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别无选择时,或许我们应该感谢上天的仁慈。”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书页边角。
“真稀奇,本应该粗糙的莎草纸竟然能被打磨出羊皮卷的质感。嘛,虽然羊皮卷也算不上光滑,但是……”
他阖上眼睛,聆听着远处的打斗声,相比起矛手的捉襟见肘,剑士明显占得上风,从刀刃和枪尖碰撞的声音里就能听出来,剑士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展示了近乎掌控战场般的游刃有余,长枪使虽然反击凶猛,却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这个世界上,又哪有滴水不漏的偷天换日呢?”
他合上书页,把这本装订精美的典籍小心收好,手搭在身后腰间横系着的长刀上,前倾身体,从数十米高的塔式起重机吊臂尽头纵身跃下。比起在呼啸风声里猜测,不如切入战场一探究竟。
何谨下蹲躲开敌人的横扫,手里的长刀横在面前,枪尖刮过刀身,看似千钧一发狼狈不堪,实则是剑走偏锋。拨动刀柄,长刀的刀刃对准了敌人,他借助着腰胯的力量向右扭转身体,右手的架势不需要调整就从格挡变成了剑尖朝向敌人门户的突刺,左手看准时机抓住敌人双手之间的长枪杆身,蹬步向前,冰冷的刀身从敌人的右腋下穿过,横挥一刀撕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黑色的血炸开,碰到雨水呲啦一声扬起一团白色的水雾。
敌人的右手失去了力量,长枪被何谨左手的扭转轻松缴械。两人侧身,何谨的左小腿抽身一脚鞭打在后腰上,敌人一个踉跄扑倒在湿润的草皮上。
左手翻了个枪花,把长枪插在地上,右手振落刀刃上的血水,收入背后的刀鞘中。
抹干净脸上的雨水,把垂落的流海胡乱的疏到脑后,何谨慢慢走向倒在地上的死侍。从水洼的倒影里看,颇有一份《鬼泣》中维吉尔的气势。
他心里真的很烦躁,明明天气预报不会下雨,雨水却在他准备开打的时候开闸泄洪,密集的雨滴让他的眼睛都没法好好睁开,整场战斗他全在倚靠气息感知来捕捉对面的动作。
很难受,发着高烧还要淋雨,头痛不止还要集中精力维持气息感知,虽然算不上痛苦,但是不温不火不痛快的不适更让人烦躁,这种烦躁是无论咒骂世玉和他的超级计算机多少遍都没法平息的。
“识相的话就别拖延我的时间,我着急干完这档任务回家,床上还有温暖的被褥等着我呢。”何谨边走边说。
“我只是一个……只是一个外围分子……”死侍艰难地翻过身,慌乱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根堪比巧克力棒纤细的玻璃试管,“样本……样本就在这里,求你了,饶我一命。”
“真令人意外,死侍不都应该是很有气节的吗?”何谨伸出手嘲弄道。
突然何谨的手指刮过似有似无的风,战斗本能让指尖冰冷刺痛,他触电似的缩回手指,下一秒一阵银光闪过,那是刀光,紧贴着他的指甲划过。
“这可不行,我亲爱的……曾经亲爱的朋友。”
一个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死侍的身旁,一只脚踏在死侍的胸前,皮鞋鞋尖对准伤口用力揉捻。
“你很出色的完成了诱饵的职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呃啊啊啊啊啊!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这样答应我的!你明明答应我让我从死侍变回人类!你明明答应把我重新变回人类的!”
“死侍,是不能变回人类的,我能做的只能让你作为人类,有尊严的死去,为了造福全人类的宏伟计划。”
“去他妈的计划!我只想要活!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放我走!”
“啊,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人都是自私的,哪怕变成死侍也会在自私的路上迷失。”黑衣人低头叹惋,从腰后拔出长刀,“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忏悔。”
长刀对准死侍的心口,不急不慢地插了下去。
“可是我并不想要补救,品尝痛苦,蔓延痛苦,也是一种快事。”
“噌!”
黑衣人的左手从衣摆里伸出来,一柄胁差从下摆里抽刀而出,伴随着清脆的击铁声,稳稳格挡住了身后的偷袭。
何谨,没有任何的话语直袭而来,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但是粗暴的介入他的战斗,粗暴的杀死他的目标,就已经是在招摇地挑衅了。
黑衣人歪了歪头,毫无表情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但是的确可以感觉到他的喜悦和嘲弄。
“死侍猎人从深海归来,还要执迷不悟的掺和世间的事吗?”
“我可不记得我脱离过这个世界,我也不能对和死侍有关的事情置之不理。”何谨回答道。
“现在的你,依然在遵从自己的初心而行动吗?还是说,是出于神明对人间的掌控欲呢?”黑衣人抿了抿嘴角,他好像不懂得怎么笑,哪怕扬起嘴角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只能别扭地用这种方法表示感情。
“你说谁是神?”何谨眼神一冷,手上的力量加大了几分。
“虽然你不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屠神之人会向世界展示自己的强大,这个世界也会赐予他神的力量,神的名字,神的身份。”
黑衣人抽身后撤,一长一短两把刀刃轮番划过何谨的刀,在雨幕中擦出不会熄灭的火花。
“神不应该介入这个世界,不应该介入人类的纷争,人类也不会任由神明肆意妄为,这一点,曾经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耀眼绽放的火光在何谨的视网膜上留下印记,何谨只觉得后颈一阵刺痛,麻木的感觉侵蚀了何谨的神经,力量也被一起带走。
黑衣人绕到何谨的身后,从袖筒里伸出的玻璃针管刺入何谨的皮肤。
“你,干了什么……”
何谨捂住脖颈踉跄后退,身上的力气迅速的流逝,视线也渐渐模糊,他已经看不见黑衣人的轮廓。
“只是借用一下你的力量,借用一下神明的力量。”黑衣人收回荧光的玻璃针管,眼神里没有丝毫得意,月光融化了他的眼眸,眼中的悲伤像黑水翻涌。
“既然你没有什么神明的自觉,那就把这份力量贡献出来,为人类更美好的未来带来希望。”
黑色的人影消失在雨幕和夜色之中,只留下了死侍的尸体,碎裂的试管,瘫倒的何谨,和那没有问出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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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阳:二律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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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谨从炎热的空气中醒来,喉咙已经干燥的直冒烟,鼻腔深处也干燥地生疼。
汗水洇透了睡衣,浸湿了床单,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因为严重感冒无法开空调的室内,简直是折磨。
爬起身子,恍恍惚惚地抓起茶几上的凉水杯,空空如也。
“啧……”
用仅存的意志支撑着自己的腿站起来,扯开窗帘,白色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打开落地窗,阳台上的新鲜空气一股脑灌进室内,也一股脑带走了何谨脑袋里的昏沉。
盛夏,清晨,闹市。
“这么说,虽然很不乐意承认,但是交给你的任务失败了。”
冰冷的凉水冲刷全身,带走了皮肤上粘腻的油脂,何谨抹了一把脸,不顾身上的水渍,裸身赤脚从浴室走出来。
“阶段性失败而已,还有补救的机会。”
“是是是,你就是嘴硬不承认自己的失误。”手机那头的声音多少有些无奈,“目标已经死了,病毒样本也已经遭到破坏,如果真的想要补救的话,我想你只能再尝试偷出一批新的试剂。更何况……”
那头的声音没有说下去,何谨也知道他想说的话,他摸了摸后颈,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虽然你用生病重感冒这种理由搪塞上头的领导,但是能造成你的身体机能指标断崖式下降的疾病,恐怕也只有埃博拉病毒了。”
“我当然知道……啊嚏!啊!真是烦!”
