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
第一眼,我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人,我却不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不对,不是这样。不是“似曾相识”这样模糊的词语。
我终究觉得不妥,于是开始思索。思索良久无果,但我终于还是潘然醒悟。
那并非是似曾相识。
而是揽镜自照才对。
这样的话,要说特殊也的确特殊。要说似曾相识也的确如此,毕竟那是离自己最近的人。
可是也同样因为太过遥远,才一时没有意识到。
总之,我对她抱有特殊情感是事实。
紫曾经这样评价“恩,因为你喜欢她啊。”
但是我们之间也不是那种简简单单就可以道明的感情。
对自己究竟是喜欢还是讨厌?倘若如此询问,我思索片刻,一定会选择“讨厌”那方吧。
我讨厌自己,的确如此。但同时,因为那是自己,所以也就毫无办法。
因为是自己,所以即使改变,自己最深处的东西也只会一如既往。在自己眼里看来,这也就如同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于是我苦恼着,于是我试图将自己埋到幸福之中来忘记苦恼。但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那家伙,一度忘记的苦恼就仿若寻亲一般寻了回来。
看着那家伙,对自己的厌恶之情就会不自觉的喷发,但是,对她的感情却与这又有所不同。
……至少不会是厌恶就是了。
也是,我这样想到。毕竟我们终究也只是相似。
我们终究不可能完全相同,别的不说,单是性别就截然相反。
所谓的“镜中的彼此”根本就只是妄想。
因厌恶而逃避世界的我。
因痛恨而讽刺世界的她。
终究有所不同。
那么,你是怎么看的呢?
她对你而言,是什么人呢。
听到消息后,我在木椅上沉默了很久。
“是吗,要离开了吗。”
虽然早已知道,不过确认消息属实后,又有了另一番别样的风味。
偌大的公园里,仍旧空旷无比。
时间仍是黄昏。
我静静的等待着幽灵的回应。
对于她而言,原本这里就应该是想要逃离的地方才对。
虽然并一切都在好转,大概啦。但是在学校里,这家伙仍是孤单一人的事实仍未改变。
——很难再变回到“原来”了吧。
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就算是所谓的原谅,也会在心中埋下芥蒂。
就算是我,也只好这样认为。
伤疤——并非如此,那是仍未治愈的伤痕。
“心真那家伙,过去可不是这种人。”
紫曾这样说,只有在说这种事的时候,她才会敛起笑容。
“那家伙曾是承包人,我之所以成为承包人也只是因为她没有能力继续了而已,但是说到底,假如说那家伙是原版的话,我就是连模仿都做不好的盗版,嗯,就是这样,虽然你大概无法想象,但那家伙其实很强的。由于父亲是拳击手的缘故,心真她从幼时就已经开始锻炼。所以,心真很强,从小就是如此,高中时期的心真,可以说是即使对上成年男性也有不会输的自信。也正因为这些,心真她从小就开始被同性和异性仰慕,依靠。或许是因为心真那开朗外向的性格吧,但究其根本,人总是会依靠比自己更强的人,所以心真会被依靠,仅仅只是理所当然罢了。说到底,心真的性格也是基于她的强大才得以存在。那家伙单纯的要死,一般而言,单纯的性格在学校这个社会模拟器就会被完消灭大半才是,但不幸的是,由于那家伙从一生下来就是人生的成功组,不知挫折为何物的她根本没有改变的必要,所以她那单纯的性格才能够得以维持。”
她的脸上写着忧郁,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情感,最终叹息一口。
“你应该知道?心真那家伙是单亲家庭。一般来说那种家庭的孩子应该比同龄人更为成熟,不过心真却没有因为这个而陷入缺爱的境地,虽然没有母亲,不过有着加倍爱自己的父亲,虽然偶尔会有不顺心的地方,不过大多数时期都称心如意。过着类似于侠客的生活,被人拜托就会出手相助。当然,情况紧急的话,她也会主动出手,用暴力的形式。那家伙是承包人,只要被拜托什么都会做。
心真并不是没有接触恶意的经验,相反的,由于一直被朋友拜托出手,心真接触过比一般人要多的恶意。但那只是来自对于心真来说是敌人的人的恶意。
心真并没有接触过来自朋友或者来自熟人的恶意过。
没有那样的经验。
或许只是偶然,不过考虑心真那豪爽耿直的性格,说是必然也不为过。
对于朋友而言,她是可靠的友人。
对于居心叵测的人而言,没有比心真更好利用的对象。
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只要对心真抱有恶意,就会被当成敌人。
心真对“朋友”与对“敌人”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方式。
虽然只是夸张的说法,不过对于她的同龄人而言,没有比她更可靠的朋友。
也没有比她更可怕的敌人。
所以心真并没有接受“朋友的恶意”的可能。
一直以来,心真的人生都是如此。
所以,那样的误会才会发生。”
误会——她这样描述。
她这样描述幽灵被欺凌的原因。
仅仅只是因为一场误会。
“啊,不对,我说是误会仅仅是站在心真的立场说的。但是倘若站在一旁而言,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心真那横冲直撞般的行为确实伤害到了一些人,尽管她本人并没有那样的自觉。嗯,这样说明是不是太模糊了?那么,我还是把事件原原本本的告诉你比较好吧。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果然应该先把这个告诉你。”
那一天心真所看见的——
“是朋友被老师**的场景哦,老师是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班主任,不,这些或许无关紧要?总之,如果你见到那个场景,你会怎样?小崇说不定会当作没看见的偷偷离开,然后再在私下把一切处理了吧?还是说会勇敢的站出来阻止他们?
