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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永恒之火

第九章 永恒之火

荒凉的地面上积下了薄薄一层雨水,雨一直下,打在人身上彻骨的寒冷。两名身着黑色雨衣的人将一台担架放到地上,从步态和骨架大致可以看出他们是男性,担架上的那位却不能——他/她被白色的被子蒙住了头部,白色的被单之下已经面目全非。

画面闪烁了两下,仿佛是突然被沙尘暴袭击了那样,随后恢复了正常。那是电视画面,阴寒的气息不断从新闻画面中扩散出来,驱散了室内的暖气,教人瑟瑟发抖。

电视上那个俄国官员不断说着“恐怖分子必将受到严惩”之类的话,然而他那一张一合的右手早就暴露了他的恐惧。事件爆发在莫斯科的郊区,貌似是某种新型的生化毒剂,死亡人数已经增加到上百人。毒剂的成分十分特殊,目前已有的任何血清都无法奏效。

电视前的男子身穿白色和服——那和服与一般的和服不同,通体纯白没有一丝多余的图案,除了背后的红色齿轮和苹果标志。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光洁的下巴上没有一丝胡须,四公分长黑色短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头上,眼中依旧残存着火焰的余烬,与他柔和的面部线条有些不相称。

男人所处的房间是典型的日式房间,落地式的推拉门,不足膝盖高的案台,分列在案台两侧的榻榻米,朱红色的木质门窗。当然还有些与日式古典风格格格不入的东西,比方说墙边摆放了十八般兵器的架子。入门左侧的墙壁上悬挂的不是祖先或者神明的画像,而是六张半身像,分别为“马恩列斯毛”和路易·奥古斯特·布朗基。右侧则是姜子牙、梅林、摩西、基督、所罗门、安倍晴明这些世界传说中的贤者——当然,他们有一个共通点,不论人们怎么称呼他们,传说中他们都能够操纵强大的魔法。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副书法作品:

“万国の労働者よ、団结せよ!(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落地式的推拉门被打开了,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大步走了进来,视线在那张“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书法作品上滞留了两秒,回身关上了门。大汉留着一头长发,那头长发扎成一条马尾垂到脑后,两只眼睛深深地嵌入眼窝中,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背影。一身黑色的和服同样没有花纹,只有背后齿轮和苹果的图案。两把太刀悄无声息地拴在腰间,十个脚趾始终牢牢抓住地面,俨然一位训练有素的武士。

身穿白色和服的男子仿佛没有察觉到武士一般,两眼依旧紧盯着电视屏幕,从型号来看,那台电视至少有三十年历史了。

等到这则新闻放完后,白衣男子才开口道:“(日语)城户君,不必拘礼。”

武士也不多言,直入主题:“冕下的那位朋友怎么还没出现?”

“天有不测风云呐。”,男子长叹了一声,从榻榻米上站了起来,隔着天花板望着遥远的天空。

“那还真是不幸。”

“别误会了,他是个魔法师,没这么容易死。不过坠机的话一定会遇到不少麻烦吧。”,男子转身与武士对视,眼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此时此刻,男子口中的那位朋友正被困在莫斯科大学生化实验室中,他身陷蛛网,魔力耗尽。

天花板上两只蜘蛛的打斗已经分出了胜负,胜出的蜘蛛将输的那只的脑袋一口咬下,向它的体内注入消化液,使它体内的蛋白溶解,吸食殆尽。吞噬了败者之后,胜者用它锋利的牙齿撕裂了蜘蛛人头部的外骨骼,钻进了他的头颅。

天望看着它的野蛮行径,不禁放大了瞳孔,他深刻地意识到眼前的怪物是比丧尸更可怕的灾难,而这场灾难正是自已一手铸造出来的。

他的舌头都开始发颤:“(中文)还记得那部恐怖片吗?上小学的时候在电视上看的。”

天望说话的时候就在羽雯身旁,她听得一清二楚。其实那种蜘蛛题材的恐怖片还有不少,只不过那是天望第一次接触那种题材的电影,再加上是童年阴影,因此映像出奇地深刻。

那时两家人外出旅行,两个孩子下午回到宾馆百无聊赖地看起了电视。央视六套正好在放那样一部恐怖片:一个小镇因为化学物品泄漏导致蜘蛛集体变异,开始成群结队地攻击居民,啃食他们的骨肉,在他们体内产卵。

那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时不时一阵颤栗。到了晚上还得抱着女孩才能入睡,因此两人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

羽雯回忆起这件事,嘴角不经意间掠过一丝笑容。很快又正色道:“它是母的?”