何谨被这一个强烈且富有冲击力的喷嚏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干燥的鼻腔生疼,没有擦干净的身体被窗外的冷风一吹,喷嚏就像是机关枪一样此起彼伏。
他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力量不足而焦虑了,他不能允许失去力量这种事在他身上发生。
“昨晚袭击我的不速之客,你能查到关于他的消息吗?”何谨抽出一大把抽纸,借擤鼻涕的动作遮住自己的脸。
“很遗憾,虽然我的确是一个黑得发亮的黑客,但是关于这个人的信息根本无从下手。昨晚雨势太大,无论是面容比对还是声纹识别都行不通,从之前这座城市各方面的信息里也推断不出这个人的大体轮廓……喂喂,你不会真想用你现在这副身体继续掺和这件事吧?”
“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增援根本赶不到,我不去做谁去做?”何谨从玄关系好鞋带,“先这样吧,我要挂了。”
“喂,你别逞能啊……”
“我要出门买水!我现在喉咙已经冒青烟了,怎么继续和你说话?”
好在出了旅馆,左转的大街旁就是一台自动售货机,何谨把三枚一块钱硬币投进去,咣啷作响的售货机吐出一瓶两升装的纯净水,拧开瓶盖,喝到自己脑袋缺氧,才停下来大大的喘了口气。
水分稀释血液促进了氧气对大脑的供给,再加上冰水的感觉刺激,何谨的脑袋灵光了不少。
何谨盯着纯净水的标签,手心用力捏扁了空瓶子。
根本不是舍他其谁这么简单的事情。
有一个不速之客夺取了他的力量,他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会用这份力量做什么,谜团重重。
何谨得到了神的力量,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他根本用不到这么强大的力量,他得到的只是更加沉重的负担。拥有力量所以要为更多更荒唐的事情而作为,还要忧心忡忡的担心这份力量被歹人利用。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可以把他的力量从他身体里剔除出去,他当然十分乐意,但是他决不能容忍一个他不了解的陌生人掌握着这份力量为非作歹。
“啊,你真的好厉害啊。”
身旁传来的赞叹让他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身边,在自动售货机前停下的Vespa摩托车,和骑在上面的男孩。
“那里啦那里。”男孩指了指远处的垃圾箱,“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徒手把拧紧的瓶盖射出去,还正好落进了二十米外的垃圾箱!”
“啊,是吗……”何谨叹了口气,松开手随手一抛,塑料空瓶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也正好落进了男孩手指的那个垃圾箱。
“哇!好厉害!不行我也要试试!”男孩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跳下Vespa,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迫不及待地投进自动售货机。
“滴滴!”
伴随着自动售货机的蜂鸣,大大的”Error“字样跳了出来,自动售货机竟然奇迹般地坏了。
“哈???什么情况啊啊喂!”男孩难以置信的惊掉了下巴,扑通一下扑在自动售货机上,“不会这么倒霉吧喂!”
“噗……”何谨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马上用手捂住嘴。
“喂!我听到啦!你这样很失礼的啊!”男孩幽怨地白了何谨一眼,转头抱住自动售货机狂摇起来,“你给我吐出来啊!我的钱!我的饮料!!!”
“加油加油,小伙子加油啊……”何谨摇了摇头,转身迈开步子准备离开。
“等等!”男孩一把拉住何谨的衣角,“借我两块钱!”
“哈?我凭什么借给你这个陌生人啊!”何谨诧异道。
“都是因为你炫技,才让我损失这两块钱的!”男孩不依不饶。
“哈?难道不是你非要学我才损失钱的吗?如果你不尝试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英雄可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能做到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发生!”
“你说啥?你?英雄?”
“没错!”男孩自豪的掐腰挺胸,“我就是英雄!英雄正是在下!”
“喂喂,中二说胡话也要有个度啊,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哪有这样的英……雄……”
何谨看着男孩的脸,突然愣住了。
这个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七的男孩有着凝脂般洁白的皮肤,还有精致到美少女都自愧不如的五官面庞,黑色的齐肩半长发被扎成马尾辫,如果不是声音是那种被高中小女生形容成“苏到发腻”的正太声音和男性化的穿着,完全会被误认为是一个女孩。
不,就算是这样,也会被误解成一个穿着男式服装的中性美少女吧。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副脸庞,何谨在不久之前见过,昨晚雨幕中的黑衣人,有着一模一样的样貌。
“你!”何谨猛地向前一步抓住男孩的肩膀,男孩被何谨地突然袭击吓到,退到了墙角。
“呜啊!你……你干什么……”男孩因为害怕而涨红了脸,惊恐的盯着何谨,“这是要干什么?壁咚?我是男的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快说!快把我的力量还给我!”何谨用力摇晃着男孩的肩膀振声质问道。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什么力量啊!我不懂啊喂!我错啦大哥!手下留情放我走啦!”
“别装傻!昨晚你不还拽的不可一世吗?快回答我!”
