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涟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只要睁开眼,涟就能够立刻恢复清醒并迅速判断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情况,这是他流浪这五年养成的习惯。
时间是晚上,位置是这家黑店的客房,房间内点着一根蜡烛作为照明,而自己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能看到有三个人影映照在墙上。
“你可算醒了,小伙儿。”
一位是车夫老爷子,他就坐在床边,靠近床尾的地方,而坐在靠近床头位置的是……
“……”
是一位小女孩,虽然背着光,但涟还能看清楚她可爱的脸庞。
头发很长,从脸和身高判断大概是十岁,身上的连衣裙沾满了污渍,像是许久没有清洗过,而她的细嫩手臂上……布满了伤痕。
一眼就能看出,是用鞭子一类的抽打出来的伤,一些是旧伤,一些刚结痂,而现在再看一眼她的表情……即便是背光,也能清楚看到她那无神的双眼。
“身体……好了吗?”
看到涟醒来,小女孩问道。
跟遍体鳞伤的外貌不同,她的声音清澈动人,只是缺少点活力。
“……”
涟没有回应,目光转向屋内的另一个人。
“……嗯?”
注意到这边没反应,坐在蜡烛钱的那名女性跟着看过来。
跟这个小女孩一样,凌乱的头发很长很长,面容憔悴,旧长裙盖住傲人的身材,长相跟女孩有几分相像,只是身上没有伤痕,看上去也很年轻,可能跟涟差不多年纪。
“……药效没那么容易过,起来之后把这些喝了。走吧,柯菈。”
“嗯……”
似乎不怎么愿意被涟看着,那名女性用手撑着身体,缓慢起身,女孩过去搀扶着她,一步步走出房间,把门关上。
不知道她们是谁,态度很冷漠,但涟对她们这种表情很熟悉,那是经受过折磨才会有的一种无神。
“真是谢谢她们啦……哎。”
等两人离开一段距离之后,老爷子才感谢一句。
“……”
“你也说句话呀,难得她们帮了你。”
“……”
涟还是没说话,他的嘴巴一直都撬不开。
“唔……”
但尝试坐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四肢无力,费了不少劲才撑起上半身,然后弓着背,看着被关上的门。
“怎么,在意那对母女?”
“……”
没想到她们是母女,因为女的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只是长得年轻吧,大概……虽然这种地方什么样的惨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偷偷问了那个女孩,她妈妈是年轻时被抓来的,被当作奴隶来使,被那四个混蛋虐待,然后生下了她,也不知道父亲是谁……而她自己也是从小就被虐待,看到她身上的伤没有?”
“……”
涟的视线没有转开。
“总之,你把那四个干掉,她们才被放出来,那女孩……刚才叫她做柯菈是吧?她说已经很久没出来过,一直在后厨还有杂物房里过活儿,你刚才吃的那些菜就是她跟她母亲做的。我就说,这菜卖相这么好,怎么可能是那个糙汉子做的。”
“……”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有悬赏令了,这么几个人也不派人来抓……唉,南边这些贫穷地区,就几个毛贼,管理局也懒得派人手过来吧。”
“……”
“好好休息吧,我去隔壁房间睡,现在这里没人管,能随便住。”
看涟一直没反应,老爷子也不打扰他了,自己也需要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她们应该没有恶意,都是受过罪的人,你的事情我也跟她们解释过,应该不会闹出什么误会。还吃得下的话,把那碗解药喝了吧。唔……是解药吧?”
呢喃着离开了房间,把门关上,剩下涟一个人。
“……唔!”
低头愣了好一会儿,涟才从床上起来,身体一晃一晃地去到放蜡烛的那张桌子前,端起那碗清汤一样的解药,没有犹豫和怀疑,直接喝下去。
“呼……”
喘了口气,放下碗后立刻瘫倒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口。
平常这种时候已经休息了,为了明天的路程或者“工作”,但现在根本就没有睡意,虽然身体不怎么使得上劲。
“哼……!”
面无表情地撑起身子,戴上破斗篷,离开了房间。
他似乎不怎么习惯闷在这种陌生的空间里。
……
……
……
一楼的餐馆,战斗的痕迹已经清理掉,而柯菈趴在餐桌上,刚好面对楼梯口。
“……啊。”
看到涟一晃一晃走下来,她小跑着过去扶稳他。
“药……喝了吗?”
“……”
涟还是没说话,看着前方,抬起手指向前方的一张桌子,那上面还插着一把锈猎刀,还有四张悬赏令。
“去那边吗?”
