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摩尔丹黑啤酒一杯!”
“好的~”
“喂!怎么我点的半斤熟牛肉还没好?!”
“马上~客人您稍等啊!”
披着束手束脚的粗布围裙的灰毛萝莉晕头转向地在旅店“霜舍”嘈杂的人群与熏人的酒气间来回穿梭着,比起以往严苛的暗杀训练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莫柒有些烦躁地捋了捋被汗水沾湿而粘到一起的刘海,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间轮休,实际上已经是日落时分。
“累死我了.....”
莫柒在店门前找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一屁股坐在了尚带着夏日骄阳余温的石板台阶上。
“小柒,辛苦了......”
不知何时,与莫柒年纪相仿的女孩来到了她身边,拿起略带几分熏香的亚麻手帕小心地替她擦去鬓角的汗水。
“米夏?你怎么来了?唉,我不是叫你不要出门吗?能不能听话一点?”
“对不起......但是我想为小柒做点什么......”
名叫米夏的女孩连忙缩回了手,习惯性地起身退开两步,低埋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莫柒这也才意识把工作上的疲惫与烦躁以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实在不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起身抱住了面前比自己还要高半个脑袋的瘦弱女孩——
“我才该道歉才对......米夏,刚刚吓到你了吧......我。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
“嗯,没事的,我知道小柒很辛苦,所以才......”
“但是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啊,你已经不是奴隶了,而是我要好的朋友啊,不是吗?”
莫柒轻柔地拍着米夏的后背,但她依旧因为某些原因而颤抖个不停。
——
“好啦好啦,二位年纪方小,以后亲热的时间还多得是,那些吵吵嚷嚷的水手可是马上要来喝酒了,你俩呆在这儿总归有些碍着我们做生意,不是吗?”
一位举止相当优雅尊贵的女士笑盈盈地从不远处的卸货港口走来——若是不看她肩上扛着地那大得吓人的木箱的话。
“呃......明小姐,我这就回去工作——”
相当清楚这女人本性的莫柒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拉起米夏的手朝“霜舍”快步走去。
“走反啦,我是说莫柒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哦,如果你坚持加班的话,至少也得先把这孩子送回你们的住处,对吧?”
“诶?这就,可是——”
“来,这是你今天的工钱,还款那部分也是和往常一样事先扣掉了哦。”
比以往要沉地多的小钱袋被塞进了莫柒手里——
“这......这么多吗!?”
“别问啦,问就是不知道,都是老板娘的意思,不关我的事哦——好啦好啦,这个时候好孩子就该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明小姐不再与莫柒多说什么,扛着装满了食材的木箱回到了旅店中。
“那个‘冰封王女’会这么好心吗?”
莫柒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况且还是她通过正当劳动所获取的报酬,
“那我们就回家吧,米夏,街角那家店里的蛋糕,这次能买了哦。”
她有些兴奋地拿着钱袋在米夏面前晃了晃。
“算了吧小柒......那么贵,我只吃黑面包——唔啊......”
米夏话未说完便被莫柒用力地掐了掐面颊,
“说什么傻话呢,走啦走啦!”
——
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明小姐依旧是浅浅一笑。
“......这可是会从你工钱里扣的。”
有些过于冰冷,甚至让人觉得不像生者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没事,反正我不给的话,你也会傻兮兮地给她。更何况,比起我来,倒是你更缺钱用吧?”
“之前就跟你说过很多次,能忘掉最好。”
“难呐。”
明小姐摇了摇头,
“明明知道不能让太多人和自己扯上关系,直接给点盘缠放她们走不行吗?”
黑发的女性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浅灰发少女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眼睛......”
——
五天前。
“你看,这可是近乎断绝的格里苏特人种,就算还是个小崽子,干起活来可抵得上两三个那些个懒鬼猪猡,所以,再多一百摩尔丹银如何?”
“老爷,一金三百银真不能再多了,海军那边的打压越来越严,市场不景气,我们这些赚个中间价的也就混口饭......”
“主子”与商贩间的对话愈发模糊,米夏小心翼翼地扶住了码头边的护栏,若是摔倒在地只怕又免不了皮鞭的一顿抽打,不过,在海上艰难地漂泊了大半个月,身体差不多到了极限,能够就此睡去不再醒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维尔特拉大人,请带我走。”
米夏如此祈祷,不过带着些许小麦香气的硬块塞入口中的奇怪感觉却一把推开了早已揪住她那可悲灵魂的神明之手。
“嗯......已经没法咀嚼了吗......有点难办啊。”
米夏逐渐能够听见女孩颇有些无奈地自言自语,随后,冰凉但很柔软的东西与她的嘴唇贴合在一起,被嚼得温热的小面团一点一点渡入她的口中。
痉挛的胃部给米夏带来了“活着”所独有的疼痛,也让她逐渐恢复了意识,虽然还无法坐起身来,她努力地扭动着脖子环顾着四周,便发现了这昏暗阁楼中,还有一位看上去也不过只有十三四岁的灰发女孩。
“现在能动了吗?喝一点水如何?还是说要像刚才一样喂你呢?”
