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吓到的苏夜，苏沐一时间百感交集，脸上甜蜜的微笑险些转化为哭泣。
不，不能哭，在弟弟面前怎么能哭呢……
“实不相瞒，阿夜，其实当年的我并不是你想象中英姿飒爽的特工，而是血猎……我说，你信吗？”
“信信信，阿沐的话当然信。”苏夜把脑袋点得像啄木鸟。人都已经变成这样了，谁还敢不信啊。
“然后我被一贵族咬了，就……”苏沐面带愁容，耸了耸肩，无奈地说，“现在要不是我血统意外的比较纯正，受到了血族高层的保护，早就被教会千刀万剐了。
“不过血族那边也不过是想让我成为生/殖工具而已，养尊处优总是暂时的。咬我的那个贵族似乎对我很有意思……”
“……”苏夜无言以对。
这是什么设定？所以原来吸血鬼还分血统纯不纯的啊……
“诶我说，那不应该血统纯的比较厉害？”苏夜突然有了点子，“你可以一条血路杀出去啊。”
“……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我也就讨好讨好那个贵族、确切地说是伯爵了。”
苏夜不再说话，默默地用白净得不像男孩子的手用力抓挠着被子。
原来姐姐被一群吸血鬼害成这样。
原来姐姐一直被那么看待。
原来姐姐从始至终都自己一个人强撑着所有的痛苦。
原来……
我什么都办不到。
良久，都是寂静无声。
还是苏沐先行开口了：“苏夜你现在身体感觉还好吗？”
“头不是太晕了，但还是浑身乏力。”苏夜快速、低声地说完这句话，垂下了头。
姐姐那么努力，自己却那么没用。姐姐压力已经那么大了，自己还要横叉一脚来添乱。
怎么就生得那么贱呢？
怕姐姐担心的他按住了就要抬起来往自己脸上去的手，但两颗不安分泪珠已经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混蛋！
“诶诶？就算是这样，也别哭呀。”苏沐拿起纸巾，温柔地轻轻擦拭弟弟脸上的泪痕，“没关系的。……算算日子，你该开学了吧？我装作你的父母去请假好了。”
“……装？”苏夜推开姐姐擦泪的手，大幅度地摇起了头，“不用的，这点小事，我自己去联系老师就好了。”
“……”苏沐没说话，温柔地笑着，注视着弟弟，这个如此可爱的弟弟……
和以前一样爱逞强啊……这么感情用事，真的没问题吗？
啊啊，对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苏沐的神色凝固了，似乎在向谁问责，但她混浊的目光并不指向任何方向。
因为，她在责怪自己。
“呐，阿夜……”
“怎么啦？”有些发呆的苏夜抬起头，顿时一怔，“……诶诶？阿沐……我、我真的没事的呀，你……不要哭啊，没事的……没事……”
“……对……对不起……”苏沐带着悔恨的泪水，钻进了弟弟的怀里。
“？？”突然泣不成声的姐姐使苏夜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了，“等、等等，为什么要道歉？慢慢说清楚，没关系……唔……阿夜是不会怪姐姐的哦。”
苏夜小时候是个倔脾气，从来没给过姐姐好脸色看。最近虽然不会动不动就火冒三丈了，但也算是个冷漠人士。真的说得上是“朋友”的人，连男性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女性。女朋友什么的，更不可能存在。——综上所述，要苏夜来哄女孩子，那就是扯淡。
所以在出口之后，苏夜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说出“阿夜是不会怪姐姐的哦”这句话的，语气还这么温柔，完全不像是他……
似乎是自己都没注意到，就说出来了？
苏沐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背抹抹眼泪，决定坦白。
/
前天晚，暴雨。
苏沐瘦削的的手指几乎就要抠进她所扶着的墙里面去。之前她都被血族上层养着，虽然尊严尽失，但到底填得饱肚子。
“英雄不吃嗟来之食”这话，不能说错。一定要说的话，苏沐只能说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在胃袋面前，一切好说。
只是现在……不就是偷偷放跑了个刚抓来准备作血仆的人类……竟然就要被扔在外面不管三个月……那个人，那个可爱的女孩子，金色的双马尾耷拉着，宛如海洋的正中一般深邃的蓝瞳也了无神采；但透过这一点，苏沐感到自己看见了她原来的样子，那样轻盈、那样活泼……
可是五天前，那个时候，她就要在血族凶器一般的高跟鞋下精神错乱了！
