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一瓶瓶酒下肚，却麻醉不了大脑中的那根弦，眼前所谓的酒，如同白水一般无味，一如既往的无味。
“姐……” 萧池在旁边低声细语地说着，想阻止我的行径而又害怕刺激到我的心灵，如此矛盾纠结，一如既往的纠结。
啪——瓶底撞击桌子的声音清脆而又悦耳，动听而又婉转，是吗？或许是。
我一直认为，观察酒吧里的世态炎凉是个非常有趣的行为，而现在我却成为了他们观察的对象，正如屠龙者终将为龙一般的心酸，猎魔人终堕身为魔一般的无奈。“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萧池，你知道一个懦夫的故事吗？” 甚至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时自己的语句竟然可以如此通畅清晰。我再度往嘴里猛灌了一大瓶酒，就像是在赌命一样。萧池想拦住我，却被我一把推开，“我的父亲经常对我说：不要成为一个自私的人。”
“他是如此伟岸，如此高大。如此富有正义感，就像……” 我转过头冲萧池苦笑：“就像那时的你一样。” “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而有一天，柱子，倒了。”
“他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溺水身亡……那个时候我9岁。女孩的家属让她一口咬定说跟我爸没关系，拒绝赔偿。就这样，我的父亲以生命为代价，拯救了一个自私的生命，并且弃我们母女于不顾。到头来自私的是他自己啊，为了自己的信念，抛弃了一整个家庭。最后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东西。我妈当时大哭了一场，然后便开始了单亲家庭的慢慢长途，我跟她发生了很多矛盾，很多很多……到最后，连一声对不起都没做到。对内懦弱了一辈子，对外却装作坚强的不像样。多么可笑的，懦夫……” 说完，把那瓶剩下的酒喝完，最后仰面朝天，“我的母亲和他何其相似？幸运一点，被施救者没有否定她……但那有什么用！？她回不来了！”
至此再也无法忍耐，泪水如决堤一般，哭号声一声一声，一顿一顿。萧池在旁边陷入了沉默，半字不说。
“命运啊，命，命……”
命，命，命——
“去他妈狗日的命！” 他突然咬牙切齿地大吼道，随后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走！——”
“看海！” 他的声音坚定，铿锵而又不可拒绝，本就醉酒的我在恍惚中被他强行拉出酒吧，想质问他但又没有力气，头疼的简直快要撕裂。
丁铃铃铃——手机响了起来，我艰难地用最后一丝意识把它掏出来但在下一秒就被萧池夺走。
“离明！你已经整整两天没来上班了！到底想不想……”
“滚！” 萧池冲那头怒吼，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整个人都没有了力气瘫软了起来，他见状连忙把我扶起来，步履蹒跚地向一个方向走去，“我知道啊……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看海。我看到过你对着一个水洼露出深思的表情，对着天空做出向往的眼神。你不是懦夫，永远不是！”
哪怕是拖，也要把你拖到海边！
无意中睁开迷离的眼睛，看到的是一双和父亲一模一样的坚定双眼……一双不惧怕一切事物的坚定双眼！
——
“明，知道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拥有这样的眼神，就说明他永远不会迷失，永远不会放弃。”
“终有一日，你会遇到和我眼神一模一样的人，到那个时候你就会发现，他战胜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都恍如隔世。
“姐，姐！” 我惊恐地睁开双眼，初映入眼帘的，是萧池的脸，随后转头看到的，是一整片大海……一整片，真正的海！
萧池挠了挠头：“走了两步，同事扔过来一个车钥匙，然后我就赶了一夜的路——你在听吗？”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片美丽的光景——倒映出整片天空的，蔚蓝的大海！
——
“明，知道吗？大海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它能倒映整片天空。”
“为什么倒映天空就很伟大？”
“……明。” “我，和你妈妈，终有一天会不能陪伴在你身旁，终将有一日会离开你，在人世间，我们必定无法成就永恒。”
“离开我，那你们去哪呢？”
“化作魂灵，升到浩瀚无垠的天空之上，升到云山之上，升到宇宙之间，升到星辰之间。”
“那，那我们怎么见面呢？你们到那么高的地方，我该怎么去找你们？”
“这，就是大海的伟大之处了啊。”
“大海啊……它容纳了整个天空的倒影，也包括我们的倒影。我们升到天空，影却匿于海洋之内，它拉近了现实与梦想之间的距离，只要你伸出手，便可以触摸穹天，只要你伸出手，我们的魂灵就会握住它，大海将会带着你的思绪，进行一次超脱现实的飞翔，来到我们身边。我们的魂灵飘于苍穹之上，飘于大海之上，我们会在另一个角度注视着你，永远不会怪罪和埋怨你。”
“不管是在人世间，还是在童话的穹天，抑或是在海面上，以无形的魂灵作为载体存在——我们都会紧握你的手，我们都会……”
“永远的爱着你。”
——
脸上布满泪水，但却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嚣张，狂妄的，小鬼啊……” 别过头，看着挂着同样笑容的萧池，我伸出了手。
“你战胜了。”
————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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