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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其二)

序章(其二)

也许,艾米娅和菲彼森没有遇到这个小家伙,他们就真的会放弃自己的任务了。

两人追逐“吹笛人”已有三年之久,对于他们来说,从来就没有名为休息的事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做的事情,就只有不断的追逐着散播绝望的人形天灾。

但是,他们没有得到任何成果。若不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目睹着“吹笛人”所遗留的地狱绘图,他们甚至也将“吹笛人”当成了单纯的传说。

他们无法抓到“吹笛人”,无法阻止“吹笛人”,无法拯救任何人,无法做到任何事,

每次,他们都只能看着没有怜悯、没有救赎更没有任何希望的惨剧。那些场景总是像回放一样,不断映现在他们的面前,撕碎他们的心灵。

他们真的累了。

就连一向木讷迟钝的菲彼森也接近着精神崩溃的极限状态,更不要说除去那些勋章后只是一名普通女性的艾米娅。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吹笛人”洗礼过的地方,找到一名幸存者。

这个孩子只是活着,就足以拯救疲惫的两人。

也因为这些种种的缘由,艾米娅与菲彼森,对着刚从树洞中“救”出的小男孩,投出了可以称之为过分程度的热情。

“呐呐,小朋友,会不会觉得冷?菲,你怎么这么迟钝,还不快脱了外套给他套上!”

艾米娅笑脸的对着小男孩说着前半句,然后冷面呵斥着菲彼森。

菲彼森虽然感到了有点不爽,但是他也和艾米娅同样的高兴,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解开了外衣的扣子。

“不用了。话说大叔你有点臭啊,能不能站远点?”

张开口,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就是这么一句。

...

顿时,场面就像是被寒风冻住了一般,陷入了难堪的死寂。

“而且这整个树林都快烧起来了,怎么可能冷嘛,你们是笨蛋吗?”

从外表看起来,年龄大概八、九岁的小男孩,继续毫不客气的说着。

“哈...哈哈哈~”

艾米娅机械的笑了笑,

“还真是个有趣的小孩子呢。”

说着,她用力的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不过,艾米娅说的有趣也并不完全是违心的话。虽然只是刚见到这个男孩子不久,但是他的特殊之处已经表现出了一些。

首先,与那些已经成为了亡魂不同,从这个男孩子的装扮来看,他就不是个平常人。村民们穿的大多都是打着补丁,布质粗糙的服装,就算偶有看似有钱人的家伙,穿着的服装也充满了乡土风味。

而男孩子身上的可不同,整洁洁白并且适身的服饰,并且装饰着看起来华贵无比的首饰,腰间居然还佩戴着一柄短剑,剑鞘同样是金闪闪的样子,而剑柄上更是镶嵌着宝石。他大概在树洞中藏了相当一段的时间,所以身上也是沾满了灰尘,不过轻轻抖了一下,这些灰尘就去了大半,虽然稍显狼狈但也不至于到脏乱的程度,可见服装布料的优异之处。

说这个小男孩是哪个国家领主家的成员,或者是贵族的一员,艾米娅大概也是相信的,就算再不济,他的家里也应该是大富商级别的程度。

这可是当了十数年冒险家的艾米娅所判断出的信息,就算不准确也不会相差太多。

这样的小少爷会出现在这座无人问津的小岛上,实在是件有些诡异的事情。刚才那些尸首里也没有像管家、仆人或者保镖之类的人混在其中。如果他的随行者没有发生‘异变’,他甚至有可能是独自来到这座小岛的。

光从服饰,就已经有很多的违和之处体现在了小男孩的身上,而从小男孩的举动来看,他的怪异之处就更明显了。

从艾米娅找到他开始,小男孩就没有露出过任何的惊慌或者害怕的表情,反而是一直在展露出一种有些无奈的态度。在被救出之后,他也是没有丝毫的感激之类的表现,发出的是类似于“你来不来我都无所谓”这样的信息。

如果不说明他先前所处的态度,可能无法让人理解他的反常。

在先前,情况是这样的。小男孩藏在树洞里,而在那棵树的外面,围着三个“恶魔”。身高大概有两人大小,形象是羊头人身,特点是智力低下并且嗜血,喜欢拿动物的尸体举行仪式,通称为巴风特或者第一型。是最常见的恶魔的种类。

