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实践任务
西德尼匆匆离开了操场，来到教学楼后的花坛附近。这时候无论是普通科还是武艺科的学生都还在上课，没有人会来这里。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后，他把头转了过来。
在他的视界里，穿着白裙的天使踏着玫瑰花瓣降临。偏斜的阳光照在翅膀上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金色的长发微微在风中摆动。
“又是幻术啊。怎么，这回是天使play？”西德尼叹了口气。喜欢用【延时魔法·视觉虚置】的恶趣味女人在他的人际圈里也只有那么一位。
“反应出奇的淡呢，小西德尼。”天使模样的女人开口说道。她降临在西德尼身边，像是炫耀似的说，“呐，看好吗？这是人家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小’字是多余的。说是想了好久，恐怕也只是几秒钟吧。这种造型的构建对于你这个级别的炼金术士来说真的只是小菜一碟……说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对我下的咒，即使是【延时魔法】，它的作用时间也该有个有效期限才对。”
“秘密哦。不过你只要知道，你是属于我的就可以了。”
“虽说这话很伤自尊，但是实在无法反驳呢，因为事实就是如此。”西德尼看着女人红宝石般的眼瞳，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脸庞，“为什么？”
“你是指我刚才在操场提醒你这件事……”
“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西德尼摇了摇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关于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对，西德尼。”女子的声音里失去了轻佻和调笑，她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真理】吗？”西德尼嘟囔了一句，“这也代表着，有些人也要来了吧。”
“是的，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呢。说起来，你在这里异常的话少呢，西德尼，本以为你会在这里很活跃呢。”女子的话带着调笑的味道。
气氛要不要转变的那么快。西德尼在心里默默吐槽。
“果然，是年龄的差距吗？”
“是也不是。”西德尼摇摇头，明明长着一张年轻的脸却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透过你我还是知道了这世界背后的一些东西。这绝不是那群孩子能承担的、危险的东西。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让别人遭受不幸。”
“天真的温柔，愚蠢的温柔，无谓的温柔。”话语中带着讽刺的女子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嘛，这也是我中意你的原因。”
“对了，说起来这里马上要发生一起惨剧了呢。”
“不要用愉快的口气说这种话。”西德尼反射似的吐槽，然后他才察觉女子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你什么时候有了预言的能力？这可不是一个炼金术士该涉足的领域吧。”
“我只能看到一些碎片，并不能完整的解读命运，安心啦，我不会像那些星象师或者先知一样支付‘透视未来’的代价。看到远处那个在外廊的人了吗？”
“嗯，有点模糊。”西德尼顺着女子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顺着外廊向普通科的教学楼走去。
“很快，她就要死了。”
丽莎感觉今天很糟，简直是糟糕透顶。她怀疑至今为止累积了16年的霉运都在今天集中爆发了出来。
先是睡过头没有赶上早上的专业课，吃饭的时候被邻座的女生不小心洒了一身，想要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交给仆人洗掉却发现学校里的洗衣房没有开……她只好寄放到同班女生所在的寝室里。下午上公共课的时候她又发现自己把作业遗忘在了图书馆里，她只好在图书馆和教学楼之间来一次折返运动。
“不幸啊。”倒霉的少女叹了口气，“今天还能更倒霉一些吗？”
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这时她听到头顶传来的模糊声音。她反射似的抬头寻找声音的源泉，然后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一个黑色的柱状物从教学楼上崩落下来，带着无数的碎片。
她慌张的想要逃走，却莫名其妙的摔倒在地。
完了。这时她最后一个念头。
她紧紧闭上眼睛，等待那一瞬之后死亡的降临。
