了一阵子,却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话。

“反正你都要死了,不介意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吧?”略带讽刺的话语中还透着阿尔文绅士一样的幽默。

“笛卡尔留下的档案里记载了组织中其中一个人的模样,可惜没说清身份。这样一来在不接触的情况下就避开他们平日里常用的反侦查手法,后来很意外的那家伙去反抗军营地的时候被我的眼线看到了,想要继续跟踪的时候就没了线索,如果你能给我更有用的情报,我就告诉你反抗军营地的位置。”内墨确实很清楚,他利用肉人偶收集的情报之多,这个国家内无人出其左右,甚至曾将这个讯息透露给福克西纳的刺客,却故意没告诉新凯要刺杀的目标有多强。

“到此为止吧,没兴趣了。我来回答你想要的,关于你和笛卡尔的事情,由一个叫梅尔邱的老伯告诉我,我在十年前遇到了他,不清楚是不是和你有关的人,看上去也不像。梅尔邱很值得人信任,展示了很多不可思议的魔法与预测,就是在他的提示下我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十二骑士的身份来阻止你引发第二次大灾难。”阿尔文也把所有东西说了出来,这时开始他觉得谈话差不多应该结束,用长刀在空中用力划了一下,制造出比雀鸣还响亮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面来。

“梅尔邱?没听说过的名字,真遗憾,但愿你不是骗我的。”从回光返照中慢慢静下来后,内墨又一次变得虚弱不堪,无气无力的言谈间透露着死亡与他的距离逐渐开始拉近。

“看上去你不怎么在乎我说的情报,只是想找机会对我讲点什么,不是吗?”阿尔文抬手将两侧的肉人偶尸体清除,将内墨暴露在外面。

“很聪明呢,你啊。”信魔内墨说出的句子渐渐简洁,一个字都难以多说。

以往阿尔文在此时此景总会发出疑问,试着撬出更多有用的东西,在内墨不愿回答更多问题后,阿尔文开始思考起是否就在这里提前杀死他,而不是等到别人来到后将内墨从濒死中拯救,但现在他变得犹豫不决,抱着不清楚该如何处理内墨的迟疑,始终无法把手上的长刀劈在内墨身上,内心中的挣扎持续到霍吉尔赶了过来,才在呼声中放弃。

身缠红色长布的亡国之子比别人更早要走到阿尔文身旁,以轻快不踏实的脚步在内墨旁边转悠,一句话也不说,从来都未有如此焦急又失礼的来回踱步。

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内墨也一样,都在等待更多的人前来,很快霍特尼斯主广场上的大雨就停下了,好像是响应这场两个多小时的闹剧结束了一样,刚刚好将每个人身上可以冲洗掉的血迹全部刷个干净,连泥浆里的足迹亦没有残留。

在这次短暂又激烈的厮杀后,仍活着的士兵们最多也就六七百人,还要算上伤员们的数目。原本可以容纳几万人的霍特尼斯主广场,现如今变成了遍地死尸的露天停尸场,嗜好腐肉的一些鸟类在战斗结束前就冒着雨水冲入战场,同那些先到一步的野狗们你进我退的争夺起死尸的控制权。

本应被雨水冲淡的血腥味反因为地势高低的缘故,混杂着大量的新鲜血液,一起流入巡逻军总部被炸开的大坑中,成为一潭真正的死水,偏黑的水面下纯红色的液体在青绿色地砖间旋转,将脚步踏入当中的人则不得不努力穿过尸山血海才可以找个相对吵闹的地方,以便于告诉自己还活着,而不是在绝对的寂静里独自一人面对同伴的尸体和总部的残骸。

见到眼前人间炼狱的特兰,一路上嘴唇都被舌头顶住,心里紧张到极点的心情始终没能放开,手脚都带着难以自控的颤抖,能合上他的眼睛时便绝不张开,好几次差点被浮尸绊倒,梅尔邱只好伸出粗糙的手掌不断安慰他,将拐杖当做牧羊杖,走到前方引领特兰,让这个孩子可以暂时安静下来。

“多年的人生岁月里也很少见到如此惨烈的战斗了。”梅尔邱拨弄在他面前挡路的尸体,吃力地在广场上前进。

“没想到会是这副光景。”少年回应说。

特兰心里想的很多,最让他在意的并不是能与阿尔文重逢,也不是在刚才的战斗中死里逃生。

老人懂得人心,更看得穿特兰在意何物,口里吐出了能安慰人心的箴言:“人类总是想要通过暴力来强迫彼此服从自己,却看不到和平正是在欲望的作用下才会如此脆弱。”

血和尸体,这两种平凡人一生都未必会接触的东西,现在四处都是,特兰顶着同龄人无法理解的压力一步步跟随梅尔邱,才终于走到内墨所在的那堆人群中。

“让让!”

梅尔邱走在浑身污迹的士兵中显得格外不耐烦,不过想到士兵们刚从生与死的界限中挺过来就收回了一半,用充满敬佩的语气提示旁人闪避。

“是夏洛特长官的弟弟吗?”

士兵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立刻就引来阿尔文跟霍吉尔的注意,他们纷纷走到声音的来源方向,迎接梅尔邱与特兰。

“真高兴能见到你,梅尔邱。”阿尔文先走过去单手抱住梅尔邱,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倒退一步,霍吉尔也接着重复了这个动作。

“我也是。”霍吉尔说。

“相信你们都知道了,我带来了一个你们一直都想见的人。”梅尔邱将长袍收起,把被盖在身后的特兰露了出来。

“惊喜吗?”在阿尔文那面失去消息很久的特兰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走出去,就像阿尔文和梅尔邱那样,主动给眼前的朋友来了个拥抱。

“当然,不过我也要老实说在一天前我就知道了你安然无恙,那个时候估计你刚从梅尔邱那里获救。”阿尔文好好看了一眼特兰,就把目光转向早就笑起来的梅尔邱身上。

“怎么做到的?”特兰差不多猜到了这件事,但扔不解地问其中原理。

“等会再说。”阿尔文没着急回答这个少年的好奇提问。

霍吉尔主动结束了跟梅尔邱的寒暄,主动向特兰伸出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愉悦的笑来表达他的诚意:“相信你早就听说过我了,在下霍吉尔。你的老哥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总是提到你。”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特兰只有随着一起摇动握住的手腕,才松开不到一秒就又被另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这次不止是他,连其余几个还处在汇合激动中的人也不得不去做出反应。

“咳。”

内墨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推倒一具尸墙就是他的所在。

“还真是完美的大结局,反派被打倒,主角们聚在一起庆祝自己的胜利。可是,能敬业一些吗?我还没死呢,至少让我在临死前的适合尽到一个恶人的职责吧。”内墨嘲笑身边的几个人,引来的士兵们的不满,刚说完就被人在脸上砸了几棍子,左眼受的伤极为严重,连带眼白都变成了血红色。

“别杀他,会坏事。”霍吉尔制止了激动的士兵们进一步的行动,走在最前面说。

“这个我们当然懂的,霍吉尔先生。可看到这家伙明明输了还一副了不起的神情,就感觉死去的兄弟们还没有得到正义的慰藉。”认得出霍吉尔身份的人很快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主动带头退到远点的地方冷静一下。

“现在死了还太便宜他了,让他供出资料来追查背后的其他同伙才行。”阿尔文也附和道。

这些人里,对特兰来说最特殊的存在就是正躺着的内墨,在信魔内墨满身伤痕的瘫坐于地上那一幕映入他的眼球时,还曾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或者内墨根本没有什么伤势,纯粹是装作受伤的模样来等待机会反扑。

但最终他还是确认了这就是现实,曾经在他面前用让人感到颤抖的恶意威胁自己的内墨,现在面部几乎没任何表情地任人宰割,再也没有那不可一世的傲气和让人厌恶的自大。

“少年,是你啊。要来报仇吗?”

