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
暗橙色长发的女人拖拽着伶仃憨醉的身体,跌撞一样走着。
“咕……,嗝。”
她咽了口酒嗝,眼睛却昏花得什么都看不清。
“阿雅!阿雅!”
女人喃喃翻了翻嘴唇。
此时,从她那施着厚重脂粉,还抹了腮红的脸上,已全然不见陪客人喝酒时的谄媚与世故。
“你这个废物……”
她低声呻吟着,小声地骂:“废物。白费了我的钱……”
如此,女人攥紧拳头,往虽然打扫得干净,却明显积聚了时代感的泛灰木板墙上狠狠一砸。
哐!
……
走廊里静悄悄地。
这儿虽然是下人们待的地方,但同为下等人,她们倒住得要比那些马房里的、茅坑边的、做苦力的更好些。
这就是命。
她本来不信命。
天杀的,她原本竟相信过爱情!可现在看看吧,那所谓的狗屁的爱情,那个该死的狗屎男人,他都留下来了什么!
她原本曾对那孩子有过希望。
她原本曾期待过,期待有朝一日阿雅能改变他母亲的命。可看看吧!他哪有他父亲的样子!根本就是个孬种!长得就不像个男人,脾性更是!她攒的钱,舍不得买衣服、舍不得买胭脂,一切辛劳都只为了养他这个废物!废物!!
辛苦了这么多年,熬了这么多年,求得无非是一个能熬出头的机会。
她想要的是改变。想搬出去,想到正经的房子里,想从此离开那些肮脏腥臭丑陋的男人……妈的。
“阿雅——!”
他却练不成武,被比他小三岁的孩子,压在地上打。
“阿雅——!!”
文也不就。反正,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拿他们娘俩当傻子。
然后,她——即便到了现在,她也还是得拼尽全力去为这小杂种积攒买身的契钱。就连她自己,都当了一辈子的奴隶,却要,在连自己的身都赎不回来的前提下,去给这么个自从生下他就从没得过好的杂种玩意儿攒钱、攒钱、攒钱!!
“哈…(啜泣)咕,咕、呜……”
伊丽丝不晓得自己这算是为了什么。
反正都是混蛋!混蛋!混蛋!!!
然后——于是,她想。哪怕明知道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这小子也躲着我。我是他妈!我是他的妈!难道,他以为除了我,还有哪条路能选吗?就他那样的废物——要是哪天我死了。他做不成苦力,又没法从掏粪的和洗马的那边抢到工作。未来就只有死路一条。饿死、被打死、甚至是被真正烙上印,卖到哪个陌生的地方喂给虎豹吃掉……
一念及此,伊丽丝眼睛一酸,泪水便就此夺眶而出。
她恨。恨那个曾信誓旦旦有朝一日会回来带自己和孩子走的亚莫兰提男人。天呐,他曾是伊丽丝所见过的最英俊、最高贵的人,甚至比酋长还更高贵几分。可是,男人的嘴却是这世上最下贱的**儿。他曾说过的。他曾亲口说过很快就会回来,可他从未回来——十九年了。整整十九年了!直到今天,伊丽丝仍记得他离开时的那天天气很热,自己送他,他还给摘了一朵草花,插在了自己的发鬓上……他、他……
伊丽丝倚在阴暗的走廊墙边,瑟瑟发抖。
再一停,这女人胃里边的酒水和肉、干饼便都泛上,还险些顺着这阵绝望呕吐而出。
“……”
那时,她十六岁。
和他在一起的一年半的光阴,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岁月。可现在,再回想起他当年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她却只感到恶心。
……说到底,谁会在乎同一个女奴的爱情?
