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政一如既往地走进了课室。
说是一如既往,其实他的内心,已经风起云涌。
“可以是可以,不过,能等到明天吗?”
而现在,就是云梦欣口中的“明天”。
当探险家在历经磨难,发现自己离传说中的宝藏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都会欣喜若狂,甚至会激动得当场晕厥。
所以,就算是荆政,内心也难免会起波澜。
毕竟,答案,就近在咫尺。
但是,荆政在走近自己座位的过程中,不停在内心重复着一句话:“要冷静……要冷静。”
这就是荆政与众人的不同之处:纵然心中已泛起波澜,他绝不会让波澜变成海啸。
所以,当荆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时,云梦欣看到的,是他脸上的平静。
(果然)
云梦欣暗自赞叹了一下她的同桌。说实话,就算是云梦欣自己,对自己能否做到像荆政一样沉稳,她也没有自信。
所以。
“荆政,”云梦欣转过头来对着荆政,脸上的微笑依旧和善,“下午放学后,能等我一下吗?”
荆政明白其中的潜台词,他也不想过于张扬。
“悉随尊便。”平静的语气对少女的邀请已作出了尽量好的回应。
至于他们身边的人,正沉寂在早读前极其宝贵的聊天之中。所以,他们的约定,没有人听到。
就算听到了,这个约定,依旧与他们无关。
哪怕提出约定的是那位美少女,接受的是那位王子。
“叮~咚~叮~咚~”
解放的铃声第三度响起,班上的人已是屈指可数了。
毕竟,已经放学三十分钟了。
纪律委员长梁楷要对学校进行检查,而华樱和李晓珊,在放学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而荆政把笔袋放入自己的手提书包的时候,偷偷地用右眼朝云梦欣的方向瞥了一下。
云梦欣正在把笔记本放入自己的手提书包。但她的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吊坠。
天际的斜阳照在吊坠的身上,金黄的阳光反射到荆政的右眼里面。
尽管荆政与云梦欣的接触时间并不长,但他可以百分百肯定的是,云梦欣颈上的吊坠,他从来没见她戴过。
(和她的身份有关吗)
荆政不知道云梦欣用了什么方法来隐藏这条吊坠,但是,把吊坠藏起来可以免掉一些麻烦,例如,同学的询问、老师的责难。
尤其是老师这一关,毕竟,学生在校期间不能佩戴首饰,这是全国所有学校的共识。
(所以藏起了来吗)
“好了。”云梦欣扣上了书包的金属扣后,转身背对着荆政,“跟我来吧。”
看着优雅地走出桌椅包围圈的她,夕阳,为荆政的脸,抹上一层凝重之色。
“呜哇!”
一个体型瘦削的男生被一脚踢到了树林里的一棵树上,捂着肚子半跪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而他的身边的七个人,全是面型凶恶的不良少年。
夕阳,让他们丑恶的狞笑更加恐怖。其中有两个人,更是握着拳头,发出骨头被调教的响声。
站在正中的不良少年逼近了受害者。他弯下腰,用右手一提,一下就把受害者提了起来。
“小子,没见几天就不认得爷爷了?”提人者狂妄的声调配上周围人的附和,受害人额上的冷汗正恐怖地增多。显然,这位提起受害人的家伙就是这七人团伙的老大。
“那个……我最近手头紧……所以……”
这位带头人一听,就一把将手中的受害人摔到地上,紧接着受害人“呜哇”的惨叫的是带头人大声的斥责:“好小子!就以为用这个理由就能糊弄本大爷!我告诉你,”说着他的左手又将那个瘦小的男生提了起来,右手不可一世地戳着对方的鼻尖,“明天一早,拿五百块钱来当保护费!不然的话,”说着,他的拳头渐渐攥紧,在对方微睁的眼前扬了扬,“你知道会怎样!”
“可可……可是,我……我没这么多钱……”被提起的男生的声音,因为恐惧而越来越小,“钱”字后面的话语更是含糊不清了。
“你找死!”又是一摔,受害者再一次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脸的痛苦。
不过,他的敌人,仍没有罢休的意思。
“看来不给他点教训是不行了!”说着,带头者对准对方的小腹,狠狠踹了一脚。
其他人似乎等着出手好久了,紧接着围了上来,对着受害者全身,就是一顿暴风雨似的拳打脚踢。而被害人,也只能屈着身子,不停地求饶。
但是,有两个人没有加入到这场单方面的斗殴中。一个是他们的老大,因为他已经踹了一脚;而另外一个,则是一头金发的小弟。
小弟看着就揪心,他向自己的老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老大,这样,就不怕纪律委员找上门来?”
