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霖也没来学校，我很是担忧。
我不知道平日里那么乐观的一个女孩子，会在遭受姐姐死在自己面前这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后会如何。
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原本的小老头也没来，反而是打扮得特别正经的二师姐踏着高跟鞋走到了讲台上。
她在教室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同时念出，
“水清浅，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来源吗？”
时初撑着头，漫不经心地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嗯～”水清浅翻起了教案，“那这位同学，你上讲台来讲解一下昨日的作业吧。”
＊
我现在就着点月光抱着腿坐在山坡上，看着正在吃草的奶牛胡思乱想。
这个测试把我变成了一个有着棕色卷发和雀斑的田园小姑娘，脑中的记忆全无，但早上醒来后下意识便是要带着牛去山坡上吃草。
连早饭也没吃……肚子疯狂地嚎叫着，只能从地上抠起几个蛇果在旧围裙上擦干净，再塞进嘴里爆裂出甜蜜的味道。
但一点也不解饿。
活下来？
为什么会活不下来呢？好像也没什么难度嘛。
看装扮像是西欧的农家少女，但我也没有太丰富的学识，根本无法靠这个判断出自己所处的时代。
但……月份可以。
地稍瓜，北方夏季的野果，在山坡上比较常见。
这儿的纬度应当和现实中的三北相当，换到西欧就是就是那几个老牌的工业国家了。
那还是我特别小的时候，去三北的外公家玩，他老人家就带着我上山下山，然后把绿色的地稍瓜掰成两半，给我吃里面酸甜的果实。
我想起了外公，忍不住鼻尖一酸，可手上掰地稍瓜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像只松鼠一样疯狂地啃食。
等奶牛吃得饱饱了——终于慢下来了进食速度，我就上前哄他，“回家成不？”
很熟悉的音节。
我眨眨眼睛，这应当是带了口音的英文？
奶牛哞了一声，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往家里赶。
我连把摘的地稍瓜放到了围裙里兜着，勉强跟上奶牛的步子。
“苏珊娜。”一个扎着白头巾的金发碧眼妇女见我回了家，便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里面的注释曾经标过，西欧因为高纬日照时间短，所以早饭会放到中午来吃，下午五点左右就吃晚饭，晚上八点九点吃的那一餐叫做夜宵。
哎，我是真的只知道一点点，所以清楚这个妇女是在奇怪我起太早，还是阴阳怪气地说我起太晚。
“苏珊娜！”端着热气腾腾的谷物汤的粽发少女瞪我一眼，“怎么不理妈妈？妈妈这是担心你呢，不就是那个水手看上了别人，你至于起那么早出去散心，还找个放牛的念头？”
“什么带着牛散步，可以让它们多产些奶——这不就是瞎折腾？”少女咚地一声把谷物汤放在了餐桌上，“要是把戴夫弄丢了，怎么跟卡乐斯少爷交代？”
“好了，凯特琳。”妇女不赞同地看着少女，又对我温柔地道，“把奶牛带回农场了吗？带回了我们就吃饭吧。”
凯特琳生气地坐在椅子上，咕噜咕噜地喝起牛奶，又咬下一口面包，口齿不清道，“要是你回来晚了，我们还怎么去城里？”
“……城里？”我咬了一口面包，十分坚硬，赶快喝了好几口牛奶。
妇女，或者是妈妈解释道，“你忘啦？你姑妈得了病死了，我们得去把她的针线店好好收拾。”
“死了？”我重复道。
妈妈说起来就开始叹气，“说是腹泻呢，不知为何就死了。”
「叮咚」
「生存倒计时：15天」
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两句消息，吓得我差点把手里拿着的面包甩在了凯特琳脸上。
“快点吃饭吧！”凯特琳咋咋呼呼地，“妈妈你就别理她了，不然马车夫会生气我们迟到的！”
“对……”妈妈强忍悲伤，“快些吃，我们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我意识到城里可能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妈妈，我觉得……我觉得还是别去比较好。”
“什么？”凯特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是要让那群野蛮人抢光姑妈店里的所有东西吗？”
“苏珊娜。”
我起初并未反应过来妈妈再叫我，不过这儿也就三个人……总能是在叫鬼吧。
我应答，“妈妈。”
“你姑妈对你那么好，怎么连去收拾她的遗物你都不愿意吗？”妈妈痛苦地摇头，“她介绍那个水手小伙子给你本就是好意，你可不能因此怨上她！”
这是剧情需要吗？
我必须得去？
……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也太傻了，我又不是那个打虎英雄。
我只好先应下，“好的，妈妈。”
＊
我太想当然了，认为咱们这种穷人家做的马车都是敞篷款，还能半路跳个车，找个山林隐居起来。
凯特琳坐在我的对面，叽叽喳喳地挽着妈妈的手臂说她上一次进城还是半年以前。
呼……
“妈妈，姑妈死了多久了？”我鼓起勇气提出了这个问题。
凯特琳抢先回答，“你怎么这个都不记得了？姑妈走了……走了二十天了！”
“准确来说是二十三天。”妈妈摇摇头。
……应该没有什么病毒可以在常温下生存二十三天吧。
如果要住姑妈的房子，最好还是先用烟熏一遍，那还是外公告诉我的。
在外公小的时候，他的家乡爆发了鼠疫，就是好几个医生说要对患病人的家里消毒，生石灰或者烟熏法都可以。
我记得外公的脸上满是心有余悸，他说他的大姐就死于这个病，而他在的村子鼠疫过去以后十室九空……
我觉得不远处的高大城门就像张开的虎口，马上就要把我嚼碎吞下。
呕吐物的腥臭气味透过马车车厢挤进我的鼻子，我慌乱地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子，试图堵住这气味。
我看了一眼笑得花枝乱颤的凯特琳，提醒道，“凯特琳，最好不要闻这个味道……”
“为什么？”凯特琳挑衅式地看着我。
我解释道，“因为谁也不知道，姑妈为何而死。”
“不是腹泻吗？不就是……”
凯特琳脸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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