女孩递过来一只相当精致的水壶。
米夏习惯性地缩了缩身子,似乎是刻意在与女孩保持距离。
“放心吧,我救你可不是因为我缺个端茶倒水的丫头,看你病怏怏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这样做罢了。”
女孩凑到了米夏面前,用手捏住了她瘦削的面颊,稍有些烫口纯净液体如初春的涓流一般滋养着她干涸的咽喉直至腹中。
“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你?我不是说过了吗,”
女孩放下了水壶,跪坐在米夏身边,
“我只是想,一切也被安排好了。”
——
三天前
“可恶.....海军部太狠了吧.....都直接用上刀剑了,我可还是个孩子啊......”
“小柒......你没事吧?”
看着躺在阁楼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的莫柒,米夏有些拘谨地凑上前,小心地检查着莫柒身上的每一道划痕——
“不用管了啦,又没怎么流血,小伤小伤~”
莫柒抬手揉了揉米夏的头,不过这也让米夏马上发现了她手腕上仍渗着鲜血的伤口——
“这里还在流血,要处理——唔......”
话还未说完,坚硬的黑面包便把米夏的嘴给塞住。
“我自己会处理啦,米夏明明自己都还不能好好照顾——这次试试自己啃面包吧,每次都要我嘴对嘴地喂你太麻烦了。”
“......”
“脸红干嘛,我们都是女孩子啦,怕什么?”
莫柒用一副沉沦酒吧买醉的失业大叔的口吻说道,一边从衣袋里掏出一小罐药膏涂在了几处伤口上。
米夏则是看了看手中的面包,又看了看莫柒,这才小心翼翼地吃了起来——
“米夏。”
“什,什么事......主.......呃不,小柒......”
“能给我讲讲你的事吗?”
“......我的事?”
米夏有些困惑。
“唔——比如说家乡啊,家人啊,之类的吧。”
“家乡......家人......已经都没有了......被杀掉,也烧掉了。”
“是你的那个‘主人’干的吗?”
“不,不是,是另外一批人......主人是个好人......只是偶尔不会让我吃东西,打骂也不是那么频繁,也没做过其他什么过分的事......”
“那也能算是好人吗!?笨蛋!那就是人渣啊!”
莫柒有些不高兴地捏了米夏的脸一下。
“对不起......”
“道歉干嘛?”
“我不该惹小柒不高兴......”
“唉,傻丫头。”
莫柒一把抱住了米夏,轻抚着她的后背,
“我是在生你那个人渣主人的气啊,别瞎想了——时候不早了,明天再说吧,吃完面包记得用那边的水漱下口。”
“嗯。”
米夏相当听话地点头照做,过了大概一刻钟便安静地蜷着身子缩在阁楼的角落,莫柒叹了口气,挪动着身子睡到了米夏身旁,将她紧紧抱住——
“小柒?”
“看你昨天晚上被冻得发抖,这阁楼的窗户又没法合拢,今晚就用我将就一下吧,明天再想办法弄一床被子。”
“不,不用......”
“老实一点,给我睡觉。”
“嗯......”
面对莫柒强硬的态度,米夏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米夏均匀但仍有些紧促的呼吸声传来,她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下来——清冷明朗的月光透过些许孔隙洒在莫柒前额,这让她有些睡不着,只好静静地打量着身旁熟睡的女孩。
浅金色的长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干枯毛燥,小麦色的肌肤间也布满了不少昔日经受残忍殴打的痕迹——若是她能够平安健康长大,一定是一位充满了活力的元气少女吧?
这样想着,莫柒不免有些心疼地叹着气,一点一点地调整好右手臂,好让米夏枕得舒服一点后,莫柒祈祷着,也不知在何时才睡着。
——
一天前。
“小毛贼,这次可让我逮到了哦。”
带着九分温和,一分虚伪的笑意的女人晃了晃手中的烟枪,对着莫柒说道。
“姐姐你们可是在摩尔丹港日进斗金的大户啊,只是几个不值钱的黑面包——拿去送给那些晃荡着的流浪汉,他们也不会要吧?”
莫柒抱紧了怀中装着四五个面包的纸袋——就算是摆脱了光过敏和心脏衰竭,还用特效药物强化过的躯体,也还是疲于应付海军部这一手人海战术啊。
“无论如何盗窃可都是不对的啊,对吧?而且这次恐怕你没法逃掉了,小妹妹。”
女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那你得让海军先生们一个接一个列队站满整个摩尔丹的街道才行吧?这几个人,我甚至可以把他们全部打趴下然后再潇洒离开的哦。”
“我相信你这个小丫头做得到,但可惜,今晚一个人就够了。”
女人举起马灯侧过了身子,好让莫柒看清她身后的人影——
“小柒......对不起......”