一秒，两秒，三秒，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有那个巨大物体倒在地上所带来的沉闷低鸣，瓦砾撞击地面所发出的清脆声音。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发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半跪在面前挡住自己，而青色的涡流组成半球形的防护罩围拢住了两个人。
“呼，还好赶上了。”年轻人自言自语道。他站起来转过身，向丽莎伸出了手。
“没事吧，哪里痛吗？”
“多谢。”丽莎握住年轻人的手站了起来，“我是丽莎·德·凯迪拉克（Lisa de Cadillac）普通科1年C班，衷心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西德尼·诺曼，武艺科2年A班。不必那么客气，凯迪拉克小姐。”年轻人回应道。
“糟了，我的作业……先生，这很好笑吗？”丽莎看着年轻人忍笑的脸问道。
“恕我失礼，小姐。这时候人最本能的反应应该是关心自身的安危吧，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灾厄后还能那么从容镇静的把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去…..您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毕竟是不可抗力，今天倒霉透了的我还能接受。而且多亏了诺曼先生您的英勇之举，我并没有受到伤害。
“不可抗力吗？”西德尼看着不远处坠落的物体光滑的断裂面，“这可不一定。”
“？”
“不，没什么。出于对您身体状况的考虑，还是先去一趟医护室吧，老师那边我会去说明的。”
“好吧。”丽莎点点头。
西德尼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教学楼，似乎在一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人也在楼顶上俯视着他。等他进一步确认的时候，楼顶的边缘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幻觉吗？他想道。
“于是，就是这样。”西德尼指着倒在露天外廊上的柱状体说。
在救下丽莎后，他发觉那个次次令他头疼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失去了指引者，他只好先把丽莎带去武艺科的医护室，交予温妮老师的挚友，也是传说中的“医护室恶魔”蒂塔老师来照顾。虽然这位医护老师的职业道德甚至可以用负分来评价，但 至少呆在这里是安全的。
蒂塔·杜路苏斯是一个战斗力爆表的存在，她擅长的领域是杀人而不是救人。这是某几个作了大死的前辈们用痛换来的领悟。
西德尼怀疑这是一个暗杀，一个针对凯迪拉克家族成员的暗杀。凯迪拉克家族是联邦北部有名的大贵族。通过资助大量探险者和专业人员，他们在北部的荒野发现了大型金矿。金矿带来了财富，财富又变成了投资，有了良好经济的凯迪拉克家族在联邦政治场上的立场越发强硬。这让他们增强话语权的同时也树立了不少敌人。
尽管只是猜测，西德尼还是谨慎的把这当成一次刺杀对待。他去向丽莎的班导说明了丽莎的大致情况后，便去找还没有离开操场的温妮老师。在2年A班全员迷惑不解的眼神中，两人匆匆赶到了事发现场。
“断口非常整齐，不像是自然的风化或者水汽的侵蚀，来自于外力破坏的可能性很高。”温妮老师轻抚着石柱的断口。
“我怀疑这是一场谋杀，所以才会向老师您汇报。”
“谋杀吗？”温妮沉吟片刻，“你或者那位丽莎小姐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吗？”
“至少我没有。”西德尼摇了摇头，“我当时急着使用【即时魔法·风力防护】，没有关心上面的情况。”
“那等一下我再去问一问丽莎小姐好了。我想，她需要一些时间镇定一下。”温妮老师瞥了眼西德尼，“这件事先别往外说，先当成是意外事故。我会向上面汇报的。”
“明白了。”西德尼点点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嘛，有一个问题我倒是想问一下？”
“嗯？”
“今天下午和诺拉的练习，或者说单挑也行，为什么你会选择放水，就那么怕暴露自己身为‘骑士’的事实？”
“这也是一方面。暴露了实力总归是一件麻烦事，我还有想要做的事。”
“还有呢？”温妮瞥了眼西德尼手里的黑皮书。特洛伊的惨剧？她实在搞不清楚学生想要做些什么。
“班长大人是个好女孩，我不想伤害她。”西德尼提到诺拉时笑了笑，“当时她已经使用了魔法。如果我选择对抗必然也要使用魔法，她会受伤的。”
“还真是让人不快的自信，或者说傲慢。”温妮叹了口气，“嘛，算了。既然上面都没说什么，我也就不考虑一名‘骑士’混迹在只有‘侍从’水平的学员中所带来的疑惑了。不过，虽然在实力上他们与你有绝对的差距，但这并不是你孤立于班级中的理由，你还年轻，年轻人要多交些朋友。”
