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阻止战争,因为双方都认为他们是正义的。
因此,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你们仅仅能做的,只有,把握希望……
对自由翱翔的愿望。
12月6日上午10:15
乌鹤国领空7000公尺。
五架F-16轻型战斗机缓慢飞翔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中。下方是厚重的云层,看不到地面。五架战斗机组成临时战斗阵形,好似大雁南飞,队长机位于最前方,而四架僚机则分别在它后方位置跟随。它们是赵德升直属的S01战斗机小队,正在执行战术核武器打击任务。
昨天晚上,阳痕一连毁灭了乌鹤国的三个军事基地,造成基地周围大量无辜市民伤亡。一时间人们‘谈痕色变’,‘阳痕’和‘赵德升’成了市民口中的禁语。
为了避免更多平民伤亡,军事物资遭受破坏;阻止阳痕,乌鹤空军司令部下达了‘UO-001歼灭作战指令’,也就是向阳痕发射一颗带有核弹头的导弹,彻底消灭这只怪物。就这样此次作战任务落在了乌鹤最强部队S01小队身上,更由队长机携带核弹头,进行这危险的‘一击脱离’任务。
阳痕的行动规律已经十分清楚,也就是摧毁国内所有军事设施。
上午的天空死一般的寂静,仅有五架战斗机的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赵德升已经算好了时间,在这片航路上等待阳痕的到来。他正低下头默默数数。
赵德升的队长机的机头上,涂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鹰。
此次四架僚机的任务就是掩护赵德升驾驶的队长机安全撤离战区,而赵德升的战斗机中仅有一颗单兵核弹,也就是说,他只有一次破坏敌机的机会。倘若这颗核弹没有击中对方,或者未对其构成明显伤害,S01小队就必须迅速撤离。
“远方出现未知机影,距离五千米,是UO-001,它正迅速朝我方飞来。”
雷达警报响起,打断了赵德升的沉思。
“各机散开,注意别被光线击中了!允许使用所有武器!”
“明白!”
跟随队长机的四架F-16纷纷调整倾斜方向,拨开云雾,朝远方推进。而头戴氧气面罩的赵德升,特意拉起操纵杆,战斗机瞬即缓缓朝上方爬升,重力是他的双眼一阵眩晕。就在此时,远方不知何处,一条巨大的金色光柱穿破下方的云层,目标则是赵德升的机体。
男人似乎早已预见此事,不慌不忙地让F-16灵活地侧过身。机体尾部的单发动机上,喷管发出剧烈的火焰,驱使它的主人远离光线的目标区域。接着赵德升按下操纵杆上的按钮,瞬即机枪发射子弹,朝下方的云层穿透。
霎那间整个天空中,机枪和飞弹发射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声巨响,阳痕周围的浮游炮发出光线,击中了一台F-16,并将一台F-16连带驾驶员一起带入地狱。
圆形光球状的浮游炮纷纷散开,比战斗机灵活数十倍的它们在天空中乱窜,并追赶不断躲避的战斗机。
一边灵活躲避光球的袭击,一架F-16战斗机打开机翼悬挂,旋即朝阳痕发射出两枚诱导飞弹。划出两条轨迹飞弹的纷纷击中了围绕阳痕的力场盾。而在另一边的阳痕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连躲都不躲,仅仅是用最缓慢的速度向前方飞去。
就好像王者一般,速度十分稳定,炫耀着自己机体的牢固。
战斗机群在天空中不断纠缠,时而合拢,时而分开,这都是靠赵德升的指挥。
“已经骄傲到如此程度了么!给我打碎它的护盾!”
“是!长官!”
