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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华灯初上

chapter.1 华灯初上

1.

‘血云压世必有妖孽作乱’,这是修道之人定说之话。

最近不知从什么人什么地方流传出一件茶余饭后的怪谈,薛王府的丫头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坐在那街头大榕树下的江湖术士的摊位前,说是民间传说不足为信,可这件事已经以飞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甚至于连长安城中也有人知道了。

也许是对这个突然出现在洛阳城中的俊美外乡人的好奇,也可能是回绝不了他叫住自己询问奇怪传闻的请求,反正丫头现在已经顾不上回王府的时间,一屁股黏在离他一桌远的木凳上没有要离开的迹象,对他有问必答的态度简直比王府管家的询问还要积极。

自丝绸之路开通以来,长安虽说是鱼龙混杂的首要之地,其嘈杂和瑰丽的生活仿佛是大唐的清明上河图,洛阳这注定被君临的神都又怎会暗淡失色。

让丫头眼睛一刻不离的这个年轻的男子,此刻正微微扬起下颚微眯双眼眺望天边的黄昏云霞,除了丫头口中所说的重点其余什么私人问题一概充耳不闻。

“嘁!雨云遮天,乌鸦惊飞,这种黄昏景色居然也能和怪谈扯上边,惑乱世人的恐怕不是什么妖孽,而是那群整天满口我佛慈悲的秃头和尚”姬琉璃竟然满不在乎的用那张本该优雅高贵的脸孔粗鲁的咂嘴,轻蔑的口气与不屑的眼神完全与之安静的一面截然相反,丫头睁大了眼睛愣愣后慌忙的对着他嘘道:“不可……不可,公子怎能这么口无遮拦,会招致灾祸上身的~”。

姬琉璃突然神秘的一笑凑近了丫头紧张的小脸,那双与澄澈湛蓝的洛水相似的水蓝色异国瞳眸直勾勾的看着丫头,用着迷离的嗓音道:“那真是谢谢姑娘的提醒了”

如此近距离之下,丫头霎时满脸晕红纷飞,不得不将这张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轮廓刻画在自己的脑袋中,真是恨不得把他抢回家不让别人看见啊,丫头的内心这么叫喧。

姬琉璃身边那雕琢华丽的大箱子突然抖动,只见他用着自己水蓝色指甲敲了敲桌子,丫头被他浑身无形之气拉扯的神经突然清醒,只见他笑意不减却更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般开口:“我真是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像这般被他人约束的越多,就越是往心里填塞,直到有一天极限的到来造成结果,就是这一点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当丫头猛然站起身来四下寻找的时候,黄昏的榕树下只剩自己一人,就连桌椅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残阳拉长了她的影子越发的夸张,丫头愣是没有想明白,最后竟然得出连自己也怀疑的结论:难道……自己站在这里就,就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美梦?

“刚才,有人问我什么来着?”丫头转身看着暗红的云霞自言自语,呆呆的神情就像一个没睡醒的孩子,“我今天有出过城吗?为什么会记得好像……看见过洛水河一样”。

姬琉璃背着自己的彩绘箱子将双手放在长袖中,奇怪发簪将垂肩长发挽髻,整个人光是站着,都无疑是活脱脱的从画中走出的美人,引得不少进入烟花巷的男子频频回头,就连灯火通明的花街上各家**女子也争相拉拢,只是每当有人接近,那不安分的箱子就会抖动不已,像一个愠怒的女子。

“美丽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双眼,心一动,不管什么景色都会变得美轮美奂,你大可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沾染这个世界的味道,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姬琉璃瞥了一眼身后的箱子喃喃自语,宛如安抚自己的爱人一般,声音似阡陌的流云,无法捉摸。

2.