总之尽管心真她感到很惊讶很悲伤,但她仍毫不犹豫的行动了。比起悲伤与惊讶,那时候支配她的是愤怒——说不定这么说比较合适吧。
在那样的关头,心真选择了依靠自己一直以来依靠的东西,也就是暴力。她并非喜欢使用暴力的人,但是在那种关头,她还是使用了最顺手的武器——也就是她自身。
心真她冲到两人之间把他们拽开,狠狠的一拳打上了恩师的脸,又一膝盖向下体顶去,总之那是的她并没有什么理智可言,攻击要害这种事她平时是绝对不会做的,那时的她只想用这种方法来保护住朋友而已。
但是,那仅仅只是误会而已。
老师与朋友之间,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他们是恋人,即使是老师与学生,他们也依然决定跨过那条线。
发生关系也是双方都同意了的。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的行为有着许多的不当之处,但那仍是“爱”没错。
不是做到那份上也必须要阻止的事。
至少不是应该由心真用上那种暴力来解决的事情。心真并没有那样的立场,也没有那样的资格。
况且那也并不是第一次。
所以,心真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保护的朋友将自己推开,跑去护住自己拳下的‘敌人’。
她感到很不可思议,比看到老师与朋友做那种事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么只要误会澄清,就只是饭后甜点的添味剂一样的东西,就只是流传在学生间的八卦消息罢了。
并且心真也在这次事件中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说是成长了也不为过。
——但是,成长的代价实在是过为巨大了。
使用暴力的人是那个从小就有在锻炼的心真,攻击的还尽是不该攻击的部位。
更何况,心真她在那种关头,根本就不会考虑到下手的轻重问题。
最终,老师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之类的状况更是无法枚举,甚至还有老师下半生不举的传言。
并且,由于多方面压力的原因,不得不辞去工作,对外的说法则是长期病假。
虽说不至于是理所当然,不过矛头仍是对准了心真。
本应是受害者的那个朋友到处哭诉心真的暴行,况且学生原本就对“禁忌的爱”一类的词有所好感,自然而然的在她的口中,心真成了拆散他们的恶魔,之前同样用暴力帮助他人的事迹变成了单单的暴力行为。
由于一次的失误,心真她一直以来的光环消失了。
虽说并不是没有人帮心真辩解,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心真,此时却一言不发。
此时的心真,在犹豫,在自我反省。
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吗?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犯下了错误?
心真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辩解什么的,并不符合心真的行事风格。
更何况,她现在,并没有那样的心情。
明明之前还是朋友的人,现在却围着自己指指点点。
她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身体跟动不了似的。
变的什么都不想做。
感觉怎样都无所谓。
由于她的沉默,使原本相信心真的人也变的多疑起来。
若是自己没错,为什么不去辩解呢?
为什么不去说出真相?
所以——她大概是有罪的吧。
因为有罪,所以才保持沉默。所以才一言不发。
在心真恍惚的时候,站在她这边的人急剧减少。
所以——当她回过神来时,她的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相信她的人,仰慕她的人,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之前的人生就像梦一样。
亦或者,现在,才是噩梦的开端?