“公的,但它可以和其它母蜘蛛结合。蜘蛛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攻击人类,但看现在的情形......它可不是火焰喷射器就能轻易解决的。”

羽雯拽了拽天望的衣角,将他从愕然的状态中唤醒:“先救人,用强酸。”

天望从包中取出硫酸,众人看到那浅黄色的液体莫名地一阵恶寒。

首先重获自由的是渡鸦,浓硫酸将他体表的黏液悉数溶解,与之相伴的是严重的脱皮,好在渡鸦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伤口很快就初步愈合。没有自愈能力的衣服变得千疮百孔,裸露的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通红地冒着白雾。

忽然间天望感到一阵强大的劲力将自己裹挟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地面,原来是渡鸦将自己扛了起来。渡鸦扛起天望,纵身从破窗处跳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向外狂奔。

天望厉声疾呼:“快停下!那只蜘蛛会毁灭世界!”

渡鸦回头看了一眼,墙角处的人影刚刚出现,眼见是被甩掉了,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虚影,越去越远。

羽雯停了下来,双手扶住膝盖微微喘气,眼睁睁看着渡鸦扬长而去。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停下!”,天望试图挣脱,奈何渡鸦钢筋铁骨岂是凡人能够撼动的?

渡鸦没有理会,在一个墙角处忽然停住,转身将天望的双肩摁在墙上,双眼紧紧逼视着他。天望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压迫一般与他对视,甚至没有感受到肩膀传来的疼痛。

天望试着运劲,身体却如同被固定在墙上一般纹丝不动。

渡鸦凑到天望耳边,沉声道:“用力。”

两股无名火直从脚底窜上百会,从天望的眼中溢出。他的肾上腺素在急剧飙升,肩膀剧烈地向前弹出,竟然震开了渡鸦的双臂,接着便是一记直冲面门的直拳。渡鸦反手折住他的手腕,只往身体内侧轻轻一拧,便将天望的身体转了个个儿,胸口直贴到了墙上。

渡鸦兀地放开天望的手腕,天望旋即跪倒在地上,握住自己的手腕龇牙咧嘴。

身后传来了渡鸦平静无比的声音:“冷静下来了吗?”

“为什么?”,天望的眼中充满了费解。

“你待在那能做什么?”

天望悻悻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狐疑地望向渡鸦:“你不在的话,他们那里真的没问题吗?”

渡鸦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径直走向路边的一辆轿车,一肘子打碎车窗,从内侧打开车门,从仪表盘下扯出两根电线,捏住线口那么一擦——

就像好莱坞电影里演得那样,全体灯光闪烁了一下,发动机转速表指向了一千的位置,车身微微震动起来,车发动了。

天望稍一迟疑,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轿车缓缓加速驶出,碾过一地的碎玻璃。

天文台半圆形穹顶上方的云层悄然凝聚着一片漩涡,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风暴。山脚下驶过一辆轿车,驾驶座旁的窗户是破损的,正是渡鸦他们之前开走的那辆。漩涡的边缘闪烁出几道闪电,短暂地照亮了漆黑的云层,云层下似有一队飞鸟状物体划过。

驾驶座上的大叔双眼紧紧锁住路面,天文台的景象从他眼中反射出来,一阵旋风袭来,吹起他银色的发梢。大叔没有转头,却分明是对着右手边的人说道:“试着信任一下其他人吧,生活中无能为力的事情就和山一样多。你的同伴往往比你想得强大很多。”

“不,我只是担心......”

“如果谢尔盖那家伙连这点事都搞不定,联邦安全局就可以解散了。”,渡鸦的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随后又补充道:“令夫人比你靠谱。”

一名卫兵走上前去,轿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正当渡鸦打算对付那名卫兵的时候,忽然发现卫兵的表情有些怪异。接下来的五秒钟他整个人僵在哪里一动不动,一缕鲜血缓缓从嘴角流下,嘴里似乎探出了什么东西,却是一根爪子。

那爪子往两边一扯,卫兵整个人都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从后面钻出来的一只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活似西方神话中的恶魔。那恶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狰狞的牙齿——巨大的门牙,巨大的犬齿,还有鲨鱼一般的锯齿。

渡鸦当下踩住油门,将怪物狠狠撞进了铁栅栏。

渡鸦大喊一声:“跳车!”

