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问题,九尾,”少女停在最后一级石阶上,眺望着远处,“你的宿主是谁,这只是你的残身吧。”
“不要着急哦,小雨果,”一条巨大的黑色狐尾扫过青铜屋脊,簌簌风声中已经看不到大天狗的身影,“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少女笑了一下,拖着巨剑向海边缓慢走去。
黑色的海水逐渐淹没少女的银发,没有窒息的感觉,仿佛黑色只是一团氤氲的雾气,不知道走了多久,浅浅的海水渐渐只能覆盖住少女雪白的脚面。
眼前是如肥皂泡般折射着各色虹彩的穹状膜墙,有什么物体正在墙壁当中蠕动,那一敛一缩的样子——
是一只巨大而透明的、扁平的水母。
触感金属般冰冷,少女伸直手臂向墙壁里径自走去。
——这只水母渐渐地从墙面中隆起,朦胧看到无数条螺纹串状的触手,伞状体边缘银杏叶样的条斑随着触手的绞缠跳跃,那是百地一族的家纹。
遍身透明的涎液和淡墨色楔形伤口,就在她的身体穿过巨大的膜墙,一只脚的趾尖要着地的一刹那——穹顶如破碎的镜子般开始剥落,耸立的礁壁倒沉入黑色海水之中,高踞崖角的神宫、雄奇宏伟的社殿,最终只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空虚的残垣幻象……
一片雪飞舞着落在银色头发上,少女仰着头出神地看着暗沉色的天空,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在南郡了吗?
从雪中嗖地现出一把利刃,空旷雪野中传来掌骨被砍断的声音。
“被你逃脱了啊。”
右卫门如箭一般冲向她,这个身影的速度太快,已经无法辨识来者方向。
少女并没有吃惊,只是静静地浴雪而立。右卫门疾冲过来时,夹带的风劲划破少女冰冷的眉角。在听到右卫门粗重的呼吸声后,少女立刻挥动了手上的巨剑,这一剑挥动的速度极快。
“嚓”地一声,剑重重地击在右卫门的掌骨上,他在受了一剑之后,毫无反应,苍老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那双流着血泪的金黄色瞳孔还深邃地望着少女片刻。
然后这人就忽地消失了。
就好像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似的,这个人在望向少女之后,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
“瞬身术么。”
少女喃喃自语,刚才故意受了自己一剑又似乎觑破自己剑式的人已巍然出现在身前,他右手中高高举起的黑漆太刀力沉万钧地向少女斩来,“风遁•破奔流!”
空中无形无色的风聚拢成数百支螺旋状的刺枪,急速盘旋在右卫门的左手中,产生暴鸣的风啸。
少女被逼仄于钟楼外墙一角,双手横剑,身形稍转,一念之间,“觉悟吧!”
手中武器在连续格挡后倏然出手,巨大的重剑幻化出一道道剑影,在冉冉剑风中无限繁殖倍化随着锋刃强力斩击……
“锵!”一声巨响,刀剑硬拼,凌厉的烈劲瞬时将右卫门震得血肉横飞!