要是可以挺起胸膛,内墨一定会这么做,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仍不忘找个机会挑衅敌人,或许正因为他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才故意这样做。

“从见到你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迟早会必须这么做,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会来临。”特兰提起了手里的锁链剑,好像要做点什么。

看出异样后,霍吉尔想伸手像刚才拦住士兵时阻止特兰,但被阿尔文和梅尔邱两人挡住,看到梅尔邱做了个“安静等待”的手势后就停了下来,跟着一起其他人一起围观。

“你该杀了我为你的家人报仇,现在就做你该做的吧。”内墨用一种难以让人理解的神秘态度敦促着特兰完成这次复仇,可特兰却迟迟不愿动手。

“真正的复仇在敌人死前都不算结束,以前有人这样跟我说。”特兰讲。

“不认同漫无目的的厮杀吗?说到底不过是你太懦弱了,想保护重要的东西却又不愿杀人而已,当有什么人或物阻挡你的时候就该不惜代价的去摧毁。”内墨不屑地嘲笑起特兰来。

在特兰出现在内墨面前后,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他突然又不知从何处来了精神,三番五次的重新振作起来,像是之前都在逃避什么,为了等待特兰而积攒气力。

“明明是敌人和仇人,为什么我们废话那么多呢。”

特兰的话刚结束,就抽出了锁链剑的一端,从右侧抛了出去,扎到了内墨脑袋左面的肉人偶尸体中,此时在内墨眼中的特兰,是个绝无仁慈与人性的黑影,让已经不怕死亡的他都感到了那么一点不安。

可为什么,为什么特兰的剑并没直接的穿透身躯,切开被认为是罪人的自己的心脏呢?

内墨心里的混乱或正因为这一点而难以镇定,四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头一次感到了以往容易操控的的人心有多么复杂。

“还是下不了手吗?”内墨喘着气说,现在他已经无法说更多的字,身体的状况再次恶化,这回他大概也没什么办法拖延了。

“大概吧,你就这样想着我是个懦夫,然后带着暗暗窃喜死去比较好点。”特兰的右手稍稍用力,短剑就从内墨脸旁飞回他的手中。

“就在你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就错失了亲手杀我的最好时机。”

内墨察觉到了什么,从来都是自信中透着自大的语气变得不再有力,身体也开始逐渐冰冷,眼前模糊成了一片黑影,在众人面前急促的呼吸起来,然后慢慢的减下速度,细心听从在他耳边轻语的死亡女神的引导,往那个世界去了。

恶魔就这样在几十人眼前死去,一点都不恐怖,也没有多么的困难,单纯的是投入到迎接他的死亡怀抱之中,每个人都出现了同一个疑问,这家伙真的死了吗?

霍吉尔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他还需要内墨来给他提供更多的情报,急忙就去检查垂下了脑袋的内墨,甚至还找来了被他偶然在外面救起的穆纳,等这个专业的医生确认了多次后,霍吉尔才终于相信这个男人真正的死去了。

“现在该怎么办?”梅尔邱没有去打扰仍然在原地紧盯内墨尸身的特兰,转身问起同样在盯着特兰的阿尔文。

“信魔死了并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刚才我亲眼看到内墨受重伤后掩护一群犯人离开了这里,当时去追已经来不及,现在他们跑出去了,恐怕会继承内墨拥有过的情报,到时候会很麻烦”。阿尔文轻声讲。

“不清楚内墨有没有把五枚戒指的情报散播出去,本来除了他和福克西纳那群人以外,估计也只有艾兰思家族知道戒指的事情了,现在看来应该还会继续增加。”梅丽尔的话声音很小,只能被阿尔文一个人所听到。

“五枚戒指里只出现了内墨手上的一枚,剩余的到底都在哪还真是个大疑问,亏我之间还以为可以通过福克西纳那面套出线索来。”阿尔文不太专注的视线时不时会看一眼内墨的尸体和特兰,似乎在担心什么。

“如今隐之环也不在内墨身上,继续想方法追查戒指们的下落只能从头再来一次了。”

懂得魔法的老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很清楚隐之环早就不在内墨身上,那并不是魔法的范畴,单纯是一种感觉上的猜测,算的上是准确无误的第六感,也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得来的判断力,让梅尔邱可以得出有助于解决当下困难的推算结果。

阿尔文很相信梅尔邱的话,过去也正是因为这个老伯的话,他才离开了本应驻守一世的帝国首都,只身背叛国罪名抛弃一切走到今天。

今天的战争,就在今天结束,说是战争并不一定有多少城里人同意得上,但加在一起三千人的战斗在三小时内呈现给致远花居民的却是无尽头的恐怖感,谁都不会愿意住在这种时刻发生危险的地方。

活下来的士兵们仍要继续战斗,将巡逻军总部里没来得及逃跑的囚犯们统统重新逮捕,面对人数已经大幅减员又筋疲力尽的巡逻军们,囚犯们并没表现出多害怕,以逸待劳的杀死了一些不知情就进入到总部内的战场幸存者。

清楚了事态的严重性后,阿尔文终于没有再跟以往那样浪费时间在其他地方,第一时刻就攻入巡逻军总部内,厌倦终结生命的他以不杀一人的信条制止了几十个主动攻击他的囚犯,其余斗志涣散的犯人们不是试着逃跑就是束手就擒,十分钟都不到整个防线就全部垮掉。

幸存的佣兵和文职人员走了出来,跟外面的巡逻军在同一时刻出现,重新占领被囚犯控制两个多小时的环形办公区,佣兵和士兵们仗着没有任何卫队长在这里管制,私下抓了囚犯来处决,尤其是那些杀过巡逻军和佣兵,死后脑袋被砍了下来,眼睛也遭剜除,成了让人认不出模样的红白色肉球。

开头有几人被这样对待后,犯人们想要再次反抗,很快就被镇压,类似于酷刑的处死不公平的又降临了在他们身上,就在行刑时刀片未落到某个哀求着的犯人脖子上前,巡逻军的前队长夏洛特出现在大厅与地下的通道处,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和石渣。

看来,夏洛特才刚从地下逃出来,内部后续的崩塌将不知何时进入了巡逻军总部地下的他给掩埋起来,等上面的战斗结束了,他才终于在人们视野里出现。

“你们疯了么?”夏洛特走到了士兵身边,反手一巴掌就打在行刑者的脸上。

哪怕不再担当巡逻军的任何职务,但夏洛特的威望却依然在,很多士兵由始至终都将其当做首领,不少三个小时间死在霍特尼斯主广场的士兵都受过夏洛特的恩惠,几乎可以这样说,巡逻军快要成了夏洛特的私人军队。

正是有着这种威望,夏洛特就算对部下发火也往往获得原谅,换做是朱利安尔斯一定早已被埋怨了多次。

制止士兵失去理智的行为并不没有让夏洛特结束他的一系列动作,佣兵没也未能幸免,在水边想要处决囚犯的佣兵全部都被打晕到,喊不出夏洛特的名字就趴到了地上。

蒙上眼罩后的囚犯们什么也不知道,仍然傻呆呆跪在原地,夏洛特不想将他们扔在这等死,走了一半之后回头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来,对准一面还没被破坏的石墙斩了一下,就立刻断成两截,将囚犯们赶入掉下来的碎石堆后,再破坏较高处的天花板,用更多坠落的碎石堵住出入口,杜绝了后方与外界的接触。

“再随意杀死囚犯你们也会同罪相论,守着这群人渣,回来再处理你们。”

很不满曾经的部下竟然做出如此野蛮行为的夏洛特,话语里夹杂极度的不满。刚刚遭受教训的士兵也个个闭上了嘴,一句话不说跟在夏洛特身后,追了他一段距离后就才放弃回到原位。

停顿稍息后,夏洛特再次起步,步伐在碎石间如影踩闪过,踏起的水流溅在他的裤脚上也不在意,看上去是为了什么而在不断前进。

就在没人注意到的废墟间,他追寻被隐藏在路上缝隙和边缘的血迹,总算找到了躲避他追捕的目标,抽出随身携带的手半剑,往一个死胡同里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用剑身敲打石块,有意的提醒躲在里面的人。

“太让人意外了,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做道别。”夏洛特的语气有些悲伤,似乎他要跟某个熟悉的人离别,而是何种离别他看起来也心里有数。

本应与他对话的那个男人依然躲在暗影当中,没有回复夏洛特的话,但随着夏洛特在这片废墟里能走的地方越来越少,一直藏着的男人也终于无法再闪躲,喘息声被夏洛特灵敏的耳朵所捕捉到。

“凭你对我的了解,也应该知道这样下去根本是无济于事的吧?”夏洛特拿出了一块灯石,顺着喘息声的方向扔了出去,刚好在发出声音的男人脚前停下,将他的面目照出来。

“麦斯!”

