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
“随便点，就当这是你的报酬。”
“啊，好……”
昏暗的灯光下，麦哲就坐在对面。他的肩膀以下的部分在柔和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但白顾泽仍能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在看着自己。
“那就……这个吧。”
菜单上没有什么图片，只有一个个白顾泽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菜名白纸黑字的写在上面。他指了一下肉酱千层面。
“向往常一样。”麦哲连餐单都没有看，“不过撤掉香槟，换两杯柠檬水。”
服务生走后，麦哲饶有兴趣地盯着白顾泽的手指看。他右手的五根手指都因为过度使用空间之卷的力量而烧出了水泡。
“你应该清楚那本书的威力，不是吗？”
“我只是……”
“我希望我的后辈知道，那本可怕的书可不会在烤熟你的脑子之前提醒你。”麦哲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不过表现得不错，把权杖上的石头抢到了手。”
“之前在维尔拓收集到的矿石派上了用场，凑巧它也是乌黑色的。我把她磨成了眼球的大小，然后——”
“撞开那个，恩……0823的时候掉了包。我猜那个叫班兹的人一定会气疯的吧!”
白顾泽一边抿着嘴偷笑，一边用叉子仔细挑起意面放进嘴里，芝士的香腻味一下子冲进了他的嘴里。
“对了，秦萤的事……”白顾泽看着对面正对瓷盘里的牛肉大快朵颐的麦哲，“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学校出现了。”
“我设法找到了她档案里的住所。”麦哲习惯性地摊了摊手，“正如我所料，说是人去楼空，倒不如说是完全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白顾泽喝了一口水，冲淡嘴里的芝士味。
“我没想到……她是一个摩沙坦使徒。”
“我们也没有想到，没有人想得到。”麦哲嚼完了最后一块牛肉，“觉得不甘心吗?觉得被欺骗了吗?”
白顾泽望着杯子里的柠檬发着呆。
“每个人都在战斗，白顾泽。每个人都可能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欺骗他人。”
“那我该……”
“按照你相信的去做。”
“我还以为你会坚决地要求我去做一些保护世界的事情。”白顾泽苦笑了一下，“万一我做错了呢?”
“白顾泽，你终究只是一个快要十七岁的少年啊。做选择的机会一抓一大把，要失去的东西也一抓一大把。你难道想像神一样，觉得自己一个人能解决所有事情吗?”
麦哲看着白顾泽的眼睛，他读出了这个男孩的迷茫。
“白顾泽，我做一个假设，仅仅是一个假设——如果两个世界开战了，你会站在哪一边?”
“那肯定是——”
“仔细想想吧。”
“那肯定是……啊唔……嗯……”白顾泽捂着自己的嘴，眼神在桌子的空盘上乱飘。
“唔嗯……”
“很难回答，不是吗?”
麦哲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想起了白清。白顾泽果然是白清的儿子。
自己擅自把他拖到这个世界来，真的是正确的吗?白清要是知道了，会说些什么呢?
这些即便是神也无法作答吧。毕竟真正的神，是什么都不会去做的啊。
“再要一份苹果派，打包。”
麦哲把装着热乎乎的苹果派的咖啡色纸袋放在白顾泽的面前。
“唔?”白顾泽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了。
“别思考啦，又不是在做数学考试。有时候，没有一个正确答案，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
白顾泽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半张着嘴站在了人行道上。手中捧着的纸袋中，被整齐切成四份的苹果派散发着余温，似乎正提醒着他晚秋已经降临。身旁的车辆在夜幕下一个接着一个驶过，顺着公路望去，可以看见红绿灯上的数字在节奏地跳动。
刚才麦哲讲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深奥了点。可是……可……
“你究竟打算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啊？”
白顾泽这才明白，让他回过神来的不是其它人，而是那个0823——不，是秦萤啊。
秦萤的身子全部被黑色的妮子大衣包裹住，很难相信她正隐藏着的是一个受过精良训练的战士的身体。看上去，她似乎就站在这里，等着白顾泽从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走过。
“想说些什么呢？”秦萤试探性地问他。
你是谁？
你们想做什么？
我该怎么做？
有时候，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吗？
“你喜欢吃苹果派吗？”白顾泽把纸袋往前伸了伸。
秦萤地眼睛先是瞪得大大的，然后她轻微地摇摇头，像是要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可她的眼神始终盯着纸袋。
“啊…这个苹果派没有什么问题，里面也没有下毒，你可以随便选一块给我，我是不会拒绝的。”
“得了吧，我看你也没有想要害人的心思。”
“希望彼此彼此吧。”
两人嘴上虽这么说着，可他们都朝对方跨近了一步。秦萤用手扒开纸袋，从里面取出一块来，随后白顾泽自己也取出来一块。
两人连长椅都没有找，随意挑了一处合适的台阶，稍微擦了擦就坐在了上面。这已经变成他们熟识之后的小传统了。
白顾泽轻轻嚼着烤得焦黄的派，尽管已经冷得差不多了，但味道还是不错。
他时不时往旁边瞄了一眼，他看见那个少女用双手小心地捏着派，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块咀嚼，那个表情和他在列迪西雅的皇宫看到的别无二致。可当他看见秦萤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上的月亮时，他又感觉莫名地放了心。
两人没有一次交流，除了中途吃完手中的派后，白顾泽习惯性地把纸袋递了过去，秦萤也从里面拿出了剩下的一块。就这样，两人默默地吃完了纸袋里冰冷的苹果派，直到秦萤向往常一样先站起身：
“月亮……一直都很漂亮。”
“嗯。”
“谢谢你的派。”
“嗯。”
“我很喜欢呆着外面。”
“……”
“再见了。”
白顾泽迟了一步才站起来，他向周围望去，再也没有发现秦萤的踪影。
“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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