烈劲迅若奔雷,急电般地扫向四面八方……轰!巨爆响彻雪野,仿如天地末日顷刻降临,余震裹挟雪花击穿了塔楼上悬挂的大铜钟,恶魔般地吞噬和摧毁周边的建筑物……
那一瞬间,少女已经飞身趋近,将手中的巨剑插入了右卫门的胸膛。她拔出剑之后,右卫门庞大的身体无力地垂下,在摇晃中失去平衡,顺着坡势一路滚落。
少女伸手看着掌心殷红的六角雪花,露出了微笑。
“死亡胜利了,他终于看到自身的解脱。雪会给他的故乡送回棺椁。”
——摘自《光与影》
烈劲的冲击波将方圆数千米的空气斩出上下两层,伫立一旁的伊之介一言不发,衣袂被震的猎猎作响。
面具后那双琼脂色的眼睛,平静地令人不寒而栗。
起风了,风中夹着雪花。
扎克雷点了支雪茄,也这样立着,不声不响,任凭雪花飞落到头上,又化成雪水流下来。
“右卫门,”好一阵子,扎克雷无奈地摇摇头,道:“真是想不到啊。把他送回桑落城吧,和三船那家伙一样享受应得的荣耀。”
“我会的。”
伊之介转身,正待举步,又停下了。
视线尽头的风雪中,闯入一艘空中堡垒般的大型蒸汽飞艇,棕红色艇囊上醒目地标有涂鸦风格的巨大字母“Captain Ivan”,船型吊舱外侧是用大量铆钉拼接的装甲板,黑色浓烟从螺旋桨型推进器尾部隆隆排出。
飞艇很快在二人上空停了下来,一个戴着绿色护目镜,皮肤黝黑的大胡子男人,挥了几下手中的扭力扳手,用类似老式PM3—604发动机的嘶哑声音喊道:“嗨,见见我的好伙计伊凡上尉,就是你们要回桑落城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要回桑落城?”伊之介的声音中充满了戒备。
身穿油腻暗纹工作服的男人趴在座舱栏杆上,不以为然的大笑道:“我正在Zeppelin酒馆喝酒,来了一个人说克雷蒙特钟楼有人要冒雪飞行,她替我结了账,还给了我五十枚金币,我以为她在骗我,但为了明天能再喝一杯不加杜松子的啤酒,我还是来了,原来她没有骗我,哈哈哈哈。”
“那个人什么样?”
“快上来,年轻人,我们可以聊一路,那是一个银发姑娘,穿着一身飞行服,真是漂亮。”
“不必了,你走吧。”
“哦,那很好。那位姑娘让我转告你,我的伊凡上尉飞向桑落城只要一天,你用尽全力也要在四天以后才能到。”
“还是尽快回去吧,伊之介,”扎克雷若有所思的看着这艘长逾百米的飞艇。
“等着,我给你放升降吊索。”大胡子男人转身向舱尾走去。
“我知道。”伊之介点点头,轻按住蒙在百地右卫门身上的褐衣,“我们回去了,老师,”二人瞬间攀上了飞艇后舱里,大胡子男人吃惊地停下手中的绞盘。
四叶片翼形环螺旋桨又高速旋转起来,艇囊八个尾翼调整了方向,在大雪中朝着东南疾速驶去。
“已经走了?那个飞艇可真是个好家伙!”才赶到的乌尔班三世急冲冲地向依旧远眺着飞艇的扎克雷问道,他的铁头盔上覆了不少雪。
“嗯,右卫门死了。”扎克雷刚刚点燃松散的棕色雪茄。
“竟然会这样,”声音黯淡了许多,“还是维克多吗?”
扎克雷没有作声,只是朝百地右卫门躺着的地方吐出厚腻的烟圈,雪地上有斑斑血红,不远处是几株被拦腰斩断的赤松,一切很清楚。
二人默默地立着,直到血迹消失在风雪之中,然后,来到已经坍圮大半的钟楼边。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找到维克多,只有找到她,事情才会水落石出。”
扎克雷道:“我的部下还没有汇报消息。”
“如果真是小维克多做的话,恐怕不用我们找她,她也会找我们的,如果不是她,我想有一个地方也许能知道她的行踪。”
“你还相信不是她?”
“是的。”
“什么地方?”