“纪律委员?笑话!”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老大脸上的狂气更加浓厚,“我问你,现在这时候了,还有纪律委员吗?”
面对着老大的反问,金发小弟只得低吟:“没有……”
“不就是嘛!”老大又瞥了一眼正在动手的手下,“再说,这里可是植物园!”
徐阳一中的东北角,有一个植物园。面积在一百三十平方米左右。树多、草多、超隐蔽,可谓是对它最生动的写照。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基本是与它无缘的。所以,校内的蛀虫总是把它作为进行龌龊交易的最佳场所。
就算老师和学生会——也可以说是纪律委员——加强了巡查,也难免会被钻空子。
对于这枚眼中钉,领导们可是无比的头疼。
不过对于这些不良少年来讲,这里可是天堂。
至少在这个时候,纪律委员一般不会到这里找他们麻烦。
只是,凡事都有例外。
“所以纪律委员就来不了?”
简简单单的问句,就把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制止了。
所有人——包括还能勉强保持意识的被害者——的目光,都投向了通往植物园的路口。
路口上,一个人影逐步逼近事发现场。左臂上蓝色的袖章,戴在双手上的黑色手套,在夕阳充当背景的时刻,显得无比刺眼。
(纪律委员……)
不仅是老大,他的手下,脸上无不在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显然,这四个字还是他们的一块死穴。
因为,为了对付校园暴力,纪律委员都会使用“那个”权力——反正不搞得太过火就是了。
人影渐渐逼近,充满阳刚气息的平头,锐利的眼神,蕴含着诡异气息的微笑,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西裤。
在他们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新上任的纪律委员长——梁楷。
“哟!在收保护费啊?莫景洪?”梁楷近似于套近乎的语气,让不良少年的老大十分不舒服。
“校规第二章第四十二条:对于在校内进行校园暴力者,纪律委员有权……”梁楷带有深意地扫视了自己的对手的同时,举起了双手,口中开始宣读“那个”。
不良少年面对敌人的思维一般都比较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所以,从人数上就占了很大优势的莫景洪,看到孤身一人的梁楷,自然想打了了事。
(最多也是多一张处分)
“上啊!”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莫景洪发下号令。他就不信,自己七个人,怎么会打不过他一个人?
可悲的是,他的同伙的想法,竟然和他的一模一样。
梁楷面对着这些不自量力的傻瓜,说出了“那个”的最后四个字。
“以暴易暴!”
紧接着,双手握拳,梁楷径直冲入敌阵。
荆政紧随着云梦欣,走到了一扇灰色的铁门前。
(那是……)
“通往楼顶的门。”云梦欣的语气保持平淡。
只是在下一个瞬间,云梦欣,已经换上了那件白色长风衣。
“能退后一点吗?”
在确认荆政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后,云梦欣伸出了左手的食指。
在她身后的荆政,看到了他熟悉的青翠色闪电。
闪电只出现了两秒,紧接着,梦欣把门一推。
长久没有运作的门轴在梦欣的轻推下发出了迟钝的“咿呀呀”的声音。
云梦欣和荆政,走进了已经很久没有人登上的楼顶。
夕阳金黄的触手在离自己近在咫尺的天空上抹了一层金黄,稍远一些的就抹上橙色,对于更远的天空,它就用红色来完成自己的图画。
可惜,荆政的心思,不是专注在晚霞上。
关上了表面开始出现锈迹的铁门,云梦欣也在一瞬间换上了天蓝色的校裙。
当然,这一过程,荆政什么都看不到。
他回头看了看完好无损的铁门,然后打开了话匣子:“你也有开展异空间的能力吗?”
“是的。”云梦欣点头应允,“不过,你所说的异空间,我们叫它‘夜’。”
“夜?”
“是的。你应该知道,‘夜’里发生的一切,在现实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自信掠过云梦欣的脸庞,随后回复平和。
“理由?”