夏洛特亲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怒意里还有些歉意,可能正是为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感到抱歉。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小秘密要杀我灭口吗?”麦斯知道他无法在手臂受伤的情况下躲开夏洛特突如其来的追捕,坐在原地扯掉了他自己的巡逻军胸章。

“我不想杀你,说到底又有谁会想杀死认识多年的兄弟好友呢。”夏洛特有些犹豫,剑锋也垂了下去,不再对准麦斯的脸。

“相识有十年了,这十年你觉得我对你了解的还不够多吗?你那种就算付出代价甚至做出牺牲也要将正义贯彻到底的性格,除了我大概也就朱利安尔斯最清楚,可怜那小子还不知道真相。”麦斯想起了什么,开始了从十年前与夏洛特在夏天相遇相识时的回忆。

那日子虽然是在夏天,却同样是致远花多少年都难得一见的夏日雨季,城里完全照射不到太阳,街面行人也较少,多数雨水都流入下水道里,唯一与下水道相连的地下建筑群便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奴隶之家,奴隶和不法分子在这盘踞,哪怕大家都是被地面人所厌恶的存在,也依然有着等级分明的阶梯在其中设立人与人之间的高墙。

出生起就是奴隶的麦斯比谁都要同情他的同胞们,但又打心底厌恶着奴隶们贪生怕死的自私一面,抛弃家人独自外出的他,得到的下场便是将家人连累,统统被烙上了一辈子都不能去除的伤疤,麦斯则成了盗贼团里的一员,活跃于地面与地下,再也不曾回过家里。

正是流连于地面世界迷人光辉的缘故,麦斯认识了夏洛特这个老友,犯罪的次数越多,他们走的越近,一个是犯人一个是抓捕犯人的巡逻军,两者的对立最终成了合作,麦斯彻底断绝了对奴隶仅有的幻想,摒弃过去的苦难岁月,在夏洛特的邀请和帮助下改写档案而得以加入巡逻军中。

自那以后,他从事着自己还算擅长的参谋工作,在夏洛特旗下混了多年终于当上了副队长的参谋,比起多数与他有同样出身的奴隶来说,麦斯已经算的上是进入天堂的佼佼者,哪怕后起之秀朱利安尔斯成为他的上司也毫无怨言。

这些年都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去了,直到今天为止。

“无论谁阻挠我伸张正义都好,我都不会手下留情,哪怕朱利安尔斯也一样。”

说出这句话后,夏洛特眼睛里剩下的仅有无奈。

“那么既是说,你跟我的正义从目睹了发生在总部里的事情后就不能相容吗?”麦斯继续追问。

“十年来,多谢你的关照。”夏洛特没正面回答,但从行动表达决心已定,手中的剑准备刺出。

“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让我从深渊看到一丝光明的是你,尽管我可能再也看不到未来,但就在人生的最后让我感受到希望的也依然是你,虽然你想要的正义并不是我期待的,总比永远看不到要来的好啊,老朋友。”

一贯不修边幅的麦斯开始打理起身上因奔跑变得乱七八糟的衣物,还用没受伤的右手梳理起头发来,连两侧鬓角都没有放过,完全不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人会做出的行为。

当麦斯整理完后,夏洛特没再多等,提手就将手半剑刺入了麦斯的胸膛,铁剑穿透的那一刻不自然地扭过脑袋,又微微回头窥探,用一只手盖在面前,从指间缝隙里看了麦斯最后一眼,便拔出手半剑,头也不回就离开了这个无光的死胡同,将老朋友麦斯的尸体扔在那,自己一个人消失于此地。

正当他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同时,巡逻军总部的地下设施中,朱利安尔斯刚刚被人挖了出来,满身是灰的被人用担架抬着,看到外面的惨景后愣了好几分钟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在看见特兰与阿尔文在远处站着时不顾大腿上的伤势,跳下担架后强行前进,往他们的方向奔去。

“你还活着!特兰!”

朱利安尔斯将特兰拥抱在怀中,流不完的热泪从他脸颊上淌个没完。

他抱住有一阵,完全没有放手的打算,哭声也越来越大,完全不在乎四周围部下们怎么看他。

“朱利安尔斯!你这是怎么了?”特兰有些迟疑,他的两手并没盖在朱利安尔斯的背脊上安慰他,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开始我跟他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就在鼹鼠酒吧那件事发生后废墟里怎么找都不见你的身影。”

阿尔文想起了当初就是他带着特兰走向那个几乎不归的路,现在说起来难免感到尴尬,手指在鼻头揉了下,用不好意思的眼神避开了特兰那双满是不可思议感的大眼睛。

刚刚还在哭泣中的朱利安尔斯听到阿尔文那番话后,察觉到自己需要做点什么,倒退一步后离开了特兰身边,又用同样的方式将阿尔文揽在胸前,手掌用力拍打了好多次,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别这样,真的很肉麻。”特兰没搞清楚他们之间曾发生什么,第一时间的感受便是无法理解朱利安尔斯那种过于直接的表达方式。

“之前太对不起了,是我怀疑错了,抱歉。”朱利安尔斯大声说出了这句话。

“该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我将你带入了危险地带,差点就让你失去性命,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事了。”跟特兰并肩奔跑的当时,阿尔文从未想过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他还不清楚特兰家里人的情况,但从朱利安尔斯在知道特兰失去踪迹的情绪变化来看,瑟雅斯和夏洛特知道特兰出事后的怒火一定更强烈。

“别为我的命运负责,走什么样的道路以及会有什么后果我很清楚。”特兰从朱利安尔斯哭成花猫的脸上找出了答案,针对阿尔文所说的又重申一次。

“有看到夏洛特和麦斯吗?我必须跟你们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朱利安尔斯瞅了瞅他不认识的梅尔邱,故意将霍吉尔拉近到他身旁,再跟阿尔文和特兰两人凑成一堆,四个人说起悄悄话来。

被排斥在外的梅尔邱不感到任何意外,很知趣地走开来,蹲在地面检查起内墨的尸体,连偷听的打算都没有,哪怕阿尔文担心的回头瞧一眼都没有任何波动。

“你要说的事情跟夏洛特和麦斯有什么关联?”特兰对朱利安尔斯这种行为有所不解,不明白为何要特地将他们聚在一起不让其他人听到。

“就在地下被埋住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夏洛特用剑攻击麦斯,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想要喊出来阻止他们却被水流的声音给掩盖,后来从碎石穿过去后再没见到他们两个的去向,对其他士兵我张不开嘴来问,怕部下们一个个在这种节骨眼上动摇。”

朱利安尔斯一向以快言快语闻名,而如今又变得婆婆妈妈,所说的内容更是匪夷所思,对特兰的冲击不亚于给他来上一拳。

“怎么可能。”霍吉尔发出了感叹,在没有更多的证据前他还是有保留的。

“夏洛特从不曾对亲近之人发火,如果他真的对你失望,便不会再理你,他就是那种人。”

对于兄长的为人,特兰比谁都要清楚,对这话他却并没有予以否定,话里还有另外一番意味,显然特兰不打算直接就告诉其他人自己有什么看法。

“想太多会造成精神负担,现在好不容易生还了就放松下,反正迟早他都会来到这里交待一切,不过就算他否认也要记得装作不知道,看看夏洛特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秘密隐瞒。”

留一个心眼总好过浪费时间去怀疑,阿尔文深知这个道理的重要性。

就在他说完后,梅尔邱再也无法沉默,从他们身后叫唤起来,用雷鸣般响亮的嗓子无意义的发出噪音,通过干咳表达他的不满,以及提示四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受欢迎的东西正在赶来的路上。

四个人一齐回头,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些几小时来一直在城墙上围观战斗的军队,还有他们那让人讨厌的首领们,其中几个人走得最快,身穿了贵族才有钱买得起的板甲,一副贪生怕死却又要装得比谁都勇敢的样子,咯噔作响地走由右面瀑布后方的湖边走廊缓慢靠近。

跟在那几个贵族身后的大部分都是扛着长矛没什么追求的家伙,顶多披着一层镶了铁片的布甲,身前染上蓝色的致远花标志,再给脑袋扣个有帽檐的黑盔就算得上是个正经八百的常备军士兵了。

那整支队伍一看就是致远花的主力军,多少年来都很少真正从城墙内走出来到城里,就算上次鼹鼠酒吧里死去的那批也不过是在城墙内侧偶尔负责换岗和监察的低级货,既没有贵族势力的庇护,也没有什么在政府内说得上话的上司,比起隶属于不同贵族家庭的正规军们还差了不少东西。

