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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世外人间的自在者

第二十二章 世外人间的自在者

围绕圣女塔外围的环形区域——「中心边沿区」,集中着玛格丽特最繁华的商业街,在城市本身吸引着庞大的旅游资源的同时,这些地方就会成为利益大量流入的黄金地段。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金钱的浪潮怎么也无法染指的特殊场所,仿佛隐于街市的圣地,只为了需要它的客人而存在。

一直那么孤独、坚定,安静得像是迟暮的老人。

这样的店铺就在美术部出门不远的「毕加索大道」上,被日新月异的购物商城包夹在其中艰难生存。

然而,这家有年代感的老店虽然破旧,但绝对不会被淘汰。

因为所有美术部的成员都知道,这里有世上质感最好的纸张,做工最高的画具,千年不会褪色的颜料以及手感上佳的画笔。

虽然只是一间美术用品的专卖店,但对于真正对绘画抱有赤诚之心的学生而言,这里就是最神圣的场所,连美术部的部长在店主的面前也得躬身行礼。

只要玛格丽特的艺术一日不绝,这家店就永远不可能消失。

今天,也有很多学生在店内的货柜前选择自己心仪的商品。

只不过,此时货柜之间似乎刮起了一股奇怪的风向。

随着一道身影的入场,所有的高声阔论全都销声匿迹。

不管是原本在颜料的专卖区前谈笑着的女生们,还是在挑选着画具的同时打情骂俏的情侣,此刻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似的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随之而来的,只有压低了嗓音的议论声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

那就像是恶意乘着风在人群之间流窜,被染成黑色的“恶风”以最低劣的方式袭击着唯一的受害者。

“喂,看啊,今天那个人来了。”

“啊,又是那个晦气的女人。”

“那就是传说中「被缪斯抛弃的少女」?”

畏惧却又带着一丝好奇的视线不断从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窥视过来,仿佛黑夜中的阴影里藏匿着的未知怪物。故意或无意在这时都变成了一样的东西。

但背负着这一切的身影只是自顾自地前进着。

她走过颜料的专卖区,女生的集团被吓的齐齐缩了一下身子;她来到画具的货柜前,恩爱的情侣便主动为她让出道路;而当她再次左转时,所有人这次都明白了她要前往的是购买纸张的角落,于是站在那一块区域附近的所有人都快步避让。

顷刻间她的周围已经形成了真空地带,在这之外的地方,先前离开的学生们像是被逐出家园的流浪汉一样,用满含愤怒和怨毒的视线谴责着对方的做法。

简直就像在躲避一场移动着的瘟疫。

尽管事实并非如此,但现在店内的气氛已经将这变作了事实,并成为了压迫在那道身影上的罪业。

现实有时就是这么让人绝望,恶意只需要一个开端就能轻易污染周围的一切人与事物。

在对他人释放恶意时,被污染的却其实是双方。

——多数人认可之公理即为事实。

这句话显然适用于任何情况,无关于性质与否。

但也请一定相信,世上是有着绝对不会被恶意污染的事物存在的。

要说证据的话,恐怕现在站在薄铁支架的货柜前,通过指尖划过表面的触感来挑选画纸的这位少女,就是胜于一切言语的证明。

少女有着让人无法理解为何会被厌弃的美丽外貌以及通透纯真的眼神,身上穿着和周围学生一样的白色西装制服,亭亭玉立宛若置身人世之外。

没错,她确实就像是存在于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另一个空间的异乡客,否则无法解释为何能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依旧保持那样让人心驰神荡的无垢纯白。

不禁让人怀疑她是否被神明夺走了五感,既听不到恶毒的言语也看不见被人畏惧的目光,那样纤细柔软的肢体触之便会破碎,只是一心注视着纸面的眼神流露出的慈爱,便让正处于花季的少女多了一分锦上添花的动人美艳。

这样的少女并没有在意周围人对自己的反应,要说世上能让她感到苦恼的事情,应该是现在该补充哪种画纸吧。

再加一点的话,那就是怎么用拮据的经济状况作出最优的判断。

“那、那个,早上好!今天也在犹豫不决呢……龙樱同学。”

就在答案快要被妥协出来的时候,旁边有一道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被众人忌惮不已,名为画龙樱的那位少女,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古井不波,不知道是一贯如此,还是被吓得愣了神。

然后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位文静和善的女生正紧张地看着自己,脸上十分努力地想要摆出自然的笑容。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看那名女生的表情就像是看着死人一样。

而货柜前,当龙樱还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对方的面容时,那名女生积极地开口问道。

“这里、这里没有让你满意的画纸……吗?”

文静女生的言行做作而不自然,像是为了给对方留下好印象结果弄巧成拙。

她走到龙樱的身边,模仿她的样子低头看着货柜上堆成一叠叠的纸张。

而她的眼神也引导着龙樱重新将视线集中到了画纸上。

——是店员啊。

女生询问的问题让龙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于是她便老实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只是犹豫着该选哪一种而已,太贵了没办法都买。”

“这样啊。”

被龙樱认作店员的女生笑了起来,虽然她的气质没有龙樱那么神秘,但是却显得更加温和朴素。

然后,她十分热心为龙樱介绍起来:

“龙樱同学你应该是画水彩的吧?那么现在你面前的这两种水彩纸都挺不错的,主要是价钱便宜,而且这家店里的货质量比其他地方平均都要高出一档,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好犹豫的。”

“水彩纸?”

