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结城月樱打开衣柜,取出了那套压在最下面的巫女服。她抖了抖,这的确是用上好的面料做的,上面的花纹依旧鲜艳,没有半点时间留下的痕迹。尽管如此,折痕依旧十分明显,但她显然不在乎这些,慢慢地脱下自己身上黑白色的丧服,一丝不苟的穿上巫女服,系好绯袴的带子。散开头发,她的脸色在她乌黑的头发映衬下更显苍白,她相当郑重的用檀纸包好头发,起身,拿起一旁桌上的那柄木刀,别在自己腰间。
樱红色的木制长刀配有一个同样材质的刀鞘,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结城月樱拔出木刀,刀刃处虽是木质,但却有金属般的光泽。她抬手挥了挥刀,刀光凌厉,是一柄好刀,比起名匠的得意之作也不遑多让。
【斩华·樱木切】。
结城月樱将樱木切收进刀鞘,雕刻有樱花花纹的刀鞘将这柄刀的凶芒遮掩,从外观仅能看出这是一柄装饰用长刀而已,没有人会想到这世界上会有这样凶厉的木刀存在。
时间已经不多了,结城月樱推开家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身,微微一躬身,开口说,“我告辞了。”她的声音很轻,很好听,回荡在这间她住了有十九年的老式木屋里,显得有些空乏。
屋子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她。
2
结城月樱有一个弟弟。
他们的父亲是神社的神司,每天都会为前来神社的人们祈福,送给他们象征好运的御守。父亲总教导他们说要怀着对神的敬畏之心,每当这时她和弟弟就一脸向往的看着他。
十年前,他们的父亲死了。
继十六年前因难产而死的母亲,结城月樱又失去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
在九岁之前,她一直被当做神社的巫女来培养,每日穿着巫女服,跪坐在神座前祈福,帮助父亲制作御守,练习祭祀之舞,晚上跟着父亲去巡夜。巫女的生活枯燥而乏味,而又极具驯化的性质,以至她虽然对日复一日的工作厌倦,却从未想过摆脱。
而她的弟弟却总是拍着手说姐姐跳舞跳的好棒,姐姐以后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女。那时候岚穿着一身祭祀正装,衣服衬的他那么庄重,像一个小大人,可他脸上孩子气的笑容却清楚明白的让别人知道他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她曾以为她的人生就这样了,一成不变,按着既往的道路走。
然而谁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场天灾,仅仅只是一场大雨,就冲毁了村里大部分的设施,而他们甚至无法向外界求助,因为唯一的路也被山石封了。
神社和结城家的木屋幸免遇难,然而结城月樱更关心的是父亲。大家都说这是神降下的天罚,是神司的失责。损失随着统计越来越大,即便是日常的祷告也不起作用,到最后,父亲不得已同意了那条建议。
血祭,以平神怨。
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完成,时间已经到了,结城月樱身着盛装走上祭台。她随着拍子跳着舞,绕着祭台中间的木台挥舞着乐铃。木台上她的父亲很安静的躺着,就像是睡着了。可是结城月樱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他在很欣慰的闭眼欣赏着祭祀的铃声,然后等待着——
祭祀之舞结束,结城月樱走到木台前,缓慢而又颤抖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然后——
按照祭祀的流程现在已经到了巫女献上祭品的时间可结城月樱不敢挥刀。
一旦挥刀我就会失去他了,失去我最重要的人——
不可以,不可以——
我——
台下人的目光像是在催促,“快一点”,“赶紧结束这场灾难”,“要趁着这个时间神没有变得更加生气”——
“月樱,动手吧。”台上躺着的男人微笑着决定了自己的未来。
“答应我,要对神怀有敬畏之心,成为守护这里的巫女。”
结城月樱最终挥下了刀,血染刀刃的同时,她感觉她自己的心被切掉了一块。
3
“姐姐,神会善待父亲的对不对?父亲去神那里了,会过的很开心对不对?”她的弟弟并不像她一样失魂落魄,他没有去祭祀的现场,她想起他才六岁,还什么也不懂。
“是的。”她回答,声音有些空洞。
她穿着小小的巫女服,脸上化着盛妆,抬头看向神社外正在准备重建山村的人们,她被迫在他们的怂恿下做了杀死父亲的凶手。她想哭,可是她在弟弟面前必须是一个好姐姐,岚还什么都不懂,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神,相信父亲去了神的身边。她想起九岁生日时父亲还送了自己一套真正的大人尺码的巫女服,她长到十六七岁时穿会很合适,布料很好,父亲带着她去店里挑了一个上午才选好。这原本应该是她成人礼的礼物,但父亲提前了这么久给了她,说是想看看她穿上的样子,一脸的迫不及待。
