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咸亨元年,长安。
宵禁后的长安城有一种萧瑟的凉意,在夜色中不偏不倚地牵扯着人们的梦。
“几更天了?”孙思邈捻捻银白色的胡须,布满皱纹的眼角却牵动着狡黠和深沉,“年纪大了,鼓声都听不清楚了。”
“怕是两更天了,”刘神威说道,“暮鼓敲过了好一阵了,您倒是精神。”
唐朝的宵禁制度较为严格,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在二、三、四更还在街上瞎溜达没回家的,笞打四十下(如果住在京城就比较倒霉,京城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没回家的,笞打三十下(京城四十下)。只有一些特殊情况,诸如疾病、生育、死丧才可以通行。这时辰暮鼓刚过,不过两更天罢了。
“年纪大了,觉少。”孙思邈翻弄着手里的棋子,“宵禁都开了,今晚在这里住吧,不过你不把你那个子儿拿回去,我就把你的住处从客房换到天井。”
“我都让您悔了好几步棋了,您还拿这个欺负人啊?”刘神威委屈的要死,“这几步棋有一步算一步,您可是步步都悔啊。”
孙思邈拿着棋子划拉着棋盘的边上,仿佛没听见刘神威说的话似的,“太医院这些日子还忙吗?天气凉了,可要让他们多备点药。”
刘神威舒了一口气,本来还以为师父又要为老不尊耍什么无赖,难得师父也开始关心起他供职太医院的事了,“太医院国医圣手众多,差也不差徒儿这一个,在太医院里说话管点用也全是由您引荐的缘故,徒儿也不愿管这些繁琐事。”
“在里面也要好好干,尽力便好。”孙思邈接过侍女捧来的一碗热茶,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拿手指捻了捻胡子,捧着茶碗慢慢吹散着升腾的热气,“宫里比不得外面,凡事要谨慎。”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什么教诲不教诲的啊,我毕竟是老了,你也不需要我再操心什么了,”孙思邈又抿了一口茶,“前几日,陛下不是还赐了你块犀角嘛,徒弟出息,我这个师父也有面子。”
“还是师父教得好,”刘神威道,“前几日整理了一些师父教的方子,有奇效,蒙圣恩,赐了一块象牙,倒不是犀角,着礼鉴刻成了腰牌。”
孙思邈听到这里,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倒是大方,拿来给我看看太医院的牌子雕成什么样。”
话头说到这里,刘神威也欣然把腰牌解下递给孙思邈。可是递到孙思邈手中却莫名感觉一阵恶寒……
更准确的说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孙思邈接过牌子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也不细看,直接握着牌子往袖中一拢,眼睛继续盯着棋盘,一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就算没收了吗……”刘神威嘴角抽了抽,感觉头顶几根黑线降下。没了腰牌,如果不留在孙思邈府中出去乱溜达的话,估计还没到家就被金吾卫抓去打屁股了。
自己的这个师父,真的是越老越无赖了。
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感受到师父老了呢?刘神威看着师父的满头白发,不知不觉,那青丝成霜,遮盖了师父的一生。
“有敲门声。”孙思邈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吓了刘神威一跳。
刘神威懵了一下,却也没听见什么声音,疑惑地看着孙思邈,可是顷刻之间,院外火光冲天,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马蹄践踏着黑夜的宁静奔腾而来。宵禁之后还这么大的动静……这马蹄声是牵牛卫?还是金吾卫?难道是……外军入城?
刘神威脸色狂变,心中思绪波动之下,竟然没有意识到年老的孙思邈一褪衰老之色,身上披着的袍子掉落下来耷拉在一边肩膀上就奔出屋门外,跳下台阶向院门走去,刘神威回过神连忙护了一座烛台追了过去,帮孙思邈推开稍重的门锁,一开门,一个黑影顺势倒了进来。
血腥气!
刘神威下意识地用袖子掩住口鼻,胃里一阵剧烈的蠕动,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扶住倒下的人,把烛台往前凑了凑,孙思邈干脆把烛台拿过来凑到这人的脸边。
机关师,吴柳斋!
只见他右半边脸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像是被火烫伤后用刀绞过,又被钝器狠狠砸的凹陷下去一般,森森白骨恐怖狰狞,身上的衣物也破烂不堪,手臂上的肉在骨头上耷拉着,稍用力就会脱落下来似的……唯一在他身上还能看出点滴生机的,就是他的手指正死死地扣着别在腰间的一块刻着密密麻麻未知文字的石板和几张小篆的绢书。
这个伤势,还有他身后的血迹……他是怎么爬过来的?
一旁的孙思邈则是在看到石板和绢书后愣了一下,深深的咽了口唾沫,然后又急急忙忙把挂在肩膀上的袍子往吴柳斋的身上一裹:“先抬回去!”
院外的火光和厮杀声持续了一个晚上,像在隐约间吵醒了深渊中的巨兽,那巨兽张开血盆大嘴,凶狠的包裹了这座本应该沉静的皇城。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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