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厄夜单骑
叮咚咚咚——咚咚咚咚——
黄昏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之中，天边的云已经步入了颓唐的深红。
新高的大门前占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学生，小贩，家长，甚至是混混，所有人都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各自的话题，又或是等待着即将从大门内走出的某位熟人。
纯白色的警用摩托车已经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在赤红色夕阳的映衬下更为冷酷严厉。而我，则是破天荒地将三科的那套西装制服穿了出来，土黄色的外套，赤红色的百褶裙，以及墨绿色的领带，其间似乎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所有人从我的身旁路过时，都会疑惑地朝我瞥上一眼，随后便是敬而远之地躲闪开去，我冷笑着瞟了一眼挂在胸前的那张印有自己照片的定制胸牌，“光影犯罪学重侦三科”和“重案组组长”的称号赫然标识在上边，然而相比我的这种招摇过市，大张旗鼓，普通的人们更愿意息事宁人，即便已经将绝密摆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也不会过多张望一眼，最多只是为我冠以“警官”这种莫须有的头衔。
今夜，与夜天使划清界限的最后一场战斗将会打响。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战斗尽管使我疲倦，但却并未为我留足喘息的时间，或许，今晚将会给一切战斗的根源都划上一个句号。无论最后的结局会演变成如何，至少我希望自己能够以三科成员的身份参加这最后的试炼。
这，也是我在这种时间换装制服的唯一理由。
“艾善，好长时间都没看见你了，今晚一起去KTV吧！”
“还是算了吧！今天真的有些急事，抱歉——”
“唉？每次都是这种敷衍的理由，艾善你到底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啊！”
“真的没有啦！最近为了新闻部在跟踪采访一个……”
“不会吧！这种可能性不超过一成的理由……”
我朝着大门的最里端望去，艾善正和她的几位朋友前搂后挽着从学校里走了出来，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以及改造的过分的张扬和魅惑的新高制服，还有那惹眼的身材，让艾善瞬间在茫茫人海中凸现出来。
“喂，艾善，过来——”
我漠无表情地朝着艾善挥了挥手，很明显她已经率先在很远的地方发现了我的踪影，只是粗略地向着自己的朋友解释了几句，便兴冲冲地朝着我跑了过来。
“哇，艾善，你不是昏了头了吧！对方可同样是女孩子啊！”
“虽然是个女孩子，不过真的好酷啊！”
对于朋友们周而复始的八卦，艾善只是置若罔闻地笑了笑，继续朝着我跑了过来，熟练地爬上了我的摩托车的后座。
“喂，你朋友们是不是在讨论一些奇怪的事情？不去解释清楚真的没问题么？”我纳闷地问道。
“就让她们瞎想好了！”艾善眯着眼睛将脸凑近了我的耳畔。“唉？这么兴高采烈地来接我放学，应该没什么好事吧！”
“……你可以把它当作好事，也可以把它当作坏事……夜天使的第三次试炼，已经提前开始了。”
“茵夏——可是你的身体状况还没有调整过来，明明距离上一次试炼才过去两天不到的时间……”
“你在担心我么？笨蛋——”我扭过头看着后座上的艾善，这些天的夜生活已经让半人类体质的她疲惫不堪了，即使她嘴上不去抱怨，那深深的眼袋也使我只能够自责自己的缺失，如果今晚能够顺利地战胜夜天使，就可以抽出时间好好地补偿她了。
艾善冷不防地从后边搂住了我，毫不羞耻地将脸贴在我的后背上，柔软的触感使我的脸被害羞的气氛染得通红。
“你……你……”
“偶尔，也让我撒娇撒娇呗！毕竟……今晚或许……”
“闭嘴——”
艾善被我的斥责吓得手足无措，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我的背影沉默着。
“我……”
两人的心中都掩藏着无穷无尽的话语，在此刻却没有一人愿意首先开口，相识以来的每一刻，似乎都与她如此贴近，只是今天，我们之间的距离为何如此难以触及。
忐忑，不安，躁动，惶恐，这就是我现在的情绪。明明想要对她温柔，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招惹她厌恶的言语，为何要这样？
只是，害怕失去。
这就是我的心情。
晚间7时20分
摩托车在拥挤的车道间穿梭着，周围的景物已经模糊得只剩下了淡淡闪烁的虚影。
“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是我刚才的斥责惹你生气了么？”
“……呜……现在和你聊天是不是有种临别感言的味道？我在想……有再多的话还是等到战斗结束后一起说出来吧！”
“你这个家伙……”
摩托车转过一个拐角，灯火辉煌的景象瞬间变得寂静而漆黑。
高级别墅住宅区，沫溪与安宫佑的家，也是夜天使今晚安排的决斗地点。
虽然并不担心会在这种地方碰到疲于奔波于工作的安宫佑和沫溪，但是在这样熟悉的地方进行殊死之战，内心多少会有一些异样的感觉。
7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任何行人，这副惨白的景象就如同老城区的西街一般，只是现在的这种静寂，多半是出于奢华极致的安静。
远处的大宅依然灯火通明，那应该是沫溪家的位置，但现在我们却无法去顾及它的存在。
摩托车驶过目的地的老宅，我看见了熟悉而令人骤然生畏的事物。
面无表情的殿红。
向蝙蝠一样舒展着翅膀倒吊在树枝上的真寻。
