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夜像墨一样涌入房间。
我把睡着的莎娜轻轻放在床上。
少女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彷佛夜的叹息一般,风声在窗外呼啸。
我从肺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选择吗。
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莎娜看透了我的面具,打破枷锁和墙壁,把那个最深处的囚犯救了出来。
她总是这样让人吃惊。
就像当初一样。
不过或许就像风声说的那样,我一开始就没想过隐藏吧。
所有的微笑都是在掩盖着自己的悲哀。我自欺欺人地戴上面具,殊不知面具上早早地就印刻上我的痛苦和不甘。
就在这时,一道玻璃破碎的声音插入我的耳朵。
是暴风雨把窗户打破了吗。
我从床边走到门口,摸索着墙壁,把灯打开。
走廊上黑洞洞的,房间的灯光渗进黑暗中,只能勉强照亮近处一点地方,仿佛被什么吞噬。
我从衣架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
突如其来的冷风从走廊深处倒灌进我的脖子,让我冷的一哆嗦。
冷风想必是从破碎的窗户那里吹进来的。
虽然放着不管也行……但我还是决定去看看。
黑暗中有影子闪过。
“哒”
脚步踏在地上的声音。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停下自己前进的步伐。
长长的走廊被黑暗笼罩,寒风依然泠冽地吹来。
是错觉吗?
“哒”
并不是。
在黑暗之中确实有什么存在。
我的喉咙动了动,退回房间门口被光亮照到的地方。
或许是水滴砸到地面的声音。
我这么安慰自己。
“哒”
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比之前更近,粉碎了我的幻想。
我想起来小时候“我在你的床下哦”的恐怖故事。
“啪”
声音变得清晰可辨,但是,并不像脚步声,更像是什么坚硬的金属落到地面的声音。
至少并非是人类的脚步声。
“啪”
坚硬物体碰触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撞击着、回响着,让人感觉下一刻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我的心里充满对未知的恐惧。
走廊深处被黑暗笼罩,光亮穿不过丝毫,我只知道【那个】离我越来越近。
暴风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风声雨声全都消失不见,只有物体碰撞声在走廊里回响。
黑暗中仿佛有数万只眼睛在盯着我。
“艾尔小姐?”
强撑着勇气,我问出一句。
声音停止了。
然后又响了起来。
是野兽的低吼声。
和物体破开空气传来的风声。
我猛地一蹲,野兽从我的头上擦过,撕碎了我的几根头发。
顾不得看那到底是什么,我踉跄着冲进房间。
我没能收住冲势,被沙发狠狠地绊了一下,然后狼狈地摔在地上,迅速爬起来。
转过身,我死死地盯着房门口。
光亮里,【那个】终于显出了真身。
黑色的犬科身体上长满恶心的肉瘤,腥臭的液体混杂着雨水从身上滴落,尖长的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的青铜面具,四只脚掌被铁烙死,踩在地板上响起金属碰撞的响声。
尽管长得像是那部僵尸题材的电影中的犬科怪物,却远比那些怪物更像是怪物。
按体型来打比方的话,就像是杜宾和藏獒的差距。
身份呼之欲出。
是异兽。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它,脑子里有一万句不可能在怒吼。
不可能!
这里怎么会出现异兽?!
狂乱的思绪在我的大脑中疯狂跳动。
被教会讨伐的怪物,哪怕仅仅说出名字的一个字都足以让哭嚎着的三岁小孩停止啼哭。
它那令人惊恐的姿态在这个信息闭塞的世界里被人们用一种让人吃惊的速度传递,并被附加上各种虚构的恐怖故事。
无数恐怖故事里的主角,异兽。
而现在,这个现实版的地狱犬就活生生在站在我的面前。
异兽的嘴角滴落腥臭的黏液,铜铃般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我紧紧地盯着它,努力不让自己被恐惧击倒。
如果现在转身逃跑的话,那唯一的结果就是脖子瞬间被狠狠地撕裂,身体变成散落的肉块。
就像施展空城计一样,我和它对峙着。
“啪”
然而异兽并没有和我唱和的心思。
它被钢铁烙着的前脚向前迈出一步,落在实木地板上,发出这样的声音。
不如说,它一开始就没有把我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吧,我在它的眼中只是一个奇怪的跳梁小丑罢了。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强者对弱者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
然后,就在此时,我知道了金属撞击声的另一个真相。
并非跨越整个走廊,而是一开始就在走廊中央。
异兽迈出的脚步是四只脚前进的声音。
五声脚步声只是由远及近向前走了一步半。
也就是说,它一开始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局势被改变了。
“吼———”
异兽发出凄厉的吼叫,闪电般向我扑过来。
狼狈的滚开或许可以暂时保住一命,但身后的少女让我坚定了不能后退的决心。
面对来自地狱的怪物,我用力将身前的沙发一脚踢出。
“呲啦——”
古雅的沙发在地板上划过,发出指甲划过黑板的尖声,向着异兽冲去。
但是沙发并不足以给异兽提供哪怕一点点晚餐前的乐趣。
异兽灵巧地闪开沙发,落在旁边的地上,然后继续向我扑来。
不过这一点时间已经够了。
我跨步冲到衣架前,抓起衣架向着飞扑而来的异兽狠狠刺去。
就像唐吉柯德提着枪向风车发起冲锋一样。
异兽在半空中无法变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衣架顶部的尖刺捅进自己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
“吼——”
发出了这样的怒吼。
然后,毫无悬念,衣架被折成两截。
我被衣架折断的反震震坐在地,异兽则被半截尖刺深深地刺进左前掌,狼狈地落在地上。
书架被我撞倒,珍贵的藏书在地面上四处散落。
异兽发出嘶吼。
左前掌被刺伤还有左后掌、右前掌、右后掌。
微小的得利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我惨笑着,准备迎接最后的死亡。
到头来还是无能之辈啊……
空气被划开的声音,但是并非来自异兽的獠牙。
莎娜从身后扑出,狠狠地撞上异兽的侧身,将左前掌受伤的异兽撞了个踉跄。
原来她已经醒了。
少女摔在地板上,翡翠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恐惧。
“嗷———”
异兽怒号着,仿佛是为了不值一提的食物戏耍而感到愤怒。
它将莎娜压在身下,眼中露出凶光。
腥臭的口水滴在少女无畏的脸上,异兽张开血盆大口,向着莎娜咬去。
“不!!!!!”
血液涌上大脑,我发出震天的吼声。
“啪——”
异兽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并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它看着身下的少女,血红色的液体不断滴落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佐料啊,它的脑中留下最后的想法。
异兽轰然倒下,发出极大的声响。
房间门口,艾尔小姐脸色苍白,举着一把冒着硝烟的左轮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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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师笔记-
世界上第一把左轮手枪是美国人柯尔特发明的,手枪中每一个零件都流露出无比的美感。
艾尔小姐的左轮手枪是家族遗产之一。
左轮手枪真是枪械中最古典优雅的成员了,从历史到外观都称得上是真正的绅士。
莎娜从很小就很坚强,作为乡间长大的女孩,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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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日一言:把理想当作刺进身体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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