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达了丹寞,那时恰好是冬季,这里的冬天有六个月,有三个月暖冬,有三个月寒冬。这也是人的地界,附近的城镇人口萧条,居民大多闭不出户,空荡荡的街道两旁,屋顶的长筒烟囱直直地冒起着炊烟。
卡莱·曼塔开始为以后的日子发愁。
他们不会与这些人同住,接下来要往地势更高、方向更北的去处走了,那里肯定比这儿更冷。
他看得到树林,不必为取暖的柴火忧虑。但是他看不到这些居民的耕地,城镇周边的雪地很平坦,或许被雪掩盖了也不一定?但是划分地界的桩呢?也被埋住了吗?或许这里的土地多到不需要这个。
车上的食物还很富裕,不够还可以宰杀牲畜。他瞅准了远方的一处山峰,它不高,山体趋长而顶部平坦,像在地上趴卧着的狮子。
虽高处不胜寒,但等围绕群落的栅栏搭起来,再将旁边碍事的杂物砍伐干净,视野开阔,便不用担心夜间猛兽的侵扰。
他在来的路上思量好了一切,他在路上一有机会就派书信,给自己年少时在外结交的一个好友矮人图丁发去过许多封信件,聘请他为其打造城市。直到最近终于收到回信。那时令精灵与天生性格不合的矮人产生隔阂的战争还没有发生。但凡建筑精灵能找都尽量请矮人建造。
这位精通石矿的矮人朋友不仅带来了一帮能工巧匠伙伴,又在工程期间给他勘察到了一座煤炭山,这样,新城的物资也有着落了。
大陆北部的冬季普遍长,少干旱,粮食充足却无一夜长久耐烧的薪火,寒冬难捱。之前积累的财物并可以换取货币的煤炭,使精灵中的一些年轻人做起了商人,有之前近百匹的牛马以用驮送货品,有了商队。这座城市又更富足了起来,他们招来外族人在这个空空落落的城市定居,又给他们的王卡莱·曼塔在这座平坦的山的最高处建起了城堡,用以迎接远地来的客旅,在他们面前彰显本族的荣耀。
讽刺的是,这些外族人对于他们诡异的蓝眼瞳,却没本族人那么计较。
这几年后,一座瑰丽、繁荣的城市出现在丹寞最冷荒的北方。
为了今后不用在外族的上位人面前俯首称臣,他们称一城为国,奉曾经的族长,卡莱·曼塔作王。
这些年轻人在金钱的作用下,有仆人照顾,过得比过去还好,只差亲人不在身边,难免寂寞。
正像一种病,在这期间,剩余的人也开始出现蓝瞳的迹象来,卡莱·曼塔的这一天也终于到来了。
前几天的生日上,约翰金还淘来了一盏来客烛给他。
“这也好。”他想,“我在这群家伙面前就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
只剩米莎仍是金发的相貌。
诅咒悄然无息地降临了。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一天。
九颗星在前夜降下。
中原大陆各地的恶魔蠢蠢欲动。
只有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北方的他们毫不知情。
那些从商的年轻人只知道他们的炭价下跌,倒是马匹能换更多的钱。
米莎仍旧穿着仆人的衣裳,神气十足地指导其他人布置国王的早宴。
城堡外,那些民宅内的外族仆人们也正匆匆忙忙地打理着餐桌,座上的主人在这一天尤其没有精神,蓝眼瞳也没有诡异的光,他呆滞地靠着椅背,仰头坐着。一个年纪尚小,手头生疏的女仆不小心打翻了牛奶,倒在了她主人的膝上,她慌乱地一边弯下身子去擦拭,一边不断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观赏她笨手笨脚的慌乱举动,这种可爱的有趣,也是这位家主最初聘她的本意。
样貌俊美的主人性格平易近人,对于她而言,也实在很难找到像这样一处少遭打骂的好地方了。
她一边懊恼一边认真擦拭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主人的头猛地垂下,雪白的脖颈毫无防备地挨了一口。
她不敢置信的滞在那里,像被蛇衔住的野兔一动不动,周围的人呆若木鸡,看着她们昔日和善的主人,面孔狰狞地张望着,蓝眼瞳此时冒着杀意的红。
原本祥和的早晨,被一声声恐惧的尖叫刺破。
这些优雅的蓝眼瞳精灵此时各各化身成了一介暴徒,仍旧正常的精灵反被他的仆人撕咬。