“昨晚?你别瞎说啊!我不好男色这一口啊!”男孩用力把手护在胸前保持和何谨的距离,“你肯定是误会了啊,我全说我全都说!昨晚那个人可能是另一个我啦!”
“另一个你?”何谨一愣。
“走开啦先!“
男孩趁机一把推开何谨,然而何谨本能的抓住他的手腕,牢牢地箍在墙上。
“呜啊!!!“
男孩感受到何谨靠近的脸,和因为激动而急促的鼻息,慌忙地转过脸去,绯红的颜色从衣领里爬了上来,优美的脖颈曲线热得发烫。他紧抿嘴唇闭上双眼,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等一下……这是什么气氛……
男孩身上散发着的一丝微弱的香味钻进何谨的鼻子里,何谨才发现了空气中异样的气氛,他眉头一皱,略显尴尬地松开手,路过他们的路人正在用奇怪但期待着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们。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小姑……小伙子。”何谨猛地别过头去干咳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尴尬。
“……”男孩把自己通红的脸埋下去,左手揉着被何谨掐红的右手手腕沉默不语。
“林煌,我叫林煌……”男孩小声说道,“你昨晚遇到的人,如果你没认错的话,应该也叫林煌,我替他向你道歉。但是我们,并不是一个人,不,应该怎么说呢……”
“唉?”
“站在这里也不适合说吧,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呢?”
“啊……”面对这样的问话,一向以成熟稳重自诩的何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面前的正太呢?如果以温柔的态度对待他的话,他毕竟还没有逃脱敌人的嫌疑,但是如果对他冷淡的话,不但套不出情报,刚才的失礼举动也无从弥补。
“好吧,”何谨放弃了思考,“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去我租的旅……”
不过终究不太合适啊,何谨的惯性思维依然凭借外观把他归类到女生去对待。
“如果可以的话,不如到那边的咖啡店歇一歇吧,你大概也累了吧?”
何谨伸手指了指街角的咖啡店,从门口挂着的德语招牌,和用古老风格的青色墙砖堆砌的外墙就能看出这个严肃的地方应该很是高档。
不过自己还真的这样做了啊。何谨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了自己一下。
以前自己也有在意过这间恬静到阴沉的店面,不过充其量也就是路过时从橱窗里窥探几眼,现在自己却坐进了橱窗里面,眺望窗外的车水马龙。
咖啡店有着古典的装饰风格,虽然环境有点昏暗,但却是一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安稳空间。可能得益于整间房子里没有扎眼的亮灯,而是使用教堂常用的大片透光窗户来当作照亮的光源吧。
“哇!奶油冰激凌!”
坐在何谨对面的小姑……小正太正沉浸在面前的大杯奶油冰激凌带来的幸福感之中,也让何谨有了好好梳理现状的空闲。
之前只在乎长相,现在才有心思仔细观察林煌的穿着。上身是修身的米白色单排扣翻领衬衫外套橙色羽绒薄马甲,脖颈白皙秀颀。下装则是刚刚遮住膝盖的短裤,配上短筒棉袜和运动鞋,露出的一大截小腿几乎没有男生肌肉的线条。
这样风格的装扮,怎么看,怎么像假小子的穿着。
“啊啦,直勾勾地看着人家,很失礼的。”林煌用餐勺对着何谨的眼神指指点点。
“我只是在想,你这一身衣服和你的言行举止,很容易被误认成女孩子吧?”何谨无意识的不过脑子说出了这句话。
“吼,你也知道啊,虽然被这么直白的指出来很伤人心,但是啊……”
林煌偷偷的坏笑了一下。
“怎么样,被我迷住了吗?”林煌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舌尖灵活地把嘴角的奶油渍舔弄干净,“我不介意哦,如果你想要约我去你的房间里的话……”
“喂喂,你是男的啊……”何谨汗颜。
“那又怎么样?你刚刚,一直盯着人家的腿在看吧?”林煌的指尖划过自己圆润的小腿肚,“这双腿如果女装的话,应该不比那些女生要差吧?更何况,同样身为男生,我可是对男人的身体感同身受的哦,一定会让你更加舒服吧?”
何谨的目光被林煌的手指牵着走,食指和中指在嘴唇上摩挲着,晶莹的唾液涂满嘴唇,迎着阳光闪闪发光。
“怎么?真的被我吸引住了?”突然林煌双手在何谨面前一拍,把何谨从出神中拉了回来,“开玩笑的啦,你不会当真了吧?”
“怎么会。”何谨游刃有余的笑了笑,“我接触过的诱惑可比你这小屁孩的功力要高得多。”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的老男人。”林煌没好气的白了何谨一眼,“就算你想我也不会从你的,我可不是同性恋。”
“那我倒是挺惊奇的,你这样可爱到连女生都觉得犯规的人,竟然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咳咳……”林煌被这么直白的话呛到了,“我原来也不是这样的啊,都怪那个弱智一样的实验副作用!”
“嗯?”何谨竖起耳朵,终于回归正题了。
“从哪里说起呢?”林煌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简单一点,就是因为某个实验失败,导致‘林煌’这个人被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独立的、性格截然不同人了。”
“昨晚的林煌,和现在的你?”
“嗯,没错。”林煌点了点头,手指挑起一块奶油伸进嘴里**着,“具体是什么实验我都忘记了,我的专业知识其实都被分配到了另一个林煌那里。很不公平啊,分配不是平均分配,而是对立分配。所有的负面情绪、知识、冷酷和男性化的东西都被分配给了他,而我正好相反,身体里全是乐观情绪、感性、热情和女性化的东西。”
“难不成,原来的你是……双性……”
“不是啦!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气人呢?”林煌生气的拍了拍桌子,“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不信咱们去厕所我脱了衣服**给你检查检查?”
“别别别,我错了。”何谨苦笑着认怂。
“我说的是心理上的性别啦,每个男人,哪怕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心里也有女性化的一面啊。比如感性,比如精致和爱美的心,又或者对美好恋爱的向往,你心里一定也有的啦。”
“所以说,娘炮?”
“你真的太欠了……”林煌强忍着愤怒咬牙切齿。
“好吧好吧我大概知道了……”何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就是说,你本身是一个正常男性,然后因为某个实验一分为二,变成了一个理性冷酷负面的人,和一个感性热情乐观的人咯?那其他的呢?什么实验?你之前是什么人?另一个人在哪?你要做什么?”