两侧的车门猛地弹开,两人从车中一跃而出,在地上翻滚一圈化去冲击。渡鸦顺势拔出手枪精准地打中了汽车的油箱,汽车在一片耀眼的闪光中化作一团烈焰,爆炸的压缩波随后而至,将两人的头发和衣角统统向后吹起。

二人从地上爬起,紧张地注视着那团烈焰。只见那团烈焰中,怪物带着一身火焰缓缓走出,一对翅膀已被燃烧得只剩骨架。

渡鸦收起手.枪,迅速置出匕首。怪物欺身向前,化作一道火线向渡鸦扑去,渡鸦左手一扬,匕首狠狠切开了怪物前肢的肌肉,与骨骼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爆鸣般的声响,将怪物向一旁格开,右手匕首直取怪物后颈。

刀刃陷入怪物的脑后,鲜血还没来得及溅出就被火焰烤干。怪物浑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一对翅膀的骨架以最大的幅度撑开,翼展竟有三米之长。渡鸦将匕首抽出,一脚将怪物踹向一旁。

尸体还在燃烧着。

天文台内部隐隐约约传出怪物的嘶吼。一转眼,其余的卫兵所站的位置已经被三个怪物所取代,那三个怪物正趴在地上啃食着卫兵的尸体,此时此刻却被渡鸦他们的动静所吸引,齐刷刷地转向了他们的方位,三双瞳孔被血红色所充斥,在暗夜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二人不禁心头一颤。天望凑到渡鸦身边,低语道:“跑吗?”

“当然要跑。做好心理准备,对方极其迅捷,我们不一定跑得掉。”

天望若有所思,随后脱口而出:“(中文)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嗯?”

“《孙子兵法》中的说法。一会儿我们只需如此如此......”,天望从口袋里取出两支药剂,一支鲜红如火,一支湛蓝如玉,正是“狂暴”、“妖姬”。

渡鸦点头会意,走向一旁的铁栅栏,抓住一根铁杆一扯,竟将一整根铁杆扯了下来。他将铁杆往地上一杵,一口咬破左手拇指,眼白处的毛细血管纷纷充血,将两颗眼球染成红色,两颗湖蓝色的眼珠也逐渐变黑,宛若超新星中诞生的两颗黑洞。整个人辩题通红,冒着丝丝白烟,简直就是一个暴怒的泰坦。

天望看着这样的渡鸦,不禁啧啧称奇:“看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啊。”

三个怪物张满双翼向渡鸦俯冲而来,渡鸦横握铁棒向前方一阵横扫,一股强大的劲风横贯而出,竟将三个怪物吹得向后翻倒,气流撞击着一旁的金属栅栏,发出撕裂般的悲鸣。

乘着怪物滞空的时机,渡鸦下盘一沉,两脚牢牢扯住地面,上半身向后仰去,整个人像一张长弓一般绷紧,左手稍稍放松了握力,只是轻轻扶住铁杆,右手却将那铁杆紧紧粘在手中。渡鸦身子猛地向前弹起,右手狠命将铁杆向前推去,铁杆破空而出,直冲一个怪物的咽喉而去。

那铁杆就似一道黑黢黢的闪电贯穿了怪物的身子,怪物的咽喉在这强大的电流下爆成一朵肉花,淋巴组织连同血浆天女散花式地溅射出去,形成了一小阵红雨。怪物的身子和头先后落在地上,被红雨浇了个遍。

其他两个怪物在空中翻转一周,四肢牢牢抓住了地面。那根铁杆在两秒之后从“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渡鸦随手从身侧的铁栅栏上拔出两根铁棍插在地上,仰首发出一声穿透云宇的咆哮。

天文台的穹顶上、窗户上......一切能进出的口子里都钻出了一个个怪物,朝着渡鸦的方向看来。

上空的漩涡仍在不断凝聚,孕育着它无限的神威。云层间响起一道炸雷。

怪物们一齐咆哮起来,回应着雷电的威仪。在闪电的照耀下,一双双翅膀张开有如死亡的旗帜。

雷鸣声一声令下,怪物们纷纷向渡鸦俯冲而去。

天望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渡鸦扎稳下盘,举起铁棍欲掷,怪物们双翼微收,准备随时做出规避动作。渡鸦将铁棍奋力向前送去,就在即将脱手的时候,却一把将铁棍握紧,牢牢杵在了身前的地面上,双腿猛地蹬地将身子向半空弹起,完成了一记漂亮的撑杆跳。