“荆政你应该清楚相对论吧,”云梦欣稍微歪了歪头,“我们只是利用当中的概念,将现实中的某个时间和空间点无限延长,形成我们的专属空间。”
不过那些怪物不是也可以进去吗。内心如此驳斥的荆政没有发言。
“将时间与空间无限延长后,我们在战斗中基本不用担心对周边环境的破坏,因为这些破坏都只是‘那一秒’和‘那一个地点’发生的事,跟‘下一秒’或者‘下一个地点’无关。”
“你们好像很清楚……”
“研究完全之后再开发,这是真理。毕竟我们不是第一批使用这种技术的人。”
“那么,”荆政觉得要步入正题,“你能跟我讲一讲‘夜’里那些怪物的事吗?”(他已经开始照用概念了)
但云梦欣的微笑似乎再告诉他不要着急。
“可以,但,在那之前,”云梦欣的双手提着手提包,自然地摆在自己身前,“荆政,你相信,世界上有灵魂存在吗?”
“既然出现了那些事,那我就很难不相信。”
“那么,你知道,人——或者说世间的生物,为什么会死?”
“这个……大概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导致器官功能的衰竭吧……不过也有因为病患或事故致死的事例……”荆政脑海中掠过几种可能,但几乎无尽的解释令他感觉自己开始词穷。
“你的话,对了一半。”云梦欣的脸上,勾起了一丝蕴含严肃的弧度。
看见她脸上少见的严肃,荆政放弃了“为什么”的追问,认真聆听。
云梦欣读懂了他瞬间的沉默,语气开始变得凝重:“世界中,每一种生物的诞生,是身躯和灵魂结合的结果。身体是生物结合的产物,我们称之为‘壳’。当生物还是胚胎的时候,从‘冥府’中释放出来的灵魂会与尚在形成中的‘壳’结合,也就诞生了世间的生命,包括我们,人。”
“那么,生物的死亡,与灵魂有关吗?”荆政从未想到,灵魂的涉及面是如此的广。
“不仅是有关,”云梦欣没有否定荆政的疑问,“而且,可以说,生物的寿命,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灵魂的。”
“为什么?”
“从‘冥府’中释放出来的灵魂,会附带有一个‘灵核’。‘灵核’中所含‘灵脉’的多少,就基本上决定了生物寿命的长短。”
“灵脉?”荆政的大脑,似乎对一堆完全陌生的概念还不能完全适应。
“你见过蓄电池吗?荆政。”回复到平静语气的云梦欣转用了一个较为现实的例子进行说明。
“唔。”荆政点了点头。
“如果把‘灵核’比作一块蓄电池的话,那么,‘灵脉’就好比蓄电池中的电能……”
“就像蓄电池支持电器运作一样,‘灵核’中的‘灵脉’是用来支持生物机体的运作,对吧,梦欣?”荆政在自己的理解上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或许你这样说会更好一些。”微笑,重现在云梦欣那娴静的脸上。
“可是,如果‘灵核’是蓄电池,而‘灵脉’是电池的电能的话……”荆政右手抬起,托起了自己的下颌,眉头锁了起来,“那么,生物的‘电能’要怎样补充?”
“我刚才说过的吧,世间万物,都是灵魂与‘壳’结合的产物……”云梦欣作出了提示。
“哦,原来如此。”荆政暗叹一声,“我们每天进食的时候,会将食物的‘灵脉’吸收进自己的‘灵核’里面…..”
“没错。但是,即使有吸收,人类——或者说是生物——的灵脉,都是在不断消耗的。”云梦欣的神色回归严肃,“所以,生物依旧会死去。”
“但那是自然死亡吧?自然死亡的灵魂,会回到你所说的‘冥府’;那么,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例子——”
“所谓的非正常死亡,仅仅是对人而言。”云梦欣原先平静的语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变得跟自己表情一样的严肃。
(来到正题了吗)
荆政意识到了,接下来梦欣的话,才是真正的答案。
“事故、天灾、急病……这些突如其来的致死因素的始作俑者,”云梦欣的眼神,少见地变得如此凌厉,“是附罪魔!”
“附罪魔?”荆政在自己心中重复了这三个字,然后作出了回应:“就是袭击我的那些怪物?”
云梦欣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荆政感觉自己的疑问,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有加重的端倪,“如果仅是为了补充那所谓的‘灵脉’,袭击其他人就行了,为什么会盯上我?”
云梦欣看着表情略显急躁的荆政,脸色和语气都回归平静。
但那毫无情绪的眼神让荆政感到一丝不安。
“我刚刚说了,生物都是灵魂与‘壳’结合的产物,对吧?”