虽然在恶魔中巴风特是最弱小的种类,但它的力量却并不是谁都可以对付得来的。正常来说,需要六人的警卫小队才能制伏一只巴风特,而在先前,有三只巴风特围在那棵巨树的周边。

巴风特似乎是发现了小男孩藏在树洞之中,所以三只以不同的方式试图将他揪出来。一只用巨大的手拍着巨树的主干,试图将其击碎。另一只试图将头直接伸进树洞。而最后一只,则是试图生火,想要点燃这棵巨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艾米娅打倒了这三只巴风特,然后将小男孩救了出来。

小男孩在树洞之中保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而在被救出之后,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就好像身体凝固了一般。

“我的名字是艾米娅,这边这个大家伙是菲彼森,你叫什么名字?”

在艾米娅和小男孩说话的期间,菲彼森快速的搭起了一个小帐篷,然后升起一团小篝火并且烤起了作为储备食粮放在包裹中的肉干。

“嗷!”

“放手啊阿姨,很痛哎,你的肌肉是专门锻炼出来欺负别人的吗?”

被掐住了脸的小男孩抗议道。

经过了简短的交谈之后,艾米娅发现这个孩子特别的不会说话,或者说他特别的擅长激怒别人。实在忍无可忍之下,艾米娅便掐住了他的脸颊,作为小小的惩罚。

“好样的,还敢叫我阿姨~在你说出自己名字前,我是不会松开手的。”

“这个怪力是什么情况!那边那个大家伙好像也只会‘啊’,‘吼’,‘嗷’,你们其实是从哪个森林里逃出来的猩猩吧?我这里可没有香蕉给你们吃啊。”

小男孩终于维持不住他那抱膝的动作,用双手想要掰开揪他脸的那只手,但是无论他怎么使力,艾米娅的手都是纹丝不动的。

“好吧,我说。我叫,我叫...我...其实怎样都好吧?”

好像中间呆滞了几秒之后,小男孩带着一脸莫名的表情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不起来了吧?”

不自觉的松开手后,艾米娅问道。

想一想,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再怎么说,面前的这个小小的家伙也只是个孩子。就算有着再突出的身份和不寻常的成长经历,被卷入这足以称之为人间惨剧的事件之中,也不可能露出这种毫不介意的态度。

如果,这个小男孩没能将先前的经历,甚至之前所有的记忆一起全部舍去,在看到了那些场面之后是肯定会陷入崩溃的状态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忘记之后,像现在的他一样,有些不礼貌的和别人交谈,反而是件幸运的事也说不定。

“感觉有点抱歉呢,我好像也有点孩子气了。”

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脸颊,艾米娅温柔的说道。

“无所谓的阿姨,反正想不起来的事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小男孩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阿...好的,我忍住了。不过你还真是有点奇怪的孩子呢。一般来说,什么都记不起来会很无助的吧?真不知道你是大人物还是哪里缺了根筋。而且名字是很重要的事物吧!”

“喔?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叫.哈梅尔。”

哈梅尔站起身,对着艾米娅行了一个标准的弯腰礼。艾米娅记得这是大陆北部的很多国家的贵族,在报上自己姓名时会做出的礼仪。看来,她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而哈梅尔虽然记忆有些欠缺而且说话也很不礼貌,但是毕竟受到了相应的教育,该有的礼节还是没有落下。

“我不觉得我哪里缺少什么,而且我也有种我自己很伟大的感觉,所以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大人物吧。”

行完礼之后,哈梅尔大言不惭的说着。

“哈哈哈,真是个好神气的小鬼。”

艾米娅开心的笑着说道。

除了菲彼森之外,艾米娅真的有一段时间,没有跟活着的人好好交谈过了。对于她来说,救助了这么一个有些奇怪,有些冷淡的小鬼,是三年来最开心的事,也是最大的收获。

“嗷。”

在一旁的菲彼森一直默默的听着两人的交谈,然后将烤好的肉干递了过来。

“真难吃。”

咬了一口肉干之后,哈梅尔便皱起了眉头。

“啊啊。”

似乎是在抱怨一般的,菲彼森大声的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他难道是在生气吗?”

