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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铜驼幻街

Chapter.7 铜驼幻街

1.

‘可悲的孩子,这份可悲将会永远陪伴着你,直到最后终结你那罪恶的因缘血咒。’

倏地坐起身的姬琉璃满头大汗,当他警觉的左右环顾,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在洛阳城中的住所,身边古敖和古脉还睡得非常香甜,姬琉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脸,记忆中那令他感觉到皮肤灼痛撕裂的感觉还非常真实的残留,直到确定自己没事他这才重重的松口气。

“千火!?”想起最重要东西的姬琉璃站起身,当他抬头看去,一盏普通精致的灯笼挂在窗户上,放流节已经结束,完成使命的千火也燃烧殆尽成为一盏没有灯油与笼火的普通灯笼,姬琉璃闭上眼用力的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已经天亮了?”古脉吸了吸嘴角的口水睡眼忪惺的迷糊呢喃,反倒是古敖今日反常的困倦没有醒来的意思,古脉摇晃着古敖好半天,古敖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坐起身来。

“好像……在做梦”姬琉璃看着自己的手掌自言自语。

“我们,怎么回来的?”古敖一脸困惑的看向姬琉璃问道。

姬琉璃走向窗户伸手打开窗,温暖但是光芒却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清风吹动他的长发也吹动了灯笼,他伸手轻碰美丽的灯笼流苏,目光中带着一丝的感伤回道:“大概是……,不,一定是千火,是千火带我们回到这里的,她非常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最美的放流节灯笼”

古脉双手紧紧的抓着古敖的手臂沉默不语,分明那么的讨厌那个莽撞又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妖精,可是,真的到了离别,始终都无法释怀,古敖只是同样安静的承受着这份疼痛,他当然明白古脉的心情。

“琉璃……”古敖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姬琉璃背对着两人,他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当他再次转过身之时,又恢复到往常带着浅浅微笑但却收敛了真心的状态,就连蓝色的眼中也不再拥有多余的感情。

他来到两人面前关心的摸摸古脉的头:“无须担心,一切都按着我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的确是有些危险但是已经过去,这次辛苦你们了,好好的出去玩吧!”

洛阳城的热闹与繁华宛如青翠欲滴的树丛中含苞待放的蓓蕾,它真正的倾城之姿大放异彩是在不远的将来,一如那位注定要盛开在历史中的百花之首的帝王还在默默的酝酿,太阳的光芒会让她的色彩更加艳丽,雨滴濡湿会让她与任何人都截然不同,既水润娇羞又气势凌然不让任何人移开目光,直至仰望到脖子折损、人头落地。

趴在窗户上眺望整个洛阳城的他显得懒懒的,偶尔清风吹拂撩动他耳畔的发丝,姬琉璃伸手取下一只有些旧的琉璃色莲花发簪,这是当初离开醍醐宫前收到的东西,虽然那个人不说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亲手制作的,老是做些半成品的母亲竟然能够做出如此成功的东西的确是用了所有的母亲之力。

古脉正在楼下被一群缠人的孩子给抓住玩游戏,忽而一阵强风袭来,发呆的姬琉璃收起发簪不由自主的看向黄昏的天空,太阳西下,暮色之光,这是妖怪们最喜欢的时间,也是黄泉异界之门打开的时间。

“小孩子该回家了”姬琉璃朝着楼下的孩子们说道,古脉一愣这才明白的开始赶他们走。

古敖打开门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布告,只是,他手里的布告可不是人类的东西,是一种喜欢变成黑色绢布的小妖精,遇到强光就会散开,但是他们却被用作是异界的纸张来使用,只有异界之人才能使用或是分辨上面的文字图形。

“刚才的风,把这张通缉告示吹来了”古敖将布告交给姬琉璃。

姬琉璃接过,指尖轻轻抚过表面,黑色开始褪去,慢慢的显露出记载的文字图形,当一张通缉者的画像出现之时,古敖一怔,显然他认识这个人。

“你们在干什么?热死我了”浑身脏兮兮的古脉大大咧咧的推开门走进来,一屁股坐下来后咕嘟咕嘟的大口灌水,当注意到古敖那反常的表情,他来到两人面前探头看了看,少年一把抢过布告惊愕的盯着布告上年轻的女孩子,好半天他才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看看姬琉璃,又看看古敖,难以置信的来回踱步,“这是什么?通缉?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鬼原因?七水她怎么可能做这些事?究竟是谁在散布谣言的……”

看着古脉如此着急,姬琉璃认真的看向古敖:“你们这个女孩子?”

