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孩子们都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了，按照刀疤的话说，就是出门工作去了，至于那个高个子和矮个子的男孩昨晚跟随刀疤出门后就没有回来过，谁也没有去问刀疤，刀疤也自然不会和孩子们说。
待最后一个孩子也出门后，刀疤来到了小哑面前
“走吧，我带你去你要干活的地方，他们都已经开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早起的虫子有……早起的鸟有虫吃。呵呵，走吧。”
话毕，刀疤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背着一个大布袋子一马当先的开门出去，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小哑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开始了他第一天的工作。
七拐八拐之后，刀疤带着小哑来到了一个整洁街道的交叉路口，把身后的大布袋放下，熟练地从里面掏出了一段破旧的棉布铺在地上，又拿出了一个破旧的小瓷碗放在离棉布不远的位置上，在身上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钱币塞进碗里。
“好了，你就坐在那里就行了，这段路虽然不怎么繁华，但再往前走一个路口就是空轨通往旧街的一个枢纽，而另一边则是大规模的住宅区，去旧街的人必定会通过这里的，别看现在没什么人，再过几个小时人就会变得非常多，而且这里没有什么管制，可谓是绝佳之地。这当然也少不了同行人的争夺，不过你放心，这周围有我们的人守着，不会出事的，你安心坐这就行了”
看着小哑一声不吭的坐在自己铺的棉布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硬纸牌子放在小瓷碗的旁边。
“我们为了活下去必须要用尽一切办法，而那些物质条件不错的人会不自觉的追求精神层面的享受，同情心也是其中一种，有需求就会有供给，所以你也不用多想，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之前过着怎么样的生活，现在你只用关心怎么活到明天。”
一切布置妥当，刀疤往后退了几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会来接你。”
说完，刀疤向来时的方向转身离开。
随着太阳的升起，路上的人们渐渐多了起来，平凡且安逸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小哑紧紧抱住了双腿，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傍晚，路上人们的步伐比起清晨少了许多急促多了几分散漫，正如刀疤所说的，物质生活安逸的人们会追求精神上的享受，作为证据就是小哑身前的小瓷碗中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钱币。而此时，在人群中正有一双炽热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个装满钱币的小瓷碗。
“咳……咳咳，小朋友，和你商量个事可好？”
一个衣着邋遢，蓬头垢面的老头施施然来到小哑的面前，看了看小瓷碗旁边的纸牌子后，嬉笑着和小哑打着商量。
“这个地段可真是不赖啊，临近旧街又没有警卫看管，简直是风水宝地啊，看来你还是蛮有经验的嘛小朋友。你在这已经坐了一天了吧，还没又吃饭吗？哎我给你讲，这个你再怎么拼命，饭是总要吃的嘛对不对？吃乃人生一大乐趣嘛……”
老头儿眉飞色舞的对着坐在那的小哑东拉西扯，大讲特讲起来，也不管小哑是不是理他，兀自发表着自己的言论，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装钱的小瓷碗。
“哎呦！说道吃的，我老人家酒瘾就发作了，可是身上正巧没有钱，这个难受的，简直要我老命啊，我看小朋友你今天的收获不错，能不能借我一点儿？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终于，话讲完了，老头儿也终于把眼睛从小瓷碗上移开，紧紧盯着垂着头的小哑。
…………
“你这是默认了吗？甚好甚好！如今像你这样的小朋友不多了，老头儿我谢谢你啊！”
邋遢老头儿见小哑默不作声，一边说着，手迅速地在小瓷中抓起一把，待声音落下的同时，老头儿已经钻进人群中不见了踪影，对于老头的这番举动，过路人的眼中皆是露出了鄙夷的目光，但却没有人动作。而小哑对他的这番举动却也无动于衷，或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做了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拎着一个塑料袋子出现在了小哑面前。
“嘿嘿，小朋友，你是不是觉得老头儿我一去不复返了？”
邋遢老头嬉笑着把袋子放到地上，自己拉了拉小哑身下坐着的的棉布，紧挨着小哑坐了下来，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放在嘴里抿了一口。
“嘶…………嗯啊…………，舒服！！！啧啧啧……好久没喝过酒了！”
全然不顾周围看向这里的目光，老头儿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发表自己的感受，嘴里还不时的啧啧作响，仿佛这是在自己家一样。