阳痕机头下方的枪管开始发出剧烈的光芒,似乎聚集能量。为了防止被光线照射,仅剩的四架F-16战斗机开始加快移动速度,试图绕到阳痕的后方。
可就在此时,几十个光球从阳痕的两翼内飞出,结成电网,阻挡住战斗机的移动。这样一来,光球的变化迫使战斗机再度变换阵形,它们分散开,万分小心地贴近电网。顷刻间,阳痕再度发射出一条光柱,金色的光柱射向无限远的前方。
随着阳痕机身的缓慢翻转,光柱开始侧向移动,似乎它已将赵德升的战斗机当作目标,缓缓朝赵德升逼近。
光柱仿佛一个巨大的金色铁锤,压迫感十足,并且发出剧烈的电流声。
暂且安全的三台战斗机开始朝阳痕的防护罩发射机枪子弹,而阳痕则不慌不忙地一边移动机头射出的光线柱,两翼内部再度开始四处投射金色光球。
光球发出的电磁波扰乱了S01小队的无线电通讯,使他们难以保持队形。
多么单调的攻击方式,却让四架战斗机显得无所适从。一时间,战斗机不断的躲避光球,攻击,躲避光球,攻击,极端重复着同样的行为,使战斗机的子弹大幅度消减,甚至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乒!耳边响起玻璃破裂的声音。
“果然不出所料……干得好!”
就在这个时候,包围阳痕的力场盾终于遭到破坏,碎裂后消失在广袤的天空之中,也许是同一刻,阳痕前方的光柱消失,取而代之的攻击方式变成了单纯的近身格斗战。
移动速度是如此的快,赵德升的双眼甚至无法捕捉阳痕的位置,仅仅只能通过阳痕后方所留下的一条银色的移动轨迹去预判阳痕的行动逻辑。
近身格斗占是赵德升的拿手绝技,可现在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秃鹫03,小心子弹!”
轰隆!
又是一架僚机遭到阳痕前方的速射炮攻击,瞬间化为灰烬。顾不上悲叹下属的死,赵德升只能设法最大可能接近阳痕,并且向他投射核弹。
刚才不尝试发射核弹的原因是光线炮,倘若在此时发射,有极大概率会事先爆炸,而无法产生最大破坏。就这样,赵德升忍耐到了现在。
突然,仅仅是一眨眼时间,阳痕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正上方,并朝自己发射大量红色炮弹。一个躲闪,F-16的机翼差点就擦到了阳痕的死之炮弹。就在下一秒,阳痕在密集的弹幕里向赵德升冲了过去,这弹幕当然是阳痕的,也就是说,阳痕此时此刻的速度已经无法用肉眼直视,甚至超越了子弹的速度。
这让大惊失措的赵德升无法防御,本能驱使他拉上操纵杆,引擎开至最大,推进器喷出烈焰,向正前方冲去。
“为了女儿!我可不能死在这里!”
仿佛是上天感动,赵德升的机体居然成功躲避了阳痕的冲撞。接着与一架僚机会合,他们决定共同冲向阳痕,而僚机的任务则是掩护赵德升发射战术核弹。
一阵机枪的声音,又有一架脱离队伍的僚机遭到重创,在天空中爆炸。赵德升亲眼看到这一幕,自己培养的亲密下属居然死在自己的眼前,他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歼灭阳痕这个恶魔。
接下来,他找到了阳痕疏忽的空隙,和仅仅剩下一台的僚机一同冲入密集的红色弹幕之中。霎那间,无数致命的子弹在身边擦过,两人小心翼翼地躲过大量子弹。
孤注一掷。
天平倾斜,失速飞行的赵德升为了瞄准阳痕,几乎停止在半空。
接着赵德升大喝一声,打开机翼悬挂,将唯一的核弹发射了出去,随即带着僚机加速脱离。战斗机向上翻转,爬升导致的重力让男人头痛剧烈。阳痕似乎中弹了,不再攻击。
离开了弹幕威胁的区域。接着他的心提了起来,感到呼吸困难。男人瞳孔收缩,他太紧张了,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
战术核弹直接命中了阳痕,导致了一场巨大的爆炸,冲击波将厚重的云层撕得粉碎,也暂时影响了战斗机上的无线电和大部分电子设备。
远方的烟雾许久都没有散开。
“成功了么……”
赵德升屏息一口气,目视着远方的那团烟雾,心想如此强烈的爆炸一定能将阳痕炸掉,否则……
还没当他想完这件事情,身旁的僚机便瞬间爆炸,气氛变得浓重起来,赵德升紧张地发抖,嘴唇都裂开了,背脊直冒冷汗。
遭到一颗核武打击的阳痕毫发无伤,只见他冲出了重金属云雾,急速接近赵德升的F-16轻型战斗机。
“难道……本人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他放弃了,决定遭受死亡的裁决。
阳痕的机翼内又一次飞出无数金黄耀眼的光球,这些迅速移动的光球截断了赵德升的退路。可就当他们飞向失去抵抗能力的赵德升的时候,数不清的红色箭矢铺天盖地地从侧面射来,将光球击落在天空中。
“谁?”
