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娅松了口气，轻轻脱掉斗篷，“因子”的力量也逐渐平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只剩下天依旧灰暗着。
“小灰，最近不要乱跑了。”白娅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
不过，没有回应。她看过去才发现，灰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进屋子里了，只剩下叶歌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原地。
说实话，她不是很理解。
换成是正常人在这里，恐怕都吓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吧。“因子”的力量在普通人之间并不流通。如果这是简简单单就能拿出来的东西，她也不需要这样东躲西藏了。还是说……只是单纯的吓傻了？
“雨停了。”白娅没多想，只是道。
叶歌没听到。他没能理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觉得这个世界稍稍有些疯狂。
他只是看到，白娅打了个响指，然后包括她做站着的地方，全部都消失了。正如字面意义，地面也好，雨滴也好，站在她面前那黑衣男子也好，一切都在那短短的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被看不见的猛兽一口吞掉了一样，仅剩白娅一个人在那里。
超越常识，无法想象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了叶歌面前。
“刚刚的……是什么？”他无意识地问出声。
“因子的力量。”白娅做了个打响指的手势，没有打出声音。她便自嘲地笑了笑，道：“或者说，属于怪物的力量。”
这还是叶歌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什么表情。
“怪物的力量吗。”叶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挠了挠头。
“恩，怪物的力量。”白娅又重复了一遍。或许是觉得没有意思了，她没再和叶歌聊下去，往屋里走去。
叶歌望着白娅走进屋内的背影，心里涌上来一种冲动，站起来问：“我可以学吗？”
他便突然意识到，那漫长的住院生活不但没有磨平他内心的躁动，反而让他对这样刺激的生活充满了渴望。他过往的人生中，从未有像这一刻一样，如此强烈地想要去做什么。
这个世界，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的多。而现在，打开这个世界的钥匙就在面前的白娅手里。不去尝试的话，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娅似乎并不意外，微微回过身来，问：“你也想变成怪物吗？”
“恩。”叶歌点头。
“为什么?”她看着叶歌，低声问。
“可能是，这样会比较有趣吧？”叶歌有些不确认地道。
白娅微微一愣，一下子没有接上话。
人们厌恶着怪物，却又想获得其力量，即便会变成无法理解的东西。人类总是因为可以到达更高的位置，对一切力量都趋之若鹜。但……应该没有人会仅仅是因为“有趣”，就想踏入这个领域。变成怪物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啊……已经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想活得很精彩，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这样，即便有一天死去，我也不会抱有任何遗憾。”叶歌继续道。
“不论如何?”白娅第一次正对着叶歌，问。
“无论如何。”叶歌笑着道。
他还渴望更多。如同沙漠旅人不仅仅想要一棵树，而是想要一整片绿洲一般。他不只是想活下去，如果有那个必要，他可以付出一切，他想让这生命能留下那么一丝痕迹。他现在就站在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前面。既然看到了门后的世界，他就绝对不会回头。
“真是随便的理由。”白娅摇了摇头。她看了叶歌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就算是死也无所谓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叶歌身上看到某种可能……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有机会吧。就算是失败了，也不过是在苍白的纸上多加一次案例而已——给那个“失败品”。
“无所谓。”叶歌朝白娅走去，“只要我可以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我知道了。”白娅轻轻点头，转身走进屋里。
叶歌犹豫了一下，跟着走了进去。在门外时看得还不怎么清楚，屋内意外的有些乱，书本或是枕头衣服丢的到处都是。那灰猫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一个柜子上面，窝成一团。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只是很普通的旧屋，天花的灯显得稍稍有些暗。
“等我一下。”
白娅走进一个房间，等了大概两分钟才出来，出来时，手里夹着大概三四支试管，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她把其中一支黑色的递给叶歌，随后把另外几支倒进同一支试管里面。
叶歌不清楚试管里的黑色液体是什么，但也大概猜得出来。仅仅是看着，都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森寒的气息。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反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我这里剩下最后一支‘因子’了。”白娅看着叶歌手里的试管，表情稍稍有些复杂，“所谓‘因子’，就是从怪物身上提取出来的能力。不过这一支与外面留存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叶歌是个好听众。
“人们把那些最为恐怖的怪物冠名为‘神’。这就是从‘神’身上剥夺出来的，所谓的最高等级的因子。不过，无论什么样的因子，制作出来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被吸收，不然就没有意义了。这个就是所谓的‘失败品’。”白娅低声道。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瓶因子了，毕竟这是她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她很清楚，其实这瓶因子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吸收它，所以才会变成“失败品”。不论是她还是组织都已经放弃这个“失败品”了。
在那一次一次的实验中，她察觉到，并不是人选择了因子，而是这瓶因子在选择它的主人。即便是活性已经完全死亡了，它却依旧拒绝着那些不合格的人。正因为白娅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她才会认为，叶歌有可能成功。
“失败了会怎么样？”叶歌看着手里的试管，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会死。就这么简单而已。”白娅微微低下头，看着叶歌手里的试管，“这是属于‘死神’的因子。没有人能够承受这份‘因子’，用多少镇定剂都没有意义。想要成功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得到它的认可。但是，害怕死亡的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叶歌没有说话，只是朝白娅伸出手。
白娅把另一支试管放到叶歌手里，抿了抿嘴，问：“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喝下去么？死了我可不不负任何责任哦。”
叶歌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问:“是先喝哪个？还是一起喝下去？”
“你啊……真是没救了。”白娅叹了口气，手在耳边虚握，那白色的斗篷重新浮现，“一起喝下去就行了。我会做好回收‘因子’的准备的。”
“恩。”叶歌知道那种熟悉的气息到底是什么。
事实上，白娅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多多少少感觉到了，那种让人怀念，又厌恶的感觉。
死亡，在他耳边低语。
犹如那将死之人感受到的死期，死神一步一步靠近他，朝他举起镰刀。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的身体在颤抖，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本能让他拒绝着这样去做。仅仅这样的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停了下来，连白娅那后退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一切有色彩的没有色彩的都变成了死寂，只剩下他一个人。
死神站在他面前，黑色的长袍，硕大的镰刀，骷髅头里幽蓝色的鬼火跳动。它伸出手，按在叶歌握着的试管上。
“来吧，第二次了。”它如此道，“你还能再走一次狗屎运吗？”
“这次，我会赢的。”叶歌看着它，突然笑起来，抬手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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