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家的门厅并不算大,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就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其余的地方也就只能摆摆椅子,放两个柜台,再堆少许日用的杂货,就已经满满当当,再放不下什么了。
当要来会客的时候,老刘就会自己坐在桌子南边的藤椅上,在桌子东面放上不知在哪里淘来的太师椅,请客人坐在上头,然后再准备些瓜果点心,边吃边跟客人唠嗑。
如果客人没啥要事儿而且到了饭点儿了,就不由分说地要拉上客人吃饭,那时是一定要叫孙儿孙女去王家铺子里打罐酒的。
而如果天气不好或者太晚了,老刘还会邀请客人就地住下,并吆喝着刘老太收拾东面的空房,拿出最漂亮的被子和枕头来招待。
虽然老刘就是这样热情,在他家做客不会比在城里酒店差,但是无奈这个地方实在偏僻,别说陌生人了,就连稍微远一点的亲家每年都不一定见得过几次面。
所以只要一有机会,老刘就会牟足了劲给来客一个好印象。
而这天同样如此。
现在老刘就一边摇着藤椅,一边跟自己的老亲家熟络地闲聊着,他就这样把我抱在他的大腿上,时不时嗑点花生不由分说地塞到我的嘴里。
“老刘啊,最近养鸡可好?”
“你看看你,城里去了那么些日子不来稳稳俺老刘咋样,张口就是问鸡的事儿。”
虽然这样说着,但老刘还是春风满面的样子,他娴熟地摸了摸我的下巴。
呃,我好像被当成狗对待了……
“你也别怪我唠叨,但是官老爷已经催我了三次了,他说这回让你开个价儿,没差的话明儿个就能派人来拿鸡。”
“不行,这事俺不能答应,”趁说话的空隙,他又轻轻摸了一把我的背,“这只鸡不光是俺的家人,还是俺的救命恩人啊。”
救命恩人?我吗?
“又来了,你这老顽固,就是因为这样才老是发不了财啊。”
“嘿嘿嘿,那俺才不在乎呢,钱这种事儿,哪比得上这条命呐,俺跟你说过几年前俺到城里赌博的事儿吗?”
“多少回啦!”
“那看亲家你还没明白,俺就再给你说道说道吧。
那些时候,俺被财迷了心窍,整日就想着趁还能动活,赶紧发笔横财好让家里过得如意点。所有听说城里在举办斗鸡大会,俺就立马儿抱了这只鸡赶去参加了。
后来俺这宝贝儿果然没让俺失望,在斗鸡场上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打趴了那些官老爷和富贵人家的鸡拿倒了冠军,那可让俺高兴坏了。
但俺毕竟只是个一辈子的农民,突然发财又不懂得当地的规矩,所以很快就被人给盯上了。
俺坐车回去的路上,有一伙蒙面强盗截住了俺的去路,他们不光要俺的鸡和钱,还为了灭口要俺的命,你说说,这俺能答应吗?但是没法子啊,他们那十几号人个个虎背熊腰,手里拿把大环刀,而俺只有自己一把老骨头,到他们手里只能认栽了不是?
但是啊,这只鸡却站了出来,他先是啄瞎了匪徒头子的眼睛,然后在周围四处乱窜,那些家伙为了抓他乱作一团,根本没空来管俺,所以俺就逮着个机会偷偷溜走,跑回了村子。
虽然钱财什么的都被落在了路上,但是俺也知足了,这一趟也让俺明白发财这种事是留给那些有文化,有实力的老爷们的,而俺就待在这里享享天伦之乐就齐活儿喽。”
“所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伙强盗的身份吗?”
“不知道啊,那天王二去城里采购回来,说既没有看到什么强盗,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看到这只鸡昏躺在路边,一看是我的,就抱过来还了我。”
“我看呐,一定是你去城里喝多了,半路丢了鸡和钱,自己做梦以为是被强盗打劫的。”
老刘听了,没有立即搭话,而是供神一般把我放到了桌台中间,庄重地看着我。
“或许吧,如果真是那样反而俺更能接受。但是这只鸡却实打实的让俺从财梦中清醒了,是俺豁出老命也要保护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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