古敖沉思后点点头:“还是在你父亲的时代见过,虽然不是很深的交情,可是……”古敖有些担心的看着古脉,“这个笨蛋弟弟似乎很喜欢她,在洛水部落中,她的确算得上是内心纯净的,可是,怎么会出这种事?”

“洛水”姬琉璃似乎挺有兴趣的呢喃着陷入沉思中。

突然,古脉激动的一把拉住姬琉璃,无比认真的看着他:“琉璃,你不会相信洛水部落的人会做这种事的对不对?他们一族人是洛神大人的后裔,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

姬琉璃安慰的露出为难的一笑:“你先冷静下来,这么着急也没用,我当然相信洛水一族不会做这种事,可既然通缉都发出来了,其中肯定有什么文章,虽然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姬琉璃看向古敖,忍不住想要逗逗古脉的停顿下来,古脉着急的等待着他说下去,“既然是你这么信任的人,我就去看看,仅仅是看看!”

“我爱死你了,琉璃”古脉二话不说直接扑向姬琉璃。

姬琉璃顿时厌恶的伸手抵住古脉的脸将他推开:“你恶心死了臭小鬼,而且……真的是臭死了,一身的臭汗,离我远点!快点去洗干净,连恶鬼都能被你吓得屁滚尿流”

古脉非常不满的瞪着他:“你太过分了,我哪有那种力量,再说了,我可是宝剑哦,男人的宝剑不就是伴随着男人的汗味成长的吗?像你这种一副风吹就倒的小白脸,永远都变不成男人!”

“你胆子长大了,古脉”姬琉璃嘴角有些抽搐的瞪着他。

嗝——

吓得打嗝的古脉连连往后退:“不……不过,现在有些女孩子就喜欢你这种的,真的!”

古敖真是无力再管的叹口气,真是俗话说,男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逃到门外的古脉不服的指着姬琉璃:“哪有像你……你这种主人的,我可是宝剑,经常泡水会长铁锈的,这点都不知道?”

姬琉璃手上一用力将布告扯碎:“那,把你扔到硫酸当中你就一辈子都不用再遇水了,给我滚去洗澡”。

古敖似乎有些同情的看着压制着怒火的姬琉璃:“带着两个没长大的孩子的大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辛苦”

“说什么风凉话”姬琉璃将手中的碎片扔到最后还残留太阳光的墙角,一眨眼的功夫布告便化作黑色的烟消失不见,“我又不愁嫁人,所以带多少拖油瓶都没所谓,倒是你多少还是给你那笨蛋弟弟多调教调教”

古敖眼神冷冷的斜睨着他,这家伙还真是嘴上功夫一点都不想被人占便宜,居然一脸满不在乎的说自己的兵器是拖油瓶。

“有其主,必有其仆!”

2.

闻名洛阳的景色之中有这么一处,它位于城东关外的中通巷,名为铜驼陌;它位于‘丰都市’一带,西傍洛河,桃柳成行,高楼瓦屋,红绿相间,每当阳春时节,桃花点点,蝴蝶翩翩,莺鸣烟柳,燕剪碧浪,这里人烟稠密,每当暮色茫茫,家家炊烟袅袅上升,犹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这就是人们赞不绝口的“铜驼暮雨”的由来。

人们常说人烟密集之处鬼怪不敢入驻,但是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巷子内,却有一条是通往异界繁华长街的入口,想必这也是将来人们主张的‘平行世界’之说,不论如何,此时,身着深蓝色旅行者长袍变装后的姬琉璃正行走在其中,想来,才刚在放流节上闹了那么一出戏,现在偏偏又要去异界之中最热闹的地方,世事可真是难料。

突然他停下脚,原本此时此刻在人界已经非常安静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跨过异界地标已经身处热闹长街——精狱坊街的姬琉璃深呼吸一口气,身边来来往往的众妖让整个气氛都变得妖气十足,堪比洛阳城的全盛精气。

‘琉璃,这里这么大,我们从哪儿找起?分头打听?’