苏沐不恨那些服服帖帖的血仆，真的不恨，甚至那些互相耍心机争宠的，她也不恨。
但是说到底，她还是更爱不服气的那一列，虽然她自己……
但是在她看到那女孩无神的双瞳中涌出的、对自己的厌恶，那些和对其他血族如出一辙的厌恶的那一刻，她决定了。
她决定，也要加入那一列，那神圣的、所有的，人。
即使，大家的结果，都是坠入同样的血污。
大雨把她淋了个湿透，原本蓬松的披肩长发，此刻毫无生气地耷拉着。
在被发现放人并且遭放逐之前吃饱喝足的那一顿，到底只够她撑了五天。
现在的她除了浑身湿透、破衣烂衫以外，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简直无法再更加狼狈。
啧，吸血鬼的胃袋真是矫情，一旦饿到了一定程度，就……就会开始控制不住地觅食了。
但是，苏沐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错杀普通人呢。已经辜负了弟弟，怎么能再辜负更多的人。
她在雨幕中，兀自冷笑了起来，声音悲惨而尖利。
这样的声音，应该就连弟弟，也是认不出我来的吧？嘛……反正马上就要死了，马上一切痛苦都会被温柔的黑暗麻痹掉了……
苏夜他……应该自己生活已经没问题了吧？汇款断掉……他打工也不会太吃力了吧？哎呀……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呢……一定……很帅吧？
不知不觉间，凄厉的冷笑转化为令人生畏的狞笑。
苏沐亦步亦趋地扶着墙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无力。
突然，一股甜丝丝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孔，似乎在引诱着她，迫使她去向哪里……
苏沐酒红色的双眼惊讶地一跳，瞬间恢复了神采。早就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身体也有了力气，松开墙没命地向着那个充满魅力的方向狂奔过去……
一条不算太窄的小巷，里面四仰八叉地趴着一个少年。
看上去……苏沐心里有些奇怪，但自己还是不可抑制地走向那个少年。
在苏沐几近发狂的眼中，少年的颈动脉在发着耀眼的红光。那股甜甜的味道霸占了苏沐和少年的全部。
……对不住了。
苏沐在心中道着歉，将尖牙**了少年的喉咙。
唔……嗯……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嗯……
滚烫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入苏沐干渴的喉咙，温暖着饥寒已久的胃袋。
再这样喝下去……该不会死吧？
已经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的苏沐拔出尖牙，有些担忧地看着像块莫知莫觉的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的少年。
血族的绝对恒温功能已经得到鲜血的滋润而开始工作，苏沐已经不再感觉冷，回到了永远的13℃。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位到底也是恩人。
苏沐俯身舔了舔少年脖颈上两个黑洞洞的伤口，白皙的脖子顿时完好如初，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一是如果不处理伤口就丢在这里，少年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自己喝了个半饱就停下的举动，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的假救人罢了。
二是这救命恩在苏沐看来永远也报不完。
唉，三观太正果然也是个弱点么。
一面感叹着，苏沐转过少年的头，决定记住他的相貌，以后若再萍水相逢有什么忙可帮，一定鼎力相助。血族上层的宠物这个地位虽然危险，但撒撒娇权力也不低。
然而眼前惊现的过于熟悉的脸庞使苏沐留下了自从离开家以来的第一颗泪珠。
被高傲的血族鞭挞、**，她都没落过哪怕最小的一滴泪，但眼前的少年却使她一瞬间泪流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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