“喂喂,你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啦,实验什么的我也不懂,我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一个认知,我也在寻找另一个林煌的下落啦。”林煌挠了挠头,“不过我知道的哦,我是一个英雄!”
“到现在还在说胡话啊……就算你是英雄,骑着Vespa的英雄也太逊了吧。”
“怎么?踩着光污染乌云的猴子都能是英雄,骑着Vespa的正太就不能是英雄了吗?”林煌赌气似的挺了挺那直板胸脯。
“那是七彩祥云和齐天大圣……”何谨正要反驳,手里得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何谨接起电话。
“我可不管是乌云还是祥云,总之快点结束和这个性别不明的小姑娘的约会吧。”电话那头是世玉损损的声音,“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不过我的确检测到了和你的能力声纹相同的能量场,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说不定是那个吸收了你力量的人在运用你的力量为非作歹。”
“你小子监视我的这笔帐之后再算。”何谨恶狠狠的挂断手机,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钱拍在桌子上,“我突然有点事,这一百块钱算我请你的,吃完了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我,我办完事就回来。”
“一路顺风。”林煌一边舔着勺子上的奶油一边对着风一样远去的何谨挥手道别。
“真是渣男,如果这种人开房也是那种完事了就直接撂下钱拍屁股走人的类型吧……不过,嗯……”
林煌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一挥勺子挖出杯子底的所有冰激凌塞进嘴里。
“呜啊!好凉好凉!”
强忍着冰掉牙的刺痛和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林煌抓起身边的棒球包,跑出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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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仿佛等了很久。”
何谨接住在空中翻滚的钢制硬币,由重新把它抛向空中。他的手法很纯熟,抛出的硬币都能在空中不快也不慢地翻腾,每次三周半,保证落下时永远是另一面。
“要吸引你出来可不容易。”
黑衣人……名为“林煌”的陌生人的另一面这样说道,回头过来的半边脸都埋在竖起的风衣领子里。
“是吗?只要是坏人,我就会掺手,我其实就是一条烂大街的野生鲫鱼,容易上钩。”
“有些时候最气人的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天然的对自己的实力没什么自觉啊。”林煌咂了咂嘴,“明明是条金龙,却硬要把自己贬为最不起眼的鲫鱼。”
“喂喂,我现在一身本事都已经被你夺走了,不沦落到臭鱼烂虾就已经很好了。”何谨伸出手,“把我的力量还回来,我很忙的,没工夫陪你兜圈子玩。”
“就凭你现在这样子,如果我拒绝还给你,你又能怎么样?”林煌挑衅道,“一天体验卡还有一些时日呢,着急送死可不明智。”
“能把拯救世界的力量当作玩具玩弄,还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话,他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是一个没责任的负面情绪集合体啊!”
“他?你见过他了啊。”
风突然大了起来,大到刮乱了硬币的落下轨迹,何谨紧盯着硬币调整手掌,冷光一闪,何谨身后的地面被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沟壑。
何谨接住硬币,不急不慢地收回兜里,瞥了一眼左手横在胸前格挡住的长刀,咧嘴笑了。
“你这个人,还真是不会克制力量,就像一个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小孩子,这样不成熟的人,谈什么掌控力量?”
右手抽出长刀,还未出手,林煌已经迅速抽身撤开,何谨迎上追击,左手的刀鞘当作标枪投掷出去,命中林煌的腹部,蹬步跃起长刀直袭门面。林煌反手抓住刀鞘甩了回去,奇迹般地命中了何谨的刀刃套了上去。何谨被刀鞘的余力震得双手发麻,林煌回身一脚把半空中的何谨踢飞出去。
“咳咳咳,噗哈……”何谨狼狈地从沟壑里爬了出来,使劲吐出了嘴里吃进去的混凝土灰尘。
“看吧,你已经没有力气和我抗衡了,现在的你,哪怕拥有再多的经验,也没办法对抗神力。”
“看来是这样呢。”何谨无奈的笑了笑,“你果然和他是两个极端,他就像个天使美好可爱,你却一个劲的打击人,我猜你肯定腹黑又毒舌。”
林煌不予评价。
“哼哼,的确身为猎人的经验比你多再多,也不及纯粹的力量差距,可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猎人,可不只是磨练出一身宝贵的经验,还有怎么受伤也不会放弃的挨打能力啊!”
“愚蠢。”
疼痛让何谨的冲劲加倍涌上来,刀刃带着更加旺盛的气势挥砍而来,然而林煌面无表情的举起手,手心处爆开塑料薄膜般纤细光彩的防护网,何谨的攻击根本没办法从上面留下哪怕最轻微的划痕。
变招!一击无效,当机立断。横斩无效纵斩无效,归雨的刀刃发了疯般颤动,发出蜂鸣,所有刀斩都无效。
那就用手枪,子弹首尾相接如毒蛇般奋力向前钻,直到前一颗子弹的钨芯弹头承受不住后一颗子弹的动能被挤碎,宣告失败。
那拳击如何?何谨丢掉手枪,双手攥拳捶打向防护网,虎虎生风的拳头被自己的反作用震到皮开肉绽,防护网却纹丝不动。
“喂喂……你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太刻意了吧,这么想装大人,真令人火大……”何谨无奈苦笑,强行嘴硬也绝不松口。
“那么,接下来到我的回合了吧?”
何谨心中瞬间凉了半截,双手慌忙交叉护住身体,可是不知道是什么带来的风流直接捣碎了防守的姿态。
“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
何谨睁大了眼睛,刚才的瞬间简直太过短暂,可以用毫秒记载吗?还是说,在一瞬间之内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超脱了他意识的认知?
“就让我告诉你吧,神格的真正用法!”
这句话,不是通过耳朵听到,也不是通过眼睛看到,而是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煌握住何谨的拳头,利落的过肩摔,把何谨甩出去,何谨像是一支乘风破浪的箭矢,倒飞了出去。
“嘁……”
何谨用肺里最后的空气发出了一个不甘心的音节,空中调整姿态,在触地的一瞬间向后飞跃跳起,小腿承受了超出极限的力量直接崩出血来。
“别想逃!”