就在这个空隙,赵德升扭转机头逃向远方。
“杨朔!我不允许你伤害赵德升大叔!”
赵德升的无线电里传出模糊的少女声,这个声音他十分熟悉,是林雨琦。那个胆小懦弱的雀斑少女,虽然仅仅见过一面却令他难以忘怀的梦中人。是上帝的捉弄?小姑娘居然来救场了?
“赵德升!凭你的机体根本赢不了阳痕,快逃跑吧!这个家伙由我来对付!”
一架遍体黑色的四翼战机仿佛瞬间移动一般出现在他的前方,令人惊异的是这台黑色战斗机居然静止在天空中,就好像一个稳定的天体一般。
“这就是……阴痕!”
包围着四翼战斗机的火焰是深蓝色的,和前一次的火红色完全不同。包围机体的火焰代表着驾驶员的情感,这次迫使林雨琦讨伐阳痕的情感不是‘仇恨’,而是‘守护’,守护地上的平民,也守护着自己后方的男人--赵德升。
“林雨琦!为什么你还活着!”随着阳痕无线电的开启,里面传出杨朔愤怒的声音:“还有!你和赵德升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档在他的前面保护他?”
“赵德升是我应该保护的人,不仅仅是大叔!还有地面上无数平民百姓!我绝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他们死去!”林雨琦用全身力气吼道,然后望向后方,愤怒地喊:“赵德升!这里不需要你!为什么还不走!想死不是?”
“啊!这里就拜托你了!”
“嗯。”林雨琦温柔地回答,赵德升全身一阵酥麻。
只见赵德升的F-16缓缓转向,朝下方飞去,然后钻入云层消失在广阔的天空中。
因此,这片战区再度呈现了两雄鼎立的态势,代表‘复仇’的阳痕杨朔,和代表‘守护’的阴痕林雨琦。
目送赵德升安全离开后,女孩不禁放下了悬在胸口的担忧,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林雨琦,你原来和赵德升上尉有一腿呀!夫唱妇随,真是难怪。”无线电里传来调侃的嘲笑声:“你难道不知道赵德升这家伙的人品有问题么?”
“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赵德升!没有理由!”
林雨琦说出了真相。这句表白在同一时刻,连同林雨琦的急促呼吸一起传达到了赵德升的无线电里。
坐在F-16内的男人大吃一惊,迅速关掉了无线电,大脑更混乱了。
“这姑娘在胡说些什么?难以置信……”脸色苍白的男人心跳不已,却皱着眉头飞往远处。
静止在天空中正面对峙的两人,继续沉默。突然之间,阳痕如同一匹脱缰的烈马,最快的速度,抛弃一切情感向林雨琦冲去。仅仅是一瞬间,犹如闪电一般,阴痕毫不犹豫侧避回闪,绕到阳痕的身后。
两台机体驰骋在天空中,仿佛两条不同颜色的丝线相互缠绕,分离。在两痕之间,甚至整个世界缓慢下去,超越了时空的两台机体被抛出时间之外。没有人能通过肉眼看到两台机体的形象,因为它们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林雨琦张开阴痕的四个翅膀,尖锐机翼的内部藏有动力臂,将四翼撑开,机翼与机身垂直,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百合。
四条黑色光柱从机翼根部的圆形光晕中发射而出,然后合并为一束,目标则是正前方的阳痕。与此同时阳痕机头下方的炮台也聚集了足够的能量,如同核聚变般,一条金色光线直穿云霄。就此,两条光柱从两个不同方向对冲,在最中间的区域凝聚在一起。
顷刻间,时间仿佛停止了,空间遭到扭曲。
整个世界,静默无声。
片刻的宁静被光柱交汇引起的猛烈爆炸打破。爆炸造成的冲击波甚至影响到了世界各地。两痕打乱了自然的平衡,并在各地产生台风和海啸。甚至连乌鹤火车站大楼上的国旗都被吹歪了。
赵德升遭到冲击波的影响,机体甚至差一点遭到解体。
被激怒的大自然,导致无数建筑遭受破坏。狂风吹裂了屋子,地面开裂下沉,车辆落入了无底空洞之中,无数人流离失所,男人妻离子散,孩子失去父母。