心真戏谑着自嘲着。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由于之前种种的事迹,她并未被施以直接的暴力。
即使站在了心真的对立面,即使心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恶人,他们仍畏惧着。
畏惧着名为心真的人的暴力。
所以,他们选取了冷暴力的方式。
有组织的无视心真的存在。
甚至还把她编入到“学校不可思议”之一。
无论如何,每个人都相信着,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就像之前的心真一样。
看着他们,心真这样想。
啊啊,之前的我也是这样的嘛?
恍然大悟了。
这样的话,我就算迎来这样的结局也毫不奇怪。
就算突然被甩到了正义的对立面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我只是比别人的运气差了一点。
看着开始无视自己的周围,她这样想。
曾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无所谓了。
随着名为“正义”的光环褪去,心真的性格,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即使被人搭话,也变的不理不睬。
闲暇时间喜欢一人待着发呆。
变成人们所说的“阴暗性格”。
发生这种改变,只是因为她不再习惯与他人相处了。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呢?
偶尔心真也会这样想。
偶尔,她也希望会出现一个可以帮她摆脱目前的情况的人。
偶尔,她也会突然非常厌恶自己的性格,自己的现状。
也会希望改变自己。
但是,她依旧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仅仅是因为感到不好意思。
原本也是开始拥有独立意识的年龄。
过着类似透明人的生活。
每一天只是呆呆的注视着这个没有自己的教室。
原来我不是不可缺少的啊。
这样想着。
但总之,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这个问题,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所以,你知道了吧?心真被欺凌的理由,以及,拯救她的方法。”
紫她,露出了有所期待的表情。
可是尽管如此,发生的仍然发生了。
心真她造成了无法治愈的伤口,我曾想办法解决,但我发现自己根本无计可施。
我无法改变这个排斥心真的环境,甚至连我自身都不得不成为了他们的一员。
但是,如果是新的环境,就是另一回事。
如果是可以把以前的事通通不算数的新环境的话,就算重新建立人际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回到我所不知道的,她的全盛期也有希望。
“你就在新环境里好好努力吧,这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才对。”
对啦。就是这样。
你应该也这样想吧?你应该也如此希望吧?比起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接纳自己。你应该也不想留在这样一个无法容纳自己的地方吧?
可是,我不甘心。
“也难怪。”我点点头 尽管我并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可是,大家都是如此。即使不甘心也没办法,这就是世界,即使不甘心也只能生活下去,别无他途。”
我到底在说什么?从刚才开始,我说的都是什么狗屁话?什么生活,什么世界!根本没有人想听这些吧!仿若从刚才开始,我的嘴就只是机械的动着,说的话却完全是毫无意义的大道理。
这种话根本不会有人想听吧。
我这样想着,叹息。双眼却仍注视着前方一如既往的夕阳。
多少---有点变化了啊。
比起之前,有着明显的下沉明明时间和以往差不多。也就是说——
冬天,正在到来吗。
我还能有多少次机会看到这片黄昏呢?突然间,我这样想。
倘若她不在,这里真的就只是一个破败的公园而已。
倘若她不在的话,我大概不会再到这种地方来了吧。毕竟爬山很累。
其实你跟本不在乎我离不离开吧。
幽灵像是赌气般的说道。
“.......也不是。”
但是,还是离开比较好吧。
---这个时候退场,也是为了她好吧。
到了新的环境,心真她才可以回到过去的状态——不,是重生才对。
现在的心真,经历过一次众叛亲离的心真,会做的比以前还要好。
而我,也可以结束每天都要来这里这样的麻烦事。
“况且我也没有能力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这只是场面话。
但是,说不定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我这样想着。
我如此,期待着。
期待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人。
那么,至少在最后,做些什么吧。就算是难得的行善也好,为她做些什么吧。
但是,我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想不出来。就算是一句送行时的甜言蜜语,也被我哽在喉中。就算是平日里所说的轻浮言语也连一句都想不起来。
我连一件能为她做的事都没有吗?
冷静的察觉到事实后,我只觉得——
空落落的。
明明我应该没有做什么不合自己原则的事情,可正因什么都没做,我的心中才感到格外的空虚。
总之,说点什么吧!
使出你最擅长的戏言来拖延时间。
做出我们享受着最后的美好回忆的假象。
但是,几欲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彼此沉默不语。
我们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无比。
凝重的,就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一样。
唯有夕阳还在缓缓下沉,唯有时间仍从我们身旁穿过。
“真是遗憾。”
最终我缓缓开口。
说出的语言却,无比无味。
遗憾是吗?