正当姬琉璃即将踏脚进入那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世界之时,一辆紫檀木马车在十几个护卫的保护下缓缓驶来,使得正街上一到夜晚便成为官爵富商天下的各色轿子不得不停下来靠边站,比起花街的暗艳燎媚,他们的出现恪显一种馥郁的贵族之气。

当马车停在离他不足五米距离外时,姬琉璃无奈的叹口气,就连骚动的箱子此刻也安静了下来,随着一阵淡然幽香飘来,马车的竹帘被撩起,一身褐色简约装束的清瘦男子走了下来,黑色垂及胸口的长发下清秀儒雅的脸上总是带着丝丝的温郁,看见姬琉璃,他唇边的弧度才逐渐上扬。

安静的酒楼之上,姬琉璃单手托腮,一副兴致勃勃的看着对街的辉煌世界,如果自己再快一步走进去的话,现在恐怕已经置身花丛中了吧。

“当小泉告诉我说,在洛阳城见到了一个可疑江湖术士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也只有你,才能让原本冷静的人变得手足无措;而本来就冒冒失失的人更是找不到方向,语无伦次~”李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由得淡然一笑,姬琉璃当初突然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只感觉胸口膨胀的仿佛被撞击一般令人呼吸难受,视线又像是被抓住一般离不开,而当姬琉璃一声不响的消失,甚至让他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

姬琉璃转动水蓝色眼珠斜睨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当今太子,看他心事重重的眼神,简直和几年前第一次与他相见的时候截然不同,明显身子变得更加的淡薄,瘦削的脸阔令人顿觉心怜,在太子李忠在位之时还享有至少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但如今武后得权,皇廷上下无处不是充满了威胁,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怎能不变。

“说我可疑,恩……好像没错,不过看来那孩子真是病的不轻,恶化的话,在我的罪孽名单中,又得加上一个名字了”姬琉璃漫不经心的一笑,调侃着转动自己面前的茶杯。

“真是那样的话,我就让你——欲加之罪,满缚其身”

“开玩笑吧,纵使太子也不能这么威胁人,我会逃掉的~”姬琉璃睁大了蓝眼睛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李弘无声微笑,真能以那种荒诞的方式留住这个神秘的人在身边的话,他可能早就实施了,只是他知道,姬琉璃绝不会被束缚,不被任何人。

“这次洛阳一行,除了上书借口微服私访以外,还有一个……秘密的目的”李弘从身上拿出一块翡翠石放在桌上,眉头又不知不觉汇集。

打量了一番后,姬琉璃双手放在袖中靠在椅背上凝视李弘,一副谈生意的样子,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像是在对这个世界的嘲弄和打量一般:“这么快就要拜托我了吗?太子殿下~”

“这件事已经传到了长安城,太监和宫女以及禁军私下流传,你知道……这种事和丑事一样,一旦发生就难以遏制的以讹传讹,最后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扭曲局面,恐怕……传到长安的结果,本质已经面目全非”

姬琉璃垂下眼帘盯着楼下正在被老板训斥的店小二,听着李弘的话似乎早已猜到十之八九,对此已经是见怪不惊,于是不紧不慢的接承说:“历来君王都对长生不老充满了憧憬,比起那些只要努力就能得到的权势或是锦衣玉食来说,这件事应该算得上是执念了,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只要努力就能成功’,这句话是真正的屁话”。

李弘苦笑:“还是老样子,说话让人冷不防的吓一跳,不过说的没错,这就是九五之尊的共同烦恼,越是留恋尘世和自己的权利,越是恐惧衰老和死亡,父皇也不例外”。

姬琉璃突然眼神怪异的定格在李弘的身上,水蓝的瞳孔泛起一层雾气:“恐怕不久的将来,再次因为这件事奔波的人或是为的主人都会改变……”

李弘回过神来幽幽的看着姬琉璃没有言语。

他神秘而诡异的扬起嘴角,这次没有避开李弘的眼神,犹如深海一般的水蓝瞳孔有着不为人知的太多秘密,他却不留分毫蛛丝马迹的将其隐藏,姬琉璃站起身习惯性的用手指敲敲桌面:“好吧,我会给殿下一个点到为止的结果,不过……只局限在传言的范围中”。