仅仅是一霎那,整个世界一片狼藉。
精神过于集中,导致少女大汗淋漓,喘息不止。接着,她开始剧烈咳嗽,嘴角流出血液,似乎是刚才的招式消耗了过多力气,透支了全部精神,并使肺部受到了伤害,导致内出血。
她忍住胸口剧痛,驱使机体继续朝阳痕发动猛烈攻击。林雨琦清楚知道,这场战斗就是赌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黑色百合开始横向旋转,数以万计的红色箭矢朝四面八方散射而去。而另一边的阳痕似乎也失去了力气,速度降低,不得不开始躲闪箭雨,碰撞声不绝于耳。
林雨琦如座针毡,双手不断操纵着面前的键盘,然后又是一口鲜血,不由自主地从发黄开裂的嘴唇里喷撒出去,染红了操纵杆。
“绝对不能放弃!”
她回想起瑜伽大师对自己的告诫:必须熟练驾驭阴痕,而不能受到阴痕的影响。
阳痕不断躲避前方的弹幕,艰难地靠近了不断旋转的黑色百合,正当阳痕尝试将储存的能量一口气喷射出去的时候,事态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上当了!”
阴痕不再发射箭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猛扑,黑百合的四条手臂抓住了正要发射光束的阳痕,两台机体仅仅被黑色钢臂固定在一起,导致阳痕无法正常移动。
他们的世界猛然静止,时间不再流逝。
“杨朔!让我们同归于尽!”
“林雨琦别阻止我!”
“就让一切都结束吧!”面色发黑,内伤严重的林雨琦朝对方大喊:“既然无法感化,就让我陪你一起死!”
“休想!”
突然间,阳痕的机翼内发射出光球,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网状结界,包围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台机体。
林雨琦并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还有能力反抗,她本想聚集能量,却再度遭到了猛烈的电击,四条手臂软了下去放开了阳痕,阴痕也不得不退往后方。就在此时,阳痕居然突然发力,将早已储备完毕的能量发射出去。
“杀了你!”
强大的光线甚至将整个空间撕裂出一条缝。
病情恶化了。
林雨琦闭上眼睛,从肺部传来的剧痛不时侵蚀着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生命。整个驾驶舱已经被血腥的气息掩盖,而林雨琦的粉色连衣裙也被自己温暖的鲜血染红。
“……”
皱着眉头,少女已经无法说出话,甚至一个呼吸都会产生穿刺般的疼痛。阳痕无限的力量,从外界施加的压迫感,与遭受阴痕侵蚀肉体导致的疾病,反复折磨着林雨琦。一时间放弃的想法充斥着混乱的大脑。
金色的光芒,耀眼的光芒盖满了整个屏幕。她紧闭双瞳,无力地靠在驾驶座上。眼角流出两行泪水,而内心中不断呼唤着杨欣的名字。
这件粉色连衣裙是战前和杨欣一起买的地摊货。虽然很朴素,女孩却十分喜欢它,因为自己的好姐妹也有条一模一样的裙子。
穿着相同的裙子出门,两人甚至常常被认错成亲姐妹。虽然自己的长相不如冰山之花杨欣,可每每想到自己是杨欣的朋友,她们能常常在一起,对方也没有嫌弃自己,自卑的女孩就已经倍感欣慰了。
“我只想要一份关爱……仅此而已。”
一声巨大的爆炸在机体前方响起,与此同时刺眼的光芒消失,阳痕的猛烈攻击也停了下来。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面前居然出现了一架眼熟的F-16轻型战斗机,并且为自己挡下了这一炮。战斗机的机头位置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鹰,明显就是赵德升的队长机。
可战斗机却没有解体,因为在它的前方出现了一口黑色的大钟。
“这就是……金钟罩……第四卦,坤卦的绝对防御!”