最后,竟然想要以这种无聊的话来作为结束吗?
这句话就和你本人一样无趣。
喂,你是这样想的吗?
明明还没努力过。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的你,有什么遗憾的?
所以,我才这样问呐。
幽灵如此嗤笑,但是能从笑声中听见的,却只有愤怒。
你啊,为什么希望我离开?
不要找借口,不,退上个一万步,至少不要把我当作借口。
问问你自己吧——你为何,希望我离开?
所以,你希望她离开吗?
已经厌倦了吗?
我如此自问,但是,这还真是个讨人厌的问题。
“答案——是否定。”
与那些无关,与幽灵的成长,幽灵的机遇,幽灵一直以来的遭遇一类的事无关。
这只是纯粹的我的想法。
我并不希望幽灵离开。
“况且我也不讨厌‘一个人’的时光。”
也不讨厌落日。
也并不讨厌这个破败的公园。
这种论调到此为止。
也就是说——
即使至今以来,我并未刻意为了改善幽灵的状况而做过什么事。
也不代表我讨厌幽灵本人。
我并不讨厌她。与她相处的时光也——并不讨厌。
“所以,要试着努力一下吗?”
我继续自问自答。
又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问题。
但总之,现在的话,还有可能。
紫鸹她也曾这样说过。
让幽灵留下来的办法,不是不存在。
因为我并不讨厌她,不如说,严格分类的话,她应该在“喜欢”那一边才对。
所以,要努力一下试试吗?
现在后悔,收回对紫鸹所说的话,大概,也还来得及吧。
“答案——是否定呐。”
即使我已有意克制自己声音的大小,但听到我的回答,公园中弥漫着沉默的空气。
虽然在这之前也毫无声响,不过这一次,要更沉重一些。
沉重的,让人无法发声。
我假装没有察觉的,继续着——
继续着这可笑、残忍的回答。
“这才是你以为你是何许人也啊,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不能干涉之类的——”
这种无趣的套话就放在一边吧。
我并不是会如此积极为她思考的人。
或许这种人真的存在吧,但是,那是与我无关的人种。
我的话,要更自私一些。
那么为什么?
因为,什么呢——
代替回答,我望向天空,理所当然的,那里什么都没有。虽然有着稀疏悬浮着的几片云,有着移来移去的鸟群,但那些东西当然都不属于天空。都只是人出于诗情画意而后添上的产物罢了。
天空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被人们所附加上的产物总会消失,最终,天空会回归到一无所有的状态,正如它一开始的模样。
我也是如此,虽然会有着什么人由于什么原因盘旋在我身边,但是理所当然的,它们都不属于我。最终也会因为什么理由而离我而去吧。生离死别自然包含其内,但是,离别往往是更加无聊的原因。因为什么无聊的原因,双方就会离别,痛苦的死去活来,最终——
理所当然的,把对方忘掉。
在对方已经不在自己的生活中时,把他从自己的的心中也清除出去。
简单的说——
“因为我无法相信。”
我无法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之类的事。
我无法,为了别人而做出什么努力。
紫鸹她曾说,我是缺陷品。
“寿崇你已经坏掉了呦,虽然看起来仍与正常人无异,但是,你没有可以能够信任的东西。不,应该说,你只是无法相信而已,感情也好其他的什么也罢。”
这也无所谓吧,所谓的世界就是一个充满伪物的东西,能够信任这种东西的人才奇怪吧,能够毫无保留的信任什么,这样的人才奇怪吧。
对——那样纯粹的人,不存在。
我是这样想的。
在与继父一起的时候,他教会了我如何去幸福。
但那样的幸福,也只是伪物。
仅仅是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幸福而已,但无论结果如何,自己的本质仍无法改变。
憧憬的东西依旧只能憧憬,得不到的东西依旧得不到。
只是自己装作不再憧憬,只是自己装作不再在意了而已。
这就是成长?开什么玩笑。这种东西——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这样的世界,怎么可能信任。
“但是,大家都或多或少的有着可以信任的东西,对,比如说,家人——”
“我的家人早就死了。”
现在仍然活着的继父与父亲,我无法认为他们是我的家人。
“比如说,朋友——”
“哪种擅自靠过来的家伙怎么能相信。”
“比如说,恋人——”
“少开玩笑了。”
“比如说,自己。对于一般人而言,无论别人多么无法信任,至少还可以信任自己。但是对你而言,这才是最无法相信的东西吧。”
“对。”
我无法相信那些仍活着的“家人”们。
我无法相信那些连朋友都不是的熟人们。
我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总是摸不透的恋人。
但是,我最为无法信任的,还是自己。
如果无法相信别人是因为对他们不够理解的话——
那么,无法相信自己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自己了吧。
太过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对这样的自己太过于失望。
我什么都无法相信。
只有这点不会改变。
“所以说,你已经坏掉了。无法相信他的人却仍然保持群居的话只会让自己痛苦,但若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那无论如何都只会痛苦吧。”
这种事——
说不定就是如此吧。
说不定我的生存意义。
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痛苦,所以继续活着。
一开始,的确是痛苦的吧。
什么都无法相信,就连自己也无法相信的,过着疑神疑鬼的每一天,思考着自己太他人心中的模样,怀疑着身边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有着幸福存在。
但是,慢慢的也多少有所改善。
并不是因为痛苦消失了。
仅仅是因为习惯。
痛苦依旧,但我已经把那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我,坏掉了?
