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是在一阵剧痛中苏醒的。
张开眼帘,一柄尖刀正划在我的肩膀上。
“你醒了?”一个男子对我说,他站在我面前,就是他拿着那把刀,一点点切开我的皮肤,“抱歉,因为水源实在短缺,所以不能像以前书里记载的那样用一桶冷水泼醒你,这点还是请你见谅。”
更加剧烈的疼痛传来,我痛苦地叫出声来,他却满意地点点头:“嗯,看来痛感倒是和人类一样。”
“什么……”感到那柄尖刀在我皮肤上的推进度停了下来,我垂下头,汗如雨滴。我看到自己被皮带束缚着,捆在墙壁上,就像是古代审讯犯人一样。
“停下来……”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这样低微的声音,“求求你停下来……”
“啊,不行,拷问就是在对方交待一切之前绝不停下折磨……大概是这样对吧?”他一副疑惑的天真样子,可那柄停在我肩骨里的刀子实在无法让我对他产生天真的印象。
“求求你……”我只能这样不停地渴求,“好疼……”
“那么,请你回答我,”他把刀微微拔出了一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我是密涅瓦荒漠科研基地的研究员……”
“骗人,”他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狠绝,将刀刃狠狠捅进我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我痛苦地嘶吼,却换不来任何同情。
“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啊!!”伴随着极度的痛苦,我的声音也加大了许多。
“为什么偏偏在我们经过时推开了那道门?”他继续问。
“那道门……经过……”我满头冷汗地回想,终于有一个印象与面前的他融合在一起,我的声音颤抖着,说,“你是……医生?”
“回答我的问题。”他说。
“我……我在那时感觉一阵窒息,就下意识地推开门……”
“巧合?”他冷笑着说,“骗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剧痛,用尽一切词汇都无法形容的剧痛,刀刃在体内再一次推进,我感觉生机在逐渐从这具身体里流逝,也许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死了。
“真是个骗子,”他说,“那最后一个问题。”
他轻轻摇晃刀刃,我忍不住痛苦,再次哀嚎起来。
“来,告诉我,”他把嘴巴贴到我的耳边,轻声地说,“为什么,那怪物不会吃你呢?”
“什……么……”
“从那个房间的布置来看,怪物首先看到的应该是你对吧,可牠却对你毫无反应,反而吞掉了那个女人。”
我回忆起一切,回忆起血液泼洒在我脸上的温热,回忆起骨肉支离破碎的吞咽声,回忆起……那只扭曲恐怖的胳膊。
一股剧烈的呕吐感涌上来,我忍不住吐出一堆秽物。
“你到底是什么?”他又问我一次。
“我……我是人类啊……”我感到热泪溢出眼眶,很快湿润了脸颊。
“骗子啊。”他把刀插在我的身上,转过身去。当我再度看到他时,一团火红的东西被他拿在手里。
喷火枪。
“不要……不要……”我颤抖着呢喃,尖刀随着身体的颤动愈发深入,恐惧感逐渐覆盖了我的一切感官,我喃喃地重复着,看着那团火在我的视野里越来越大,“不要,不要……不要!!!!”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再一次苏醒过来,躺在冰冷干燥的地面上,伤口被包扎好,身体只要稍微动一下都会产生剧烈的痛感。
“唔……”我忽然流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遭遇这种事……”想起那如枯树般的蛇状怪物,我不禁再一次呕吐起来。
“醒了?”听到这个声音,我浑身战栗地转头,是医生,他穿着白色大褂,戴着黑框眼镜,脸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给。”他端来一碗热粥。
我咽了咽口水,虽然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但这种极度的饥饿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还活着。
“想吃吗?”他问。
我抿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拿去,”他放到地面上,然后像对待流浪狗一样走到了远处,看着我。
我不想屈服,但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我一点点挪过去,艰难地捧起碗来,身上无处不痛,但我已经不可思议地无视了它们,我和粥面上的那个女人对视,不由得流下眼泪,因为水面上那个陌生的女人,是谁啊?