女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潜意识中‘不愿挚友遭到杀害’的愿望实现了。随即第四卦被解开,在虚空之中瞬间出现一口大钟,为前来援护的赵德升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林雨琦……你还好吧!”无线电里传来赵德升急促的叫喊,他关心自己。
“我没事,你何要来帮我,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吗?”
“反正F-16今后也做不了什么,一番思考后,我又折路返回此地,没想到还真给我逮着个机会……总之,无论如何我都想做一回英雄,而不是你的累赘!另外,谢谢你救了我……”赵德升不坦率地小声嘟囔着。
“不……是我应该感谢你……咳咳咳……”林雨琦努力地说出一句话,然后又开始剧烈咳嗽,挡在嘴前的手,遍布血丝。
“雨琦你受伤了吗!?”赵德升十分着急,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女孩,带她去医院。
“不碍事。”见到有人关心自己,女孩露出倔强的笑。苍白的脸颊上,血滴就好像花儿一般绽放。尽管重病缠身,她的内心却依旧十分平静。
而另一边,每当想到“这么好的机会就被眼前的男人给毁掉了”,坐在阳痕内部的杨朔就怒火中烧,攥起拳头狠狠地砸向双腿。由于早已打开第四卦,得到了来自‘次元连接装置’提供的源源不断的能量,他依旧气血充足。但愤怒的他,双眼布满血丝,表情扭曲。
突然,意识画面一闪,第四道门被打开了,而林雨琦也感觉到了异状。只见她离开驾驶座,勉强佝偻着病痛的娇小身躯,扶着冰冷的墙壁,亦步亦趋地身后的黑暗走去;却发现驾驶舱的后方居然有一扇暗门。
“这是……怎么回事……”
不顾无线电里赵德升慌张的呼唤,少女轻轻推开了门。
突兀地呈现在眼前的大理石大厅不免让她惊呆;似乎是被灵感所指引,她走向侧面的一扇门。
不顾胸腔的疼痛,少女继续向前走去。她显得头重脚轻,动作很不谐调。直到经过四道门后,她来到了一个简陋的房间。在这个房间内,她再度见到了杨朔,而杨朔也一脸诧异地望着自己。
“阴痕/阳痕内部居然有一条密道相互连接!”
令人惊愕的事实,宛如晴天霹雳。所谓的‘房间’居然是一个将阴痕/阳痕内的两条通道相连的狭窄的立方体!立方体内,没有任何家具。仅仅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面面向窥。
在房间的角落,放着一台老旧的磁带播放器。
“阿朔!”
“林雨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彼此恐惧着对方,不敢接近。然后,一脸愁容的杨朔走向房间的角落,弯下腰,尝试播放磁带。播放器中传出坏掉的收音机的声音,咔咔……咔咔……
突然间,原本白色的墙壁,呈现出各种历史画面。
身临其境的感觉,让少女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
诺大的广场上站着数不清的人,他们围绕着两架战斗机。在人群中间,林雨琦见到了自己的师傅加尔纳大师。
“你们是梵天所选中的战士与祭司,般度之子,高贵的大祭司加尔纳;般度之女,战士阿周那。在梵天之下发誓,为了维护我族荣誉,消灭异教徒俱卢!不灭俱卢族,不灭黑天,誓不回朝!”
“不灭俱卢,誓不回朝!”
“俱卢族人迷恋物欲幻象,沉迷享乐,男女**,不习佛法,甚是大恶!”大祭司说道:“现在就是替天行道,消灭他们的时候了!”