这样被人指出,就算是我也——
感到痛苦。
但是,无所谓。
这种痛苦只是微不足道,这种痛苦只是理所当然。
“才不是,痛苦怎么可能是理所当然呢,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理所当然呢?实在是——不合理。”
但是,无法改变不是吗。
我也试图求救,不过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时的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也多少有些记不得了。
“但是,我却无法拯救你。”
她露出了不知是哭是笑的莫名表情,这样说。
“就算是我也——不,正因是我吗,才没办法法拯救你。”
她也曾这么说过,伴着一抹苦笑的,悲伤的说着。
“对不起啦。”
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轻佻话语,但在我的耳中,却格外沉重。
不,没什么好道歉的。
我只是低下头。
我是否也被她那分莫名的悲伤打动,先入感伤的心境?
或许吧。
有吗?
或许没有。
但即使看着那样的她,我内心的某处仍冷静的发声。
无所谓吧,这种事。
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嘛。
如果是别人,我也许可以去谴责,为他而悲伤,为他而感到后悔。
但是若是自己,则无论做什么都感到多余。只会让人不知如何应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无论说什么,都只是单纯的感到无趣。
就好像原本就知道的事被人当成独家新闻来炫耀,就好像原本就不愿回想起的事被人再度揭开一样。对,就好像——
你知道的。
知道吗?
不知所云。
只要得到就势必失去。
相处时越是越是喜欢,在离别的时候越是痛苦无比。
已经够了。
我已经受够了。
所以我不愿在对别人有所期待。
反正终将别离不是吗。
不必再想其他人的事了。
反正最终那思念也会随着记忆回归虚无。
我并不讨厌幽灵,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她。
这种感情,还是第一次,说实话我也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偶尔也会心跳加速。
但是,仅此而已。
不知所措只是因为没有类似的经验,心跳加速也只是因为生理反应。
我不会对她抱有什么期待。
即使与她分别,在心中也绝不会留下什么遗憾。回忆会被时间逐渐抹去,最终被美化重组,就连这次分别,在以后也一定会变成美好的回忆吧。
总而言之——
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身边的一切,尽管其中不乏珍贵之物。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虽不会积极的期盼她离开,但她若是走,我也不会挽留。
若是她离开的话或许就算是我也或多或少的感到悲伤,但也就仅此而已。
悲伤罢了,人生照旧。我会说着这样的戏言,一边继续着自己一如既往的生活。
我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感情,我似乎早已知晓这种感情。
对,就好像——
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这样发展了一样。
就好像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早已预料到了今天的分别一般。
古人曾说过视人命为草芥。但我与此却又有所不同。我虽然没有把她当作路边的毫无重量的草。但是,我却把她当成了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路人。
在路上遇见的看上去有些面熟的,想要打声招呼,但终究又觉得没有必要的人,最终的话,她与我说不定会变成这样的关系。虽然不止萍水相逢,但彼此却仍素昧平生。
她只是与我毫无关系的,我人生中的过客。
就算有所交集也只是偶然。
遇到她绝非什么命运。
只是,巧合罢了。
但是,不可能一直这样保持巧合的状态。
说到底我们对彼此而言都只是路人而已。
因彼此的路途有所交集才会相遇,却又因彼此的路途有所分歧而离去。
下次相见,是否还能认出彼此?