我往下灌了一口,灼烧感瞬间蔓延在整个喉咙和肠道里面,给我带来痛苦的温暖,我刚想放下那碗粥给胃缓冲的时间,就在这时——
“吃完了吗?”他忽然问。
我的双手一僵,然后顾不得那滚烫的温度,一昧地往身体里猛灌。
好烫,烫得要死了,可是只能吃下去,最终我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看来是吃完了,那就跟我上路吧。”他说。
“什么……上路……”我细不可闻地问。
“既然你不是人类,也不想坦白真相,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养着你,”他走过来,抓起我脖子后面的衣领,我这才开始注意自己身上还是那件白色体恤和短裤,只不过都破损得像是胡乱缝合在一起的布料。
“你们的这个研究基地底下,有一个实验室是全封闭的,悄悄告诉你那个实验室里,居然有一只怪物欸,”他一边拖着我走,一边说着骇人听闻的事,“我们一开始还在害怕,害怕牠有一天会钻出来……可是牠没有,牠似乎从世界末日开始就呆在那里,从没有移动过,好像也不需要进食。”
终于他停了下来,我无力地抬起眼,看到那层厚厚的玻璃窗后面,一只黑色的怪物静静地蜷缩在中央,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你……就用来实验吧。”他这么说着,轻轻打开了玻璃门。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哭嚎,眼泪也流干了,身体哪里都痛得要死,求饶也不会有用,他们只是一昧地想杀死我而已,我早已深深地意识到了这点。
被扔到地板上,孤独地等待死亡降临的我,还有这只将自己关在这里,孤独的怪物,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动作。
就这样过了很久,医生似乎感觉到了乏味,因为怪物的这种反应在他心中是理所当然的,他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我终于竭力坐起身来,略微地打量了这只怪物,牠和我所见的那只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此时牠蜷缩在一起,我看不到牠的全貌。
也许我终于要死了,死在怪物嘴里,和米拉一样。
【扭曲恐怖的胳膊】。
这是我理所应得的吗?
【月下恐怖的巨大阴影】。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泼洒在脸上的血液】。
到底是为什么……我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事……
【进食、吞咽、消化】。
我,我啊……
“求求你……如果你听得懂的话……”我俯下身,对着这只怪物狠狠地磕头,“吃了我。”
最后一句话似乎在房间里盘旋了许久。
牠终于挪动了身体,干枯的蛇状身躯舒展开来,缓慢地化为那晚月下恐怖的黑影。
牠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张开巨型的口器,牠只是呆在那里,连金色的眼珠都显得木讷。
我看着牠,一直从头看到尾,那不像只怪物,那像一个站在那里,无奈看着自己不成器后辈的男人。
忽然一阵剧烈的原始欲望在心间回响,我捂住脑袋,遏制住那莫名的冲动。忽然,我在牠的身上看到一个闪光的东西,竭力地凑过身去,也许是因为对死亡毫不畏惧的原因,我对牠也没有一点害怕。
我和那闪光的距离一点点缩小,直到完全看清了那个东西,我的瞳孔猛地一缩,然后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颤抖,战栗,身体发冷,就像是置身于北极的冰川上面。
那银色的指环上面带着一颗钻石,还有一个字母——M。
“前……”
我看着那镶嵌在怪物身体上,保存了上百年的钻戒,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也许我们能从你们的记忆里找到世界末日,还有那些怪物出现的真相】
【这种遍布世界的生物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即使是生物的变异体也应该会有相对的基体,虫子和蛇之类的】
【真是异想天开啊……】
【也许会成真的,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是我们成功的希望。】
【我们都是那个时代的后代,大概是第三代和第四代人类吧,虽然不知道那个时代发生了什么,但祖辈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也都尽全力了】
我捂住嘴,发出悲哀的声音:“前辈……”
毁灭世界的……居然是人类啊……
【怪物现世之后的第一周,三个国家在大陆上灭亡,没有一个活人剩下,第二周,一块大陆的板块失去了它全部的子民,第三周,国家的概念彻底消失,人与人联合在一起,绝望地抵抗着怪物们,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很久,终于在某一天……人类灭亡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把头埋到双臂之间,牠金色的眼珠斜着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好奇这个人类在做什么。
“前辈……前辈……”我呜咽着伸出手来,想触摸牠的表皮,牠没有躲闪,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牠轻轻地挪动身体,将尾巴围在了我的周围——像是在心疼这伤痕累累的后辈。
我搂住牠的长尾,嚎啕大哭。
牠金色的眼珠忽然有些发冷,我意识到牠想做些什么,却没有阻止。
“人类会变成怪物,”我忽然意识到,“诱导因素应该就是我感受到的那种原始的回归欲望……”
牠甩开长尾,干枯如树皮却又坚硬似钢铁的表皮与防弹玻璃摩擦着,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后者。
那种欲望的来源……我很快想清楚了源头,是空气,我在冬眠舱里吸收不到外面的空气,而那些祖辈,很明显是知道自己会成为怪物的——所以他们才会在晚年消失在组织,那是因为他们不想在孩子们的面前成为怪物!
长尾温柔地卷起我,牠狠狠地跃起,基地的天花板应声而破,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地面上。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段被自己强行深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
【怎么办,异变开始了!】
【这么快?!快带走她!】
【前辈……前辈?慢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在里面,我来设置时间。】
【到底……】
【听好了后辈,你是我们的希望,我们把你送到未来,根据预言,人类一定不会灭亡,你要做的就是教导他们,懂吗?】
【到底是什么啊……】
【你记住就好!】
【冬眠设备启动,时间设置,最长时间,苏醒条件,检测附近人类的气息。】
【前辈,前辈!!】
牠看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哀怨悠长的悲鸣,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前辈……”我呢喃着,看到远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
我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在这废墟之城里,赤足狂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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