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白净的小手指了指她手上的纸条,然后她将那随意贴一样的纸贴在玻璃上。
“这次,你慢了四分钟!”纸上写着几个带着情绪却依然秀气的字。
她似乎不解气,还指了指手腕。
“我应该是在十四点三十前到的啊……”我呢喃道。
我清楚地记得在一楼时候,时间显示为十四点二十三分。从一楼到十一层也才过了一分多钟,那从十一层到十二层难道过了近十分钟时间?
她看我像是看不认错的小孩一般,然后唰唰迅速挥动着笔,又贴上一张纸条。
“不信,你看看时间!你以前可从来都不迟到的!”字迹比之前“凶猛”了许多。
我看她不像是闹着玩,就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屏幕显示为十四点三十六分。
“咦,这怎么回事儿?我分明记得是在二十三分就上了电梯,我还在十一层确定了一遍,怎么到十二层就多用了十分钟呢?”我再一次向她表示了疑惑。
砰砰砰,是手指轻敲玻璃的声音,这是她表示有话要说的暗号。
“你确定不是在骗我?或者说你自己看错了?”
“看错了吧,毕竟这短暂却又多余的十分钟真的无法解释,可是我又觉得看错两次也不太可能啊。”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开心的将手一拍,激动地挥着笔,然后将纸条贴上玻璃。
“恭喜你,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不过这里比那个灰色世界好多了,这儿全是色彩!”
“我倒是真的希望自己能进入异世界呢,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人类目前的科技达不到时光漫游的地步……”
下一刻,再度发生令我惊讶的事情!
“你真的觉得,世界仅仅如同我们看见的和书中所描绘的那么简单么?”
我耳里听见这突如其来的,悦耳清脆的女孩声音,清晰可辨,那动听的话音像一滴蜂蜜融化在我心头。
我惊讶地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我这才确信是她说的话。
“夕颜,你、你刚刚说话了?”由于过于惊讶,我语音有些颤抖。
“我又没说过自己是哑巴!看把你吓的,我自认为我的声音听好听呢!”她嘿嘿一笑。
我看了看身旁的空气净化通道,这才明白了声音如何传过来的。
“可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话,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你……”我将昨天晚上塞到裤兜的校报拿出来铺在地上,坐了下来继续说,”好吧,那你为何今天忍不住开口了呢?”
“因为啊,我的心境在今天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可能,明天以后,我又不愿意开口说话了。”
她转过身,背靠着我面前的玻璃,在我左前方坐了下来,我看不见她说这句话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语气让我心中有些不安。
“别说这些丧气的话,明天不是你期待的日子么?刚刚你还很开心呢。噢,对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你是说与李小兰见面的事情?”夕颜转过头,匆匆瞟了我一眼说,”我和她早晚会见面,现在我不想见任何其他人。”
“其实小兰挺好的,也很关心你……”
“行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么?”
夕颜打断了我,转过身来,异样地望着我。但是仔细看着她的眼睛,我又觉得她的目光并没有在看我,她在想着什么事情。这幅表情,就像她八九岁时候,告诉我她想念未见面的父母那失落的表情。
“夕颜,怎么了?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一瞬间,我们就都从小孩变成大人了。是不是不久后,你就要因为家庭事业的事情,奔赴远方。而我只能困在这里,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边说边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已经西斜的阳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要是有把打开穿越门的银钥匙该多好啊。”
像那么虚幻的东西怎么会存在呢,可我看见她如此失落的样子完全说不出口。
或许再过几年,真的会发生彼此分开难以相见的事情,于是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
夕颜聪明而又敏感,对很多事情她比我更清楚更有见解。我看着她长发依依的温顺的背影,有种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
那冲动非常强烈,像是骤然的潮水,我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数分钟,有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里吹进来,抚摸着我的脸庞,却无法钻过那透明的屏障,拂动她一丝头发。
然而,那夹杂在风中的花园里的香气,让我不禁想起了空无一人的电梯间。我想到了在我之前来12层的那个人来。
“对了,夕颜,是不是在我之前有人来看过你啊?是榛子阿姨么?”
夕颜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摇了摇头。
“那是谁?”
她动了动嘴唇,不过仍旧没有回答我。但是下一刻,她又突然变得开朗起来,说要我讲讲学校的趣事。虽然她的转变有些突兀,但我没再多问,便将班上男生女生做的各种怪异好笑的事情说给她听。期间,她听见科潘还有小兰整我的时候,笑得最开心。
她的笑容纯真而自然,欢快的笑声在静静的走廊回荡,在墙壁的光斑上跳动,以至于我没发现她眼里忍住的泪。
六点十五,我收起报纸,和夕颜说了再见。
傍晚绯红的夕光,倾洒在玻璃房里,我的眼里是一片暖色。她面对着我,背着光,向我挥着手,我觉得她的身体的剪影快要融化到衰微的夕光中,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六点十六多,我到了一层,从十二层到一层只花了一分多而已。
是我出现了幻觉么?
从医院出来,我走在夜色渐浓的人行道上,随性翻着被我坐的皱皱巴巴的校报,发现中间有一条写着”历年图书馆离奇事件”的报道。报道上说了几次图书馆顶楼自习室的灯会在十二点时候自行开启,雷雨总是导致图书室停电却查不出原因,有人在深夜看见图书馆楼顶有着不明发光物等等怪事。
最后一件挺让我在意的,那是一件具体事例了。十五年前,也就是1997年5月11日,学校图书馆曾经发生过一起火灾,这场火灾造成了无比严重的破坏,许多学生伤亡,还有许多珍贵书籍毁于一旦。大火包围了整个图书馆,当时地下藏书室里的物理量子学博士被发现是被有害气体毒死,临死前似乎要用双手抱住什么。然而与他同来图书馆的两岁女儿却离奇失踪,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这些都是假的吧?
那小女孩才两岁,会爬到哪里去呢?应该不会爬出去的。
除非……有神……
然而这位博士,名叫柳渊的物理学专家,倒是挺像别人口中所传的夕颜父亲的境遇呢。
从医院里流传的说法,好像她的父亲是一位博士,和夕颜的学医的母亲,通过共同协作,在研究人类脑部信息传输方面取得了非常辉煌的结果,还在学术界发表了非常具有代表性的论文。然而,不久后夕颜的父母都是因为突发事故去世了。这些事情众说纷纭,没有哪一种说法不被人们添油加醋的。
愚昧的人就是喜欢乱扯一气!不知道她现在打听到自己父母的消息没。
我将报纸揉成一团,接着把它扔进了垃圾桶。这时返校的最后一班公交来了,我走上空荡荡的的车的时候,车厢昏黄灯光下,我看见一位白衣素裙,虽然仅仅是一瞥的功夫,但我觉得她非常特别,无法形容,冰冷却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让我不由得怀疑,她究竟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白衣少女看了我一眼,随即立刻在车后门下了车。我习惯性地往后车厢走去,经过女孩驻足下车的地方,又闻见了同电梯里一模一样的特殊香味。
我立即转向下车的门,这时车门关了,车立即开动了。我打开车窗,探出头想要寻找那位女生,她已经不知去向。
可夜色未浓到几米之内见不到人啊!
咦,怎么突然不见了?哪儿去了?
看她的行为,怎么有些感觉是在躲着我一般……
我开始收回视线时,车已经朝着远离医院的方向开了一会儿。突然,一只黑鸟从我脸边向着车尾方向飞去,它的翅膀边缘,好像是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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