接着,画面走马灯般的切换,墙壁上出现的是俱卢国惨遭屠城的故事。杀红了眼的阳痕力量过于强大,封印了前来阻止其毁灭世界的阴痕。世界毁灭后,阳痕将自己埋在了泥土里,等待下一次复活。
这就是五千年前所发生一切。
“林雨琦,杨朔,你们是痕所选中的修正者。”播放器的喇叭里传来杨欣的声音,两人内心一震,纷纷将目光投向地面上的磁带播放器。
我的名字是‘空’,痕的制造者。既然你们已经开启最终卦,或许世界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现在我会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们。
杨朔,我的孩子莫尔特曼应该告诉过你,我并不是你们时代的人。确切来说,我来自距今10万年前。我曾经和你们一样,是一个普通工程师。
那个时候,正是战争年代,我被派上前线。可就当我战死沙场,却发现这个世界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本期待解脱的自己,却居然在另一个身体内复活。也许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转世,可就在转世轮回里,我却不会失去记忆,我的意识不具有‘忘却’的功能。
被记忆囚禁,无法解脱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就如同换衣服,衣服旧了,就换一件新衣服,肉体死了,就换一具新的肉体,轮回往生,不得安宁。
就这样,我成了这个世界的观测者,类似神之眼的存在。
当我复活,长大后,战争又一度爆发了。
在我的眼中,世界永无宁日,往往上一次战争的创伤还没有消解,新的战争又一次笼罩了世界。人类是如此痛苦,整个人类种群都仿佛陷入了一个死亡的循环。
而作为旁观者的我,感觉自己不能单单旁观下去了,既然我有如此奇特的灵魂,就必须对自己的力量负起责任。
因此,我发现每五千年,世界总会从一片蛮荒逐渐演变到核子时代。人类逐渐将精神和未来寄托于科学。但科学的力量并没有驱散战争和私欲,并没有带给人类所向往的幸福,反而让战争越来越血腥,武器的威力越来越大,直到核武器被利用于战争之中。
在世界的尽头,核战争爆发了。好似距今5000年前,般度灭俱卢的那一战,史诗是这么描述的:
这是一颗弹丸,却拥有整个宇宙的威力。
一股炙热的烟雾和火焰,明亮如一千个太阳。
缓缓升起,光彩夺目。
这是一种神秘的武器,是钢铁的雷电,死神的巨大使者。
把整个福斯尼斯和安哈克拉斯民族烧成灰烬。
经过核战争的浩劫,世界再一次从科学时代沦落到了石器时代。
废土重生的人类仿佛忘却了一切,再度经历蛮荒,重复着和上一个5000年轮回同样的悲剧。单单依附于个人理想,而压迫他人;因为战争,人与人建立的羁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都成了空谈,变得毫无意义。
我痛苦极了,我想成为英雄。曾经多次试图通过自己的力量拯救世界,却毫无用处。因为只要人的欲望不消失,拯救世界也成无稽之谈。
后来,我放弃了拯救世界的想法,开始逃避,最后当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心境已经全变了。不再热血,不再具有美好的愿望。
我成了邪恶的化身。
根据我的统计,每过五千年,世界都会因人类的私欲而毁灭一次。作为观测者,不忍心看到人和人继续自相残杀的我,这个邪恶的我,得到了位于地心的超意识体‘天元系统’的帮助。
‘天元系统’将两块具有‘精神粒子扩散技术’和‘次元连接’的水晶交给我。我利用一万年的时间,通过‘精神粒子扩散技术’制造了‘痕’。一台阳痕,一台阴痕。并在机体的内部,设置了一个程序:“世界修正计划”。
痕每五千年就会苏醒一次,自动选择两位适合自己的驾驶员,将他们关在封闭空间内,并让他们产生孤独和幻觉,迷茫和仇恨,驱使他们完成修正世界的任务。
所谓的‘世界修正计划’也就是代替核武器,试图引发最大规模的战争,最后毁灭旧世界,在废墟上建立一个‘更美好的’新世界的计划,强迫人类铭记战争的可怕。而痕,就是‘空’给与人类世界的安乐死,世界的破坏者。
大概,这就是我报复人类的方式吧!