“但是——”
“但是,我们为什么说人类是更高等的生物呢?”云梦欣稍停了一下,“因为,我们比其他生物都更容易地产生和表达自己的情感。”
“可正因为人类面对的世界过于丰富。所以,人类的情感也是多种多样。只是有一些,会在特定情况下取代理智,支配我们行动。”
“例如?”
“愤怒、悲伤、憎恨、嫉妒……可以支配我们身体的一般都是黑暗的情感。”
“难道……”似乎猜出答案的荆政的脸上,出现了无法相信的面容。
但云梦欣好像忽略了他的话:“当这些人类内心的黑暗没有得到净化而不断膨胀,最终连灵魂都完全支配的时候,被支配者就会变为……”
“附罪魔。”荆政再次重复了这三个字。
云梦欣点头同意后,接着阐述:“附罪魔是由人类变成的,但它们的理智已经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就连灵脉和灵核都受到影响。”
“灵脉和灵核都会被影响?”
“是的。黑暗的情感会将灵核内的一个控制灵脉的名叫‘神魔之门’的东西‘逆解’,原本正常的白色灵脉就会变成黑色。而我们,也把灵脉被玷污的情况叫做‘逆解’。”
说到这,云梦欣从提包中拿出了水瓶来补充水分。
“逆解之后的灵魂,就会完全变为附罪魔。因为附罪魔都是人类所变,灵脉依旧会有损耗。所以袭击人类来补充灵脉。”
“为什么是人类?”
“我刚才说过,人类是很容易产生情感的动物。因为附罪魔是黑暗的奴隶,所以,它们需要吸收最强大的黑暗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而这最强大的黑暗,来源于人类。”荆政的这句话,连他自己听了也要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云梦欣肯定了荆政的看法,“如果让它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那么,人类就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了。这是神,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那么,你……”
“没错,我们祭灵师,就是为了消灭附罪魔而存在的异能者。”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梦欣的表情,难免有些神采飞扬。
“祭灵师吗……但是,你们这个‘正义的使者’的角色,准入条件很高吧?”
“哦,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这是一般人都能承担的工作的话,那你就不用找我了。”
“很自负的话语啊…..”
“随便你怎么理解。”
“抱歉,”梦欣歉意的笑容重现,“就如我刚才说的,神不希望人类灭亡,但他又不愿插手。所以,他将这一使命拜托给一群特殊的人类——灵脉正启者。”
“灵脉正启者?”
“我刚刚说了‘逆解’和‘神魔之门’了吧?那么,灵脉‘正启’,就是另外一种灵脉演变情况。”
“灵脉正启,多数是出生时就发生了演变。当然也有后期演变的情况。这些人的灵脉,拥有消除黑暗的力量。而这些人,就是我们祭灵师的,候补。”
“候补?”
“嗯。因为祭灵师是需要得到专业训练才能够担任的神圣职业。”
“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一切……”荆政苦苦思索的脸上出现了豁然开朗的神色,但那只是维持了一瞬。而取代了它的是说不出的凝重。
“有什么事?”云梦欣已经知道,荆政,已经得出了答案。
“如果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来看,我被附罪魔袭击的原因,不仅仅我是一个人类。”
荆政明白了,自己真正的秘密。
那些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的答案,就是这个秘密。
现在,正是揭露的时刻。
内心充斥着不安、畏惧、不满和些许兴奋。
自己成为目标,正是这奇怪的灵脉的错。
从面具怪到狼首怪,都看上了自己的这一个秘密。
所以,自己才身陷险境。
但是,现在,正是忘掉这些的时候。
因为,不论现实多么残酷,它都不会给你留下逃避的角落。
(所以——)
那句话,自己一定要说。不论,自己面对的现实,是如何黑暗。
“我还是——”
荆政内心的那股狂热气息蠢蠢欲动,似乎在支持自己的主人承认自己的存在。
而荆政,则以一种暗含期待已久之意的语气,说出了这五个字:
“灵脉正启者。”
哪怕他的表情,出奇地平静。
“啪啪。”
梁楷弯腰拭去西裤上的尘土,然后。
一股胜利者的眼光,投射到地上七个动弹不得的被打者身上。
“杀人的拳术是不会有任何破绽。”
“所以,”梁楷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才成为纪律委员长。”
夕阳,把梁楷黑暗的影子,无限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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