您貌似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吧。西德尼想。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回答：
“我知道了。先告辞了，老师。”
“嗯，再见。”
温妮的劝告无疑是正确的，人需要朋友，实力并非是疏远同龄人的理由。但正确的话语并不适用于每一个立场，因为情况不同。就像在这世界上，有人直升天堂，有人直坠地狱。阳光之下的秩序是再正确不过的一件事，但在黑暗混乱之所，秩序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幻想。
茜色渲染了天空，夕阳向着地平线坠落，光与影交替。在悠长的钟声里飞鸟穿过走廊，在地面上投下淡淡的、斜长的阴影。抱着书的年轻人漠然地经过，牛皮靴踏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切有如往常。
翌日。西德尼被叫到了温妮老师的办公室。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三道视线向他投射过来。其中一道来自坐在椅子上的温妮老师，她笑眯眯的冲西德尼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
另一位以惊人的气势站了起来，她原先坐在会客沙发上。是丽莎，西德尼昨天救下来的女孩。今天她穿着一身可爱的私服，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故损坏了她的制服，于是今天她暂时只能拿私服来应付。
嘛，倒是比学校的制服更漂亮就是了。西德尼想道。
“早上好，诺曼先生。”
“早上好，凯迪拉克小姐。”
西德尼注意到丽莎的脸有点红，大概是因为太激动的原因吧。老实说她飞快的站起来的时候，自己还下了一跳呢。
“早上好，诺曼同学。”
丽莎的背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丽莎慌忙让开，让西德尼看见了她背后的人。
原来是诺拉。
“早上好，班长。”西德尼回答。看到丽莎在这里，他知道温妮老师把他叫来的原因大概是昨天的那件事。但为什么诺拉会出现在这里？她对整件事应该一无所知才对。
“昨天发生了一起事故，也有可能是刺杀。”温妮老师仿佛看出来了西德尼的疑惑一般开口说道，也把三人的目光聚集到她身上。
“校方已经通报了治安厅，今天上午就会有专员过来调查，除此之外，学校还打算安排武艺科的人手保护凯迪拉克小姐。诺拉，西德尼，从今天开始你们开始担任凯迪拉克小姐在校的护卫工作。算是你们的实践课任务吧。”
西德尼和诺拉对视了一眼，彼此读出对方眼里的惊讶。诺拉先一步开口，“为什么是我们？”
“因为高年级的学生是在排不开。你知道的，从3年级开始学员会进入一些机构做中短期实习生，很不幸的是现在学期刚开始，不可能有人回来的。”
“虽然很感谢您对我们的信任，”西德尼在诺拉略微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开口，“但两个2年级生真的能胜任这个任务吗？请校外人员或者学院里的老师不是更好吗？”
“如果校外人员存在着刺客——我们姑且那么认为的同党呢？以你们的实力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诺拉的实力接近‘骑士’，而西德尼…..也是学员中的佼佼者。”
听了温妮老师的话，诺拉看向西德尼的眼光更疑惑了。
“想要杀掉一名‘骑士’守护的目标并不容易。就算能，他出手时所产生的力量波动已经足够我们这些老师发现他/她好多次了。你们都是我中意的学生，对你们的实力我了解的比较清楚。事实上护卫人选就是我提议的，而且当事人也同意了。两位都是凯迪拉克小姐所信任的人。”
西德尼和诺拉把头同时转向丽莎，两道突然而至的目光看的她有些慌乱。
“凯迪拉克家族和费里德里希家族是世交，诺拉也是我的朋友。诺曼先生昨天救了我，我虽然对武艺所知甚少，但我至少明白诺曼先生绝非等闲之辈。”
“好吧，我没意见。”诺拉叹了口气，“丽莎，你真是会添麻烦啊，就像小时候一样。”
她说着责备的话语，但脸上浮起的，却是温和而又柔软的笑意。
西德尼从没见诺拉露出这种表情。
他沉默了片刻，说，“好吧，我也没意见。”
“那就好。”温妮老师说，“普通科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你们就随凯迪拉克小姐一起上课吧。”
“那就先告辞了。特雷维尔小姐。”丽莎向温妮告别。西德尼和诺拉也跟着走了。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升起的太阳毫无保留的倾洒下无数的光辉。微风流过，带着远方的花香。仿佛少女的吐息拂过恋人的面颊。
三人并排走在露天的外廊之上。拿着温柔眼光看着自己的丽莎，拿着复杂阳光看着自己的诺拉，西德尼觉得青春的戏剧正在上演。
而他，毫无疑问是这出故事的主演。
啮合的齿轮开始旋转，命运发出了第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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