这仍是未知。
所以,我什么也不会做。
我既不是心善到会帮助路人的人,也没有自作主张到随意干涉路人的人生。
明明是同一件事,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指出的事却尽然相同。
我一定是个冷漠的人吧?
“那样的话。”紫鸹曾如此笑道“那样的话,不要去不就好了。”
她这样,笑着。
“反正无数次的见面,也只是为别离时的痛苦铺垫而已。我不想看见小崇痛苦的样子啊。”
.......明明是你拜托我的。
“嗯,所以说,现在我把那个委托取消咯?这样就可以了吧?这样就不用再以我为借口逼迫自己了吧?不要去见面,这样的话,就不用想什么离开不离开了吧?”
我没有能力为他人的人生负责。
“对呀,所以说,不要去了嘛。都说我原本就不希望小崇陷得太深了。”
对啦。那就不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不过是这种小事罢了。
不就是一个与我相似的人吗?
原本我就仅仅只是觉得这种事麻烦的要死,打算撒手不管的。
那种家伙要死要活关我什么事啊,那种家伙要不要离开关我什么事啊。
可是,双脚却一如既往的,朝着坡道走去。
“那边的方向错了哦。”
身后的声音,温柔无比。
又是那样的刺耳。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与她见一面。
紫鸹她只是笑着。
一如既往的,温柔的微笑。
我便感觉已经得到了救赎。
于是我这么说了。
但是,我仍然希望,她能留下来。
无关于我那糟糕的性格。
无关于我那无趣的作风。
无关于我那偏离常轨的想法。
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她能留下来。
“因为你喜欢她嘛。”
不是那样的——
我一度想要那么说,但是,或许就是那样吧。
于是我便只是不置可否的沉默着。
“这样啊,你选择了那边啊。那么就没办法了,嗯,真的是没办法了哦,那么,就让我来告诉你把她留下的办法吧。”
有那样的方法吗?
“嗯,有办法的,只要你愿意放弃一切去努力看看的话,应该是有办法的。”
放弃一切吗?
“对啦,放弃一切,将你所拥有的东西全部抛弃掉,这样你才能与被一切抛弃的她平起平坐,只有这样你才能进入她的内心呐。什么对于幸福的执念呐什么平凡的生活呐,至少要有放弃这些的觉悟才行。”
——就连你,也要放弃吗?
“嗯?小崇还想着我的事呀?好高兴——虽然想这样说,不过,嗯,我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势必会有所改变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想好了吗?只要放弃一切,就可以拯救她了哦,哎呀,还真是浪漫。这不是最近最流行的剧情了吗?”
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一如既往。
可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那笑容里满载的悲伤。
我不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样的笑容。
于是我便加紧脚步,离开了那里。
可是脑中却有声音如此说道。
你只是在逃避罢了。你只是不忍面对那个表情,于是逃到了我这里罢了。但是没有用,你要面对的东西仍然存在。逃避是没有意义的。你啊——就那么喜欢逃么?
幽灵如此说道。
“小崇真的很喜欢逃避呢。”
紫如此轻轻笑道。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偶尔努力一下也不坏吧?”
这样是不行的吧?
“嗯,这样也没办法呢。”
你啊,总是把别人的事当作别人的事呢。对啦,你只是看着而已。
“小崇你,总是观察着呢。”
观察着周围。
“观察着人类。”
观察着世界。
“刻意避免插手他人的事。”
刻意与他人保持着若形若离的距离。
“刻意与周围唱着反调,以表示自己与他人不同。”
我是不同的。
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可是啊。幽灵如此嗤笑。
你究竟哪里与众不同了?
“小崇虽然是观察者,可对于世界而言,小崇一定才是最无足轻重的人吧。”
不是很普通吗?
无论是旁观者也好,还是为了让别人认为自己幸福而努力也好,都大有人在。
笑声。
笑声笑声笑声。
我是不同的。我如此对自己说道。
毕竟,这个学校里只有我会和她聊天,只有我可以“看见”她不是吗?
“所以你就想说你和那些抛弃心真的人不同吗?那么相对他们,你又做了些什么?在学校里由于害怕连自己都被孤立而与她保持距离,这样的你,与那群伪善者有什么不同?”