林煌抬起手,一道湛蓝色的闪电从手心喷涌而出,击穿了和何谨中间的空气,第二时间空气回流,粗壮的空气波拍向何谨。
何谨护腕上的晶石能量回路发动,薄薄的防护罩被风压吹散,也让何谨免受伤害。但林煌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的身影也化身闪电,脚踩着空中被吹起的碎石块,双手化爪,爪中燃气苍色的火焰。
何谨又立起护盾,林煌突然高高跃起,手中火焰的亮光如同超新星闪耀,碎石飞过挡住他身影的一瞬间,他已经贴到何谨的门面,一掌拍打在护盾之上,何谨脚下立足的巨石块分崩离析炸碎成粉末。
“新星!”
何谨大喊,两柄手枪形状的超大口径晶石发射器在手中生成,竭尽所能稳住自由落体的身体,瞄准在碎石间摆荡的身影扣动扳机,数道能量标枪射向林煌。
林煌继续挥手,五彩斑斓的光球一排一排凭空出现,这些拥有生命的能量球自动拦截住标枪的弹道,同时还不忘刁难何谨。
“这都是什么玩意?魔法?我可不记得我有这种能力啊!”
何谨踩住碎石,来到林煌正下方,护腕里的晶石能量汇聚到拳头上,想要从下而上给他一拳。
“真可怕……”
本来笔直下落肯定躲不开这一拳的林煌的身影模糊消失,重新出现在何谨身后,这并不是瞬移,而是消散重组。
“何谨你果然,令人讨厌。”
林煌幽幽地说道,握拳的手不自然地松开,从何谨的肩膀上轻轻一拍。
“碰!”
何谨就像被一个巨锤击打了肩膀,笔直坠落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这是最后一击了。”
浮在空中的林煌攥了攥拳,抡起膀子像流星一样砸了下去。
真是耀眼,林煌背后的太阳给他添了一圈金轮,你为什么这么会选位啊,就像主角一样。
说着主角的台词,站在主角的位置,拥有主角的力量,面对主角的敌人。
啧,真让人不爽。
何谨这样想到,闭上了眼睛。
现在还能寄希望于什么呢?只能希望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小说里的世界,然后自己好巧不巧就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因为主角是不会死的,哪怕身处绝境。
“英雄!!!!!!!!!!!!!”
“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场啦!”
何谨猛地睁开眼睛,一个身影从他的身后来到他的身边,用标准的姿势把手里的金属棒球棍挥打出去,“乒!”清脆的声音,截住了林煌的拳头,在他的面前。
“什么情况……”
没给何谨回头看第二眼的机会,拳头和棒球棍之间击打出爆裂的电弧,直接把何谨吹飞了出去。
“喂喂喂!这样的退场方式一点也不主角吧!”
林煌向后跳开,棒球棍使自满地把棒球棍扛在肩上,手指在棒球帽檐上一划,摘下帽子扔飞出去。
“哼哼!好久不见啊,有没有想我呢?另一个我。”
“还没有做够英雄的美梦吗?白?”林煌冷哼了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冲了过来。
“你才是,找到能让你满意的催化剂了吗?黑?”林煌抡了一圈棒球棍,扎好马步等待触球。
“轰!”
“唉?什么情况啊!”白惊呼道。
一根巨大的金属长签刺破了地面拔地而起,阻拦在两人的中间,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两人都始料未及,黑紧急调转方向躲向一边。
“快趴下!”
听见黑的提醒,白没有丝毫犹豫全身都贴在地面上。
只见红光一闪,金属长签的中段闪过红色的激光,横扫回旋把周围的废墟残骸直接削平清理了个一干二净。
“卧槽!这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这破棍子根本没有枪口!”白惊呼。
“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啊!Machina要变形了!”
黑的话音未落,金属长签从闪过激光的那条线开始向外扩展,本来圆滑的金属表面瞬间裂开成百上千道裂口缝隙,里面的金属齿轮差速转动着,层层叠叠的机械结构从里面翻出来,就像是变形金刚真人电影里那样不合物理质量守恒逻辑的变形那样夸张和扯淡!
“Machina?这东西还真的做出来了?”白又是惊呼,“但是这是什么啊?海豚?鲨鱼辣椒?右手极其粗壮的鲨鱼辣椒吗喂!为什么会做成这种土掉渣的外形啊!小黑你的审美崩坏了!”
几句话之间,被称为Machina的机械的变形已经收尾,之前的各种内部齿轮和结构收缩拼合,又奇迹般的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缝隙,变成了一个两米高的机器人,拥有尖尖的双腿,灵巧的左手和液压起重臂般粗犷野蛮的硕大右臂。当然最令人大跌眼镜的还是脖子上顶着的鲨鱼状头部和从后脑勺延伸到地面的鲨鱼尾巴,就像一个鲨鱼趴在人身上一样。
“说起来大眼睛明明挺呆萌的,可是按在这种怪物身上好违和啊!”
“什么都怪我咯?Machina的外观都是他所融合的死侍基因凭借自己的意识进化而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基因诱导工作做的太毛手毛脚了!”黑也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喂!你是强词夺理!”
“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黑和Machina拉开距离,一把捞起失去意识的何谨,“你也要学习负起责任!”
“你这是逃避责任!把我的何谨还给我!”白对着黑的背影嚷嚷。
“嗡!”
背后突然亮起了一道诡异的红光,Machina充满危险的眼睛已经锁定了白, 右手的巨大机械臂不由分说的招呼过来,一拳打在白的肚子上,一口胃液涌了出来,奶油味的。
“真是的!净给我添乱!”
白抄起棒球棍,抡满了力气,可是Machina的胳膊不只是可以近战,手肘处喷出火焰,竟然像火箭一样把整个小臂发射过来!
“我躲!”白不需要经过凝结空气的步骤,直接可以熟练的在空中移动转向,Machina挥舞上臂,身体和火箭拳之间连接的电缆变成蠕动的鞭子呼呼生风阻挠白,白扭动着妖娆的身体,棒球棍砸在那颗萌萌的鲨鱼头上。
“哈!怎么样!”
火箭拳发射容易,回收全靠线缆硬拽,白趁着这个空挡,在线缆的缝隙之间来回摇摆,一下一下招呼在鲨鱼头上,玩成了打地鼠。
Machina突然抬起像鱼鳍一样尖尖的腿,蹭到了白的小腿,趁这个踉跄的时机,左手变形成一只大型电击枪,射出电弧命中了白。
“哇!好麻好麻!”