她难道不懂么?她懂。她真的懂。却总以为,自己是幸运儿。总觉得自己可以摆脱命运的桎梏,总以为自己遇上的男人,和别人讲的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伊丽丝并未啜泣。只是,只是泪水,在流。
她恨。她恨每个人。所有的,所有的!她真希望这世上每个人都去死!她真想杀光能看到的每个人,然后去死!可是,她又不能。她必须为了那个小杂种——为了那个蠢货,那个没能耐的儿子,没未来的傻瓜。遗憾的下一代——她必须为了阿雅活着。否则,阿雅会死……
命运……
伊丽丝感到身体愈发沉重。她想,阿雅。
阿雅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钱就快足够了。只需再两三年,等攒够了钱,就能给阿雅买到自由人的身份。
再而后,只要再继续把钱攒下去,按着多斯卡部落的战士米底的说法,他说他能说服他们的部落接纳他……
哪怕我继续做下去也好。我至少,还做得了二十年。等到给阿雅置够了钱,从外面再买个女奴,他就能结婚了。多斯卡那边说是不像阿伽索菲这里一样,那儿虽然穷了点儿、小了点儿,却胜在没有那么多的歧视和非议。阿雅又在萨满们那儿旁听过,只要被接受了,等到他再下一代的时候,一切就真的都不一样了……
……真的会不一样的。
真的。真的。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伊丽丝并不愿想自己的将来。她恨阿雅,恨这个捆住自己手脚,让自己没法真正活着的杂种。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若是她的生命里没了阿雅,即便活着,她又该怎么活呢?为了阿雅,即便她恨他——但她却愿意为阿雅去死。只要阿雅能幸福就好,我绝对得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绝对。
这时,她想,我的人生,还是有盼头的。
等到我再也没用的时候,就……
猛地,伊丽丝打了个冷颤。她意识到现在还远不是想着去死的时候——至少现在,为了儿子的未来。她得活着。
这时,伊丽丝稍稍振作起来,便再高昂吼道:“阿雅——!!!”
……
只是,依然无声。
渐渐,她折腿坐在地板上。她茫然扫望着周遭——近来,阿雅似乎经常如此。但是她记不太清了。
事实上,若不是今天喝得太醉,又受了风寒,她一定不会这么早回家。
吱噶——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莽撞推开。
“阿雅?!你这杂种!你……”
伊丽丝气急,刚扭头欲骂,却冷不妨怔在了原地。
……这是,谁?
却见,一道窈窕却高、且壮实的巨人般庞大的影子,遮蔽着门外冷耀的月光。
“嗝,呜……嗝。”
声音也,不是阿雅。
阿雅既没有这人这么大,也绝非女声。
“阿雅、阿雅、阿雅的。烦死了!”
伊丽丝尚未回觉,却听得那人破口骂道:“少给我喊他的名字!……你(摇晃),你知道。知道,阿雅?哪儿?”
这人醉得不轻。
伊丽丝恍惚片刻,却难以从那昏暗中瞧出对方的身份。然而,她立时气急——一个女人?哪个女人?安琪还是丽雅?!好啊,好啊!贱人!千人骑万人跨的臭**!干嘛敢找我的儿子?阿雅好歹是在祭祀们那儿旁听过的。似你这种猴子们爬进爬出的水帘洞,也敢趁我不知道,搞我的儿……
她起身扑去,刚要捉住那女人扇她嘴巴,才抬起的手却冷不丁被捉住,紧接着,胸口变忽地被怼了一拳。
咚!
这一捶,却似巨石擂身。
伊丽丝整个人像被抛开的鹿尸般歪撞上墙壁。她疼极了,却一时间嚷不出来。
“你是什么东西?敢碰我?”
才骂过一句,这时,那人也似乎看清了。“哦?哦。哦,是你。(笑)哦、哦,原来是你。”
伊丽丝在地板上挣扎着。
她竭力看向女人,却完全记不起自己认得的那几个**里,哪个有对方这么大的力气。
明明只是被轻捶一拳。感觉上,却比过去挨客人揍时要疼得多。
那人往走廊扫了一圈,仿佛在确认阿雅在或不在。
而后,她转身而去,不向伊丽丝道歉,也不继续追打或辱骂她,那感觉就好像……
借着月光,伊丽丝定睛看去,却只见那人并无头发垂在背后,而是蛮短,挽成一簇向肩膀侧边走,也不知最终延伸到了哪里。
这就好像……
就好像……
眼见得那人继续走开,眼见着皮革的甲胄,白色的明显是用很名贵布料制成的露出来的衣服,还有裤子上也糅压过的保护了关节及脆弱部位的硬革……
“……”伊丽丝懵了。
她以为自己看糊涂了,可摇摇头,这一切却都仿佛仍印在脑海。
再看去,那人又着实太高了——高得不像个女人、结实得完全不合常理,但身材却又好得像是……
像是……
……
这一刹,伊丽丝的心脏如堕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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