用着他人听不见的声音询问的古脉听来还是非常的急切。

‘笨蛋!既然都说了通缉犯,肯定会有赏金猎人,你以为随便什么人你一问就会告诉你?而且,她也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人找到,还是找你的熟人们帮忙吧,琉璃’冷静的古敖总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姬琉璃却四处张望不时对一些稀奇的商品表现出了极端的购物欲,听见古敖的话他却压低了声音:“我可不想又去拜托须弥子”

‘那,那个女人呢?她肯定知道!’

姬琉璃摇摇头:“不行,都是一些跟狐狸没什么两样且精打细算的吝啬商人,为了这么一个小丫头去做交易,总觉得不划算,稍不注意就会掉入他们的陷阱”

‘琉璃!’古脉却着急得不得了,‘再拖下去七水她就危险了,要是……要是真被抓到,她就……’

“我应该说过了”姬琉璃的声音不温不火,看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想要去找那女孩子,倒是对眼前小摊上一块泛着黑色光泽的不明正体的石头很有意思,“仅仅是来看看而已,还在通缉中就说明没事,你再着急也没用”

一阵强光过后,古脉怒气冲冲的站在他身后低吼:“你不去找,我自己去”,说罢,少年莽莽撞撞的拨开妖怪们快速离开。

仔细把玩着手中石头的姬琉璃忽然惊喜的对着石妖说道:“我就要它了”

“眼光真不错,在这么多的石头当中偏偏挑中这么一块”石妖看着眼前这个黑袍行者露出了怪异的笑容,“看来客人也是一位奇怪的人!”

“就当夸奖了”姬琉璃站起身将石头收入囊中,古敖沉默的跟着他只是眉头微皱,姬琉璃一副赶市集的妇人模样四下环顾搜寻着他中意的东西,仿若是连接着地狱的旋转阶梯两旁摆满了由各种妖怪贩卖的异界东西,走了好半天姬琉璃这才开口道,“不去看着古脉吗?说不定会惹出许多麻烦来~”

古敖仍旧只是静静的跟着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妖怪就宛如一副活生生的洛阳地狱绘图,不论是人类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还是民间杂谈怪文中的魑魅魍魉,都在这个世界中活生生的存在着,如果让人类看见的话,不知又会变成什么样。

在脑袋中胡思乱想的古敖轻叹口气,声音淡淡的:“现在不管说什么他都热血冲头听不进去,这样一来大家都能清净一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姬琉璃斜睨着身后面无表情的少年牵动嘴角一笑:“这可真不像是古敖说出的话,不过既然已经变成这样,我们就好好的过一会儿清净的日子好了”

鬼火明亮照亮了异界的黑暗,萤蓝色飘忽的光芒照射在残旧的客栈阁楼,不一会儿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古敖站在阁楼花坛前的长椅上伸出手去接雨水,非常的冷,但是却和人间界的雨一样,这也算是一种相通点。

端着醇香百里的上等果酿而来的女子看起来和人类无疑,身着与这间仿佛快要被雨给冲垮的客栈有些不相符的雅致唐装,姬琉璃早已经被酒香给逗得嘴馋不已连忙站起身伸手去接,女子优雅的一笑看了看古敖后躲过姬琉璃的手将盘子放下,然后才慢慢的开始为他斟酒,一举一动都与人类中出身高贵的小姐不相上下,只是从她的身上,满溢而出纯净且高贵的气息,这是只有上等异界生民才会拥有的,也难怪她化作与人这般相似的形态也从未遭受任何妖怪的非难。

“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多久的事情了呢?”