白被高压电流击中,瞬间失去了力气,冒烟的身体被鞭子轻易捕捉抽飞出去。
“好疼啊!不解风情的怪物,打这种地方会留下伤疤的!”
白捂着吃痛的屁股叫苦,终于收回拳头的Machina又把拳头射了过来,白用棒球棍格挡,大手却抓住了白的棒球棍,用力一拉,把拳头当作钩爪拉扯身体飞了过来,松开棒球棍,一人直径的大拳头握紧从白的头顶砸下来。
“但是,充电完毕!”
白松开球棍,转身背对Machina,右手举起牢牢挡住拳头。
“接下来,火力全开!”
左手手肘捣在Machina的胸前,跳起来反转两周半的飞踢踹飞Machina,抄起棒球棍翻了个花投了出去,直接打穿了Machina的火箭拳。
“绝杀!”
白一跃而起,接住球棍,回身一击满载着青春和热情的全垒打暴扣在Machina的脑袋上。
“碰!”
火花带闪电,爆炸的火光像是终幕的烟火,华丽谢幕。
大喘两口气,一屁股坐在硌死人不偿命的混凝土碎块上,白抬起头来看着万里晴空。
“真是的,好气啊,不给你脸上来一下难解我心头之恨!小黑!”
——————————
“嗯……晓晨……不吃了……我已经要撑死了……”
何谨躺在床上,满脸安详,手偶尔无意识的挠一挠肚皮,发出猪一样欢乐的哼哼。
“喂喂,起床了。”
一瓶带着露水的冰镇饮料从何谨的衣领里滑进后背,何谨惊呼一声,鲤鱼打挺又扭出去五米远才停下。
“这是……哪?”何谨从衣服里掏出冰镇的易拉罐,恢复了严肃,一脸茫然。
“我的临时据点。”
林煌,被另一个林煌叫做“黑”的林煌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和手里的塑料瓶大眼瞪小眼。
“给我。”何谨拿过塑料瓶,右手稍一用力,拧开瓶盖递了回去,“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连拧瓶盖的劲都没有。”
“谢谢……”黑有些难堪,反驳道,“你不也是吗?还什么传奇猎人,结果被打晕了一样在床上说一些低俗的梦话,睡相还登峰造极的难看。”
“大人可不在乎这么多哦,你的恶言中伤可不会让我难过。”何谨用易拉罐瓶底对着黑指指点点,“给,比起我,你更需要咖啡提神吧?”
“我讨厌咖啡,又苦又涩。”黑婉言拒绝,抿了一口塑料瓶里的饮料,“呕,好酸。”
“嘿?受不了苦又受不了酸,果然这种大人的味道,对小孩子还是为时过早了。”何谨不客气的打开易拉罐猛喝一口,“不过我想问的问题这么多,到底从哪里问起呢?你这小子明明这么厉害,那些招数都是什么啊?我可不记得我会魔法。”
“那并不是神格的力量,神格只是一种放大手段,可以把人原来拥有的力量平方化甚至叠加放大。你现在还保留着原本的能力,只不过适应了拥有神格的日子,乍用回过去力量的落差,好比断崖。”
“吼,你很懂咯?还是只是在嘲讽我明明说着不需要神力,却不知不觉依赖起神格了?”
“面对传奇猎人,我哪敢嘲讽啊。”黑歪了歪头,用半死不活的抑郁语气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林煌,18岁,龙门大学基因生物学博士。”
“你还说我没自觉,你不也是个天才吗?”何谨汗颜,看来黑和白,都让人大跌眼镜。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想没我的允许你也跑不出这里。”
“的确。”何谨环顾四周,整一间窄小的地下室,连电灯都没有,唯一的光亮就是屋顶和墙壁的接缝处那一排五厘米宽的玻璃窗户,让这个空间还勉强能看到自己的手指。
“你应该很奇怪吧,我为什么需要神格。”黑主动自问自答,“因为我患有一种奇怪的疾病,所有的肌肉发力和剧烈运动都会让我的身体痛苦无比,所以我需要一种力量,可以一击必杀。”
“为了什么?”
“为了打败白。”黑的眼睛反射着窗户的阳光,盯得何谨心里发怵。
“那为什么,林煌又会分裂出黑和白两个人呢?这已经超脱了科技,进入神迹领域了吧?”
“没错,是神迹,因为那个女人……”黑眼神一黯,“你不需要直到这么多,只需要直到我和白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化解了。”
“什么事不能解决呢?哪怕打一架,也不需要杀死对方吧?”何谨叹了口气,“毕竟你们两个说到底都是一个人啊,一个人怎么和自己闹矛盾?”
“一个人也会有自己不认同的行为和过往啊,就是被称作‘后悔’的那种情绪。”黑说道,“比起他一心想做一个英雄,我倒更想成为‘必要之恶’。”
“是因为你只被分配到了负面情绪,才会这么记恨另一个你吧?他可是很苦恼很希望和你和好的哦。”何谨说道。
“说谎,对于你来说就像呼吸那样轻松和频繁吗?”黑瞥了他一眼。
“抱歉,呼吸这种事对我来说,就已经够累的了,我还哪有闲工夫编一个谎话给你啊。”何谨耸了耸肩。
“总之,我需要神格,等我打败他,就还给你。我发誓。”
“发誓?大人的世界里最不靠谱的就是‘我发誓’三个字。”何谨把空易拉罐拍在桌子上,“你总是想要把自己装扮的很成熟的样子,对吗?可是抱歉,无论你再聪明再天才,你还是个小屁孩。”
“有些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释怀的!”
