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背靠幽暗的密林，从那里面陆续走出的训练有素的身影，一字排开大抵呈弧形，像是高调宣称阻断自己的去路般。
虽说路西菲尔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打算，但他不得不思考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一早埋伏在这里，还是？
人们往往只会留意那1%可能发生的不寻常情况，从而忽视那些理所当然的寻常情况，并称它为「巧合」。
路西菲尔立即联想到战争的发起者。
就是说，这家伙是隶属于兰斯洛特军的魔法师么。
“呀咧呀咧，本想给伊万诺夫的走狗们一个下马威，结果却逮到一对幽会的小朋友，艾泽尔林克是这样开放的国家么。”
听他这样说，果然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怎么？你那是什么眼神？觉得我布赖恩·罗兹大爷会是那种滔滔不绝，从而死于话多的宵小之辈吗？啊哈哈哈哈……”
布赖恩扶住额头长笑，“很遗憾啊小朋友，我不会小看你，你应该也是魔法师吧？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可不简单。但是，同身为大人的我还是有绝对差距，不要以为——”
「唰」！
瞬闪而过的淡紫色光芒，路西菲尔右手挥出的魔法剑刃，剑气凌厉地砍向布赖恩身体。
“诶？”
当意识到时，布赖恩胸前的勋章已断成两截，切口比细加工的更为平整，同时，上衣口袋系在肩章的金属挂链散落一地。
采用合成衣料、被设计得韧性极高的制服，转眼撕开一道口子，伤口迸发出的鲜血四溅。
“你，在他人领地敢如此地悠闲，死了不冤。”
“你这臭小鬼……”
茫然丢失重心，手撑在地面一口鲜血喷出的布赖恩，肢体像浸泡过雨水的机械一般奋力挣扎，捂住伤口居然又站了起来。
表情扭曲到合不拢下巴。
“已经是抱有将你斩杀的意图了，伤害却只有这种程度么，”路西菲尔再次因为被「锁链」束缚，不停碎碎念和抱怨，“令人作呕，这鬼地方真让人一刻也待不下去。”
“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
布赖恩紧握双拳，怒火中烧，脚下泥土包含他自身的影像，看起来都像被太阳熔化似的松软，亦如水中倒影般波折。
“竟敢瞧不起本大爷！本大爷可是要立下显赫战功！成为兰斯洛特最强之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倒下！混蛋！我绝不放过你——！”
“是么，我刚还打算放过你来着。”
对同一目标，短时间内两次展露出杀意，便意味着认可了第一次的无能……路西菲尔的高傲理论中，这种事是被绝对禁止的。
但因为切茜娅的模样被看到了。
在这之前，布赖恩企图伤害切茜娅，比前者更加不可饶恕。
“你们几个！都给我上！”
“是！”
“没办法……”
几名下属一跃而起，由不同角度向路西菲尔投掷铅弹。
正面的布赖恩双手合十，指尖同样也瞄准路西菲尔，将低温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几十根冰柱愕然浮现在半空，故技重施。
“去死吧！”
几乎是没有死角的密集型物理攻击。
视觉上，铅弹逼近路西菲尔的一瞬间急剧膨胀，简直像内部由灼热的光刺穿外壳，引发的连环爆炸掀起爆风。
地表向上顶起炽热的波浪。伴随着巨响，滚滚浓烟和尘埃铺天盖地，腾空而起。
“干掉了么。”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通常是没干掉啊。”
没一会儿功夫，烟尘被新的爆风吹散，笼罩着路西菲尔的魔法屏障完全吸收了铅弹的威力，激起电流状缠绕。
“哈，一个接着一个夸大其词，都说不会放过我，结果都只有这种水准。不觉得害臊么。”
“别心急，嘿嘿嘿嘿……”布赖恩低沉且逐渐变态起来的声音，阴森地钻入路西菲尔耳朵。
“现在！才是真正要你受死的时刻！”
原来，布赖恩制造出冰柱一直在找寻机会，当他判定此刻为绝佳时机，冰柱接受他意志的驱使全速发射。
“没用的，这种程度根本瓦解不了我的防御。”
“那可不见得～”
尽管看上去，冰柱与屏障发生碰撞时显得脆弱、不堪一击，几近支离破碎。但破碎的冰渣没有掉落，而是附着在屏障上，此唱彼和，重获新生般迅速凝结和蔓延。
没多久，路西菲尔周身的屏障遭冰封得严丝合缝。
蛋壳原理下，既无法从外部破坏，又无法从内部将屏障收回。
阴谋得逞的布赖恩掩饰不住喜悦，以为将胜利牢牢把握在手里，不假思索，不等路西菲尔后续应对如何，径直走上前。
手按在冰面，沉浸在庄严的仪式感中。
“小朋友终究是小朋友，稍占到点儿便宜就开始得意忘形，哼，自讨苦吃，这回领教到大人们的…呃！”
忽然——
冷不防地，冰面出现裂痕，沿破碎的点向外不断分支，裂开的速度远比肉眼追逐的速度要快。
“什、什么情况？！”
预料外的急转直下，布赖恩赫然跪倒在面前。
最终，路西菲尔怀抱切茜娅破冰而出。悬挂在夜空帷幕的冰片玲珑剔透，仅从云间溜走的一缕月光打在上面，便照亮整片树林。
苍穹之色随感觉变迁，给仰望的人们染上不同泼墨。
“我认识一个，用冰比你强一万倍的男人。不，拿你跟他作比较这件事本身就是荒诞的。钻石面前，玻璃就永远是玻璃。”
◇
虫鸣声渐渐渺远。
将走出树林回到营地，听闻爆炸声不由得紧张起来的艾泽尔军，隔较远的距离同样围成弧形，目不转睛地盯着路西菲尔。
当然，切茜娅早已变为妖精形态，安逸地搭在路西菲尔肩上，常人是看不到她的。
看他们一张张紧绷的脸，很想要埋怨早干什么去了，明明很放在心上，反应可有够迟钝的。
但，路西菲尔没有将发生在树林里的事和盘托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胳膊往前用力一甩，将拖了一路的布赖恩等人，丢垃圾似的随手丢到士兵们面前。
“这家伙是兰斯洛特公国的魔法师，应该是来打探情报的，还有他的几名下属，够你们调查一番的了。”
“呃？”
士兵们细细思忖，仍半信半疑的态度。
但又不能无视穿在他们身上的兰斯洛特军的制服。
“那，这些人……全部都是你打倒的吗？”
“不，”路西菲尔无辜地回应，“大概只是喝醉了，要么吃了颜色鲜艳的毒蘑菇，总之是晕倒被我拖了回来。有够重的。”
假到不能再假的说辞。
当然，路西菲尔也很清楚，自己撒了一个极容易被拆穿的谎，真实情形，等士兵们审问布赖恩过后便不难知晓。
但有一点，路西菲尔不肯承认的话，没人能逼他就范。
因为不是什么坏事，战事面前也不会有人追究。
更重要的是，路西菲尔已经想到——
“战前俘虏了敌国士兵”，这是象征功绩的辉煌的一页，致使所有人争先恐后地将功劳据为己有，从而没有人傻到会出卖他。
“人类的风评，在路西菲尔大人这里下降到新的高度了呢～”
切茜娅由衷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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