笑声。
你啊,明明是观察者,也顺带着观察一下周围吧。
看看逐渐成长着的周围。
“看着仍在前行的周围。”
最后,再看看这个毫无成长,毫无前行意愿的自己。
“尽管那之后经历了很多,但由于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原因,你仍是一如既往的你呢。仍是那个,不相信他人,躲在盾牌之后的胆小鬼。”
毫无成长,与以前唯一的不同是更加擅长逃避。擅长伪装自己,擅长隐藏自己,甚至在自己心里的某处,悄悄的引以为豪。
我是不同的——还真是美妙动听的话啊。
明明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就是小崇的真相哦。小崇褪去转学生之类的光鲜表皮后隐藏的,仅仅只是一个胆小无用的旁观者而已。”
面对她们,面对我自己的诘问,我——
——是啊。
我只好如此承认。
我什么都,无力改变。
真相。
“但是,想要改变吧?”
也许吧。
“那样的话,就抛弃吧。抛弃一切,去寻找你所认证的答案。”
但是我——
她打断了我。
“人总是要做出选择,人总是要做出取舍。非这样不可,两全其美只是童话故事,想要让一边幸福,就势必要牺牲掉另一边才行。”
你,到底在追求于什么呢?
我只是望着她的笑容。
思索片刻。
沉默的,望向天空。
太阳已经落下,天空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呆呆的凝视那虚空。
沉默。
就这样沉默下去,也不坏。我这样想到。
但那终究只是妄想,终究,只是期望一类的东西。
问声响起。
那么,你的答案是?
我仍在犹豫。
但是,答案却早已准备好了。
从一开始,我的答案就没有变,尽管几经犹豫,但那仍未改变我从一开始就早已准备好的,那份答案。
“我什么都不会做。不会舍弃,亦不会改变什么。我会向你道别,说不定还有可能因为你的离去而大哭一场,但是也仅是如此,哭过了之后我变回把你忘掉,然后按自己的步调做着自己风格的事情,顺利的考学,工作,度过自己并不异常但是幸福的每一天。所以你也重新开始吧,将至今的一切,将这里的一切忘掉,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
忘掉我这种人吧。
忘掉自己的不甘。
只有这样,只要这样,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就好。
我尽量保持一直以来那样无所谓一样的腔调,但无论是我的声带却在微微颤抖。
骗子。
审判到来了。我没有过多的狡辩。
“对。”
些许的苦涩,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我回味着紫的笑容。我也能露出那种笑容吗?思索片刻,嘴角上扬时,依旧是那个连自己都不禁觉得诡异的弧度。
为什么?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没办法舍弃吧。将一切与你置于天平之上,我选择了另一边,仅此而已。
“我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啊啊,选择你的话想必十分不错吧,毕竟我们臭味相投,话题总是多的聊不完,对于社会对于世界的仇恨也可以微妙的平衡,我们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吧。紫那家伙说了,只要舍弃一切就好。而我呢,原以为那是一个很简单的事。到头来,不是原则云云的事绊住了我,也不是一直以来的执念什么的。只是到头来我没办法舍弃罢了,在一无所有的时期,舍弃一切明明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可是现在听来确实那么的沉重,那么现实,倘若我仍是一个人的话,想必我一定会舍弃一切吧,毕竟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要舍弃的东西。但是现在,我的身边已经有了紫鸹。我原以为她对我没有那么重要的,只是童年玩伴偶然性质的重逢,只是偶然的对我抱有好感,每次关键时候总是偶然的给我一定程度的支持,但也仅是如此而已。正如她所说,她是没办法拯救我的,她是帮不到我的,我总有一天会舍弃她——我曾这样想过。但尽管如此,在真正需要选择的时候,我却没办法舍弃这个一直以来支持我、喜欢我的人。我做不到。那家伙是我的女友,我怎能就这样舍弃她?我很想帮助你,但我更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改变。在你与她之间,我选择了她,仅此而已。”
我的身边已经有了她。
所以,没办法拯救你了,对不起。
你屈服了。
“是啊。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所有人都总有屈服的一天。
我原本是那么相信你。
我原以为,我可以轻易做到的。
但是,果然还是做不到。
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们——
尽管我们经常在一起欢笑。
尽管至今为止,我们已经说了很多的话。
尽管我对你,抱有着类似喜欢的感情。
但是,我们也仅仅只是认识的人而已。
认识的时间过短,就算是称彼此为朋友都过于勉强。
是这样吧?
合上双眼,明明是想忘掉的,可是她的模样却浮现眼前。
“说起来,寿崇你为什么会对那个心真感兴趣呢?”
“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还不是你要求我去帮助她的吗?”
我与紫鸹她也有过这样的谈话。
“但是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对那家伙感兴趣了吧?难道说,喜欢上了?”