姬琉璃咽咽口水直直地盯着发光的果酿酒酒杯,听见她的话,姬琉璃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已经是多久了呢,好像有点记不清了呢!不愧是这里的老板,影娘竟然还记得我啊~”

影娘将酒杯拿起放在一旁,笑容未减的看着他:“因为,上一次来这里的还是一个不能喝酒的小孩子,没想到现在坐在这里的,却是一个身着比女子更加精美的胡服且已冠礼的美丽男子,还请先生好好想想,究竟是过了多久了呢?”

明明闻着酒香近在眼前却无法品尝,这对姬琉璃来说可算得上是世上最残酷的惩罚,只见他竖起食指非常认真的看着影娘:“十年!整整十年!我算的非常清楚!”

影娘叹口气拿起酒杯露出寂寞的表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已经又一个十年了,曾经的男孩子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我已经在这里整整千年,接待的过客也成千上万,像你这等‘薄情’之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咚——

影娘重重的放下酒杯猛然转身捏住他的脸抬起,顿时将高雅收敛变得有些蛮横的瞪着他,温柔的声音也霎时平添了男子的英气压着怒火,从牙缝挤出一字一句:“你们这家男人一个个的身体里是不是都流淌着比妖魔还要邪恶的血液?每一次来这里就是惹麻烦的时候,留下一摊祸事抬脚就离开,你们把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当作你自己家了?臭小子!”

古敖退避三舍,自从多年前他前任主人在这里大闹以及现任主人也在多年前大闹一场以后,影娘就对这家人视作是灾厄,也难怪会有这种重逢的骇人场景。

总算是让影娘冷静下来,姬琉璃揉着自己变得酸痛的脸眉头皱紧了,看样子是受到了相当热烈的欢迎,不过这样一来姬琉璃终于可以品尝用自己巨大努力甚至是威胁生命换来的世间绝酿。

蛤~

美美的一杯下肚,分明还是一个年轻人却发出了老头子的赞叹声,也难怪,这闪动着金光的香醇果酿可是作为龙女一族骄傲的影娘利用自己龙火酿制的只此一家的绝酿,即使是上仙也没有几人有福气能够享用,也不奇怪姬琉璃会冒着被龙火喷的生命危险再次回到这里来。

“果然酒还是要在一天的辛苦劳动后喝才是最美味的!”姬琉璃双颊竟然泛起红晕笑容满面的自喃。

“你厚脸皮的功夫真是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古敖盘腿随意的坐在长椅上盯着他,“什么‘果然酒还是要在一天的辛苦劳动后喝才最美味’,影娘就应该直接对着你喷一团火球让你清醒清醒,烧掉你体内所有已经错乱的经脉,特别是脑袋里面的!”

姬琉璃现在已经沉浸在美酒制造的幻境中飘飘欲仙,对于古敖讽刺尖锐的话不予理睬,如此美好的时刻决不能被任何人所影响,否则就太浪费了!

影娘转而走向花坛,不远的鬼火开始有些反常的飞离精狱坊街,她微蹙眉头转身看着古敖随即准备下楼说道:“这一次别再惹出更大的麻烦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不安宁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自己好自为之,琉璃!”

姬琉璃微醺双眸,在黑夜的衬托下蓝得仿佛没有底的大海,快速逃窜飞出精狱坊街的鬼火不时的从阁楼外闪过,在他的眼中留下转瞬即逝的冷艳光芒的痕迹,古敖朝外张望着,姬琉璃站起身来将酒杯和酒壶放在盘子里转身欲走,用着幽幽的声音说:“好了,漫漫长夜,我们也该去下一个地方找乐子才行了,不知道,是不是也有跟我们一样不方便脱去这身黑袍的同行者在呢~”

古敖猛然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姬琉璃是这样打算的,原本已经皱得能够夹住小虫的眉头也慢慢的纾解开来,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回响在发出吱呀吱呀声音的这所破旧房子里,然后渐渐的朝着远方而去,最后消失在没有鬼火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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