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请?谅我的自私,这是?后一次?你相见了……”
陌生的少女,熟悉的面庞,诉说着不曾出现在记忆碎片中的话语。
超越了一切时间与空间的世界里,弗里德里希注视着面前的少女,想要将他的手伸过去,但却如何都无法碰触到对方递过来的那双手,就好像两人之间相隔了整整一个世界一样。
明明能这么近地看到对方的脸,却无法触及对方,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事情了吧。
只有两人存在的世界渐渐出现了些许肉眼可见的龟裂,少女的身姿也渐渐被这些微不足道的碎片挤压扭曲着。
“……”
喉咙迫切地想要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但对于连呼吸都渐渐无法维持的少年来说,似乎目视少女的脸颊,都已经成为了最后的奢望了。
“愿伟?的【狄?克之海】能将?们连接在?起——”
如同一根被拉直的丝线瞬间崩断的刺耳声音在弗里德里希的耳边回响起,而世界也在此时化作了无尽的碎片,弗里德里希的意识也到这里中断。
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做不到,仅仅只能注视着那位少女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殆尽。
这是推动他前进的夙愿,亦是一直束缚着他的枷锁。
怀抱着明明知道那个少女的名字,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应的绝望,世界再度回归常暗(秩序)。
…………………………
刺眼的灯光打入弗里德里希的眼睛,直到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下,瞳孔进行了许久地适应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爬起身,眼前是有些令他陌生的地方。
没有那股浓厚的药香味,也没有大把大把堆起来的书籍,看起来并不像是自己的房间的样子。
直到他看见被安置在木桌底下的行李箱们以及不断晃动着的地面,之前关于旅行的记忆一股脑涌入了脑中。
“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弗里德里希爬起身,结果使了不少劲才成功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挂了个巨大的人体部件。
原来是因为过度担心弗里德里希而趴在他身上睡着了的安娜,正发出着平稳的呼吸声,看来是做了个好梦。
“嘶……”
一道闪电从弗里德里希的脑中划过,不禁让他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再一次僵硬一瞬。
枕在他腿上的少女微微颤动着细长的睫毛,而下一刻,那揉擦着眼角的少女便与少年对上了眼神。
少女的眼神从生气,到安心,再到喜悦,最后直接整个人都抱了上来。
“唔唔唔……”
弗里德里希被强迫着挤在一对柔软的肉团里边无法动弹,而少女则是用些许颤抖的碎碎念说道‘太好了 太好了’。
“菲利个笨蛋……”
弗里德里希的手因为惊吓而僵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抱住眼前的少女。
许久之后,安娜松开了怀抱,眼角略有微红,这不禁让刚刚的弗里德里希有些后悔没有抱住她,随后从嘴角挤出一道不是特别标准的笑容安慰道。
“你看这不是没事嘛,放心,少爷我的命很好。”
“下次不准再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夫人老爷交代?”
感受着少女言语中夹带着的丝毫的愤怒,弗里德里希苦笑了一声,回答道。
“那不是特殊状况嘛,当时在场的魔术师就只有我一个人,要是出了事,整艘飞空艇的人都无法幸免,我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安娜和我一起死在空路上啊。”
“……贫嘴,不过关于你保护了船上所有人这一点,就足以让你令我自豪了。但是你要好好记住啊,你的生命也是生命,它并不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你如果离开了,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都会伤心的。”
“安娜也会吗?”
“嗯,毕竟你可是我自豪的弟弟啊。”
“……”
弗里德里希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一股暖流涌现,一时间有些抽噎地移开了视线,半晌之后才出了声。
“……安、安娜这么笨,感觉不像是姐姐,更像是妹妹……”
“……哈啊?你说什么?”
少女的眼底闪过一道怒意,从床边站起,叉着腰叫道。
“你说谁是妹妹?”
“当、当然是克里斯啦!”