“……(点头)”
少有的,涟回应了别人,虽然是盯着柯菈看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柯菈也没有害怕他,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到那边。
嚓。
都还没坐下,涟就急着把锈猎刀收起来,另一只手抓起被刺穿的悬赏令,看了眼上面的画像,又转头看向餐馆的地面。
“我和妈妈已经把尸体清理掉了。”
柯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似乎已经做惯这种事情。
“……”
涟也没说什么,把悬赏令收回斗篷里,坐到椅子上。
每次“工作”,他都会把“证据”带回去,确保赏金能够到手,但这次他似乎不太在意?
“那个是悬赏令吗?”
柯菈没坐下来,就站在涟面前问道,而且靠得很近,完全不害怕涟。
“……(点头)”
面对这位小女孩,涟的回应比面对其他任何人更加积极。
“……谢谢你。”
然后柯菈莫名其妙向涟道谢。
“谢谢你,我们……自由了。”
“……”
“嗯?”
涟看向柯菈,但什么都没问,相互对视几秒,柯菈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
然后涟也莫名其妙地伸出手,轻轻握住柯菈的手腕,抬起来,拇指在手臂的伤疤上滑过。
“这是五天前的伤,还有这里……”
柯菈把领口拉开,能看到右侧肩膀上有还有一道较深的伤痕。
“那个人经常打我,无论我有没有好好工作,都会……妈妈她,每天晚上都会被其中一个人抓紧房间里,或者被两个人,三个……做些很可怕的事情……平常做错事就会被锁在厕所里……小时候,妈妈还尝试带我逃走,但每次都会被抓回来,把我们锁起来,不给我们东西吃……之后就没试过了,听妈妈说,有一次我差点饿死了,虽然我记不大清楚……但现在,我们自由了。”
柯菈似乎迫切需要找一个人倾诉,一直在说,即便涟完全没有问……或者说发泄,虽然双眼依旧无神,但被涟抬起的那只手已经握紧拳头,在颤抖,牙齿也咬紧了下唇。
“……”
“……!”
而涟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无动于衷,抬起另一只手,手指钻进握紧的小拳头里,再尽可能放轻动作, 把柯菈的手指拉开,然后双手握住。
虽然涟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这个动作,似乎已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
“……好暖。”
柯菈也握住涟的手,手指在涟的手心上摩挲着,才意识到这只手掌已经长满了茧子。
“……欸?”
涟的手伸向柯菈的脸,动作很慢,柯菈很疑惑,但并没有躲开。
“呜……”
然后手指碰在柯菈的眼角上,擦去了一滴眼泪。
一般不会有人想到,刚才顶着麻药的作用、杀死罪犯毫不留情的人,竟然会作出这样的动作。
“唔……”
柯菈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慢了拍才自己擦去眼泪。
“对不起……”
然后无缘无故道歉了。
“……为什么要道歉?”
“……!”
而涟冷不防的一句话又把她吓到了,她还以为眼前这个人不喜欢说话,也没想过声音会这么低沉。
也确实不会有人想到涟会在这种情况下说话,更不会知道原因。
“我……每次我哭的时候,那个人都会打我,很痛,妈妈她……”
柯菈说着,眼泪却止不住……然后越哭越厉害了。
“……”
沙……
涟又不说话了,把手放在柯菈的小脑袋上,轻轻揉着,就像普通人看到小孩子哭的时候,做了一个很普通的动作。
也不会有人想到,柯菈会因为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哭了出来,本来她那个空洞的眼神,应该已经完全失去对生活的希望才对。
就保持这样一直等,等到柯菈的眼泪止住,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分钟之后的事。
“咕……呼……我,不要紧的……”
“……”
涟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把手收回来,呆看着柯菈。
“你……一直在做这种事吗?就是……惩罚那些人的事情……”
“……(点头)”
“都是……坏人吗?”
“……(点头)”
“那……我也……可以吗?那样妈妈就不会……”
“……”
柯菈的眼神稍微变了一些,带着些期望,又有些胆怯。
大概是看到有人救了自己之后,也想着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吧?
“……你没必要想这些。”
涟再次开口,神情也少有地改变了,严肃得有些吓人,虽然柯菈并不觉得可怕。
“为什么?如果我也能做到……”
“你现在还有机会。”
涟又抬起手,揉了下柯菈的脑袋。
“没有出口的路,没必要走,这些事情,没必要现在想。”
“就是……怎么样?”
“柯菈。”
还没等涟回答,楼梯口那边传来呼唤声,柯菈的母亲就站在那里。
“该睡了,回来吧。”
“……嗯。”
柯菈看着母亲犹豫了好久,点头回应。
“早点休息……哥哥。”
柯菈小跑着回到母亲身边,那位母亲牵起她的手,又回头看向涟,无言对视几秒后,带柯菈回到楼上。
一点表示都没有,毕竟是成年人,对涟的戒心还没有完全放下,刚才看涟的眼神更多的是警惕。
“……”
涟也不介意这些事情,低下头,闭上眼睛……然后就这样睡过去了。
也只有在这种开阔一些的环境中才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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