她想起父亲无数次对她说,要成为守护这里的巫女,要对神怀有敬畏之心。
她又想起这之后将既没有父亲的坟墓又没有他的葬礼,血祭的神司是要去到神的身边的,所以说他们并没有死去,既然没有死去就当然没有葬礼也没有墓碑,而不久之后又会选出新的人来接任神司一职,她和弟弟也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这之后父亲的存在就会被掩埋,没过多久,人们甚至不会记得他存在过。而只有她,会为父亲的死感到悲伤。
“没看到姐姐的舞蹈真的很遗憾啊。”岚笑着说,看上去很是遗憾。
她没有回答,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结城月樱带着结城岚走回了自家的木屋,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4
“还真是一场悲剧呢。”男子目睹了祭祀的一切,最终只是作为一名局外人来发表如此的感言,“是吧,王?”
“果然还是这种愚蠢的悲剧让人有些看不下去啊。”站在身后的那名男子的手臂上停着一只雪色的鸟儿,然而鸟儿长长的尾羽却像是沾染了墨汁一般染上了渐变的灰色,“不过,我已经决定好了下一名合作者。”
“王也有试图去拯救陌生人的时候吗。”最初发言的男子有些玩世不恭的笑着,“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5
巫女也是要进修的。
结城月樱强行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和周围的其他人,然后暂时放弃了作为巫女的绝大部分责任——御守,夜巡,以及祭祀之舞的大部分练习时间。
自那以后,她在神社呆的时间就少了很多,与她相反,结城岚接受了更为严厉的神司学习,他是下一任的神司继任者,在他继承之前,神司的职责都由旁人代理,却并不自称为代理神司。
可是她的弟弟那么小……按理来说是应该有人直接继任才对,结城月樱有些想不明白。
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要保护好弟弟。结城岚是她最后一个至亲,她珍重的唯一一人,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他受到伤害。
——要对神怀有敬畏之心,要做守护这里的巫女。
作为巫女,我需要守护的……只有我所珍重的,那一个人。
结城月樱站在一株樱花树面前,珍重的说道。
“那就握紧刀柄吧,就算你无法打败敌人,也能带着他逃离。”樱花树背后突然传来的男声让结城月樱愣了愣,绕过一人粗的树干,结城月樱看到了两名男子。
“我是源素荻。”站在前面的男子继续说,“他是叶初衍,我们从外面来。”
6
结城月樱一言不发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结城岚正在愁眉苦脸的坐在玄关琢磨着手里被拆的乱七八糟的御守,结城月樱进门的时候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但紧接着却发现救星的女孩只在他身边放下了一枝樱花,然后一脸严肃的走回了房间。
“姐姐!你去了樱花树那里?”
樱花树是父亲在结城月樱出生那日晚上在森林深处栽下的,那天的月亮不是满月也不是残月,但月光下的树影真的很好看。大雨和山石并没有毁掉那片祥和的地方,被毁的一团糟的更多的是砍伐掉树木后准备用来当作粮田的土地。
“对啊。”结城月樱回答,她的声音有些无精打采,像是在叹气,“我想,在那棵树前说的话,父亲应该会听见吧。”
“那我下次也要去!”结城岚兴致勃勃,“哦对了,姐姐帮我看看这个御守……它被我拆坏了……”
结城月樱转过身,回头看他,面上带着疲惫的笑容,“明天——明天好吗?岚,我有点累。”
“好的,姐姐。”
结城岚有些迷惑,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理由,结城月樱轻轻的关上自己的房间门。
她想起了那个自称源素荻的男人说的话。
“为什么,神的失责要让你们用生命去补偿呢?”他的声音带着蛊惑,“要知道,神,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啊。”
“结城月樱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向神复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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