在街上追赶,扑咬的人乱成了一片,血痕浪污了这些白石彻的街道。
几日在外与一伙人打猎玩耍,刚赶在此刻骑马归来的约翰金只惊异地看了一会儿,便引众人彻马向国王的城堡赶去。
他担心着父亲与米莎的安危,下马与另外几个人合力推开了大门,里面的景象令他们无暇考虑太多。
米莎的斧柄上抵着老管家先生的嘴,其余的人正倒在地上两两残杀,还没等约翰金一伙近前帮忙,她脚下一踹并手头斧子一挥,就将对手打飞了出去。
米莎的白围裙沾了许多血,约翰金看她神色如常便没有多问。解救了仍旧清醒的人后,一伙人随即跑上了向上的台阶,他们要看卡莱·曼塔是否平安,再望他对当下的事情拿出主意。
他们刚到了高楼的厅殿,还没去房间里寻找,就见到卡莱·曼塔就站在大厅的正中央。
约翰金开始还没看清什么,欲走向前的众人就被拿着斧子的米莎,一手拦在身后。
只见一道蓝色的魔法阵正出现于他的脚下,挥发出一道道风压充斥在这所空阔的厅内。
五芒星并阵纹正在结冰,约翰金看见他的父亲两手在怀间抓着他们一族的至宝,那颗蓝色珠玉镶嵌的魔杖。
那颗蓝色珠玉正应允着他的吟唱,发着耀眼的蓝光。扫荡过来的风压推得他们几乎站不住。
他隐约地听见父亲憋出了两个字,在说“快跑”,声音小却充满力量。
从魔法阵里溢出的脉似的结冰正在朝脚下逼近,约翰金果断下了主意,他已经准备向米莎动手,他料定这个铁打的执拗脑袋不会这么抛弃他的父亲。他可以丢下父亲,但不可以丢下米莎。他打算打晕她再带着她走,却在下手的一瞬间里被反将一军,脖子边一记疼痛过后,只觉脑袋晕沉,他就倒了下去。
米莎扶着他,一边将他交给了其他人,并说:
“照顾好他,虽然不太成器,但曼塔一族仍是你们的王。”
她的眼神中带着老家主都没有的威严,对他们下令道。
之后其中一人好背着约翰金,与众人一起离开城堡,他们上了马出城,期间米莎护送着他们,然后她又独自一人折了回来。
“别忘了,别忘了……”
在大门关上前,她囔囔道。
独自一人的大殿里,卡莱·曼塔抵御着那股邪灵撺夺他的身体。
“费渃的嫡子,卡莱·曼塔啊!”
只在他的脑海中响动的声音像钟一般的宏且沉。
“你杀了素来与你无怨的我的女儿,这是罪;现在,我将这一切在你眼前夺走,这是罚!”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段他多次避而不想的往事,村民抓住了纵火逃跑的女奴隶,他时不时想出莫须有的罪安在那位魔女身上,以说服自己在日夜反省出来的愧疚。
是啊,他无力与这位魔君辨争什么,但是对于这片土地,他还拥有责任。
“四季更迭,众生峥嵘,劳作得偿,前进不息,诸事循理,因果流转。”
“我,否决!”
杖敲击了地面,大厅里回荡起铮铮嗡嗡的金属声。
“春花惑人,夏炎欺人,秋叶葬人,冬刀杀人。”
“勤遭天旱,狡诈得利,义人衰败,恶者昌盛。”
“生而向死,乐受悲趋,重复今止,尽受冬杀!”
“前进无功,万物皆虚,都是幻影,都是捕风!”
【冬理否决】
这是诅咒大地的魔法,哀呦的大地同样会以相等的疼痛回馈与他。
那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孤独与无度的寒冷。
这场寒冷困住了瘟疫君亚巴哈的降临,随即埋葬了这一座城,它的存在经外界百年的纷争中被遗忘了。
一位王诅咒了这片大地,这就是它的冬天永不结束的原因。
……
他在长久的孤独中无数次回忆着每件事。
那时,刚扎下脚根的每一步都是艰难的,
人在寒冷少食的冬天如何艰忍过,春天的存在就如何得令那人充满希冀。
他还记得建城的最高的一块砖垒上时的欣喜。
格冽诺,是在到来的那天给山许下的名字。
离凛城,在城建下来的那时给城取的名字。
这座城,会使族人永远远离凛冽的寒冬。
这座山,则见证在那一天,他曾经对他们许下过这样的诺言。
……
他转过脸,睥睨墙上的死人。
穿黑衣服的小子啊,你是来给这一切画上句点的那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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