林雨琦,杨朔,可就在这个五千年的轮回中,我有幸遇到了你们。我被送进杨家,善良的父亲将我当成亲生女儿抚养。而没有把我当成怪物看待的你们俩,在一次一次的幸福聚会里,逐渐感化了我冰冷的内心,仿佛这就是爱的救赎。
当时的我们,在月光下偏偏起舞,在校园内肆意绘画,混入人群,逛街,野餐,谈论各种电视剧的过程中,成为一个普通人的我,再次感到了温暖,仿佛回到了曾经还是人类的日子。战争开始后,我本希望取消这个‘邪恶的计划’,可惜自己却敌不过命运的巧合。
为了赶去学校取回照片,我遭到了空袭,就这样,这个被称为‘杨欣’的肉体死在了飞机轰炸之中。
得到新的身体,新的身份,成为一个婴儿的我,虽有心,却无力阻止痕选择你们成为驾驶员。我只能哭,可是无济于事,声音根本没办法传达到你们那里。杨朔还是在战争中坐上了痕,接着一步错,步步错,世界再度因我而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杨朔,林雨琦,谢谢你们。
我恳求你们拯救这个世界,放下成见,放下私欲,坚持善的信念,然后……
杀了我这个观测者。
结束这千年轮回,释放我,和这个世界……于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中,
自由……翱翔……
录音带里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杨朔的身体好像雕塑般一动不动,而林雨琦则忍不住流泪。
痕的能量来自‘次元连接’,也就是通过‘空’的‘精神信息(包括大量记忆)’转化为‘粒子’与‘痕’进行连接……将我强大的精神转化为无限的能量,以驱动痕。唯一能够破坏痕的方法,就是杀了作为能量源头的‘空’也就是我。唯有杀了我,才能避免世界再一次遭受被痕毁灭的命运。
另外,既然你们都已经开启第四卦,那么也就有了完全将我杀死的实力。
以上就是‘空’的自白。
不要恐惧,动手吧。
录音带到了尽头,播放器停止运作。
沉寂在立方体内的两人呆若木鸡,一时间无法消化过多的信息而不知所措。
虽然‘杨欣’是这场屠杀的始作俑者,可两人却丝毫没有憎恨她的意思。
“我相信,宇宙的另一半,必定存在着一个没有硝烟的世界……”
杨朔一言不发,弯下腰,打开播放机的盖子,将录音带取出放入口袋。接着木然地回头,缓缓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难受地蹲在角落,嘴角溢出鲜血,撑着身体的少女还是开口了:
“阿朔……我们能够达成理解吧!”表情很痛苦。
男人摇摇头,双手插入大衣的口袋,接着从口袋里取出什么东西,扔向地面。
那是一个椭圆形挂坠,里面藏着杨欣和林雨琦两人的照片,是杨欣拼死赶去学校用身体保护的重要之物。
金属挂坠和地面碰撞,发出悦耳的金属声,然后滚落到少女的前方。
“我无法原谅自己,毕竟杀了这么多人。”
“曾经的追求,曾经的向往,难道都已经消逝了吗?”
“……已经无所谓了。”远方传来一声凄凉。
“杨……朔……”
少女跪在地面上,恳求他能回来。可是杨朔依旧一意孤行,拒绝了她的挽留,默默离开了少女。
于是,女孩挣扎着爬向挂坠,将这枚银色挂坠从地上捡起。将它靠近自己的心脏,闭上眼睛。
“我该怎么办……”
这枚挂坠是林雨琦送给杨欣的17岁生日礼物,并在某一天下午,杨朔亲自为她们拍摄了这张倍感温馨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学校附近的公园,照片中的两人是如此的青涩,女孩甚至害羞地做出一个V字形手势。
“这就是我?”
少女抚摸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个自己,女孩实在认不出来,因为照片上的她和现在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她的一颦一笑,哭泣的样子,高兴的样子,委屈的样子,难过的样子,不断在少女自己的眼前浮现。
“我还是曾经的林雨琦么?而杨朔,还是曾经的哥哥么?”
女孩迷茫,她觉得,过去的生活,曾经的自己,已经再也回不来了。她的心被男人的冷漠刺透,随着大门的关闭,女孩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
“喂,你怎么哭起来了呢?”
也许是精神粒子连接的关系,少女的眼前出现了双皮鞋。她擦干眼泪,缓缓将头抬起,她看到了赵德升。
“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意识被金钟罩传送至此。”
戴着军帽的男人蹲下身,与林雨琦面对面,他的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别放弃。”
“我不行……阿朔根本听不进去……咳咳。”
女孩不断咳嗽,男人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男人宽大的胸膛让少女感到很安心,她放松地将头靠在赵德升的身上。
接着,赵德升通过痕的管制单元,试图用扩音器将自己的声音传达给杨朔。
他朝另一边的通道喊去:
“覆水难收,死者不能复生。尽管世界在不断变化着,但唯一不变的就是,不能放弃!”