正是米夏。
“你?!”
“这是你前几天在码头边上抢走了格里苏特奴隶吧?试用体验如何?有考虑买下来吗?”
“放了她,接下来可不是什么打趴下的问题了......”
莫柒沉着脸,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你可要搞清楚一点,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你才是做错了事的坏孩子——奴隶的存在自始自终都是非法的,我们自然不会伤害这位格里苏特小姐,但没办法,要想抓住你,不用狡猾——或者说不那么人道的方法恐怕是做不到的。”
女人脸上不再有那么多笑意。
“......”
莫柒将短刀扔在了地上,而女人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米夏能够走到她身边去。
“小柒,我......”
莫柒对她依旧是那么温柔,并没有责骂,只是一如既往地将她抱住——
“你没事就好。”
——
“咳嗯!很抱歉得打扰一下,莫柒和米夏?对吧?两位小女士,现在能跟我走一趟了吗?”
女人摆了摆手,在场的海军们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或是捂着自己被那个可怕的小丫头打伤的部位,或是叹着气离开。
“我真的挺讨厌干这种事,搞得我自己像个什么大恶人似的,口碑对于我们生意人可重要得很呐。”
女人唠唠叨叨地抱怨着,走在两人前面,似乎坚信他们并不会因此逃走,
“但是没办法,我家老板要求我这么做,平日里摩尔丹港毛贼也不少——倒是你个小丫头胆子挺大,感去劫走那位人渣老爷的‘货物’,这年头还能干那种龌蹉勾当的,后台总归是够硬的。”
听着她一路地絮絮叨叨,莫柒扶着米夏来到了一家名为“霜舍”的旅店——
已是凌晨时分,哪怕是烂醉的水手们也早已晃晃悠悠地踏上了回到自家船舱的路途,仅有一位黑发的女性倚在墙边,喝着有些熏人的烈酒。
“蒂兰,怎么又喝起来了。”
“口渴。”
“口渴就好好喝水,你怎么像个斯诺兰人一样,动不动就往嘴里灌那种和纯酒精没差的玩意?”
女人打了个哈欠,随后朝着旅店二层自己的房间走去,
“人已经带过来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我睡觉去了。”
“辛苦了。”
这个蒂兰似乎就是这家“霜舍”的老板娘了,莫柒小心地端详着这位气质显得极为冰冷的女性——
二者目光相对,一种陌生却又熟悉,仿佛相互吸引一般的奇妙感觉涌现而来.....
“小柒?”
米夏拉了拉愣神的莫柒的袖口。
“呃......你好,老板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身高不过一米四八的莫柒仰视着已走到她面前的冰山美人。
“明天到这里来打工,那几个面包不怎值钱,但金贵的格里苏特奴隶可就不一样了,商协帮你付清了‘债务’,自然要靠劳动补偿。”
蒂兰一边扯下了发圈,让一头黑色的短发散披着,一边转身回到了先前的座位上,
“街角挂着霜舍牌子的地方,有人会领着你们到房间去的,别呆在那个死过人的阁楼了,晦气。”
说罢,她便端着先前的烈酒朝嘴里灌,好久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喉咙甚至都有些不适应了。
“......”
“小柒,现在怎么办?”
“走呗,看来被子的问题用不着我来解决了。”
“嗯......”
“还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不用......那个地方我有印象,离这里不远的......”
“别逞强,傻丫头......”
——两人的话语声渐远,
“直接让他们走不好吗?”
“你不去睡觉。”
“只是稍微想听一听,别在意。”
女人自顾自地从吧台的柜子里取出一瓶上好的烧酒,被烛光染得赤红的酒水涌入颇为精致的小酒杯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兴趣这么别致?”
“还没喝就醉了。”
“开个玩笑,不过,那位新来的海军将军似乎......你觉得还能瞒多久?”
“你要是能装作不知道不再提起,就能瞒到我的骨灰被撒到摩尔丹海的那一天,明。”
“也许吧。”
明小姐耸了耸肩。
——另一边,
难得洗了个舒适的澡,莫柒这辈子都不想回到那满是霉菌气息的狭窄阁楼,虽然房间的装潢依旧有些简陋,不过那张柔软的小床可就相当不错了。
不过,一旁的米夏则有些畏畏缩缩的——
“来睡觉啊,米夏。”
“唔......我睡地板就好......啊!”
话还没说完,米夏便被莫柒粗暴地按在了床塌上,
“小是小了点,但挤着暖和啊。”
这一次则是莫柒将头埋在比自己稍高一点的米夏的胸口,轻轻搂着她的脖子,也不再说话,一如既往地祈祷一阵后,便让自己沉入了梦乡。
米夏内心挣扎了好一阵,决定鼓起勇气,同样搂住了这个趴在自己怀中的女孩。
摩尔丹海的浪潮颂着歌,将时间朝着远方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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