乌尔班三世缓缓道:“塞尼峰山口的圣奥宾庄园。”
“那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塞尼峰山我去过一次,路比较熟一些,现在我就去那里,别的事就由你的阿尔比十字军去办了。”
二人又商量一阵,然后分手。
一路上,伊之介机械地正坐在百地右卫门的旁边,大胡子男人看了看他,想说什么但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燃头顶的汽灯,鼓弄驾驶舱的设备仪器。
雪渐渐停了下来,月色下的桑落城一览无遗。
城中心的河原町在白天热闹熙攘,如今寂然无声,街道两边的民宅亦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店铺外面用细绳系住的木制看板在风中“咚咚”地撞在白壁上。
把守城门的巡夜杂兵头戴涂笠孤零零的站着。
空气中夹着水雾,一眼望穿的寥落街面竟然迷蒙起来,雾气似乎又被玄衣染色,遮住了河原町上空残余的亮光。
不,这诡异的感觉……
少了一道阴影,少了那道矗立城中心的七层重楼——天守阁在银辉中投下的巨大阴影,它竟像被夷为平地般消失了。
原天守的位置,此时是一座占地六百坪的大宅邸,灯火通明。
面具下一向平静的眼神也不禁流露讶然之色,伊之介对大胡子男人道:“请在这里等一下,我要进去看看。”
伊之介抓住吊舱下晃荡的铁索借势滑下,翻转几圈后轻落在无名宅邸的门前,推开虚掩的大门。
看着伊之介跃出吊舱,一路无话的大胡子男人忽然笑了,隐藏在茂密胡须中的笑容显得很神秘。
院中有两个赤膊男人正举着木剑对峙,廊下有个白蜡一般脸色的男人在擦拭手中的那把胁差,他们对伊之介的到来无动于衷。
这几个人伊之介见过,他们就是前几天在城中骚扰挑衅的赤穗浪人。
“你怎会在此地,荒木。”伊之介停住脚步,质问道。
“真是可笑,”手中的木剑如流星一般劈出,空气中不时响起木剑格击时“啪啪”的脆响,“你闯入道场,竟问我为何在此地。”
“什么道场?”伴随着极冰冷的声音,院中之人一定感觉到了他的双眼充满了杀气,同时停住手中的动作。
“镜心明智流,岩本道场,”廊下之人提着胁差沉步走了过来。
“馆长是你吗?”
“不,不是他,”一侧静室的木格拉门突然开了,露出一张狐脸的男人面孔。
静室中摆着一尊冰青色六角香炉,炉盖上按山水纹镂了空,这时镂空处不断向外氤氲出淡淡的烟气。香炉正上方的北墙中央挂着一幅装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写着一个墨书草字:“位”。
“是我。”妖惑的声音是从伊之介的身后发出的,但伊之介根本没感到有人欺身于身后,他感到这个人一出现,中庭内就笼罩了杀机。
荒木三人收刀入鞘,行礼道:“义龙殿下。”
伊之介并未转身,这个人已到了他的前面,是一个穿着白绢狩衣,头戴立乌帽子的年轻男子,引眉下褐红色的狐眼,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伊之介道:“你是这的主人?”
狐脸男人点点头,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里是天守所在,不是什么道场。”
“噢?这里是天守吗?你为什么说这里是天守?”
“五天前我从这里离开,奥野大名的家眷都居住在此处,你做了什么……狐男,”伊之介指缝中蓦地出现三支闪出寒芒的苦无。
“是吗?我可以破例带你参观一下。”
不等他说完,伊之介已经跃到琉璃屋顶上,顷刻间消失在后院回廊的尽头。
后院确实有女眷,但伊之介看过了每一房间,并没有发现阿蝶夫人,连自己认识的人也没有。院内的女人用嫌恶的目光盯着他,就似盯着一个偷东西的贼。
当他回到中庭的时候,荒木三人正哂笑着看着自己。
“我没有说错吧,这里,是不是天守阁?”狐脸男人道。
伊之介正要转身,狐脸男人半遮了脸诡异的笑了起来,“呵,呵,看来你的朋友已经丢下你了……”
月光之下果然空荡荡一片,巨大的飞艇杳然无踪。
“右卫门老师!”伊之介暗惊一声,飞身点跃,向城外最高建筑枯鱼寮疾掠而去。身后传来那个人的笑声,笑声很大,但渐渐地被耳边呼啸的风声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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