天望抓住了渡鸦另一只手上的铁杆,成了渡鸦身后的一个挂件。渡鸦在空中正过身来,两手抓紧了铁杆,向前一刺。两人握着铁杆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那造型活像神话中的天兵天将,若不是二郎星君或是哪吒三太子,焉能凭空挺枪?

那铁杆的一头不偏不倚戳中一个怪物的胸膛,将那只刚从窗口飞出的怪物又怼了回去,二人一怪串在一根铁杆上一同进入了窗子。

进入室内后二人放脱铁杆,在地板上翻滚一周化去冲击。那怪被铁杆贯穿了胸口,正挣扎着将铁杆拔出,渡鸦欺身上前,往它头上只一脚,便将它踩得脑浆迸溅,旋即毙命。

众怪物眼见二人进了天文台,在空中迅速回旋,掉头向窗口俯冲而去。就在它们离窗口近在咫尺的时候,房间里忽然腾起一阵紫色的烟雾,众怪物制动不及,纷纷坠入了迷雾中。

一个又一个黑影接连在天望面前坠入迷雾中,无头苍蝇一般徘徊起来。一旁的渡鸦拽了拽他:“别楞着,跑毒了。”

迅速离开充满毒气的房间,将身后的门合上,二人穿过一间又一间遍地狼藉的房间,偶尔会遭遇留在室内的怪物,都被渡鸦以粗暴的方式解决。

“你不要觉得奇怪吗?那些怪物和我们在莫斯科大学遇到的那群家伙口型很像。他们袭击天文台做什么?”

孙天望话音未落,整栋房屋振动了几下,差点站立不稳。墙壁上一片裂纹在急剧扩张,下一刻,整面墙在一声巨响中化作一片碎石。二人挥手挡下迎面飞来的碎石,烟尘消散,尘土之中淡出一个魁梧的的影子,分明是之前的那些怪物的形状,眼睛的位置闪烁着血红的精光。

只是,翅膀的数量似乎多了些,是——三对?

没等天望看清怪物的形象,烟尘便被搅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劲风席卷着这滚滚尘埃扑面而来。

渡鸦见势不妙,随手将铁棍掷向劲风钻出的方向,两股劲力碰撞在一起,竟发出金属切割般刺耳的声响。那股冲击被消去的同时,铁棍也卷成一团,落向一边。

随着冲击化散,那团烟尘刺出十来米便停止了。那烟尘中的黑影却忽然转过一个诡异的直角向上冲出,借助天花板一个反弹再度向天望冲去,身形敏捷到只剩下一串虚影。

渡鸦微微一曲膝,旋即消失在原地,几乎是瞬移一般出现在了渡鸦与虚影中间,左手将天望拉开的同时右臂曲肘攻向那团虚影。那团虚影显然没有料到渡鸦竟有如此速度,规避不及。在渡鸦的击打下,虚影也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一个浑身苍白的男人,除了背后的三对翅膀和过于尖锐的利爪以外看不出任何过分的怪异之处,当然还有隐藏在面孔下的利齿和红得发亮的眼睛。

男人将双臂交叠在身前,格开的渡鸦的攻击,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弹开,由于抓地的原因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如两团岩浆被束缚在晶状体之中一般,两颗眼珠中的红色在不断流动,随时可能喷涌而出。这样一双眼睛牢牢锁定着渡鸦和天望二人,不断灼烧着他们的意志。

如果不是像这样充满杀气的三角眼,不得不说这双眼睛的主人长得有几分清秀。身材也恰到好处,既不消瘦也不臃肿,一身肌肉紧密地贴合在骨架上,浑身只着一条黑色的长裤。一头浓密的黑发遮挡住了脸颊给整个人带来了几分暗黑系的气质。

渡鸦与他对峙了数秒,开口道:“阁下何故在此逞凶?”