四五百人的队伍走个没完,还有一百三十多个骑马的军人提前让军马跳到湖里,分批绕开了拥挤的露天走廊,在贵族的命令下将霍特尼斯广场上的人包围了起来,用骑枪威胁每个试图靠近的平民,再将打算脱离战场的巡逻军士兵赶回到主广场的正中心去。

“你们的卫队长呢?我记得独眼龙拉赫马应该还在这,千万别告诉我全都死在了刚才的战斗力。”

一个看似三十多岁有着白色鹰眉和锐利眼神的贵族将自己的长枪递给侍从,驾驭棕黑色的骏马从广场的右侧绕到了左侧,身后还跟着其余两个专门帮他喊话的骑兵,在他重复了第一次后就不断喊出原本那句话,来回十几次才彻底停下。

“这是谁?”阿尔文大气不出,生怕自己说这句话被他听到。

“泽维埃·塔西洛,正规常备军里的最高领袖,致远花唯一的公爵兼副元帅,除了身为元帅的西蒙陛下外,战时军中的领导层就只剩下他和摄政王了。”朱利安尔斯看起来很熟悉泽维埃。

“听说他在城外有一大片领地,但自从被封为公爵以后就再也没被允许离开过,国王还把他家里人搬迁到城内管控,军队里虽然有不错的威望,但在政治这面没有任何人胆敢与他结盟,跟艾兰思家族和福克西纳比连瘸子都不如,贵族们私底下都称他为白鸽,笑话他在专司战争的军队里象征等同于失业的和平,现在这种时候亲身出现在这里,一定跟摄政王的命令有关。”霍吉尔掌握着不少贵族间才风传的消息,就连福克西纳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吧。这里现在全看你的了,朱利安尔斯队长,现在不是我和特兰说话的场合,我们会闭上嘴等结果。”阿尔文主动将朱利安尔斯推了出去,让骑在马背上的公爵注意到。

泽维埃认得金发的朱利安尔斯,很久以前就把这个本来对他来讲不过是无名小辈的家伙记在心中,哪怕多年后的今天都没忘记。

“想不到你还能活着,朱利安尔斯·法赛兰。”泽维埃在马背上傲人一等,连说话时都不愿低头看,最多也就转动下眼球而已。

“运气好罢了。”朱利安尔斯没怎么在乎他与泽维尔之间的身份差异,完全不屑于以任何上下级的礼仪去巴结或讨好泽维埃,甚至就连人与人最基本的沟通态度都恶劣得不得了,换做其他人必然对他的态度早就发火。

“换成是其他人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早就被问罪,别以为过去你打了我一拳就觉得自己了不起。”泽维埃说。

“凭你的地位就算想找关系杀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吧,政治陷害不就是贵族最拿手的吗?”朱利安尔斯更不留情面,说的比骂的更露骨。

心中傲气都不愿屈服于人的他们,无形中产生了一种更强大的隔阂,明明不是一个阶层的存在却偏偏要在这种时候互相抬杠,泽维埃不愿回一句话,朱利安尔斯也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子僵持了十几秒后,霍吉尔才主动打圆场向泽维埃问好。

“您还记得我吗?泽维埃大人。”霍吉尔将特兰跟阿尔文推到身后,走出来用手指指着他的脸说。

“亡国之子,霍吉尔,陛下身边的大红人,连老狐狸福克西纳都比不上。常日出入王宫的人里又有谁会忘了你呢?不过我惊讶的是,什么时候你可以自由离开王宫了,有陛下或摄政王殿下的允许吗?”泽维埃把注意力转到霍吉尔身上。

“额,还请您高抬贵手,我平日里都是偷偷走出来的,可以放我一马吗?”霍吉尔想都没想就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难言之隐。

“愚蠢,你完全可以编一个谎话来肤浅我,非要让欠我人情来套近乎,就算八岁的孩子也看得出有问题,你还故意把这种猜得透你心思的话说的那么直白,说到底还是想让我跟你说话时更近些。”

泽维埃很聪明,且不怕戳穿一般人不会详解的语言逻辑,更不会从中直接说出对方真实的想法,能做到这一点不但仅因他的身份,更多的还包括了泽维埃对常识破格的胆识与勇气。

“这......”

本来以为说点话中话就可以让局面变得轻松点的霍吉尔,现在目瞪口呆只能发傻在原地尴尬到极点,论身份他确实不适合这样跟泽维埃直接交谈,就算泽维埃自身没有一个作为副元帅的自觉,常年在等级森严的宫廷中生活的他,也难以再主动去交谈。

“拉赫马呢?我只想跟他交谈。”泽维埃的脖子终于转动了,在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中查找着拉赫马的身影。

“他不在这里,一早就出去处理海盗船的问题,几天后才会回来,现在我是巡逻军唯一的队长。”朱利安尔斯不太会撒谎,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好在他说实话之余并没有将一天前发生的一切顺嘴说出。

“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这次你做的还算不错,这些是我私人的评价。至于公家的,摄政王给了我紧急命令,要求我将主广场彻底清理,所有活着的巡逻军士兵们必须被常备军管制,禁止收藏任何武器和盔甲。巡逻军总部内的物资全部转交给常备军,逃出来的犯人就地处决。”

泽维埃对霍吉尔跟朱利安尔斯连招呼都没打,就让旗兵行动起来,站在主广场周围等候多时的常备军开始了工作,用粗鲁又野蛮的方法,以士兵的长矛做尖端,从外往内逐步压缩,除了内墨尸体所在的这一小范围,其余地方的巡逻军伤兵与幸存者统统被击中到主广场的正中心,遭到了缴械与去甲的处理。

“怎么活下来的我们也要受这种控制!”朱利安尔斯对泽维埃大吼。

“摄政王的命令即是如此,难道你想要违抗吗?”泽维埃从怀里掏出一副金色卷轴,一扯开熊爪扣子就能看到上面的红蜡印章,正是来自于摄政王格伦的批准。

“信魔内墨刚才就死在了这,我也才看到,你们要想个办法处理他吧?”

朱利安尔斯才想起内墨死去的这件事来,都怪刚才太执着于对特兰和阿尔文的歉意,几乎都忘了对内墨死在这里表示惊讶。

“这些事情交给摄政王殿下来处理就可以了,现在麻烦你放下那种不可一世的态度,难道你真的以为我这种身份的人会无缘无故花时间跟一个如你般的无名小卒交谈吗?我主动来看看你是不是死了就已经是一种绅士的表现,若是你没死那你就称得上是个能干的人,你死了我还可以替你收尸。”

泽维埃之前跟朱利安尔斯说了很多,口风逐渐有所转变,看起来他并不是十分讨厌朱利安尔斯,哪怕他曾被这个与他身份相差巨大的平民官员打了一拳,但现在开始了转变,能从刚才的激烈战斗里活下来,无论是全程被埋还是仅仅经历少许打斗,都绝对算不上是易事。

心中有着严格又稳固的阶级梯度后,泽维埃看人的标准总会先驱考虑是否属于贵族,要么就是看官职高低,但在骨子里泽维埃仍是个任人唯贤的好军官,嘴上总在否定朱利安尔斯,内心却可能早就认可并持续关注这个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冲劲的年轻人。

“还真得有劳您了,长官大人。”朱利安尔斯实在继续懒得搭理面前的贵族老爷,转过身去不再瞧他们一眼。

“哼,硬骨头。”

泽维埃私下小声骂了一句,立刻就调转马头,骑着马绕到内墨的尸首前。

“别在意他,朱利安尔斯就是那种脾气直的好人。”作为两个人之间仅有愿意彼此通传劝解的好心人,霍吉尔在所难免不断听到那些充满偏见的讽刺。

“霍吉尔,你该教下这些下级官员们有关于上流社会里的礼仪了,要不然就别交这些蛮人朋友,他们会把你拉低到一个水准。”泽维埃没继续追问朱利安尔斯,识趣的将注意力转移到更好说话的霍吉尔身上。

“当然,我会的。”霍吉尔对着泽维埃所说的那人偷瞄一眼后,迅速回到马前。

“话说回来,出发前格伦殿下曾亲自召见我,他给了我一项谕令,此行来的目的就在于此,虽然还有些小玩意要告诉你们,但那些个等会再讲。”

有绅士风范的泽维埃停顿一下,看上去是想休息一会继续讲,实际上他不过是在等霍吉尔主动问过来,以便于显得自己更受人尊敬,至少他心里认为霍吉尔会这么做。

“谕令的内容呢?”亡国之子懂得人心,更懂得贵族的想法。

“务必带回内墨·洛夫克拉夫特,就算尸体也可以。现在看来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就躺在这不是吗?尽管已经死了。”

泽维埃嗤之一笑,使了个眼色就调动随从下马,拿着拖网走向内墨的尸体。

还蹲在那的梅尔邱被踢了一脚,刚好受伤的是老人家最脆弱的腰部,一声都没来得及吱出就失去平衡,摔了个四肢朝天,等他先收好被地面水潭弄湿了的胡子后,已经找不到发脾气的对象,一大群士兵包围了这里,刚才踹他那人也消失在人墙后不见踪影。

“现在这家伙还能有什么作用?一具几天内就会腐烂的尸体而已。”霍吉尔对此感到费解,他想起了不夜光带来的北方军团的目标。

“死人不会说谎,老弟。活人也不该多问!”