看来安娜对于这件事十分地介怀,即便是弗里德里希不断地对之前自己那句无心之语进行解释,但终究没有能让少女脸上的怒意衰退半分。
直到之后弗里德里希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体上,没有预想之中疼痛的手臂,体内玛那也是保持在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平均值,更没有因为玛那休克而产生的内出血,一切都好像是在说明那个晚上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连自己强行使用过魔术之后的后遗症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弗里德里希虽然有些奇怪这一点,不过一想到自己脱离了险境,便没有再多去过多注意,只当做是某位女神带来的些许眷顾吧。
不过转过头,他便一眼看见了摆在桌子下边正热腾腾冒着仙气的药锅,对女仆安娜问道。
“那个药是谁送来的?”
“……还能有谁?是昨晚船上的医师叫我去烧的药,说是对少爷有用,所以我就去烧了,现在这已经是第二锅了。”
弗里德里希看了眼被随意摆放在桌子上的碗,里边看起来还留着不少药渣。
光是闻着这药味,弗里德里希便大概猜到了里边都放了些什么药材。
像是【燥棘】、【云鱼胆】这样有着腥重味道的药材在混合了其他的甘草类药草后的奇怪香味,对于体内缺少玛那的病人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剂正常的处方药了。
不过自己那晚一次性透支了不少的玛那,能只靠一锅这样的药就让他补了回来,也是着实有些令他意外。
“我出去走走。”
“别走得太远了。”
“嗯。”
弗里德里希从床铺上爬起,拿起那件挂在床边上仿佛一尘未染的朴素外衣,便轻轻合上了房间的大门。
走廊上有水手在一边闲聊着,对方在看到了弗里德里希后甚至还上来主动打了招呼,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了。
明明一点都不认识对方,对方却好像认识自己一样,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呢。
之后他便意识到那晚自己冲出了人群用的魔术,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记下的面孔吧,那便怨不得自己了。
弗里德里希也是像个受过些许家庭教育的孩子一般回了个礼,而对方也是爽快地指了指甲板上边的方向说道。
“现在这个点的话,应该能在甲板上眺望到歌莉娅了。”
“嗯,谢谢。”
【联结都市 歌莉娅】,是世界上极少数通过人类自己的力量进行兴建的高塔,代号六二五,意为女神历六百二十五年兴造的大型工程,早期的目的是作为抹大拉与南方诸座都市对接的中继站而被纳入计划,结果因为教会内日益严峻的人口扩张而不得不将整座都市逐步完整建造。直到靠近百年后的今天,花了三代人的功夫才让这座高塔逐渐趋于秩序,是教会下少有的开放移民的都市,其内部的制度是更加具有实验意义的议选制。
而刚登上甲板的弗里德里希,便有幸看到了那座雪白色的都市。
纯白壁瓦的一旁染上太阳的余晖,而无数的大型结构丝从高塔顶部延绵至绿色的泰拉大地,就如同一位沉睡在天空中的巨人一般,那便是歌莉娅!
作为许少离开家门,仅仅只能从书籍之中获悉知识的弗里德里希,此时便被这由人子之手创造出来的艺术品吸引了视线,甚至连一脸坏笑着来到身边的中年男人都没有注意到。
“你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吧?”
“……杰克?要说第一次的话估计也轮不上吧,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见过歌莉娅的设计图,便赞叹过前人的智慧。不过这次能亲眼见到,也算是圆了过去的我的一个愿望了吧。”
“这可不像是未来的魔术师大人会说的话呢?”
我抬头给了黑杰克一个奇怪的眼神,而对方只是哈哈大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昨天真是帮大忙了,没想到我们船上的魔术师在一开始就被放倒了,要是没有你,恐怕我们需要被迫返航了。”
“举手之劳而已,用商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着共同利益,大家都想去抹大拉,包括我也是,所以谁都不想轻易地倒在半途上。”
弗里德里希握着木质的围栏,望着远方的白色巨人。
“是啊,商人厌倦在负债中破产,而水手厌倦在暴风雨中返航。你的话,不禁让我想到了我的老爹。”
“你的老爹?”