回答他的是迅速移动的身形,那人再次化作一团虚影贴着墙壁不断穿梭,一时之间竟在屋内形成了一阵旋风。

这显然是在寻找破绽伺机进攻,渡鸦如何不知。当下一声长啸,两臂高举,全力向地面捶去。在双拳触及到地面之时旋即溅起片片飞石,地面的凹陷急速向四周扩散,边缘处地面翻起形成一排石笋。振动一直扩散到墙壁处,墙壁倒塌的同时振动也被反弹回来,造成了从四面八方压制过来的冲击波。那人无处可逃,被不断逼向中心。

将感知集中在冲击波的包围之内,渡鸦很**知到了那人的位置,凭空一抓便掐住了他的脖子。被掐住的喉咙中发出了含糊的语音,仔细辨识后却是:

“比暗夜......还要黑暗,较空气更为......虚无......”

与此同时,眼球中的两团红色岩浆仿佛在加速流动,形成了两个暗红的漩涡。

渡鸦眉头微蹙:“你在装神弄鬼?”

那人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继续呓语:“诡计凝为实体,铺设吾之通途......”

之后都是一些含糊的短音,不知所云。到声音戛然而止之时,那人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容,身体迅速融为一团黑雾,体积膨胀了数十倍。

天望两手撑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雾将渡鸦包裹在内,直感受到阵阵强大的威压自那片暗影中传出,使自己不得移动寸步,原本因为之前渡鸦释放冲击波而遭受的内伤更加严重。

无意间,天望从地面上散落的金属片中看到了房间的镜像,哪里有那团阴影的存在?

此时此刻,渡鸦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这黑暗深不见底,恐怖的尖叫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不放过每一个角度,从这黑暗深处发来的攻击根本避无可避,与其说这些攻击的角度都很刁钻,不如说它们本身就没有角度,没有发起的方向,只有雨点般的攻击不断落在身体的要害处。

要不是这个状态下渡鸦奇迹般的恢复能力和极端的身体强度,这样的攻击早已使他殒命无数次。

原来这人遁入了更高的维度,使得渡鸦身上的所以方位较他而言都位于同一平面,只是由于自身的限制,他在现实位面的视野和影响范围仅仅局限于那团阴影所笼罩的地方。这时的他在现实位面本身是没有体积的,只是他在高维空间发生的振动直接触及了周围生物的视觉系统,才使得他的投影以一团阴影的形式呈现的世人眼中,而其它的光学系统却无法观测到他。

天望挣扎着想要站立起来,结果却使得培养皿从怀中掉落下来——那个培养皿中充满了一种杆菌,作为血清的载体。他双手颤抖着将培养皿捡起,正打算重新揣回怀里,忽然一个携带着巨大动量的物体直冲而来,撞击到培养皿上,巨大的劲力活生生将他的双手震了开来,那物事顶着培养皿狠狠撞向了他的胸口,将他撞飞出去。天望只觉得身体一阵轻飘,两手反射性地向前伸去,经历了三四秒短暂的失重后后背狠狠砸在了地上。

原来渡鸦的感知被封锁在那团阴影之中,为了脱身不得不奋力冲出黑雾,情急之下却阴差阳错地撞上了天望。

剧痛从背后传来,胸口有一片温热的液体在流动,低头往胸前一看,那培养皿早已碎成几片,里面的培养液与天望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交汇的部分成了黄色,那黄色正倒流进天望的体内。

天望两手抹了抹胸前的一片狼藉,两眼死死盯着双手上的液体,试图将它们握住,那液体却不断从手心流下,滴落回胸口。

他虚弱地吐出一句:“不......”,随后便不省人事。

渡鸦此时也发现了不对,迅速移动到天望身前,托着他的脖子将他扶起,探了探鼻息。

呼吸很均匀,看来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那团黑雾却向二人飘来,眼看就要将他们笼罩在内。忽然室外隐约传来了喷气引擎的声音。

一个浑身暗铁色的机甲人拖曳着两道长长的尾迹从天际俯冲下来,机甲上红色的条纹已被磨损了些许。

机甲人手臂伸向前方,向天文台的方向一指,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墙壁轰然塌陷,塌陷的部分赫然是一个圆形。

从墙壁的塌陷处切入室内,机甲人降落在那团黑雾前十几米处,双手在胸前虚抱个球形,手心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两团闪电,两团闪电之间时不时闪烁着电弧。与此同时,那团黑雾却在不断向中心塌缩,最终化为了人形。

