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时候,盖斯发现那女孩早早就醒了,他看见她在盯着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罐热可可,其实已经冷了,那是昨天晚上盖斯买给她喝的东西。不过她到底是没有喝,只是将这东西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别的什么珍贵的东西。
盖斯连忙从地板上翻身起来。
“你醒了,等一下,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吃的东西。”他忍住了哈欠,舒展了一下被坚硬地板咯得生疼的肢体,然后便向一旁的小小厨房走去。
说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把这个女孩接回了家啊。最后他还把自己的床让出,让她睡了一晚。这个女孩始终无言,睡进床里也不脱自己满身尘土的衣服,可盖斯对此也束手无策。
早餐是荷包蛋两个,因为家里实在找不出除了薯片以外的其他吃的东西,所以只能做出如此程度的东西。
他能察觉那个女孩一直在看着自己。果然是被警惕了吧?毕竟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大叔的房间里。盖斯很怀疑那个女孩对昨天发生的一切有没有记忆。
不到五分钟,他就将荷包蛋放进小小的圆盘里。然后又取出了一张折叠小桌,架在了床上。
“家里没什么别的吃的东西...”盖斯的脸上充满歉意。
那女孩明显饿极了,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让盖斯放下心来,露出了一丝笑意。
可她吃下一个荷包蛋后却又止住了,她轻轻地将盘子推给了盖斯。
“我不喜欢吃早餐。”盖斯摇了摇头,又推了回去。
这话倒也是事实,为了省钱,盖斯一天总是只吃两顿饭。
可那女孩仍没有接着吃,她把餐具轻轻一放,让盖斯明白她不会再吃了。
她还是不信,她以为盖斯是在让着自己。
于是,为了安抚她,盖斯只好再去拿了一份餐具,一口把这荷包蛋给吃了下去。
就当吃过午饭了吧...一边吃,盖斯的内心还如此想着。
早饭就这样过去,盖斯开始收拾起了盘子。他尽量把收拾盘子的时间弄得漫长无比,以此来让自己整理好思绪,使得自己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大脑思考,不要吓到那个女孩。
那么,待会儿该说什么呢?
先问她的名字,这肯定是必须的吧?
然后呢?然后是她的过去?不不不不不不,这肯定不行。来到这座城市的人,他们所怀抱的过去都是潘多拉的魔盒,是不应该被再度打开的东西。
那么,那么问完名字后要说什么才好?
你从哪里来?你为何会蹲在哪里?可是这些也都属于过去。
盖斯觉得自己的思绪乱七八糟的,他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能跟这个女孩聊的东西。
那么,若是普通的聊天呢?对啊,普通的聊天可以让她放松,让她直视现在。可是,普通的聊天又是要聊什么样的东西?鱼店老板盖斯只不过是个普通大叔而已,他怎么会知道最近的女孩喜欢聊的是什么东西。
这样想着想着,盖斯绝望地发现手中的碗已经被洗的白白净净。再洗下去可能要让那没什么安全感的女孩心生忧虑,于是,盖斯终是叹了口气,把碗放了下去
他走到了床的旁边,可惜房间太小,这路并不漫长,走到头他都没能编织出该说的言语。
但那女孩在看着自己,自己必须得开口才行。
开口,开口,快开口啊!
于是,盖斯开口:“你的名字是?”
一开口就立刻后悔。自己怎么能把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给问成这个样子。
即使是显得很做作,说出来很令人害羞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都要比这个更好。
自己是在干什么,难道是在审问犯人吗?
但等到他审判完自己,想出更好的问问题的方式时,这沉默又已经维持许久,让他没有办法再开口去修改原句。
盖斯窘迫到想要赶紧找个洞钻进去。
“希尔维娅。”
还好,那女孩最终作出了回答,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对此完全不介意。
盖斯闻言又不假思索道:“多好听的名字啊...”
可是说完这句话他发现自己又无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要去夸赞?这不是显得很唐突,让人觉得自己可能会有什么奇怪的动机?
啊,糟糕了,完蛋了,这样惨烈的开局。这女孩肯定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失礼的家伙,一个半夜把女孩带回家睡觉的大色魔。
于是,再沉默了半天,他又脱口而出了一句“对不起”。
那女孩的脸上浮现出小小的惊奇,她看着面前坐立不安的男人,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对不起...我不擅长跟你这样的女孩说话。我其实想说的是,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但是不用担心,我愿意帮你。”盖斯说道,他感觉到脸部燥热,像是上台演讲给人盯着那般,“如果你没地方可去,又不嫌弃,我很愿意让你暂时住在这里。我绝不会做坏事,如果你害怕我,我晚上可以住到别的地方去...”