“你或许会奇怪,一个凯隐黑堡的人不好好去挖矿出来开船干嘛。那主要是因为,我的老爹也是个船长。”
“子承父业?”
黑杰克摇了摇头,望向不存在于这里的某个远方,静静地说道。
“我的老爹是个混账东西。从很小的时候,我便没有多少关于父亲的记忆,有的也仅仅是老妈在栽种蘑菇的闲暇之余和我说过的一些琐碎的事情。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消失了近十年之久的老爹第一次回到了家,老妈虽然很喜悦,但还是在第二天给他准备好了出行的行李。”
黑杰克叹了口气,凝视着蔚蓝色的天空。
“是的,老爹就只在家里住了一晚上,甚至连一句话都未曾跟我这个亲生儿子讲过就匆匆离开了。将自己的妻子与儿子抛在一旁,是个混账的父亲吧?”
“……”
“第二天母亲就好像昨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待在菌室里工作,那时的我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结果没过多久,噩耗从苍穹之上传来。”
“噩耗……”
不详的词语从黑杰克的口中组合出来,他只是像是诉说着故事的吟游诗人一般,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就好像故事里的那个少年并不是自己一样。
“是一本航海日记,一本写得潦草到连署名都写得和他的人一样稀烂的破旧日记,除了整本本子已经被水泡发了,和别的纸制品并没有太大区别。但送来航海日记的人如此说道:伟大的航海家【杰克·克劳德莱克·布兰度】牺牲了,而这本航海日记就是他最后的遗物。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那个陌生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
“老妈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后积郁成疾,留下了我一个人,在一个月后跟着他去了。老子则是恨透了那个男人,那个混账老爹,有什么东西还能比一个家还重要的呢?为了解开所有的疑虑,亦或是单纯地为了排解自己的愤怒,老子恶毒地将航海日记里那一个个字念了出来,结果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沉浸了进去。”
“……”
弗里德里希静静地听他倾诉着,而远方的白色虚影,在此时展露出它那高大巍峨的身躯。
“‘六月十八日,这一天我久违地回到了家,娜塔莎和夏尔还是以前的样子,哦,不过夏尔今年已经十二了,已经是一名出色的未来航海士了。不过这次的任务是跨越联邦的红海,将重要的东西押往教廷。路途艰险,我早已做好了觉悟,即使那个晦气的老鹦鹉说我霉运加身,这一次的出海我也势在必行,但愿女神能保佑我凯旋,向自由与无尽穹海宣誓!’家庭与自由,他最后选择了自由,选择了那一条迫使他死去的道路。”
“那时的我还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抛下这个家,所以气愤地将家中的菌室转手他人,拿着钱离开了家,想要出去看看父亲口中的所谓‘自由与无尽穹海’到底是什么。他毫无疑问是个混账父亲,但也是一位英雄,所以我讨厌他,所以我才会一直追寻着他的脚步,走上了这条路。还记得在玛利亚空港看到的那艘大船吗?”
“【寂静号】。”
“是啊,【寂静号】,据说我老爹失事前就是在那艘船上当船长呢,结果为了救下几个素不相识的人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被自己向往的自由绊住了脚跟,真是可笑啊……”
杰克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凝重了神色,目视着飞空艇稳稳地对接上空港标记的轨道。
“不过现在的我稍微有些明白了,老爹即便是要抛弃家庭,也要不断追寻的东西。多半那是一杯半陈的提丰果酒,一份远方的地图,还有一颗不屈的内心吧。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年轻了,这份醒悟似乎来得有些晚,不是么小子?”
“大叔。”
“闭嘴,老子虽然老,但还不至于被叫大叔吧!”
“确实,就如你老爹所说的,能向自由与无尽穹海宣誓,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吧。你说是吧,夏尔先生?”
“你、你小子怎么知道那个名字的!”
注视着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的些许羞意,弗里德里希,不,两人都露出了豪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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