“就是专门用来画水彩的纸哦,吸水性好,磅数较厚,纸面的纤维也比较多,就算反复涂抹也不容易分裂或是起毛球。”

“原来如此。”

龙樱因为得到了未知的情报,语调不禁有所提升。

而看到那副好像在认真学习一样的表情,店员女生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啊咧?难道说……第一次听说吗?”

“嗯。”

基本上,龙樱是那种通过实践自己摸索方法的人,又或者说她在玩游戏前基本不会去看说明书。所以她只是在把这里的每一种纸都试了一遍后,最终得出了现在面前的这两种纸是最合适自己的这个结论。

“是、是这样啊,龙樱同学果然很不可思议呢……”

亲切的店员女生这时也不禁有些无语,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保持着微笑。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她突然拿起旁边的另一种纸推荐道:

“对了,这种你觉得怎么样?同样是手工制的水彩纸,而且上面的纹理很特殊,根据学生们的反馈,据说尤其适合用来画人物呢。”

“是么。”

龙樱头也没有抬起来,态度相当冷淡,店员女生再次经历冷场。

“呃……不感兴趣吗?”

“嗯,那种的我用不到。”

龙樱的眼神像是看着无人的荒野,纯粹得仿佛失去了生气一般,冷到没有一丝感情。

并非是对世俗怀抱着什么怨恨,只是单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在获得安宁的同时,也意味着舍弃了许多珍贵的东西。

此后龙樱再也没有对店员女生的话作出任何反应,很快她就拿起了选好的一叠纸,然后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

“啊,等等我龙樱同学!”店员女生一边叫着一边追了上去。

随着她的这一举动,所有默默围观的学生也立刻动了起来,互相推挤着从这片区域撤离了出去,甚至有些人还发出了吓人的怪叫,差点让人以为有什么怪物在后面追着。

“呐,店员小姐……”

望着眼前变得空空的区域,龙樱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话了。

“诶?店员是在叫我吗?”

“嗯。”

“啊哈哈……我不是店员哦,我的名字是赤霄坂羽,以前和龙樱同学你一个画室的同学啦。”

“是么?”龙樱脑袋一歪,眼神处变不惊,“嘛,那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虽然长着漂亮的脸蛋,但说出的话可谓相当冷酷,而一直被她误认成店员的赤霄坂羽也确实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啊……果然忘了么……”

“比起这个……我有做什么让人讨厌的事情吗?那些人好像从以前开始就很怕我的样子。”

“咦?你不知道「神弃双子」的传说吗?”

明明自己就是当事人,但是却好像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理解到龙樱的问题中包含着这样的意思后,赤霄坂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或许这个人根本就没发现自己被人排挤了吧?

看着那双无邪纯净的眼睛,像是刚出生的婴儿初次探索着世界一样,赤霄坂羽不禁这么想到,并且愈发确信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于是,她开始细心地为龙樱解释起来:

“这是在玛格丽特的街头巷尾中流传着的一个说法——据说这座学院内有两名特殊的学生,他们因为身上带有的诅咒而被美术部驱逐。据说那诅咒是他们被缪斯女神所抛弃的证据,他们的绘画才能被剥夺,连同与他们接触的人也会感染这种诅咒,所以他们是整个绘画界人尽皆知的「忌讳」,被所有人厌恶敌视的存在。”

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举起手指向站在面前的龙樱。

“然后,那两名学生的其中之一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我?”

龙樱若有所思,然后,突然噗嗤一笑。

“噗呵……原来如此,那个算是诅咒么?这个说法还真是合适啊。而且仔细一想,以前确实有一大群人在我画画的时候走过来说了一大堆的话,然后隔天我就被通知不能再进入画室了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那张因为始料不及的笑容而变得更加光彩夺目的脸庞上,显示出十分不可思议的平静,就像是解开了一个困扰多年的疑惑那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赤霄坂羽虽然是个女孩子,却也差点迷陷于那不经意间绽开的一抹微笑之中。

很少将心情表现在脸上的龙樱一旦笑起来,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就好像整个空间都明亮了起来,原本虚幻的存在也变得更加真实了。

而在一笑过后,龙樱将买下来的画纸夹在随身携带的画板上,心情愉快地走出了店铺。

“龙樱同……”

赤霄坂羽愣了一下,但当她刚要追出去时,身后的店铺内又重新充满了声音。

“那家伙走了。”

“啊,终于走了,不过她待过的地方能走进去吗?要不要先消一下毒啊?”

“还有那个女的,刚才也接近了那个「忌讳」,她也被诅咒了吧!”

“是啊,要是能识相点自己走出去就好了,真会给人添麻烦。”

毫无道理的恶意失去了抑制后,像是获得了胜利一样光明正大地横走于现实之中,哪怕失去了目标,也会依旧自我壮大。

在没人能看得到的视线死角中,赤霄坂羽死咬着白牙,温和的表情几近扭曲。

身为远不及龙樱那般,只是平凡地生活在世俗之中的普通人,望着远走越远的那道背影,她脸上的表情终究还是被恶意污染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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