那怪才刚刚显形便被一股无形的立场向天花板抛去,期间机甲人的两手始终对着他的方向——显然,他在用念力操纵那怪物的身体。

那怪被死死摁在天花板上动弹不得,背后紧贴的天花板上不断有墙灰落下。

那机甲中之人正是伊万,分析镜荧屏上的亮光照射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虚幻。

冰冷的语调中掺杂着浓厚的机械轮廓音:“你不是这个位面的生物,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都会让你后悔入侵这个位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地球上,是你们人类一直在排斥我们,视我们为鬼魅。”

金属头盔上看不出伊万的表情,但很明显他在冷笑:“呵呵,我知道你有一部分灵魂驻扎在现实位面,但你的灵魂一直与虚空保持着联系。你可以将能量储存在高维空间中,随时取用,你能利用你的虚空特性制造巫术一般的效果。这样你还敢说你不是入侵者吗?”

“随你怎么说吧,这些法术已经流传了几千年。我只知道它们是我的力量,不会让我轻易输给你。”,话音刚落,那怪物的四肢便开始溶解为黑色的烟雾。

只是这次他失败了,一阵电流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重新组建为实体。

这次就连怪物的眼中都带了一丝惊慌:“为什么?你怎么能化解我的法术,难道你是巫师?”

“哼!巫师?可笑的说法,我从来不信那一套。”

伊万默默地释放出一丝神识,探入怪物的脑中,贪婪地**着一切信息。怪物的瞳孔急剧放大,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珠,呆滞地望着虚空。

忽然伊万两眼暴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脖子上的血管不断扩张,全身肌肉绷紧,关节处发出爆豆般的声响,似有走火入魔之像。

二人的意识紧紧连接在了一起,在思维深处,伊万的灵魂正在不断前进,记忆的碎片走马灯一般闪过,尽数消失在身后,成了茫茫星海中的一颗颗星辰。

没想到这家伙竟活了三百年之久,他的记忆可以一直追溯到沙皇时代,从彼得大帝到赫鲁晓夫,那些历史如此真实地展现在伊万眼前,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让他不禁怅然若失。

记忆之海的尽头,他看见了那团燃烧着的永恒之火,那团火焰本身就像毒品一般充满了诱惑。伊万不禁忽略了身旁的景象,奋不顾身地向那团火焰扑去。

那是一个沉淀了三百多年的原始意识,灵魂的核心部分。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寄生体不是细菌和病毒,而是思想,对于一个充满野心和矛盾的灵魂来说,他的思想无疑是十分危险的。它甚至可以粉碎试图接触它的弱小灵魂,让那条灵魂的主人变成毫无思想的白痴。

伊万正在深入一个疯子的脑海,他正在被疯狂的思想所侵蚀。那怪物原本呆滞的面容上,嘴角勾起了一丝邪笑。

那团火焰将伊万包裹在内,背景上的那些星辰化作滚滚洪流不断涌入火焰,成为它的燃料,火苗不断自周身钻入伊万的灵台。这次伊万看清楚了,这团火焰正是怪物眼中流动的滚滚熔岩,现在的伊万眼中也充斥着这种岩浆,原本湖蓝色的眼睛散发出紫色的幽光。

三百年来的记忆被源源不断灌注进伊万的灵魂,甚至让伊万自己都感受到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伊万这个人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随着最后一丝火焰钻进伊万的灵魂,一股无形的立场将他弹了开来,再看那团火焰,俨然成了某种不可侵犯的东西。

火焰的中央逐渐幻化出那个怪物的形体,那怪物如是说道:“你好,另一个我。”

伊万不语,伸出一只手掌虚握着,那团火焰暴怒起来,迅速吞噬了怪物的半个身子。

这次就连怪物的眼中也展现出了切实的惊恐:“不,你不能......我就是你......”

“你想多了,我只是拥有了你的记忆而已。现在我既不是伊万·琴托维奇,也不是吸血鬼弗拉基米尔。叫我视界。”

视界的那只手掌猛地一握拳,仿佛要捏碎什么东西一般,那团火焰急剧向中心塌缩,将那怪物化作灰烬。热浪不断流向他的掌心,巨大的火球最终化为一颗光粒,融入了他的灵魂。

机甲中的男人逐渐恢复了平静,双眼中的紫色却保留了下来,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科学家伊万·琴托维奇,而是一个崭新的灵魂——视界。

他松开了对怪物的钳制,那怪物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像一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一般被扔在一边。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渡鸦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伊万?”