“……”
“你也有梦想吧!拜托!无论如何都别放弃!把握希望!一旦放弃,真的就什么都失去了。”
“无聊 ……现在轮不到你教育我。要知道我比你强得多,这个世界孰是孰非,强者说的算!”杨朔愤然道。
“你以为自己是强者?太可笑了,你简直是在自我欺骗。”赵德升试图激怒杨朔,说:“杨朔,败给欲望的懦夫。想必杨欣也不愿看到你如此落魄的样子吧!”
“你也一样!”
杨欣的名字好似禁语,在杨朔的脑中回响。只见他皱着眉头,头痛万分,仿佛无数蚂蚁正在侵蚀自己的大脑。于是,他屏蔽了无线电。
就此,失去战斗意志的阳痕消失在了茫茫的天空之中。
“杨朔哥哥,小琦正等你回来……”
最后,体力透支的女孩轻轻闭上眼睛,失去意识。
“杨朔……杨朔……不要离开我……好热!”
在痕内部的立方体房间内。不省人事的林雨琦满身是汗,不断忍受着病痛的煎熬。她躺在铺着被单的地面上,身上也盖着毛毯。在她的额头上,盖着一条冰冷的毛巾。
自从三天前病倒后,她就没有醒过来,挣扎在死亡线上。而照顾他的人,则是杨朔。有时女孩因高烧而抽搐不止,男人就将身体压在女孩的四肢上,不让女孩伤到她自己。
现在,杨朔正为昏倒,并不断产生幻觉的少女更换毛巾,女孩咬牙切齿,难受至极。
“你没有必要为了拯救我这样的人而屡次伤害自己。”
杨朔凝视着林雨琦苍白却油腻的脸,并慢慢地将脸上的汗水擦去。从盘子里拿出另一条毛巾,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头上。
“犯下滔天大错的我已经没得救……前方没路,也不能回头了。”
无法原谅自己的罪恶,杨朔自言自语。
“杨朔……痛……”
男人伸出手,将女孩胸前的纽扣解下,接着,里面露出了洁白的**,雪白柔软的胸部微微起伏,上面满是汗珠。可此时此刻,少女的肉体已经无法钩起男人任何欲望。既然是曾经的挚友,他仅仅想救这个可怜的女孩。
擦去身上虚汗,杨朔将右手贴向林雨琦平坦的胸口。瞬间一圈温暖的光芒围绕在右手上,光芒缓缓陷入少女的身体。这是杨朔,也就是阳痕的能量,男人试图通过阳痕去治疗林雨琦破损的肺部。
身体中的能量大量流失,传送到林雨琦的身体内,这让杨朔呼吸急促,脸色惨白。可是他依然继续进行治疗,并且每天都这么做,甚至发誓在女孩苏醒之前会一直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林雨琦,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恳请你醒过来。虽然现实是,最终我们两人中,必有一人会死在另一人的枪口之下;无论是你,还是我都难逃不过命运的惩罚。但我愿意让你活下去。其实,赵德升说得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因为一旦放弃,就将失去一切。”
我所做的,真的是错误的么?希望推翻强权,争取自由,不愿意看到更多人死去的我,已经堕落了吗?
恐怖分子一样为了推翻强权而杀人……换句话说,我成了恐怖分子。
怎么会这样?
男人将纽扣纽上,抚摸着林雨琦消瘦的脸颊,头部无力地垂了下去:
“别再痛苦了,小琦。你为了我,连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都瘦得棱角分明了……你不值得这么做……明明能有更好的未来……却害得自己一身是伤。”
“……杨朔……”
杨朔站起身,将林雨琦一人留在密室内。
杨朔清楚,无论时代怎么改变,自己与少女之间的友情却无法抹去。这种刻骨铭心的爱,当他在此亲眼见到女孩的时候,就开始膨胀起来,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很寂寞呢,林雨琦,为什么我们彼此近在咫尺,却又好此远在天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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