“啧啧……老头儿我呢也不白占你便宜，这样吧，我看看你一个人在这坐一天了也挺累的，我就给你讲个故事解解乏吧。别看我这样，老头儿我可是很会讲故事的。”
老头也不管小哑是什么反应，抬头眯着眼压了一口，满足地伸了伸懒腰，往后蹭了蹭身下的棉布毯，舒服的靠在墙上，闭着眼睛，沉吟一下后，喃喃道：
“话说，有这么一个少年……长什么样儿嘛，额，是个黑头发的。年龄的话……和你差不多应该……哎，不管了，反正是个少年。有一天，少年的一家三口在家里其乐融融的过日子，妈妈在做着香喷喷的晚饭，爸爸和儿子在快乐的玩着游戏。突然间屋内的一切电器同时断了电，但仅仅是一瞬间又亮了起来，可是在这看似平常的小小事故中，父亲和母亲却同时紧张了起来，父亲急忙从柜子里摸出了枪械靠近门边，母亲拉扯着少年把他塞进了留有暗道的柜子里。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柜子的门关上的刹那，透过母亲手臂的缝隙，少年分明看到了门口父亲四溅的鲜血和残破的肢体，震撼让少年忘记了逃跑，恐惧让少年动弹不得。直到在柜子门口守着的母亲被一把匕首穿胸而过，倒下的时候拼命冲着柜子的缝隙说着让他逃跑。
也许是母亲最后的厉色给了他刺激，少年拼命地沿着暗道跑了出去，但很快变被追了上来。
也许是少年命不该绝，趁着夜色躲开了被杀的命运。”
老头子稍微顿顿，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而坐在一边的小哑，不再是以往的模样，扬起脑袋，变得暗红色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邋遢老头儿的脸微微闪烁，对于老头儿讲的绝不动听，甚至想是在读课文一样的故事，两只手双拳紧握，骨节甚至有些微微发白。
“幸存下来的少年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少年决定复仇。当天夜晚，少年回到了父母被杀的家。面对着父母的尸体，悲伤，痛苦，恐惧，仇恨，不停的在少年心里徘徊，少年搜索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讲到这里，老头喝干了最后一口酒，舒服地摸了摸肚子，却没有再讲下去的意思了。
“……后来呢？”
从一言不发，宛如死人一般的小哑口中突然传出了一声低低的，沙哑干涸的声音。
老头儿似乎对小哑发出声音并不感到奇怪，支起身子，用刚睡醒一样的，朦朦胧胧的眼睛对上了小哑暗红色，再次明亮起来的双眸。
“后来……老头儿我也忘记了，不如下次由你来给老头儿讲故事吧。”
说完，老头儿再也不管小哑的反应如何，拧上已经喝空的酒瓶，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就要离开。
“啊……对了”
老头刚走了一步，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过身形，从怀里拉出了一段长长的白色布条扔在了小哑怀中。
“额……这是我忘记故事后半部分的赔礼，足以抵上我的酒钱了，还有那个袋子里有点吃的，算是老头儿我请你的，哈哈，老头儿我去也！”
不再逗留，老头迈着颤悠悠却又稳的不行的步子离开了小哑的摊子。
小哑拿起手中的布条，望着老头离开的方向眼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身上某些地方和昨天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直到老头离开了视野，小哑收回目光，掂了掂老头留下的白布条，还挺长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口袋，就一圈圈的缠在了左手上。虽然这东西看起来没什么用，但也算是老头给的‘赔偿物’，对于现在一无所有的小哑来说，姑且还是留着吧，最起码能当绳子用。
缠完之后，小哑打开老头留下的塑料袋，袋子中有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
“这老头儿……”
听了老头儿讲的故事后，小哑的行为也渐渐变的有生气了起来，或者说是恢复到从前。吃完老头请的‘大餐’，夜幕也开始降临了，路上的行人已经减少了很多，在稀少的人群中有几个壮实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向这里跑来。
“呼……呼…………呼呼……，这该死的老头！”
为首的正是刀疤，他身后的几个壮汉显然就是他之前说的‘我们的人’，只不过这些人的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精神也比较萎靡，像是刚打过了一场群架还输了的感觉。
“呼……你怎么样，损失大不大？…………妈的！这老不死的家伙！”
刀疤虽然问着小哑，但并不期待他的反应，自己蹲下身查看小哑身前的小瓷碗，像是个精明的商人似的，只是一眼便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小哑把目光也移到小瓷碗上看了一眼后也不禁有了破口大骂的冲动。那老头虽然只是抓了一把，但这一把，把小瓷碗里大面值的纸币全抓走了！
“呼…………呼…………呼…………，滚！都滚！养你们有什么用！”
发泄一番后的刀疤喘着粗气，瞪着几个大汉吼道，本来就略显狰狞的脸显得更是可怖，那几个大汉像是很畏惧刀疤似的听到刀疤的命令后都灰溜溜的离开了，只剩下了小哑和刀疤两个人。
“他妈的，一群废物！…………走吧，今天就先到着吧。”