皮肤在夜色中如同白色的腊纸一般惨白的迪亚丝和艾莉。
以及将整张脸都藏匿于兜帽之下的死神——七月。
不同于迄今为止经历的任何一次战斗，这种压倒式的气氛却是史无前例的。
“茵夏，小心——”
蓝色的闪光在我的身边炸裂开来，随后些许红色的光耀带着灼热的温度紧贴着我的肌肤划过。
源自于冰与玫瑰的攻击，每一次冲击都是足以将我们撕裂的致命招式。玫瑰的艾莉，冰之迪亚丝，这两个曾表现出无限和蔼的持名者少女，现在只是对我们冷眉相待，全力地阻碍着我们继续前进。
炸坑在摩托车的两端升起淡蓝色的焰，见证着对方无数次的攻势，但是我们依旧完好无损地飞驰着，躲避着这些卑鄙的偷袭。
“切——果然到了这一刻已经不能指望她们遵守约定公平交战了么？以这种卑鄙的方式阻挡我？”
“茵夏——右侧15度——”
等到我迟缓地注意到那柄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巨大剑刃时，一切已经为时过晚。
嘭——
殿红的妖剑红莲使已经彻底击穿了摩托车的车体，将其直接灼烧成为了燃着的火球。
只是待到这些发生时，我已经搂着艾善跳离了摩托车，轻盈地落在了老宅的门前。
依然疾速超前的摩托车像脱缰的骏马一样奔驰着，直到被接下来的红色光粒击中，爆裂在黑暗之中。
现在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已经遭受了破坏，我和艾善再也没有机会后退一步。
老宅的古铜色大门在黑夜中透满着血腥与死的气息，使人始终不敢向前跨越一步。但是，我们终归得为自己做出真正的选择……
“艾善，你相信我的力量么？”
“茵夏，这么多天我们不都是一起熬过来的么？”
两人相互对视了最后一眼，眼光甚至尚未交汇，便牵着手跨越了那道通向所谓未来的大门。
夜天使的最后一战，在这最后的夜幕之下，宏伟地拉开了序幕。
演员已经登场，剩下的，只是等待着那华丽淋漓的演舞。
“莉莉西娅，你也没想到她们两个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吧！”沫溪微笑着坐在松软的沙发之上，通过显示屏注视着院落中的一切情况。
“沫溪，你和安宫佑最好还是不要露脸了，剩下来的因果就由我们夜天使自己解决。”莉莉西娅冷淡地整理了一下胸前黑色的领带，慢条斯理地绕着沙发中央的幽悦踱步着。
“如果被茵夏看到她的上司与她的对手之间正在进行着这样的交易，她恐怕会很失望吧！”
“以她们作为诱饵，将‘300人监察会’集中起来消灭掉，最后还不忘借助我们的力量将她们拆散。这种计划真是肮脏到令人作呕啊，她们彻底地沦陷于这种为了破除谎言而存在的谎言之中，充当着我们的棋子，你这样的上司——”
“闭嘴——那个孩子终究会明白这个世界真正的意义，我们已经踏上了反抗的这一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不会后悔。现在，‘300人监察会’残存的207人已经按照计划被引入了既定的陷阱中，剩下的只要由你去击败茵夏……”
“你以为我为什么而存在呢？”莉莉西娅的手轻柔地捋过幽悦的头顶，孤高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不时地回头去观察默默地靠在沙发上的幽悦以及诡异地笑着的沫溪。“剩下来的就交给你去处理了，我要让那个孩子看到，她对于“胜利”的理解无论如何改变，都弥补不了天生实力的缺失。”
“你这个女人真是恶毒透了啊！”沫溪半开着玩笑地咂咂嘴，坏笑着将手机挪到了耳边。“安宫佑，你在听？”
“嗯，‘300人监察会’的所有目标都已经标记，并且他们正按照计划朝着新的瞬时转移坐标点——落海市跨江大桥移动。”电话另一端的是安宫佑沙哑的声音，但这足以使沫溪为之振奋。
“我想听你说些别的。”
“什么意思？”
“到头来我们还是出演着阴谋家的角色呢！茵夏和艾善的心会因为分离而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而我们的心却早已是千疮百孔，我……”
“沫溪……闭嘴……”安宫佑一定明白了这端沫溪说出此番话语时的心情，但她并没有为此妥协，只是些斯里底地制止了沫溪捅破这层薄纸。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么……我爱你……”
嘟嘟嘟——
手机的另一端只剩下空荡的忙音，沫溪仍未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中清醒，只是呆若木鸡地坐在沙发中间。
这就是她想要的——一句来自心爱之人的爱语，为了这句话她等待了无数个岁月。即使她的内心再怎样坚韧，她终归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
“怎么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呢？”幽悦安然笑道。
“怎么说呢？对我而言，这样就足够了。”沫溪手机轻轻置于桌上，双目微合着仰面靠在沙发上。“‘300人监察会’的覆灭，茵夏与艾善的诀别，夜天使的反叛计划，以及那个女人……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然后将迎来更加惨淡的开始。”
“是么？”
大厅的钟声开始舒缓地奏鸣，为漫漫长夜画下了起伏的符号。
夜下，背朝着老宅西装飘逸的莉莉西娅，以及大门之前誓约共存的茵夏与艾善。
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却融入了太多的牺牲与伤感。
我们，都在经历着这样荒诞扭曲的感情变换。
这，才是战争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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