看着菲彼森在冲自己嘶吼,哈梅尔问道。

“并不是喔,别看菲这个样子,其实脾气很好的。他只是在问,既然你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是不是还想起了别的什么。”

艾米娅解释道。

菲彼森为了不吓到哈梅尔,刻意的想要做出一副温和的表情,但是依旧看起来很像是在发火。菲彼森的这一特性也让他在遇到艾米娅之前,遭致了很多的误解。

“真是奇怪啊,为什么你们能很平常的在交谈?”

“那是因为,我们是...”

“算了,不用解释给我听,反正我也只是随口问的。人类用不到的交流方式我并不想知道。”

“混...”

果然这个小鬼很擅长令人火大。

再三压抑自己的火气之后,艾米娅挤出一副脸部有半数位置在抽筋的笑脸。

“想起来什么吗...好像也真想起来一点。我记得当时到处都是火,然后有一群羊头的怪物往树林里走,所以就跟在他们身后过来了。”

想了一会之后,哈梅尔简单的说道。

“什么?你是主动跟着那些羊头怪物过来的?”

艾米娅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她原本还以为哈梅尔这副淡然,是因为失忆而导致的。不过照现在看来,哈梅尔的胆量已经远超了她的想象。

“吼!”

“对,你既然跟在那些羊头怪物的后面,有没有看清领头的人长的什么样子?”

虽然不抱有希望,但是带着姑且一问的心情,艾米娅提问道。

“领头人吗?不知道和你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那群羊头的怪物里,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家伙有走在最前面。那家伙一直吹着笛子,有点吵。戴着个白色的面具看不清什么样子,还穿着个特别大的黑色斗篷。感觉上是穿着特殊的鞋吧,走路叮当叮当的。”

哈梅尔用着稚嫩的声音,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阐述着。而作为听众的两人,却是窒息一般的感觉。

没想到,他们追逐了三年连影都没有摸到的“吹笛人”的信息,居然被这个奇怪的小孩子这么轻松的说出来。虽然只是简单的外貌特征,对于两人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步前行。

“你...到底是长着什么样的神经啊?你该不会是混在那羊头人的行列里了吧?”

“是啊,不过也还好吧。那个家伙吹笛子的时候,那些羊头怪好像都失神了一样,我踢了它们几脚都没什么反应。不过那个吹笛子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之后那些羊头怪就疯了一样到处怪叫放火什么的。我感觉不对劲,就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藏进了那个树洞。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不过你来的及时所以没什么问题。”

哈梅尔继续的说着。

艾米娅真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哈梅尔说的都是真话,这小家伙大概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缺了什么,而是个单纯的疯子。但她又想不出来哈梅尔对他们说谎又有什么好处可言。

真是越和哈梅尔交谈,就越有令两人不敢相信的东西不断的被展现出来。

“等等,”

陷入了收获情报的短暂喜悦中的艾米娅,突然察觉到了哈梅尔话语中令人在意的地方,

“你说你一直跟着那些羊头怪,然后羊头怪开始发狂之后你才藏起来的。那你藏身的地方离羊头怪聚集的地方远不远?”

艾米娅有些慌张的问道。

“当然是随便找个离得近的地方藏起来啊。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哪有时间去选,你是笨蛋吗?”

哈梅尔依旧不友善的说道。

不过,这次艾米娅可没有时间再去用手拉扯他的脸颊了。她和身旁的菲彼森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第一型恶魔巴风特,有着两个很简单的特性。群体行动与归巢。

正常来讲,巴风特们没有理由只留下单单三只,剩下的所有去村庄中进行仪式。就算早就发现了树洞中的哈梅尔,也是所有的巴风特一起围在树边一拥而上。那么,留下三只巴风特在这片区域周围的理由就很简单了,它们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根据地、巢穴。

在巴风特的巢穴中升起帐篷和篝火,坐在它们同类的尸首上,悠哉的烤肉干会发生什么,其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果然,很快在森林的各处就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想要逃走已然来不及,百余只的巴风特,从森林的各处出现,完完全全的将三人包围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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