“……与喜欢可不同哦?只是对她,多少有些憧憬啊。”
“嗯,因为你没办法相信他人嘛!对于即使落到这班田地却仍可以相信他人的心真有所憧憬也自然。”
对,一开始仅仅只是憧憬而已。
对于即使被所有人遗弃,却仍然相信明天的她,感到无比憧憬。
为什么她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不禁感到疑惑。
想要搞清楚。想要知道她相信的理由。
想要将那份近乎从容的信任破坏殆尽。
我才会加入孤立她的阵容,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那时的我不禁如此期待着。
但是,她只是苦笑着接受了。对于我的恶意,她毫无保留的,接受了下来。
就好像那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一样。
你这个骗子!我——
那个即使被我欺骗,也依旧相信我的他。
那个即使被我欺骗,也默默接受的她。
她站了起来。
第一次,如同宣泄自己的存在一样,咆吼着。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
一直只是蹲坐在我椅子背后的她。
害怕与人接触的她。
如此宣泄着自己的感情。
如此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无需继续隐藏自己。
不知何时,我开始害怕与人接触了。
“那样的话,我来当你的练习对象好了。”
就算仅仅只是打个照面,也觉得害怕。
“那样的话,就选不会被其他人看见,甚至连彼此都无法看到对方的地方好了。”
就算是想想也觉得可怕。
“我们只是自言自语,被对方听到只是巧合,这样想,会不会好一些?”
我们曾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是,不久之前的,从某种意义上的,我们的开始。
一开始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但是,即使她有所成长,变得不那么害怕别人,我依旧没有改变这一点。
或许这样的距离也让我感到安心吧。
朋友的距离是肩并肩的话,我们的距离就是背靠背。
我们没有像恋人一样总是看着同一方向,但我们的距离却依旧无比接近。
我们并不是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朋友都算不上。
我的视界里没有她。
她的世界里不应有我。
但是,这样的距离,却让我无比安心。
我们可以漫无目的的聊着什么。
我们可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也可以仅仅只是坐着,一言不发。
双方互不干涉。
可以不负责任的说着自己的想法。
有着某种程度的默契,并且,虽然只是少许,我们彼此,大概都对对方有着某种程度上的信任吧。
“这样啊……这种关系,已经结束了吗。”
我望着眼前的少女,喃喃自语。
你啊,已经不再是幽灵了。
幽灵、看不见的少女,你已经摆脱他们了。
我望着眼前的少女这样想。
你已经成为你自己了吧?
你已经可以与别人面对面聊天了吧?
那样的话,也就不需要我这样的人了吧?
去结交自己的朋友吧,不是我这样的自私主义者,而是真正会为了你而着想的,朋友。
我看着她的双眸,昔日的英气只剩些许,那么其余的是什么?对我的失望?悲伤?无力?
我苦笑起来。感觉稍稍能理解紫的心情了。
“这样就好。”
我仅是如此说道,但是面前的少女却毫无动容。
她终于不再甘心于继续彼此旁白的位置,这样的她,大概已经有所成长了吧。
我感到少许的开心,以及,压倒性的寂寞。
但是,这也只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呆呆的望着她。
“我相信,我原以为,我原本希望——”
这说不定已经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我无言,我等待着,我无颜面对她,只好默默倾听。
“我原本希望你能救我。”
我原以为,我能够去救你。
“并非有什么具体的行动,就算仅仅只是站在我这边……我也会很开心。”
我原以为,我可以站在你那边,可以有所行动。
我原以为,我会更喜欢你一些。
但是,终究还是不行。
我们彼此,没办法充当对方的全部。
“大骗子。”
是啊。
我并没有过多辩解。
她露出了凄绝的笑。
我笑不出来。
她的话说完了。于是便在我的眼前转过身去,大踏步的离去了。
她没有对我说再见。
想来也是,已经不会再见了吧。
于是我便呆呆望着。
她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里,大概写着什么吧。
但如今的我,却早已读不懂了。
她不在是幽灵,不再是镜面中的我,甚至连相似的人都算不上。
她仅仅是她罢了。
而我,也只是呆呆的望着她渐行渐远。
有过挽留的话语,却无法说出。
她没有回头。
夕阳已经褪去,她便消失在深蓝之中。
我能说什么呢。对于她的抱怨,我能做到什么呢。
我一言不发,呆呆的,望着天空。
坐在这一个人都没有的公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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