“不!”何谨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大人可不会把任何事放在心里当成心结来拖累自己的脚步。哪怕是有,也不会轻易说出来,到处张扬标榜自己,用卖惨来博得他人的同情!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背负责任?都只不过是你在为你的过错寻找借口罢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你掌握着的神格力量!不顾伤害无辜,毫不考虑后果,滥用自己的力量却毫不控制!没有半点责任和担当。”
“……”黑紧皱着眉头,万般不甘心,却找不到话可说。
“走了!真让人火大。”何谨抓起外套,伸手去拧湖南角落里的门把手。
“那你呢!你18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黑开口问道。
“谁知道呢?那时候我自大的认为,我是我生命中的主角,可以为所欲为的做一切事情。”何谨停下脚步,“可现在这个故事的主角是你,有主角的过往,有主角的挣扎,有主角的力量。不像我,我已经老了,已经成熟了,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了。希望你也能有主角的思考和主角的担当吧,就算你没有,我这个配角也打不过主角。啊!看不惯又打不过是最气的!果然比起没有责任心长不大的率真小孩,还是逞能装模做样又逃避责任的小孩更讨人厌。”
“等等!能帮我一个忙吗?”黑叫住何谨,从沙发后面扔过去一个东西,“帮我把这个带给白。”
“吉他?”何谨挠了挠头,“好吧,帮助小孩解决问题也是大人的职责啊。”
“咔嚓”门锁归位铁门重新关闭,只剩下黑暗房间里的黑,看着铁门出神。
“但是何谨,我现在也是非常仰慕你的啊。你曾经也是主角,一个完美的主角,光芒万丈不会因为沧桑没落被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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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一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人们往往都会用这句话来形容故事的结尾。
何谨的笔尖在五线谱上来回徘徊,最后一个音符,到底要用什么呢?
“文字的结尾是句号,音乐的结尾是音符,那青春的结尾,又是什么呢?”
何谨无力的躺在低背座椅上,仰起头用倒立的视角看向身后的窗外。
“说不定,是一场抛下所有烦恼,毫不顾忌的最终狂欢?活着趁着结束,把所有青春的冲动和情愫一股脑发泄殆尽呢?”
“啊,我的青春,多愁善感的青春,匆匆而过的青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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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总是这么会选地方。”白双手撑着铝合金围栏,半个身子都探出屋顶,看向脚下渺小的城市,“这塔的高度能有五百米了吧?如果从这个地方掉下去,就算是你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吧?”
“所以这个地方才最适合最后的决斗,没有退路,不能逃避。”黑扯了扯风衣的下摆。
“你现在的样子,真心帅啊。”白用双手把视线里的黑框了起来,“像极了一个信步而来的勇士,面对什么都一往无前。”
“应该是我吧?我在这里等待着你的到来,这是宿命,我们不能违背宿命。”
“可是很遗憾,你面对的是英雄,英雄的宿命是战无不胜的。”白挺胸宣言。
“哼……自古以来就有这种人存在的啊,电影或者动漫里也有吧?使用超能力的小孩子,做着热血的事情,让人不禁想赞叹其为‘英雄’,这种心情,我很能理解。”黑低头沉思。
“说到底,这是一场游戏啊。”白说道。
“嗯,这是一场游戏,所以不能向现实那样,英雄不会降临到我身边,为了保护我而与我抗衡。”
眉头不由自主的就皱了起来,白抓住背后的武器,像飞镖一样扔向黑,然后自己蹬步冲到黑的面前,抓住武器像抡棒球那样敲了下去。
武器上缠绕的白布褪去,是一柄火红色的吉他。
“用的还不错啊,白。”
“啊,你还真是出手阔绰,Fender Mustang,还是60年代纪念款,当作武器来用真是暴殄天物啊。”
白捣开黑挡在胸前的手,巴掌扇过来想要给黑一耳光,却被黑抓住手腕。
“我最火大的就是你说这样的话!”白对着黑大吼道,“我之所以成为英雄,就是为了救你啊!”
“我不需要你的拯救,虽然一直在向你诉苦,说我很痛很难过,但是我只是想要寻找一个倾听的对象而已,你不需要替我排忧解难,每个人都应该在心底拥有邪念不是吗?这就是必要之恶!
“根源计划,林煌,你我真正希望的只不过是想要成为狩魔猎人,没有猎人血统的他选择了注入死侍之血来感染他的血液,以此获得同根同源的猎人力量而已!”
“这又和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别理解错我的意思啊!”白拉动琴弦,发出啪吱呀嗡的声音,每一下敲击都伴随着音律,像极了狂热乐会上的主节奏手。
“死侍之血会加剧人的情绪,如果想要保持自我,就要让正面和负面的情绪同步增长,如果不能保持同步增长,就会变成Machina那样的怪物,所以需要我们,正面和负面的情绪相互和解相互理解。”
“哪怕是不怎么聪明的我也知道这些事,但是这种事!别开玩笑了!
“每当你,当小黑你承受流言蜚语,承受恶语中伤的时候,看到你把所有的悲伤照单全收的时候,看到你窝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的时候,我的心就会不自觉的痛起来。明明我的心里有这么多快乐的事情,明明有这么多开心的事情,明明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却只能对着那些陌生人表演,却只能对小黑你抱以冷漠的无视!我也想要把美好传播给你啊!让小黑你也快乐起来!让小黑你也有人陪伴!让你也可以随心所欲的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自己!”
“事实就是这样的绝望,没有人喜欢我和我心中的负面情绪,没有人喜欢面对生气的人,没有人喜欢接触忧郁的人,林煌只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大家,而我,就只能因为不被喜欢而埋在心里。”
“难道你不难过吗?错明明不在你啊!小黑!难道你不觉得不公平吗?难道你不觉得很孤独吗?自己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心?为什么可以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轻松说出这些伤害自己的话啊!”
白从天上坠落下来,琴箱砸碎了地板,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该怎么办啊……我明明也憧憬着你,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为你带来欢笑。可是你总是逃避逃避逃避逃避!你就那么喜欢拒绝我的好意吗!小黑!”
“白……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风吹散了黑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这是为什么?到底要怎么办?我想要答案!想要知道!教我!”
“一直说这种话,你是乱耍脾气的小孩子吗!白!”黑反问道,“只要开口要求就能如你所愿吗?只要躺在地上挥舞手脚发脾气,就会有人在你耳边说出答案?”
“那我应该怎么办……”
“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喜欢吉他吗?因为吉他是大人的象征啊!青春,叛逆,自由,信念……”黑向面前的白伸出手,“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像个大人一样,等价交换吧。”
“是吗……”白仰望着黑,抹掉眼泪,拍开黑的援手,用吉他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来,“只要给你等价的东西,只要给你我的真心,你也会对我敞开心扉吗?”