要说起两个人的关系,泽维埃心里还是并不太重视霍吉尔,他知道这小子也许很能干,也是王室的红人,但他自己从来不敢在王室的面前多问些什么,在等级森严的上流社会中,哪怕你的地位再高也好,只要不是食物链的最顶端就应该闭上嘴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谋生之道,对拥有一切的主宰者来讲,只有不问多余事情的有才之士,才是真正有用的能人。

而在当下让泽维埃感到意外的地方不止是霍吉尔问了他不该问的,还有他想象不到以及不敢去想象的,仅仅一个算得上是被国王信任的侍从长,怎敢凭借自己的意志猜测上层的意志呢?

发出那样的疑问前,泽维埃的眼睛扫了下周围,大概他也猜到了军官里会多或少会有摄政王的眼线,所以换了个婉转的方式告诉了霍吉尔答案,同时以那种富人怜悯乞丐的善心去暗示霍吉尔不要再问,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挽救眼前这个有才华的年轻人。

“说的好,还是来谈谈怎么处理巡逻军的问题吧,他们需要一个新的驻地,治疗伤兵处理死者的尸体,地下还有不少人没能逃出来。问题一大堆,佣兵们怎么办,死伤的平民还需要像以前那样赔偿吗?”

士兵们越来越多,尽管整齐依旧,却少了秩序,一人一句开始对巡逻军的事情发出自己的观点来,让霍吉尔的话难以传达到泽维埃耳里。

泽维埃听了半天才听得清楚,回应的却无比之快,仅一小段话就把霍吉尔彻底打发:“巡逻军会被解散,殿下是那样告诉我的。”

“什么?”霍吉尔几近于绝望状态,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东西。

“还有!巡逻军的管理层立刻此时全体解散,营救和后续处理工作全部交给我们来进行,剩下的巡逻军士兵将会被编排到黑甲军的旗下,以一个特殊的营存在,老实讲我有些妒忌,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一定都是些精英好手,没想到便宜斯科尔兹尼那个人渣。”泽维埃说着说着就脱离了话题,想起了那个他瞧不起却又无法忽视的斯科尔兹尼。

“这不公平!巡逻军才保护完这城市就要被解散?”霍吉尔代替在一旁不愿说话的朱利安尔斯发声,大概在此刻也就只有他会这样说了。

“你从何时开始那么关心起巡逻军的事务了?注意自己的身份,不是所有界线都可以被屡次越过的,霍吉尔先生。”泽维埃的口气没变,称呼却有所不同,让霍吉尔意识到他问多余的话并不讨喜。

换做是朱利安尔斯,现在可能早就将怒火发泄在泽维埃的马匹身上,狠狠打一拳或砍一刀,这些都是他在极度愤怒情况下做得出的事情,而且毫不在乎后果。

人生总有小惊喜,泽维埃今天最大的惊喜就是看到了一个爆脾气的家伙冷静如冰天雪地的狼一样,用没有斗争意志在内的眼睛对着广场上的尸体发呆,眼神里透着悲伤,同样身为军人的泽维埃猜到了为何。

这时候没必要再跟一个孩子再整个高低了,他这样想,同时驱动着马蹄前进,少有地以沉默的方式离场,习惯大声嚷嚷的随从也闭嘴不言,感受到了主子的气息后默默跟从在后。

“这就是结局吗,战胜了敌人却输给了把安全与和平带给我们的盟友。”

等附近碍事的人走的差不多干净后,阿尔文终于发出了抱怨,一脚踢断了一面残墙,激起的碎石块飞到了几十米的高空,将第二层区域的一座石像打碎。

“收敛点,你要是不限制着自己的能力迟早会伤及城里人。”梅尔邱也想抱怨几句,但比起那个还是先劝诫阿尔文更重要。

“很少看到你生气,这是怎么了。”特兰终于想说点什么,挑的话题却跟与他联系最紧密的巡逻军无任何关联,一定是心里有其他事情。

“没什么,就是有些恼火,这几年来我都没试过如此窝囊。”阿尔文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太过危险,连忙将手指塞在嘴里,翘脚观察上面的情况,生怕刚在的行为伤害到了谁。

“北方的帝国里你的家族是贵族中的贵族,你本人又是白狮亲自挑选的骑士团长,当然事事顺利,你在这里可什么都不是,他们连平民都不在乎,怎么可能有人在意一个被标签为逃犯的人呢。”

梅尔邱唯一感到遗憾的就是他当时实在说不出任何合理的理由来阻止泽维埃取走内墨的尸体,想起来也是一肚子窝火,话里难免有些讽刺的意味。

“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挺喜欢北方那群恶心的贵族们的特权。”阿尔文重新扣上了长时间背在身后的黑帽,盖住他那双容易暴露想法给别人的眼睛。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都需要特权来解决问题,唯一可以利用内部特权调查信魔的路子也断掉了,之前你说过北方的佣兵军团我们也没能力继续查下去。”

“切割者呢?他也许有些特殊门路,有目击者在坊间传闻他跟一些神秘的佣兵们发生过战斗。”霍吉尔这才发现少了个人,切割者并不在他们之中。

“是个好线索,让我们不用坐以待毙干等下去,缺点是切割者从来都是来去自如,没人知道他从哪来或往哪去,城里有灾难的时候他就会出现,根本无法主动找到他问出我们想要的答案。”

朱利安尔斯终于不再沉默,比谁都要干脆地从远处走来,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底气看上去很足,没了前几分钟那种颓废感。

“欢迎回到现实世界,伙计。”阿尔文瞧见朱利安尔斯刚才那副模样后,就知道他不能接受那么多兄弟在一天内就死伤殆尽,此刻他很欢迎这个喜欢以蛮力做事的小子能醒一醒参与到正事当中来。

“不,这才是现实。”

朱利安尔斯在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将别在右腿上的短刀拔了出来,一下甩在地面,嵌中石缝的凹槽里,他又抬起断了骨头的左手连续对准由巡逻军士兵逐渐被堆砌起来的尸塔指了五次,每说一个字就对着空气以最大幅度戳一次,直到说完为止。

一看到那些根本数不清的尸体被盘旋在空中的食腐鸟类垂涎着,五个人谁都说不出话来,还有巡逻军总部那惨样,也就朱利安尔斯还在不停喘息,霍吉尔显得无奈,梅尔邱干脆生他自己的气,阿尔文则比刚才要好些,比其他人更释怀。

唯有特兰,特兰看上去毫不在乎,面部没有任何波动,就跟他当时在拯救莱恩时与还活着的内墨对视一样,相对更轻松更安然,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可以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探究,就连善于留意细节的阿尔文也说不出那种感觉。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矛盾总是自然而同样不自然地在心里扎根,只在于你去怎么看它们,利用它们。

“代表正义的堡垒被一个人略施小计就击垮了,就算那家伙已经被死亡惩罚,我们也无家可归了不是吗?”