他每说一句,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出什么,可是等他说完,他发现自己居然原原本本得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心。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抬头去看那女孩。
他看到那女孩轻轻地低下了头“嗯”了一声,然后,她细声细气地道了一声“谢谢你”。
不像是接受,却也不像是拒绝。
像是等着别人选择自己的命运。
......
因为给希尔维娅准备了午饭,所以盖斯直到晚上6点关掉店门才重新上楼去。
就在刚才,海姆还特地来邀请他前去安可儿家参加生日派对。可惜自己家里现在有一个女孩,总不能把她独自留在这陌生的环境,所以盖斯只好忍痛拒绝了这个机会。
安可儿小姐的生日啊...
像安可儿小姐人缘这般好的姑娘,城里肯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人前去的吧?那对即将攒到老婆本的盖斯来说,绝对是一个相当好的机会可以认识年轻漂亮的姑娘。
盖斯叹了口气,晃了晃脑袋,这才把这念头给丢了出去。
说起来...希尔维娅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来着。
鱼店老板盖斯的愿望是娶一个年轻女孩,因此,他多次幻想过自己到底会娶怎样的女孩。
如果要娶一个老婆的话,盖斯肯定首选蔬果店的老板伊米。
不光是因为她是这座城市最乖最漂亮的女孩,也因为安可儿的眼中只有海姆。
可是伊米这般乖的女孩,盖斯总觉得她最后嫁的不会是一般人,至少,不会是他这样随处可见的普通家伙。
所以,两者都无望。盖斯的愿望一度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漂亮就行。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在街上捡到了一个女孩。
一米六八的个子大部分分摊到了腿上,使她看上去修长又恬静。
明亮的黑发向后清爽利落得扎起小小的一尾,让人想伸手去揪起。
她不太在自己的脸蛋上凝聚表情,这却让人更期待她不经意流露出的表情。
她是这般动人,而且,又偏偏出现在盖斯即将攒够老婆本的时候。
简直就像是命运的邂逅。
这样想着,盖斯突然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女孩。
然后,他走过了最后一级阶梯,然后,他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询问希尔维娅自己是否可以进去。
没有得到回复,这让他有些担忧。但他又问了一遍,再问了一遍,等到第三遍结束,他终于放不下心来,喊了一声“对不起”就向里面硬闯而去。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希尔维娅,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可之后,他的视野从希尔维娅身上拉开,看清她周遭的一切时,他又大为吃惊。
他看见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从希尔维娅的身旁一直拖到厨房里。
“你受伤了吗?”盖斯赶紧上前,拉过希尔维娅不自然地放在身后的那只手。他看到那上面满是血迹,“怎么这么多血!你等一下,我给你包扎一下...”
盖斯三步两步蹬下楼梯,险些都要摔去,只用了十来秒的时间,他已经拿到家里的医疗箱,又一步三阶,直往希尔维娅的身边赶去。
然后,一言不发,他小心翼翼,尽量不把希尔维娅弄疼,就这样拉过她满是血的手,用酒精帮她消毒清洗。
“咦?”看着血污被抹去,可是最后留下的伤口只有一道浅浅的刀痕,盖斯感觉非常惊奇,“这出血量...怎么这么大啊?”
“也不都是我的血...”希尔维娅的声音很轻,“大多是鱼的。”
鱼?
“啊,难不成是客人订的那条鱼?”盖斯想起了自己把一条鱼放到了厨房里,脱口而出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而且...它也被我毁掉了...”希尔维娅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让盖斯感到有点歉意,他不是故意说出这件事的,他只是在听到之后有点吃惊。虽然这件事对他来说会很麻烦,他难免要为此跟客人赔礼道歉,甚至因此失信。但他绝不想希尔维娅因为这件事而过分得苛责自己。
“没事的...”盖斯温言宽慰道,“我不怪你。”
他想说点别的,可是怕自己说错,于是只好用最简单的言语表达自己的意思。
“可我给你添了麻烦...”那女孩并不相信,她显然觉得自己只是在说谎来安慰自己。
“你看,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想要为我做饭,这说明你想给我一个惊喜。你想让我知道你很谢谢我能收留你...”于是,盖斯接着说道,“这说明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女孩,也说明我确实应该收留你。知道了这件事就已经让我足够高兴了,所以,即使你不小心失败了,我也并不怪你。”
终于,这言语使那女孩把脸抬起。
她看着盖斯,那含露般的眼睛宛如一汪黑亮的池水。
这让盖斯意识到自己正和她一起坐在床上,于是盖斯想要后退,想要站起。
可他感觉自己被那眼睛凝视得失去了力气。
就在这时,“叮铃”一声的门铃响起,于是,盖斯连忙站起。
“我去开门!”
只留下这一句,这个男人便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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