“不,我不是伊万。你们以后会记住这个名字——视界。”

机甲的腕部向下滑出退到手肘的位置,缺口处伸出了两根细长的枪管,那是伽马射线枪。

吸血鬼怕阳光,因为阳光中的紫外线会对他们的灵魂造成致命的打击。短波长的高能射线轰击到他们的身体,能够撼动他们与虚空中的灵魂之间的脆弱连接。吸血鬼本身是一种半位面生物,他们通过依附现实位面的实体才得以存在,一旦与宿主断开连接便会被永远放逐在虚空中,宿主也会因为失去身体的关键部分而死亡。就像其他的撕咬性生物一样,他们通过“初拥”的方式将其它生物转化成拥有虚空属性的吸血鬼,同时也让他们的灵魂发生了变质。

只是天文台中的这些怪物并非一般的吸血鬼,他们被僵尸撕咬过,平时隐藏起来的吸血鬼性状——能够变化成巨大的人形蝙蝠——变异成了更加暴戾的形状。而刚刚那个名为弗拉基米尔的怪物,显然是某种高阶的吸血鬼变异而成,而且似乎是一名僵尸爵士——那些用某种特殊方法保留了意识的僵尸。

视界将感知扩散到整个天文台的区域,找到了每一个嗜血僵尸的位置。在探索到地下时,视界不禁皱起了眉头。

那里有三个“勋爵”,他们的目标不出意外是隐藏在天文台地下的天气控制器。

一旦他们取得了天气控制器的控制权,就能够操纵云层隔绝阳光,就能在白日里肆虐。更不用说制造出台风和雷暴来打击敌人。

视界身旁的空气扭曲着,身后的背景扭曲起来,在他所站的位置形成了一片直径足足有二点五米的圆形黑斑,原本黑斑内的景象被排挤到边缘,折射成了极度不合理的结构。那些景象还来不及存在几纳秒便被一圈环绕着黑斑的白色亮纹所取代,白色亮纹包裹着黑斑活像一颗闪烁的巨大眼睛,眨眼之间产生了密密麻麻的电火花。

下一刻视界和巨大的眼睛一同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短短零点二秒。这正是一招精神力传送。

渡鸦望着视界消失的方向,呆滞地望了几秒,低头查看天望的伤势,奇异的是伤口居然已经结痂,大有愈合的趋势。

原来是培养液中的杆菌触发了天望体内的免疫系统,在生物酶溶解了荚膜之后,杆菌内部的特殊蛋白质迅速溶解在血液中,成为了免疫系统的一部分,强大的免疫系统直接导致了强大的愈合能力。与此同时,因为抗体蛋白的关系,天望将变得百毒不侵——那米杨身上的剧毒乃是世上罕见的奇毒,几乎囊括了各种生物毒剂的化学结构,它的抗体对这些化学结构都是有效的。

当然像芥子气这样的非生物毒剂就另当别论了。

漆黑的天空中雨一直下,在这片天空之下坐落着一栋房屋,灰白色的墙体散发着不祥之气。

从一间窗户往里看,可以看见成排的病床,上面的人无一例外被被子蒙住了头部——他们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了。

忽然,一床白色被单下的尸体蠕动了几下,一只婴儿般粉嫩的手将被单一把扯开,使得被单下血肉模糊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那只手臂是从尸体中伸出来的,它进一步将尸体撕裂,手臂下的部分也缓缓钻了出来,却是一个约摸八九岁的儿童。

只是这儿童的眼睛也太寒碜了些。一对金黄色的竖瞳病态地闪烁着,像极了蛇的瞳孔。

那小孩吐了吐信子,看着病床上惨不忍睹的一身皮肉,喃喃道:“这次损失还真不小呢。”

蛇童环视了一圈尸满为患的停尸间,长叹了一口气:“牺牲了这么多人,应该能遏制他们的行动了吧。”

只要将一片区域的活体全部杀死,他们就无法转化为僵尸,那片区域便能短暂阻滞疫情的传播。趁着这段时间增援便可抵达那片区域,架起防御工事。

他从来不会让道德感阻碍他做正确的事情,因为他是米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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