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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爆头

第一章 被爆头

你,想象过自己被子弹,穿过太阳穴的感觉吗?

很奇怪,当子弹穿过太阳穴时,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因为子弹进入大脑的速度很快,快到神经中枢还来不及反应痛苦。而当我们能够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时人已经是死亡了。

就像是切菜时,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那样子。

当然,理论上是这样子,因为没有人能够在被子弹打穿脑袋后还可以镇定自若,谈笑风生。病中垂死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情况也只是出现在种种不可思议的都市怪谈里。

事实上,普通人能不能接触到枪,这还是个问题,更何况被子弹打穿脑袋了。

陈洛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人总是要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的结果的。从一开始“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到后期慢慢地接受现实。从曾经妄想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到在大公司里九九六连轴转的普通社畜。幻想谁都会有,但把幻想变成实际意义上的“成就”,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把握风向,抓住机遇。听起来很简单,不是么?

陈洛已经二十四岁了,大学毕业混了一年之后,在一家业绩不温不火的公司上班,曾经的伟大理想早就在前面一年的磕磕绊绊中消磨成空,至于考研的想法也搁置了下来。其实陈洛清楚,如果要靠考研,自己前面一年就不会浑浑噩噩地度过去了。

搭上九点半的公交末班车,陈洛找了个位子瘫坐下,用手支撑着脑袋,有意无意地在车上的乘客里扫过,然后他的目光像是触电一样快速移开,连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坐在窗边的女性穿着深色的连衣裙,一双长腿随意地搭着,黑色的漆皮高跟鞋挂在脚尖上一晃一晃。手机显示屏的光一闪一闪,她咬着嘴唇,表情有些纠结。

她的水平很差,没一分钟屏幕就黑了下去,操作的人物被对面毫不留情的打爆。

陈洛认识她,而她也认识陈洛。

对的,从小学到高中,她就一直是个游戏苦手。不,可以说她根本就不喜欢玩游戏,无论是pc端,还是手游,对于她来说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可是她现在在玩的,明显就是当下最火的手游之一。

时光总是能改变人的,她变了,而陈洛也变了。陈洛故作淡定地偏过头,用眼角余光扫着那张带有一丝紧张的侧脸。她的侧脸光滑,栗色的发丝垂落,没有像在读书时那样戴着那副黑框眼镜。或许是做了激光手术,也可能是戴了隐形眼镜。

屏幕又黑了下去。

车子停了下来。

“张家碶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来往的乘客请注意,上车时请注意安全......”

几个人走了上来,带着大口罩。陈洛看了看他们,领头的那个人和陈洛对视了一眼,眼瞳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似乎是......漠视?

陈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有点尴尬,下意识转过头去,却看见她摘下耳机,也看了过来。

“额......”陈洛赶紧扭过头去,脸上的尴尬神色更浓郁了。

“你是......”

“诶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上车怎么不付钱啊?”司机皱着眉头喊道,“一个人两元。快点付啊——你想干什么?!”

公交车缓缓停在路边,这一条路上的灯光很少,显得昏暗。几只蝙蝠围绕着灯柱在飞。

几个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了刀,领头的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动作,第二个走了上去,打量着车里的乘客,从瑟瑟发抖的老头,到看似镇定手却握着前座椅背不断颤抖的陈洛,再到窗边那个嘴唇失去血色的女人。

有个人走了过去,捏了捏女人的胸口,摘下了她的小包,顺便拿走了她的手机。

“玩的真烂。”那个人看了一眼她的战绩,直截了当地退出游戏。

她嘴唇颤抖着,扭过头看着陈洛:“陈.....陈洛......”

于是他们有了兴趣:“你跟她有关系?”

陈洛锁着眉头。

“问你话呢!听不明白吗?”陈洛的头发被粗暴地拉起,一张苍白的脸暴露在他们面前。

在那个男人把陈洛拉起来的时候,陈洛的头在握柱上撞了一下。

“你是她朋友吗?”

“以前是同学。”大脑一片空白,眼角的余光扫到那柄闪着光的刀子,这应该是把水果刀,但是现在它并不是摆在水果店的案板上,而是在陈洛面前比划个不停。

“喔——”他们翻着陈洛的公文包,将那些好不容易才整理好的工作报表倒了满地。陈洛看见其中一个人用手拍着坐在边上的老人的头,像拍皮球一样。另一个人坐在叶璇的边上,对她上下其手。

叶璇,这是她的名字,曾经在那个晚上,那张出租房的床上,两人耳鬓厮磨,一丝不挂。他抱着她,轻轻地在她耳边喊着这个名字。而女孩咯咯地笑着,调皮地喊着他的名字。陈洛喊一声,她就喊一声。

现在她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脸色惨白,眼睛里闪着泪光,边上的不认识的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裙子里......

陈洛狠狠地晃动脑袋。

一缕头发连着头皮被扯了下来。

在那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陈洛用手握住了刀刃,手掌被割破,他将满手的鲜血糊在了那个人脸上,然后夺下了他手里的刀。

一刀扎在那个坐在叶璇边上的男人眼眶里。

司机一脚油门,公交车开动了。那个被血糊住眼睛的歹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陈洛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用那只已经被割破的手掌握柱刀,转了转。看那只破碎的眼球连着筋被挑出来,刀尖上还带着一些白色的东西。

可能是脑浆。

他本来就感觉不到痛。不,不如说他从一开始所有的感觉都很迟钝。痛,痒,甚至那种感觉,这些对陈洛来说,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砂纸一样。曾经他的妈妈对他说,这是超级英雄的象征。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普通人。可后来陈洛明白了,自己的确不是普通人,可自己也不是什么超级英雄,只是一个病人而已。

当母亲去世,叶璇后来也走了的时候,陈洛就真的是个孤独的普通人了。

背后有人冲了过来,把什么东西捅了进来,凉凉的。

陈洛皱着眉头转过身子,拿着那把水果刀捅回去,那个人捅了陈洛两刀,陈洛捅回去五刀。他疼得受不了倒下了,陈洛还能继续。

他拖着身子走过去,给那个被血糊脸的人补了一刀。

然后他站不起来了。陈洛失血过多。

一声枪响。

车停了下来,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

最后一个人拉下了口罩,看着陈洛。

陈洛瞪大了眼睛。

今天难道是老同学聚会吗?

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就像是什么东西在逐渐减少,逐渐从身体里溜走。

他没能再思考下去,又是一声枪响。

失去光的瞳孔倒映出警灯的颜色,狂笑着把枪对准自己下巴的歹徒,还有扑过来的女人。

她......是谁?

我......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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