把小瓷碗中剩下的钱全部倒进一个布袋子中，粗鲁地收起剩下的东西一并扛在肩上大步向早上来时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那个熟悉的破房子渐渐的出现在了眼前。房屋内小娅和另两个小男孩仿佛也是刚到的样子，正在收拾自己的包裹。刀疤手臂一甩把背后的包裹扔到了房间一个空着的角落。
“那块地方就是你的……”
“……刀疤”
“呀！？”
被一声轻轻的呼喊打断，刀疤的身影却猛然定住，一边的小娅也是瞪着大眼睛发出了一声低呼。刀疤回头眯着眼睛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喊自己的名字的小哑。
“原来你不是个哑巴。”
许久若有所思的刀疤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怎么，你喊住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走了，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
“呀呀！呀呀呀！”
话一出口，最先反应的是小娅，一脸慌张的对着小哑喊叫，喊了一声猛然意识到刀疤也在屋子里就把嘴死死地闭住了，只是神色惊恐的不停地给小哑打眼色。而这些小哑都没有注意到，不如说他是不会去注意到，没有一丝迷茫的，小哑变回黑色的双目坚定的和刀疤眯着的眼睛对视，很难想象这双眼睛和昨天那个毫无生机的灰暗眸子是同一个人的。
“你们都给我进去。”
刀疤手指着里面的门，用低沉的声音对三个小孩命令道。两个小男孩率先放下了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离开了房间，小娅尽管非常担心，但在他们都离开后，不得不也慢慢地离开这间屋子。
“那么……你还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得话吗？”
刀疤转身把房间的门关上，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
话音一落，刀疤就从怀中抽出了一节明亮的砍刀，冲着小哑就劈了下来！
还好小哑已经恢复了一些理智，在刀疤看自己的时候已经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儿，后跳了一小步躲开了刀疤的一刀。
“呵呵，想走？有那么容易吗？当初看到你的时候为什么要救你？你知道吗？”
狞笑着的刀疤一边掂量着手中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砍刀一边一步一步的逼近小哑。
“一个小孩儿刚落难的时候，是最能引起人同情的时候，不需要有任何修饰，纯天然的绝望正是同情心的最佳口粮。”
被躲开一刀的刀疤并不很焦急，因为这个房屋的空间并不大，小哑已经渐渐的被逼近了一个角落。
“同时，这也是最能来钱的时候，只要随便往人多的地方一丢，就会有不少的家伙来买单！哈哈，人这个生物真是不得了！”
又是一刀挥来，小哑抓住附近的布袋子奋力丢向刀疤。“咔吧”一声，碎裂的声音传来，被劈开的布袋中无数的瓷碗碎裂散落了一地。
“但是呢，这种感觉是很容易消散掉的，那该怎么办呢？答案就！是！人！为！加！工！”
狠狠的又砍了几刀，小哑终于被逼近了房间的角落，再也没有什么空间可以躲避了。
“什么是人为加工呢?就是要卸下你身上的一部分零件，那么你就依然还是值钱的！哈，你还想走，那么就先卸掉你一条腿吧！我告诉你，只要你进这个门，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我就是你的主！子！”
话音一落，刀疤扬起砍刀对着小哑的左腿便砍了下来！
看着挂着风声砍向自己左腿的刀刃，小哑用力向右躲闪，但无奈空间实在是狭小有限，虽然躲过了被砍断的命运，但腿上依然被拉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强烈的痛楚喷涌而来。双手紧紧地捂住伤口，可是血还是一样源源不断的往外流，瞬间染红了半个身子。
“哈哈哈！！疼吗！老老实实地我就让你少吃点苦头，敢违抗主子的话就活该这样！”
见血的刀疤越显得格外兴奋，拔出了砍在地上砍刀再次举过头顶！这次势必要砍下一条腿！
绝望，就在不远的过去，是何等熟悉的绝望！
弱小，就在不远的过去，是何等熟悉的弱小！
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将要看到前行的路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就在将要摆脱身后黑暗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绝望……弱小……悲鸣……哭泣……嚎叫……悔恨……仇恨……暴戾……血泪……血……血……血……血……
“噗！”
一声入肉的声音传来，高举着砍刀的刀疤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胸口，胸口处一节长长的两指宽的长刃穿膛而过，而长刃的尽头则是小哑沾满鲜血的左手。
“……你……你……你竟敢……竟敢…反抗……我…我…我是……这里的……主人…你……胆敢……反抗………”
“主人…………”
“主人……”
“主人……主人！主人！
醒醒啊！主人！”
“…………啊…………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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