“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大人的世界里,承诺是最不靠谱的。”
“可是我没有真心这种东西啊,我的真心早就给你了。”白拉动琴弦,响起振奋的旋律,“我不会再任性了,既然我想要,那我就要从你手里夺过来,对吧!”
“正解,奖励一朵小红花。”黑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你……笑了?”白有些惊讶。
“谁告诉你我不会笑的?恶人也有开心的时候啊!”黑拔出腰间的长刀,劈中了吉他的琴弦,打响了战斗的号角,“来吧,英雄!把我从我心里救出去!”
“对啊,这才是我憧憬的小黑,这才是我所期待成为的林煌啊!”白挑开长刀,两人化为两道闪光,在高塔的屋顶共演起霓虹的华尔兹。
“哦啦哦啦!”
狂风骤雨般的砸击落在黑的刀上,黑且战且退,抽开左手,掌心射出斑斓的炫光截击白。
“木大木大!”
白粗暴的拽断琴弦,琴弦闪着洁白的光芒,不断延伸,化作浮游炮拦下了所有的弹幕。
“既然我没有办法理解小黑,那就让小黑染上我的颜色吧!”
“我才不要做着英雄梦的白,真是小孩子!”
“黑也是小孩子吧!故作深沉假装寂寞,明明背地里那么渴望拥抱,却还是中二的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说什么自己是必要之恶!真逊真土!”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英雄!只不过也是一群打肿脸充胖子的要面子鬼,或者是自命不凡自负自欺没脑子的蠢货罢!”
“但是英雄真的有啊!相信英雄不只是出于天真无邪,还是出于相信自己和相信世界的自信啊!相信正义的英雄一定会出现,这不是愚蠢,这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是吗!只有保持这份天真烂漫,才能对抗郁郁寡欢和重重困境。”
“那相信邪恶也不只是中二好吗?认清现实里得苦难,不被骄傲自满冲昏头脑,只有品味苦口良药才能认清自己,才能更加珍惜现在的甜美,保持自我向着更远的未来走下去!”
黑掌心中的急雷弹起电弧,在灰尘雾霾中跳跃,白吉他上的琴弦荡起音浪,在天地空气里回荡。两者相互碰撞,火花四射。
“轰!”
巨大的风浪吹起,白一个没站稳被吹飞出去,被吹到半空中跌落向地面。
“小白!”
黑迈开步子一跃而起,冲出塔顶抱住白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啊!小黑真是个笨蛋!这样我们不是谁也回不去了吗!”白嗔骂道。
“既然你要死,我也不如和你一起死!”黑下意识地开口喊道。
“哎?哎哎哎哎?这算什么啊!告白?”白羞红了脸,精神一阵恍惚。
“别想多了,咱们水火不和,谁会喜欢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突然捂住肚子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快用你的能力把我们拉回去啊!”黑脸色铁青地骂道。
“咱们还在这里争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们现在这样较真,就像小孩子一样。”
“哈?那也是你,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我能和你争起来?”
白对黑的责怪置之不理,双手抱住黑的脸。
“呐,Kiss这种事,没人定论是不是大人才能做吧?”
“喂,你要干什么?”
然而没有时间给黑说完接下来的话,白的嘴唇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盖在黑的嘴唇上,柔软和温润的触感就像是一记重拳锤在黑的心口。
“住手!”黑推开白,“再这样下去,现在这个快乐的你,就会重新被悲伤和痛苦浸染的。”
“没关系的啊,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难过啊。你为了我包揽了所有的痛苦而牺牲了真么多,我真的看不下去啦!我想要替你分担一下!不接受异议!”
“你还真是不懂事,掺杂了悲观的乐观,没人会喜欢的。”
“快乐也好痛苦也罢,没有必要划清界限的吧!憎恶分明非黑即白这种事,只有小孩子才会去在意吧!”白又把嘴唇印在黑的嘴唇上,“既然想要变成成熟的大人,管他开心伤心五味杂陈都要体验!去他的没人会喜欢,只为自己喜欢的人活着不就好了!”
——————————
光……
“啊……”何谨猛地从低背座椅上弹起来,推开自己旅馆的窗户,远处的高塔上闪烁着灿烂的光,像是第二个太阳一样耀眼夺目。
说起来,今天也是个大太阳,万里无云,暖风卷起热浪,像极了自己十八岁的最后一天,躁动又光明。
——————————
“所以,什么情况,你的力量又回来了么?”手机那头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好奇,但是他永远也得不到一个想要的答案。
“嗯……怎么说呢?这件事太无厘头了,说疯狂程度真的想要让人写个几万字的小说好好说道说道,但是微小程度来说,就像是你从饭馆里遇到一个大叔喝醉了闹酒疯一样微不足道。”
“所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是一个可爱又腹黑的小正太自攻自受发生的禁断又美妙的故事吧。”
“喂!我可听到了!”玄关外传来一声冰晶般直击灵魂的清爽声音。
“那是哪位,你这个罪孽深重的人,连正太都不放过……嘶………………”
“何谨报告完毕,结束通话。”掐断手机通讯,拿起行李包和退房票据,何谨推开房门。
“如果换做一个漂亮的姑娘在门口,你忍心让她等你这么久吗?”穿着及膝短裤短棉袜和短袖衬衫小西服的林煌靠在墙边不耐烦的指了指纤细手腕上的手表。
“比起漂亮姑娘,可爱的小正太或许更能让我饥渴难耐。”何谨在林煌柔软的头发上揉了两把,头也不回的走了过去。
“呜啊!简直是那种变态同性恋大叔的咸湿发言!”林煌打了个冷颤,搓着胳膊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我可太期待了,你赶紧离我远点,最好分道扬镳永世别再见面。”何谨毫无表情的说出不咸不淡的话,满是嫌弃。
“那可不行!”林煌凑到何谨身旁,双手乖巧的背在身后,“何谨先生可是我一直仰慕的前辈啊,作为一个传奇前辈,不会忍心看着我这个新人猎人在狩猎道路上迷失的吧?”
“你……你啊……我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一刀捅死你。”
“因为你是我的英雄,我也想成为你的英雄啊!何谨前辈!”
今天也是大太阳,毒辣到让大人也无法忍受的炽阳,真想要一场暴雨消消暑啊。
《炽阳:二律背反》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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