朱利安尔斯内心挣扎后,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以往总是最后放弃的人,成了最早泄气的皮球。

“差点把这给忘了!”阿尔文尖叫起来,很少有这么不淡定。

“嗯?”其余三人同一时间问,特兰则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

“信魔内墨·洛夫克拉夫特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同伴,我看到有一群囚犯跟着内墨一同离开,还有个背着耗子的女孩,橙色头发上面有一顶鹿皮帽子,那群人在内墨死前就离开了主广场,他们走的方向路全被堵死了。”

阿尔文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要不是为了救下更多士兵,大概就可以抓住内墨和他的同党了,为此他并不后悔。

若让阿尔文在当下救一部分人以及救下未来可能死去的更多人两个选择里选一个的话,他一定没任何犹豫就去选择第一项。

“偷钱包的女孩!”特兰想起了很早以前遇到过,到这个时候还无法忘记的家伙。

“正是!不过你一定比我印象更深。”阿尔文讲。

“跟四十二号犯人互相污蔑的女孩,我有印象,当初就是她装作贵族煽动商人和一些小贵族团体到总部门口闹事,想不到是一早预谋主动自投罗网。”朱利安尔斯揉揉被佣兵打伤的脸颊,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伤势已经不再严重。

“说不定是个奴隶,从这点着手比较好,收缩范围一下可以就变小。”霍吉尔用力点头。

“虽然摄政王格伦解散了巡逻军,但不代表我们就此放弃,戒指的下落还没被发现,除了内墨肯定还有一些人想利用戒指的力量。”梅尔邱拿出空烟斗抽了起来。

“等下,你是谁?”朱利安尔斯总算发现这个不认识的老人一直都在说话。

“他有名字,你可以称呼作梅尔邱,我和霍吉尔的朋友,帮助我们很长时间了。”阿尔文将梅尔邱引荐给朱利安尔斯。

“那戒指呢?”

一向自来熟的朱利安尔斯比谁都要快的接受了梅尔邱,回头却又问起戒指的事情,有着不问清楚就不放弃的决心。

“还真是好奇心战胜了疼痛,要告诉他吗?”

梅尔邱瞧见朱利安尔斯身上的伤痕后,连自己都能感受到那份痛楚,皱着满脸褶子问起阿尔文。

“说吧,附近没人了,刚好特兰跟霍吉尔也不有很多东西知道。”阿尔文点头道。

决定说出秘密后,梅尔邱不再装作抽烟斗,撑起手杖后在霍吉尔、特兰与朱利安尔斯之间成了中心,咳嗽一下后清理了嗓子,从所有的源头开始讲起。

“人类的历史开始前,最后一个矮人城市在这里衰落,然后精灵则定居于此,古远时代中矮人们打造了四十二枚有特殊力量的戒指,有一半流入了精灵手中。时间继续推演,极少数幸存下来的精灵手里仅剩下五枚戒指,恰巧人类在他们身边崛起,于是顺理成章地彼此继承了对方的血脉,随后灾难来临,将南方变成罕有人烟的不毛之地,精灵彻底也消失,直到很多年后精灵与人类的后裔才再次出现。”梅尔邱说。

“戒指的故事在图书馆有机会查到,但不同版本之间有很大的差异,如果单纯是民间流传的精灵和人类的故事,并没有提到过多的资料,所以这些都是我们来到这国家后经过长时间探查后得出的结果。”阿尔文帮忙解释道。

“关于王室祖先的传说!班德提起过这个故事,我还记得其中一部分。”特兰回忆起阿尔文刚刚来到这国家时在酒吧与班德所交流时他们谈起的传说之一。

“拥有那五枚戒指力量的后裔被人叫做最后子嗣,关于他的故事有无数个版本,根本没法统一出一个合理的故事来。有的说他是突然出现在人类王国里,利用戒指的力量统治所有人,也有的认为他是被正常人类迫害的混血家族中最后一个男丁,连时间都无法推断出来,只知道他将戒指给了后人,而那些戒指是真实存在的。”梅尔邱讲故事的后半段也说了出来。

“跟列祖先民之柱有什么关联?”霍吉尔直指另一个重点,希望梅尔邱能把两样事情联系到一起去。

“看来你知道了,就在我们脚下有一根,致远花的古人们也清楚这件事,虽然不知他们是从何得来这个消息,但古人类确实想了办法避免灾难发生,他们塑造了一座坚固无比的灯塔,把一切秘密和危险封印在其中,可这还不足够,于是古人选择了戒指作为容器,将可以进入灯塔的门钥匙融入到里面,戒指是矮人打造的吗?不一定,传说给戒指蒙上了矮人和精灵的神秘色彩罢了,古时候一些强大的魔法持有者在戒指上附加了很多难以让人理解的东西,避免戒指被毁灭或轻易夺取,那些守护戒指的人以戒指的力量保证灯塔里的东西不被释放,但现在他们的后裔一定都忘了任务。”梅尔邱站累了,捧着手掌坐到石头上。

“有趣的故事,可你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谁能保证这不是编出来骗人的?”朱利安尔斯一向不信这些,当一个陌生老头说出来的时候加剧了他的对自己固有观点的肯定。

“小子,你还太年轻了,有些事情发生时倘若你在场就绝对不会觉得那么搞笑。”梅尔邱不顾什么老人家独有的礼仪和矜持,直接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朱利安尔斯脑袋没受伤的那面,搞得朱利安尔斯连连躲避。

“请你相信他,梅尔邱很关心这些,尤其是大灾难的事情,一路上我跟他聊了很多东西,我希望知道让我变成孤儿的灾难真相是什么。”特兰又发言了,说出来的话拿下朱利安尔斯正摇摆不定的心,从一个朋友嘴里说出来的话足够说服他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信这个故事。可我不懂的是,如果五枚戒指会释放灾难,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收集呢?”朱利安尔斯问。

“某类人从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那得到了情报后变得很愚蠢,试图在政治与利益间找出非人的力量去与对手博弈,就好比福克西纳一样。而放出消息给别人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信魔内墨,艾兰思家族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王室看起来就不一定知道了。”

阿尔文还记得当初福克西纳找他来时的目的何在,即便如此也假意帮助福克西纳,想看看他背后还有什么秘密。

“不过,福克西纳并没有什么强力后援。”他又补充道。“因为那头老狐狸很清楚我的名号,所以把很多东西都暴露给我,以换取我的支持。如今没什么回报给他,估计已经露馅不能继续利用他那面的资源了。”

“是时候分头行动了吧?”梅尔邱主动提出一项建议。

“我跟特兰负责追查信魔的同党,霍吉尔你就打探你最擅长交际的上流贵族,看看能不能从他们嘴里套出其他相关者的情报来。”善于领导的阿尔文给其他人分配起工作来。

“没你的份呢,老伯。”朱利安尔斯在梅尔邱面前挥了挥手,好像他是压轴出场那个一样。

“朱利安尔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继续出来行动出事时会拖累其他人,反正巡逻军被解散,你也闲下来,花时间等待负责政务与财务的官员给你安排一下未来去向吧。”阿尔文也给朱利安尔斯制造了一个“任务”。

“别开玩笑了,什么时候你开始管起我来了,难道要我跟这位老伯一起养老吗?”朱利安尔斯将地面他那把短刀收回大腿上的刀鞘里。

“梅尔邱会找最迫切需要要做的事情来完成,之前我们俩个在地下最多待了一个月去证实传说跟历史的偏差,多亏靠他我才可以出来。”阿尔文反驳了朱利安尔斯的质疑,重新将话题推回原点。

“那他要做什么?”朱利安尔斯还是不愿多去看梅尔邱一眼,他一定觉得跟一个老人家并列一排难免有些让他丢脸。

“大深渊矿坑中仍然有许多疑问等我去解答,这国家的秘密还不止我们了解那么点。”梅尔邱站了起来,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这位老人跟阿尔文心神相通,彼此都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同走到霍吉尔面前,相互搭住肩膀,为对方将要面对的苦难祝福。

“的确是有点仓促,不过还是越快越好,时间不等人啊。你也要尽早搞定手头上的任务,其他人如果先收集到了戒指,迟早会出大麻烦。”梅尔邱说。

“我当然会让这场闹剧早日结束,你以为我是老家那面卖肥料的威廉伯爵吗?那老家伙多少年都只会在嘴上说肥料有多好。”在内墨死后,阿尔文头一次露出了笑容,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内他真正的感到高兴而笑。

“阔别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是时候再说一次再见了!”

梅尔邱也随着阿尔文一起展露了笑颜,胡子都被提到了脸颊边,他直接走到阿尔文身后,然后停下来等待着什么。

“再见!”