满城飘香的小吃味道让走夜路的姬琉璃顿感饥肠辘辘。

除了几声吆喝回荡在夜幕下的城中,就剩下那白色热气随着揭盖腾腾上升,姬琉璃捏着一大把木筷仔细的挑选着其中长短相配的,不时窜进他鼻息中的香气早已让他心痒难耐,看老板那悠然的煮东西的背影,姬琉璃咬着筷头心急火燎。

‘喂,琉璃,有味道。’

只有姬琉璃能够听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直流入脑袋的这个声音来源,便是突然抖动不停的大箱子

“呼~”姬琉璃带着无力和愠怒的重重呼出一口气,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打断自己想要做的事了,瞥了一眼摆在眼前热腾腾的宵夜,姬琉璃侧身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一条没有灯光的黑暗小巷子,刚才,明显是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被那种东西盯着吃东西还是算了,让我做不成想做的事看来真成了他们的兴趣了”说罢,姬琉璃放下钱币后提起箱子离开,身边的所有景物瞬间停滞下来,这时,原本黑暗的城巷豁然开朗,独眼灯笼睁开眼睛照亮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混沌小道,而站在灯笼前迎接姬琉璃的是穿着简朴装束长着金鱼头人身的小妖怪,所有独眼灯笼的目光皆落在姬琉璃的身上。

“公子,我们来接您了”小妖恭敬的小跑上前,双眼放光的对他鞠躬,对于常常光顾妖怪异界的姬琉璃,在妖怪中间已经是公开的异类常客,甚至于还有像这只非常崇拜他的小妖存在。

“你是……杂鬼百家的小妖?”姬琉璃很努力的想了想,猜测道。

“不对!”小妖认真的仰望着他否定,随即纠正道:“不是杂鬼百家,是百鬼赌坊”。

姬琉璃摆摆手:“随便啦,不要这么执着一个名字,称呼而已怎样都好,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金鲤当然知道,只要是关于公子的一切,金鲤都一清二楚~”小妖激动的望着他,不过回答有些偏题。

跟踪狂?

姬琉璃瞟了一眼把自己当做神一样盯着的小妖,半开玩笑的眯起眼睛:“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当然了”金鲤急速点头,“金鲤已经为公子准备好了华丽丽的酒宴,人类的东西怎么能进公子的口中呢”。

姬琉璃一怔,若有所思的摸摸自己线条完美的下颌盯着这只善解人意观察入微的小妖,如果留在身边好生培养的话,说不定比起某些人还要有用许多,至少自己能够不用再为一些琐事发愁了。

姬琉璃因自己的想法正露出笑意之时,身边早已抖动个不停的大箱子在光芒之后,骤然变作两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其中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红发的少年——古脉,一把捏住金鲤的鱼头威胁的睁大了眼睛:“小妖精,如果你撒谎的话,我就把你舌头勾出来”,金鲤吓得浑身颤抖眼挂泪珠说不出话来。

黑发的古敖,盯着在吵闹中走远的姬琉璃背影眼神发直,好一会儿,意识到古脉真的快要将金鲤吃掉的千钧一发,古敖淡漠的将因嫉妒激动发飙的古脉从金鲤的身上扒下来,随即拖着被冲昏头脑的古脉进入妖怪的领域,金鲤坐在地上委屈又恐惧的眼泪哗啦啦的掉,就算是姬琉璃的守护使也未免太恐怖了吧。

当最后一个灯笼的眼睛闭上后,姬琉璃走出妖怪专用的通道,此刻正站在一家不大不小的赌坊内,放眼看去,赌钱的几乎都是变成半人半妖状态的妖怪们,乌烟瘴气的程度丝毫不输给人间,至于赌注嘛,压什么的都有,甚至是自己的猫粮和狗粮,这让看见的人啼笑皆非,可在赌桌上却是无比神圣的,在妖怪的世界中的铁规矩就是决不能嘲笑任何有关妖怪自尊的东西。

姬琉璃扫视赌坊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木桌上,坐在桌边正在喝酒的凌乱短发的男子让姬琉璃顿时露出欣然而有目的的笑意,就像一只看见鱼腥的猫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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