阿尔文竖起两根手指,顶在帽檐上将黑帽撑了起来,半张脸露给梅尔邱,用他最能耍酷的姿势送走了梅尔邱。

老人看起来很轻松,没有了遇到特兰时那种暴躁的感觉,哼着小曲扛起长杖,往民居较多的方向开始行进,那面是矿场的入口,位于城市的西北面,阳光难以照射到的黑暗角落。

“他就这样走了了?都没对我说再见!”霍吉尔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想不到梅尔邱竟然没跟他说再见。

“小孩子!”阿尔文愁了霍吉尔后干脆无奈到翻起白眼,甩了下脑袋后调转目标,用随地捡来的一块湿布擦起刚才一战中脏了的钢刀血槽,不忘拉着霍吉尔一起做这份需要耐心的工作。

这位剑客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没有原因,朱利安尔斯在放弃了与梅尔邱抬杠后,想到了跟特兰稍微叙旧一会儿,特意在稍微远些的地方跟他闲谈起来。

“最近还好吧?小子。”

“还不错,如果你指的是从信魔死了那一刻开始,之前还是不要提的好。”

特兰想了一阵,眼睛转过一圈后支吾片刻才从口中说出来。

此时朱利安尔斯猜到了特兰早前可能遭遇了并不值得让人回忆的恶事,故此不再多问,陪着他围绕附近稍微散步了十几秒。

“夏洛特他知道没事一定会很高兴。”朱利安尔斯隐瞒了他没将特兰下落告诉夏洛特的事实,同样也对特兰说了谎。

“现在没事不就可以了么,夏洛特虽然用的是女人名字,但他跟瑟雅斯不一样,没过度担心我,会给我自由让我去做想做的。”特兰回应说。

“他是那样的男人,那就是他,做自己想做的,他现在想要教你的也是如此。”朱利安尔斯双瞳停在一个角度上不再动弹,眼皮也没眨过,一副开始沉思的模样。

“实际上我......是被信魔内墨抓走了,鼹鼠酒吧那件事你还记得吧?他搞出来的麻烦也把我卷到了里面,没来得及逃跑还差点成了拖累你们的累赘,好不容易从魔窟里逃出来,现在想想都像做梦一样,真抱歉。”

特兰说出真相前考虑了一秒钟,将说辞转换成第二个不符合事实的讲法,连同他对夏洛特和朱利安尔斯的歉意一起说了出来。

“别对我们说抱歉,你不欠这城市任何东西,我们是巡逻军,有必要保护你,如果你受伤了,那就一定是我们太弱无法保护要保护的东西,是我的失职才对。虽然我很想问下你怎么逃出来的,但恐怕我没这个资格吧,毕竟当初没能保护你的是我们。”朱利安尔斯尴尬而又不安的挠起鼻头,一时过于紧张甚至用有骨伤的手指,疼的他啊呜大叫。

“他们给我戴上眼罩,去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内墨的基地在哪,逃跑的过程里也太紧张,完全忘了细节,要不然就可以帮到你们更多了。”特兰很不好意思的告诉了朱利安尔斯这个让人失望的消息。

朱利安尔斯或许有些失望,但很快就从不明朗的状态中重新抬起浓厚的双眉,用最精神的一面如往日般哈哈大笑,用手掌狠拍特兰的手臂外侧。

“总而言之,你回来了就好了!不是吗?”

特兰的性格比较腼腆,还不是很适应朱利安尔斯如此热情的回应,他也难得对着眼前的朋友笑了一下,脑袋微微上下摆动,为自己能重新回到成长的这城市里而感到兴奋。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在城里回荡了一阵后又连续响起几次,士兵们无论是否参与过战斗,都往声音的来源处前进,在瀑布前的空地聚集起来,还有一些人在呼叫朱利安尔斯的名字,有意让他一同前往。

“先走一步了,看起来正规军的人在召集巡逻军的领导层过去,要是见到夏洛特我会给他带去关于你的好消息,用不着担心他,老大如今是高官了,过得很滋润。”

朱利安尔斯开始逐渐远离,最后一句话是边倒退边讲,不时还挤眉弄眼,让特兰尽量看到一个活跃的自己,倒着走了十几秒后才猛然回身,一路小跑起来,赶在最后一批伤员的队伍里,找了一副空着的担架后躺在上面,消失在诸多军人的中

“你撒谎了。”

阿尔文很肯定特兰没有说真话,但特兰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

“你在讲我吗?”特兰问。

“别装了,梅尔邱已经告诉我你怎么从艾兰思的大宅里逃出来的。”

“知道?”

既然连艾兰思主宅的事情他都知道,特兰心想也没什么必要再隐瞒下去,哪怕他的确从未想过对阿尔文编造谎言,或者说他在艾兰思主宅的经历只能告诉阿尔文。

“天啊,你就不能好好想想为什么你们掉下来后梅尔邱会刚好救下你们,为什么一个毫无关系在野外遇到的老伯会跟你认识的我相熟呢?”

阿尔文明显忘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从未告诉特兰是怎么知道这些只有梅尔邱在内的几人知道的秘密。

吃了苍蝇会恶心,但吃了阿尔文嘴里说出的这一突如其来的猛烈消息,特兰能做的除了惊讶,当然还有极为惊讶,哪怕是个不擅长摆弄面部表情的冷漠男孩,他还是敞开了双手,嘴巴大的能吞下一只螃蟹,眼睛则瞪住了,就和某些生物受了刺激后会停滞下来,本能上假死让他们能躲过一劫,特兰变成的正是这幅模样。

“阿尔文,你会魔法?”那是特兰第一个想到的事情。

“我才不会。”看到特兰那副表情后,阿尔文得意的隐藏着答案的谜底。

“对对对,你不会,是梅尔邱才对。”特兰想到了另一答案。

“错!实际上确实跟梅尔邱有关,但没了他也可以做得到远距离通讯。”霍吉尔习惯性地跳到了特兰身边,在他面前炫耀手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单纯是枚金色亮眼,大街小巷都会有人佩戴的普通戒指,但你要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戒指本身是一圈橄榄枝形成的指环,内侧有平滑的戒壁,外面才是有大量雕花的橄榄枝外形,两侧的橄榄枝没有连接到一起,中空的部分也不会太大或太松,让指环从手指上掉下来。

橄榄枝戒指就这样在霍吉尔的无名指上晃来晃去,阿尔文的那一枚则是佩戴在大拇指上,特兰自以为傲的眼神头一次除了这么大的问题,竟然没有在意到他们的手指上都戴了一模一样的戒指。

“是你们的婚戒吗?哈!”特兰故意笑出声,让霍吉尔难堪。

“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这么幽默了?”阿尔文接着话题说。

“说点正经的吧,告诉他戒指的来历和作用,以及我们的关系。”明明最先挑起幽默感的霍吉尔,现在反倒装的严肃了。

“有戒指就可以无视距离的交谈?”特兰也懒得再开玩笑,他的幽默感不算优秀,说的笑话也没那么吸引人。

“这种戒指是用一种特殊的矿物打造,这种矿物无论离得多远,只要有一部分发生振动,那么被切下来的其他地方也会以相同频率共鸣,过程里需要做些手脚,原产地的工匠们都保守这秘密,免得断了自己的财路,所以别问我么原矿挖出来以后为何不会与矿脉共鸣。”

阿尔文说的很清楚,还重复了两次。

“声音是来自于振动,这个我懂,瑟雅斯教过我。然后,你的意思就是说来自于同一块矿石的原矿被制作成戒指后,只要佩戴给有需要的人,那么其中一个说话的就可以听到由其他戒指产生的振动,也就是声音咯?”

特兰的嘴一张一合,提出问题的速度比阿尔文解释的还要快。

“你小子骗我!一开始你说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竟然连振动跟声音的知识都学过了?”阿尔文没回答他,反倒对另外一件事很吃惊。

“别在意啦,那是抬举每个外国客人都会说的客套话,当时跟你又不熟悉。”挥手拜了几下并不能解决阿尔文的疑问,但特兰觉得这些就足够了。

“特兰,你说的大部分都正确,但细节上你可能还不懂,光是佩戴同一块矿石制造出来的产物还不足够,至少需要足够强大的意志力跟体力才可以,只要这两项足够强大,哪怕一句话不说也可以由心中将要说的传达给别人。”霍吉尔插嘴说。

“缺点是会消耗体力,没达到标准的人使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沟通的效果很差,全是杂音不说,还会引起呼吸困难。话说回来,就算消耗体力,对轻松可以驾驭的人来讲根本没太大差异,比如我和霍吉尔,梅尔邱当然也很轻松就可以通过戒指传话给我,你是肯定用不来,还是继续回答你想问吧。”

阿尔文就此打住,准备开启一段新话题,早就猜到特兰这个充满对未知事物兴趣的男孩有追问不停的可能,过去好几次他都深受其害。

尽管戒指引起了特兰的好奇心,但他明白还是先搞清楚关于梅尔邱没告诉他的细节更重要,选择尊重阿尔文略微隐藏的暗示。

“让我来说,我憋很久了!首先是我和阿尔文,很早以前就认识,大灾难发生后我曾经在他家的庄园里住过,后来我的国家沦陷,他给了我不少帮助,躲避追兵以及提供物资,我被放逐时他还亲自护送我到船镇,之后也有书信来往,算得上认识很久了。”

霍吉尔抢过话柄,在阿尔文舌头吐出前就主动说出他想好的话,故意描绘成老仆护住似的故事,虽然霍吉尔平时看上去懒洋洋又有一头乱发,但拿阿尔文开起玩笑却一点都不含糊。

“遇到梅尔邱是次意外的惊喜,刚巧彼此都有着对大灾难同样的兴趣,当然霍吉尔认识梅尔邱也是因为我。咱们三个都对笛卡尔的事迹有接触,但也仅仅是好奇,后来有人在梅尔邱的调查中偷走了笛卡尔的笔记,我才追查到这国家,当然同时也不得不背负了被指控为叛国罪的污蔑。”

说起这件事,阿尔文着实是尴尬,毕竟他真的没打算背叛国家,从不夜光出动到南方追捕他这点来推测,北方的高官们或多或少可能已经了解了一些笛卡尔的内幕。

“拿走了笛卡尔笔记的是信魔,也就是内墨·洛夫克拉夫特,我猜的没错吧?”特兰早就知道了结局,只不过没讲出来。

“一开始我们没办法确定是谁偷走笔记,也不可能确定,早期调查中档案记录显示内墨已经死了很久,跟他有关系的亲属朋友也全部不在世,我根本没在意过他的名字。但事到如今看来他根本没死,从北方来的军团领导者嘴里得还知内墨加入了帝国内部的一个秘密机构,为了向笛卡尔的遗产复仇,利用他已经死亡的身份掩盖事实多年去准备计划。内墨很聪明,懂得帝国内部那些人对他非凡才华的需求,那个机构隶属人员名单的查看权限连我也没资格,就算他没死并且有记录在帝国内,我也查不到他,内墨就借着这层保护伞在偷取我手里的笛卡尔笔记后避开了我至少一年多的筛选与调查,将笛卡尔的笔记研究透彻后后带走了一套正在研究中的危险魔法,杀了所有懂得相关魔法或有联系的人,给我写了一封匿名信说他会引发第二次大灾难,还挑衅我,说出偷走笛卡尔笔记的混蛋正是写信的他,逼得我不得不背着罪名去追他。”

敏捷如鹰,身手也是极为出色的阿尔文,在斗智上其实很少输于他人,万万没想到会被内墨利用身为义侠的正义感,以无形的圈套逼迫他以叛徒身份行动,还差点被自己人绞杀,如果被派来的是其他同级别的武者,例如十二骑士中的某一个或教团骑士里强大的著名剑士,说不准死的就是他自己。

一想起或提到那段日子,他就不免吞咽口水,庆幸在内墨死前没在他面前提起这件破事,要不然必会被嘲笑一番。

看特兰对这段故事反应并不大,阿尔文难免沮丧里带着说不出原因的高兴,毕竟他确实有一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渡过着,想必特兰是无法理解强大到如此无解的阿尔文,也会有真正感到害怕的时候,除此之外却又不愿因这个麻烦失去在特兰面前建立起来的自信。

他心如食粟中的雀鸟,小心翼翼地等待特兰和霍吉尔的反应,尤其是特兰的。

“然后呢?说故事能不能说完整点!”特兰不怎么满意阿尔文说故事的技巧。

“嗯哼。”霍吉尔话都不说,干脆用鼻音嘲讽。

“我给霍吉尔写了封信,让他帮我安排在致远花的行程,恰巧他知道有间酒吧是笛卡尔三个学生之一做老板,也就是你姐姐瑟雅斯的鱼骨头酒吧。当时我们觉得偷了笛卡尔笔记的神秘人一定会去找个笛卡尔有关联的人下手,顺理成章的为了保护你们不受威胁,并且尝试抓住偷笔记的贼,才故意在鱼骨头酒吧的客房里住了那么久,仔细想想这么做太对了。”

阿尔文这回说起话来精简不少,但篇幅还是略长,舌头都差点打结。

“阿尔文,说到这里我想对你发脾气,有种莫名的怒意,只是一想到你这么强,在酒吧和歌剧院却没能阻止内墨的行为,就感到了......”

特兰说不出什么来,旁边的霍吉尔也不知该如何应付。

“抱歉,我想的太自私了,不应该什么都依赖别人,然后还去怪别人做的不够好。”他补充道。

“我听说过,信魔的头两次袭击让你们家的酒吧被毁,之后在歌剧院里你有一个重要的朋友被信魔杀害了。不过请别埋怨阿尔文,他并非不想做好,只是身边的人都在,他也无能为力。”

霍吉尔感到这个话题一提起死去的人就变得顿时沉重,时刻转换的嬉皮笑脸也收了起来。

“那是指?”特兰从刚才的情绪里脱离,红着脸颊问。

“我不能全力战斗,当时太对不起了,给自己立下的誓约没能达成。”阿尔文讲。

“这家伙太强了,挥舞刀刃时如果不收敛和竭力控制,四周的人与物会被瞬间撕碎。换做是其他国家应该不至于被限制到这种地步,但致远花的城市构造和人口密度恰巧压制着阿尔文,他没办法在这种环境里尽情挥舞战斗,对付信魔那种家伙怎么说也要稍微放开一点才能抓到或杀死,要不靠奇袭也行得通,不过机会不多就是了。”

面对阿尔文的真正实力,连出自卡墨娜门下的霍吉尔都觉得强的离谱,能被白狮看中而位列十二骑士之中绝非偶然,至于阿尔文到底有多强,特兰没有一点头绪。

“从来没被我怀疑过的内墨·洛夫克拉夫特竟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当我确认那一刻后才知道自己太蠢了,那人渣为了嘲笑我们还使用了真名。”阿尔文还在自言自语,但特兰早已理解了他。

“怎么样才能变得跟你一样强大?”特兰冷不丁地问。

“什么?”霍吉尔跟阿尔文都没听清楚,异口同声在一个瞬间回问。

“我想更强一些,你能帮我吗?”特兰再次开口。

接下来的大概是两三分钟的沉默,特兰也不着急,干脆等着他们回应,心里很清楚为何霍吉尔与阿尔文都说不出一句话,全都像个木讷的老人一样,在各自坐着那块石头上思考,裤腿被石头上的水迹染湿了都没留意。

“好吧!让我来,我会教你你想学和能学的全部。”

阿尔文的答案是,同意了特兰的请求。

“你是认真的?”

霍吉尔拿捏住下巴的手松开后,脑袋抬起来对准阿尔文与特兰之间的空气,也没搞清楚到底看谁或对谁说,就冒了一句话出来。

“是!”

特兰明明先张嘴,但声音发出来的时候,阿尔文却是与他一起出声的。

“调查内墨同党之前大概还有点时间,要抓紧机会。场地我到是有个好选择,跟我来吧,未来几天你们在那里待着就可以,食宿费我包下,一定要尽早结束。”

看到双方的决心都超乎他预期后,霍吉尔也下定心思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让这个为他们失误而付出了不少代价的少年变得更为坚强,哪怕这过程会是痛苦的,也总比让他再失去一次要来得好。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通过那枚戒指已经知道霍吉尔想法的阿尔文,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认可了少年,从心底佩服他的坚毅与勇气,尤其是阿尔文,作为一个看客再到参与者从一开始就目睹了一切发生在特兰身上的变化,本未从特兰身上展现出的特质,正在随着磨练而闪耀出原本的光彩。

他坚信,酿成鱼骨头酒吧被毁,致使城中发生诸多惨剧,又没能保护班德的自己,有责任将特兰推向解决问题的道路,并不是为他扫除障碍,让特兰拥有新的力量来保护未来。

就如无法被人看透的宝石般,特兰成了是厄运开始,也是结束的存在,每个从无暇宝石内折射的光芒,都必将回到宝石之中,无论一瞬间的光彩是否终将有一日离开都好,宝石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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